柳蔓月从未想过阁中竟会如此行事,可现下想想,自己当日在山上时,虽见过的女子并不太多,可到底亦是知道尚有不少人在他处,若真个打算把皇上彻底把在手心儿里头,这般做法还真是极有可能。

“可…选秀乃是打从各处进上来女子送到宫里…便是阁中再有本事,亦不能全换成我们这些人吧?”

皇上淡淡瞧了她一眼,轻笑了声儿:“是与不是又有何区别?这些女子皆是养在深闺中的,便是朕想查,他们若打早些年间便有准备,就如那刘家一般,若不派人潜进府中探到那小姐房中,又如何得知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

“皇上是派了人,进了那刘家查探?!”

“哼,给朕选的皇后,又是放在京中的,朕自要想法子查个清楚看个明白。总不能叫人糊弄去了性命还不知是为着什么吧?”皇上又是冷笑一声,略平息了气息,复又问道,“在阁中之时,你可听说过此事?或是阁中特意培养的人?”

柳蔓月轻摇了摇头:“仙阁虽说只有一个,可人却并不在一起,我虽不知那山到底是哪处的山,可却知道绵延着一大片呢。小时候刚入阁中之时,我虽上过阁主在的那处主峰,不过过了半年便被送到后来的所在。我们这些女子亦不在同一处,只教习我们四人的长老皆在那处,我们平素才偶能相见。”

皇上那眉角微挑:“除了你们在的那处山上,旁处的阁中女子你皆没见过?”

柳蔓月叹了口气,轻摇了摇头:“小时候刚入阁时倒是见过些个,可那会儿都是四五岁的孩子,大的也不过七八岁,就是再见着,敢也认不出来了。”

听她这话,皇上忽的笑了起来:“你这探子朕收的真是亏得紧呐,既不知道那阁中密事,亦不识得几个人,若真个有事,竟指望不得你了。”

柳蔓月挑眼轻笑,眉眼如丝:“正是如此,皇上这回可是亏了大本儿呢。”

皇上亦是点着头:“不过多上一张嘴罢了,朕倒也不怕你把朕吃穷了。”

“皇上宽宏大肚。”

二人作态一番,外头那雨直下到晌午竟还未曾断过,亦没小上多少。见外头下的那般热闹,柳蔓月心下直叹气,这回可叫自己如何回去?莫非要游回去不成?

“罢了,晌午你便在此处用饭吧,何时雨小了再回去。”见外头雨下如帘,皇上忽的轻笑了起来,转头高声叫进门口伺候的小安子,“去清园儿通报一声,便说这雨太大了,正午朕这里留饭,待雨小了再叫人将柳美人送回去。”

小安子忙应了一声儿“是”,退了出去。

转头瞧了皇上一眼,柳蔓月脸上似笑非笑道:“皇上这可是将妾身直架到火上烤呢。”

“若柳美人连这些小事都应付不得…”说着,皇上眼中亦闪过一丝戏谑,“倒叫朕心下好生失望啊。”

柳蔓月脸上笑容更甚:“皇上莫非是瞧着妾身平素太懒?这才给妾寻些个事情解闷儿不成?”

皇上深点了数下头,侧着脸颊,一脸的似笑非笑:“正是如此,既然柳美人不知多少阁中之事,不如找些个事儿来解解闷,指不定能想起些个什么来呢。”

外头传罢了膳,没过多会子,便摆好了。上头一处大桌,下头一处小桌,一道道饭菜流水般的一一端上,已有小太监站于一旁一一试好,见皇上指哪道,便取箸布菜,时不时的,还给柳蔓月这里指过两道来。

“这苦瓜味甘下火,给柳美人端过去,这些日子天闷气热,正好清清火气。”皇上说得冠冕堂皇,抬手一指,机灵的小太监立马取了那菜,送到柳蔓月桌上。

柳蔓月微微欠身,一脸得体笑意:“多谢皇上赏赐,夏日天长,正是火气旺盛之时,只女儿家身子阴柔,想这菜更应紧着皇上用才是,倒偏了妾身。”

