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叫皇上记得的,定是好东西,反正自己那里收着的也不少了,她自不会客气:“莲花园边儿上的池塘里头能泛舟了?可能下去玩会子?”

宫里头人多眼杂,虽柳蔓月若带着宫女过去,也能叫莲花池子边儿的上嬷嬷们备下小舟,可到底不愿意多事,这会儿能跟着皇上一遭过去,她自然乐意得紧。

“自然。”皇上笑着反手握了她的手,“不过却要委屈你了…”

所谓委屈,不过是穿着太监服,脸上再画点子装罢了,柳蔓月浑不在意,盈盈笑道:“等结出莲蓬来,妾可是要吃的!”

“自然,多子多福。”说着,把她往怀里拉了拉,叫她头靠在自己胸口,大手在她肩头轻轻拍着。

----------

夏日的天色暗得晚,戌时天才蒙蒙发黑,芯芳居中众人各居其位,没一会儿,一个个的便头不时点着,一个个的瞌睡了起来。

芯芳居中换过一大回宫女,把那些个那日晚上见着皇后同朱妃在一处的、可能听着这个消息的皆尽除去了。虽不能多换进来几个阁中的暗子,可到底安插了一些。这会子,各人四处下手,没一会儿,这芯芳居中众人便皆睡死了过去。

皇后坐在厅上,半垂着眼皮,心中一边琢磨一面等着那来人。

不多时,听着院子里头隐隐有人说话,春雨听着动静忙迎了出去。

“阁、阁主?!”

听着春雨的声音,皇后愣了愣,随即,两眼瞪得浑圆,立时站了起来。

门口处走进一人,身上虽着着太监衣衫,可那人却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好一副翩翩美男子的模样!

这人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可眼中却带着一丝阴霾沧桑,抬脚进了正厅之时,微微抬着下巴,冷冷瞧着皇后。

身上抖了几抖,脑中“轰”的一声响起,哪想到…哪想到自己出了阁中,竟还能再看见他一回?!

身上打着颤,双腿一软,五体投地的趴到地上,声儿中亦是颤抖不已的道:“见过阁主,阁主福寿…”

“罢了。”那人冷冷开口说道,也不理会伏在门口儿的春雨,更没再瞧面前的皇后,直走到正位之上,转身坐下,分明身上穿得是太监衣衫,这一转身间,却带着一股子龙行虎步之势,冷声道,“刘忆萝,为何至今尚未依命行事?”

皇后听了这话,身上再一阵哆嗦,忙转了身子,仍是五体投地的伏在地下,颤声道:“那、那小皇帝…”

“哼。”阁主冷哼一声,“他虽是凡人,亦是你要去讨好的男子,本尊不管你使何手段,便是爬到他床上,也要先生出个儿子来!”

---------

二人靠在临床的大床上头,依偎在一处,院子里头阵阵凉风打从屋中穿过,外面儿声声虫鸣蛙啼和在一处,宛若摇篮曲一般的。两人只靠在一起,时不时的低声说上几句体积话儿,才趁着大好的月色慢慢睡去。

次日正值休沐日,朝堂上下难得歇息一日。

要说皇上住在京北这鹤临园儿中,也是大有好处的,此处依山傍水的,大臣们平素理好了要务,都改到北面这处理事,炎炎夏日里头更是舒爽无比,只是要买什么、用什么的都得自己家常备着,又不能真个阖府搬到园子里头,吃穿上头略辛苦些个。

可要是遇上休沐日,带着妻女或是小妾,偶在自己家园子里头走走转转,又或是出去游山玩水,都是上好的。

早先群臣跪在朝堂上头,恳请皇上遣回京中之事,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若皇上真个依了他们,这大夏日里头的,叫他们忙忙的往回赶,哪个又真能乐意呢?

一大清早,园子里头凉风习习,皇上早上起来心情大好,先自回了听雨阁,待柳蔓月给皇后请罢了安,便差人把她从暗道里头接了出来,立时换了衣衫带着她出了院子。

身上穿着小太监服,脸上贴着不知什么东西做得的面皮子,相貌就似是个清秀小太监一般。柳蔓月半垂着头,跟在皇上身后,为了不打眼,此时皇上在外头走时,身边儿跟的还是小珠子。

一行人朝着西北面儿走着,忽见前头也有一行人,似是正在园子里头逛着。

小珠子忙抬头瞧了两眼,低声道:“皇上,前头好像是皇后娘娘。”

“嗯?”皇上眉头一皱,大好的心情一下子散了大半。他本想带着她好生出来转悠一圈儿的,虽说不能光明正大的叫她穿着女装出来,只得退而求其次这般出门儿,待一会儿上了小舟,再与她同船便是。

可人走到一半儿,竟遇上皇后,心里头一下子便堵了口气儿。

柳蔓月微微抬眼,朝远远的那行人瞧去,心里头冒着坏水儿,暗自琢磨着——要是不怕被皇后她们认出来的话,这会儿自己凑到皇上身边儿,同他亲亲热热的在一处…不知会不会吓晕几个?

心里转着这念头,她可没那胆量真跟皇上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光天化日之中上演一处男男相恋的禁断表演。老实低头的跟在皇上身后,朝着前头走去。