“柳美人日日皆要过来伺候朕,如此辛苦自要补些好的…把这盘糖醋莲菜端去。”

没一会儿,柳蔓月这小桌上头摆了一堆消食开胃的素菜,想是那小皇帝把自个儿平素不爱吃的全都丢到自己这桌上来了。

柳蔓月亦不客气,所幸她向来不挑食,不是那离了肉便不成的,就着那小碗梗米吃得泰然自若,把自个儿喂了个八分饱,这才放了碗箸。哪像那些个和皇上用膳的大臣一般,连吃都不敢吃上两口呢?

皇上在上头用着,时不时低头朝柳蔓月瞧去,见她吃的甚是香甜,不知觉间,自己这里竟也多用了小半碗。

待用罢了饭菜,略消消食,皇上方起身上楼歇晌。

小珠子反手闭了门儿,一转身儿,就见小安子几个两眼发亮的盯着他。抬手冲他们打了个手势,几个小太监方忙忙凑到了边儿上下人呆的角房门口儿。

“可是那位伺候着睡下了?”小安两眼发亮,抬手指了指皇上歇着的正屋。

小珠子轻点了下头,微微回身儿又瞧了眼那门口儿。

“那…”小刘子亦是眼中狂冒着神采,两眼死盯着小珠子,恨不能叫他形容里面的情形给他听听。

小珠子皱了下眉,轻摇了下头儿:“我出来那会儿…刚伺候着睡下,皇上却没叫那位一总儿…”

“会不会等你出来后再行那事?”小安子忙问道。

小珠子再皱眉思索了下子,方道:“听着些吧,叫他们备着水。虽说那位是皇上的人,可这事儿咱可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小刘子忙点头,起身要去备水:“要有,最好!没有…那也要看万岁爷的意思。”

两个小太监守在门口儿,细听着里头的动静,心内一片纠结,又想着有点儿什么,又担心皇上在这事儿上偏偏要较劲儿。

皇上睡在床上,闭着眼睛,支着耳朵。虽说下午时有歇晌,可到底还是头回叫个女子进来伺候,左转而侧了好半晌,忍不住悄悄瞧开了只眼睛。

见左近无人,便微微抬了抬头,朝屋内打量去。

可入目之处竟还是空无一人。

莫非她出去了??回她自己那园子去了?!

没联的吩咐,竟然胆敢回?!!

皇上一下子坐了起来,身上冒着滚滚黑气,正想叫人进来听话,却一眼看见临窗大床上头睡着那人。

蓝棉布的裙杉,人侧卧在床上,头朝着窗子那头儿,半身还空在床边儿,那姿势瞧着极不舒服。

心中微微一哂,皇上轻揭开自己身上那被,趿鞋下了地,轻手轻脚朝着那边儿走去。

女子面若芙蓉,正合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浓密无比,在那白皙的眼睑上头打下一片阴影。樱唇朱红一点,带着诱人的色泽,琼鼻翕动,瞧着那面色微红的小脸儿,睡得正是香甜,叫人一看,竟再错不开眼。

祸水,果是个祸水…

皇上微微失神,只立在床边儿,瞧着床上熟睡那人,再回过神时,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轻叹了声气儿,抬脚上前走到床边儿。似是这姿势睡得不大舒服,柳蔓月梦里微微皱眉,身子缩了缩,耷拉在床边儿双腿也朝上头缩了缩,整个人几团成了个团子。

瞧她睡得有趣,皇上坐到床边儿上,微微侧支着身子靠在她面前软垫子上头,抬了手,向她那琼鼻轻点了下。

轻触着了,便又马上收了回来,似是怕闹醒了她,可见她似未觉出来有人碰她,便又大着胆子,再抬手点了一回。

鼻尖凉凉的,弹弹的,触之甚是舒服。那手指再点了两回,便朝她鼻子下头探去,温热的鼻息随着她那肩膀一起一浮轻吹出来,吹在人手上热热的、痒痒的。

见她睡得甚熟,皇上脸上挂着笑意,又把那手点向她唇边梨涡处。

睡着时不显,可醒时,但凡她笑,不论真假,唇边总会挑起一只梨涡,有时酿着蜜糖,有时带着坏意儿。

手指下头那肌肤宛若凝脂,绵绵软软,竟叫人但凡按了下去,便不想再抬起。

似是手重了点子,柳蔓月梦里轻皱着眉头,微哼了一声儿。

那哼声懒懒的,带着娇意,听得人心里一荡。

皇上眼中神色微闪,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旖旎,微微探过身去,俯首朝她那唇上轻吻过去。

口边绵软一片,直叫人再不想抬起头来,定神朝她面孔瞧了瞧,见她还在睡着,显是未曾吵醒她,那头便贴得更近了二分。又厮磨轻蹭了两下子,便悄悄开了口,拿舌头勾着、吮着那两片柔软。

若是每日换她下午过来…便是多睡几回午觉,亦是无妨。

眼中深沉一片,只盯着那依旧熟睡的女子,心中起伏不定。

可要幸了她?若是现下便幸了她…难保不叫宫里那上了年岁的嬷嬷瞧出来,那便是真个把她直架到火上烤去了。可要是晚上再打着临幸的幌子叫她过来…怕是她白日再不必过来伺候了。便是太后太妃那里,也断容不得自己只宠幸这一个女子,那三个,必会硬往自己这处塞。

不若…再等等,等到年底选秀,等到来年大婚时。

想罢,仍是一手支着头,一手抬起,在她脸颊上轻抚着:“果越是美貌女子,便越是砒霜剧毒,倒是你这剧毒合朕的口味…”

第26章

耳中听着那雨声点点滴滴,便是那最好的安神曲。

柳蔓月微微睁开眼来,打从美梦中醒来,便听着身边儿除了那窗外依旧响起的雨声儿,还有着不同的“嗒、嗒”声。

抬起头来,方瞧见床的另一边儿上面,皇上正自坐在那里,一手举着本子书,一手正往两人间的棋盘上摆放着棋子。

“醒了?”皇上微微抬眼瞧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眼睛瞧着手中那卷书册,抓起一粒黑子摆到盘中。

抬手揉着眼睛,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柳蔓月声带含混问道:“什么时辰了。”

“你再晚起半个时辰,便又能在朕这里混上一回晚膳了。”皇上听着动静,也不抬眼,又落了一粒白子。

“皇上在摆棋谱?”这会子,她那脑子方彻底清醒了,从床坐了起来,那身子仿佛没了骨头一般,举手投足间都带了股子媚态。随她这一起身,身子上头盖着的那床薄被,便顺着身子滑到地上去了。

“柳美人倒是好睡。”眼角扫到那落地的锦被,皇上方复抬眼再看向她,只见她头上发髻微微松散,脸上带着股子说不出的勾人意味,但凡哪个男子瞧了便是再不动心,也会心头发热。

柳蔓月忙弯身从地上拾起那被,微垂着脸,带了三分不知是装还是真的羞愧模样:“外头那雨点子声儿听得叫人心里迷糊,妾…一个没忍住,便着了。”

皇上眯起了眼睛,手里拿着那粒黑子又丢回棋盒中:“倒是这雨的不是了。想必柳美人这几日也未曾休息妥当吧,不然,朕起身、拿棋盘、下棋子、给你身搭被子,怕便是有人大声说笑,也是一时醒不了的吧?”

柳蔓月那头再低了二分:“妾平素睡的便沉些个呢…”是啊,每回早上起来时,那三白都头疼要如何才能快些把她叫起来,便是醒了,也能再多墨迹会儿,能晚爬下床一刻是一刻。

这惫懒之人、这惫懒之话,倒叫皇上一时说不出什么,只连连点头,也不知是何意思。

“妾身上这被子是皇上搭的?”忽想起这话来,柳蔓月桃花眼中藏着娇羞,抬眼冲皇上那里似语还诉的飞了一眼,“这倒叫妾身…万不敢当呢。”

见了这惺惺作态,皇上手中书册卷成了筒,换到右手里头,越过二人间那棋盘,重重砸到了她那头上:“若再这般故意做作的恶心朕,便去那雨里头好生淋上一通醒醒盹吧!”

抬手揉着头顶,柳蔓月只得收了刚才那姿态,拉长了声音应了声儿:“是——。”

皇上那里再摆着棋谱,柳蔓月告了罪,自去平素换衣裳的那屏风后头重梳了头。若不是出阁前阁里早把女子平素应学的红妆、梳头、穿衣、配色种种,皆教了个遍——柳蔓月这几日可是日日皆要换成小太监衣裳的——怕头一日便会露了馅,被自家那三个宫女瞧出来呢。

“皇上,晚膳已经备得了,可要这会子用膳?”小安子垂手立在门边儿,等着皇上的吩咐。

抬眼看了看外头那雨已是小多了,这会子虽还下着,到底不似白日一般,皇上转回头来,又看向柳蔓月,一时沉吟不定。

这会儿有外人在,柳蔓月自是极规矩老实的,见皇上瞧自己,脸上带着规矩的笑,低着头、垂着手,面带忠厚的开口说道:“皇上,妾晌午那会子能得皇上留饭,已是天大的恩赐了,这会儿雨小些了,怕是再晚些回去,一时没看清楚路,再磕了碰了的,明日一早倒耽误了皇上的差事呢。”

听着这话,皇上眼睛眯了起来,死盯着柳蔓月的脸上瞧着,可她低着头,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竟叫人想说也说不出来什么。

“传饭吧,一会儿差几个人‘好生’把柳美人送回清园儿去。”

“是。”小安子得令,忙先退了出去,里头只留着柳蔓月立在皇上不远。

“多谢皇上恩赐。”

皇上轻点头着:“好,你倒真是个好的,想必柳美人今日回去,你那院子里必会热闹不少呢,平素这鹤临园儿中乐事太少了些,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柳蔓月仍是头不抬,身不动:“皇上关心妾身,是妾身的福气。”

“你去吧。”一挥手,再不留这个专想着法子勾自己火气的女人。

“主子回来了!”见几人撑伞的撑伞、披着雨蓑的披雨蓑,直到看见那当中人的面孔,白萱方松了口气儿的冲那两个招呼着,三人忙忙的迎了柳蔓月进来。

一边儿卸着身上那蓑衣,白萱嘴里不停问着:“主子,今儿可是天大的脸面!皇上竟留了主子在听雨阁里用膳,这四个院子里头还是头一份儿呢!”

去了外头的蓑衣,换过里头湿了的衣裙,柳蔓月方松了口气儿:“饭可送过来了?少用点子,我累了,早些歇着。”

三女听在耳中皆是一喜。白香没心没肺的问道:“主子,可是晌午伺候皇上歇息时累着了?”

柳蔓月脚步一顿,缓缓转身儿,一对桃花眼中阴晴不定,只瞧着面前这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好半晌,方长叹了口气:“你家主子要真有这个本事,莫说今晚膳会在听雨阁那处用,便是晚上,也必不会回来歇着了。我累,是因着——今个儿没歇晌。”

三女听了这话半晌没回过神来,定定站在门外头,柳蔓月自己打帘儿进了里间屋子。

略略用了点子晚膳,柳蔓月便匆匆洗漱倒在了床上,虽说今儿个因着外头下雨的缘故,路也没多走、力气也没大费,下午更是好生歇了个晌,可哪里有床上舒坦?找着这个么由头,便匆匆上床歇着去了。

才倒下不过半个时辰,便忽听白雪进门叫床:“主子,太后宣您过去和颐殿。”

打那迷糊中被这么一声儿叫醒,原本那睡意顿时飞散不见,脸上抽了两下子,方沉声道:“外头可还下着?”

“刚停了雨,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长叹了口气,柳蔓月只得起身叫白雪她们更衣梳头,不过刚停了一刻钟的功夫,太后那里便差人来叫了,可见她是有多关心自家儿子的“性福”生活啊。

这会儿天色已经略微放晴,乌云大多散去,一阵阵清新气味合着那阵阵凉风,便是身上披了斗篷,亦让人心生寒意。

脚下石子路上头的水渍已经被清了个七七八八,白雪跟在身边儿仔细扶着,生恐一个不留神再叫柳蔓月给摔了。

前后宫人手里提着灯笼,跟在左近,一路向那和颐殿走去。

厅内点着火红大烛,一根根把这室内竟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太后端坐正位,于她身后除了平素立着的大宫女外,还有个五十多岁的嬷嬷。

“妾身拜见太后。”入了门后,行到软垫前面儿,柳蔓月规矩拜下。

“起吧。”太后曼声说道,拿眼细上下细瞧了瞧她,缓声道,“今儿个听闻你伺候了皇上一整日?”

“因着下雨,皇上恩典,晌午便留了膳。过了晌午外头那雨未曾变小,又叫妾身直等到那雨小了才回来。”柳蔓月垂着头,细细禀着。

“皇上对你倒似不同…”太后眼中带着丝欣慰,果还是爱俏的,这柳美人乃是四女中生得最好的,先瞧上了她倒也难怪,“今儿个是如何伺候的?”

柳蔓月微抬了抬头,似是眼中有些为难,复又低下头去。

“这宫里都是哀家使老了的人,哪个亦不会笑话于你的。”太后只当她是害羞,不好说出口来。虽说那记录起居的太监那边儿尚无人送信儿过来,可这一整日间,这柳美人又是被皇上那边儿的人好生送回去,能真没个事儿么?

听了这话,柳蔓月似才心安了两分,微低头着,正能叫太后瞧见她咬着下唇的模样:“禀太后…妾身自早晨那会儿到了听雨阁,直到中午用膳时方见了皇上一面儿…”

“嗯?”太后微微一愣,眉头皱了起来,“细细说来。”

“是。”柳蔓月声音发沉,似带了点子抑郁难过,“早上妾身到时,便有公公言道,说是皇上尚未起身,妾便如平素一般只守在下头等着,直到外头传饭过来,皇上方下了楼来。皇上下楼才瞧见妾身已来,本已出言叫妾身回去,只身边儿的孙公公道‘外面儿雨还是大太了些个’,又言,今儿早上来时便瞧见妾身上的衣裳皆被水淋湿了。

“皇上这才开恩,叫妾身留着,等雨小了再走,又想起下午小玉美人亦会过来,这般大的雨,没的再淋了两个人的道理。这又叫人特去告知乐园通报小玉美人不用来了,乃是心疼之意。”

这话说罢,太后心里头那口气亦堵了上来,闭了闭眼睛,复又道:“那下午呢?”

“皇上用罢了午膳便上了楼去,因着妾早上淋过点子雨,并未叫妾身上去伺候。只道:若是已淋病了,这会儿还未曾发散出来呢?免得上去伺候再给皇上过了病气儿…”

第27章

柳蔓月说的委屈,太后听得心疼——这般行事、这般说话,方是她那“好”儿子的为人!还当他生出那怜香惜玉的心思来了呢,合着压根是眼不见心为净?!

“你先去吧,多喝点子姜汤,免得再病了…”说着,又对身边儿大宫女红绡道,“叫人送点子好紫姜过去。”

红绡垂头应道:“是。”

柳蔓月忙感激的又福下了身子:“多谢太后赏赐。”

“去吧。”太后头痛的挥了挥手,待柳蔓月离去,方回过头去瞧着身后立着的那个嬷嬷,“怎样?”

那嬷嬷摇了摇头,太后虽知应是如此,可心里到底还抱着一丝想头,见这嬷嬷摇头,脸上仍不住露出失望神色。

“太后不必太过忧心,早先因着皇上小,只喜欢跟小太监玩儿,嫌身边儿的宫女都没趣儿。这会皇上已是大了,现下不已默许身边有女子呆着了?”那嬷嬷忙轻声劝道。

红绡亦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呢,太后娘娘也是太为皇上忧心之故。现下想想,皇上来年才十六呢!那会子方算是成年冠礼。您就只当皇上这是为着亲政前能再好生玩上一年,心疼心疼吧。”

“你们倒给他说起好话来了。”太后又叹了一声儿,“为了他,这些年哀家都快熬出白头发来了…罢了,只盼着他娶了媳妇,能安份些便是。”

“皇上竟留了她一整日?!”玉簟凉脸上难掩惊讶之意,见回话儿那小宫女点头,脸上瞬时变得紫青起来。

“这是刚才听白萱说的呢,主子也知道,那丫头可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四个院子里头,这可算是拔了头筹,皇上还赐了饭呢!”小丫头脸上愤恨不平,“要不因这雨下了一整日,只怕晌午那会儿她便能显摆得整个园子里头都知道了呢!”

“你…下去吧。”挥手叫那小丫头退了出去,玉簟凉难掩盖脸上怒气,晌午那会儿她还当是皇上想起自己来、心疼自己,怕自己淋雨病了,这才叫自己下午不必过去。可哪曾想,皇上竟留了柳蔓月一整日?!

不管是因何留她,众人只管瞧见的是皇上留了她而叫自己不必过去伺候!!

如此打脸,倒叫人如何甘心?!

“主子…”春笛心中心忧难掩,低声唤了她一眼儿,便瞧见玉簟凉抓起桌上一只杯子,狠狠砸到地上。

“去,取我那身衣裳来!”丢了杯子,玉簟凉似是想通了些个什么,站起了身,对身边宫女吩咐道。

秋琴只得忙取了衣裳过来,想了想,又轻声劝道:“主子,这会儿天色暗了些个,仔细伤眼…”

不理会她说些什么,玉簟凉一把拿了那件蓝布襦裙,坐到桌边儿拿着针线又细细在领口绣了起来。

头日晚上回了太后的话儿,柳蔓月自是回去后便倒在床上睡了起来。麻烦定会不少,可麻烦再多,也抵不过睡觉要紧。

一夜好睡,次日一早便起身再去了听雨阁中。

一整日的雨,叫天气一下子凉下来了许多,柳蔓月似是因着天凉,一路走着,到的时辰竟比平素略微早了点子。

上了二楼儿,皇上那里亦是刚刚起来,却比平素晚了一些时候,抬眼向门口进来的柳蔓月扫了一眼,便低头任几个小太监伺候净面梳头。

乌黑长发散落于头后,远远瞧去,竟有几分雌雄莫辩的模样。

“妾身伺候皇上梳头?”站在床边儿,见几个小太监已伺候着净罢了面,柳蔓月意思意思客气问道。

“哦?柳美人倒会梳头?那便试试吧。”皇上挑眼瞧了她一眼,便坐到镜前缓缓答道。

柳蔓月微微一愣,本当他会一口回绝了,却未曾想,他意叫自己试试?

心下纳闷,可到底皇上已开了口,这会儿周遭小太监又多,自己不好拿话呛他,便干脆走到他背后,接过小安子递来的梳子,由上到下轻轻通着。

这一头乌黑长发,比之自己竟丝毫不差。柳蔓月倒有心干脆给他梳个妇人发髻,又知不过想想,哪里便能够如此了?只得按着给那男子梳头的法子拢起、盘上,拿着根白玉簪子稳稳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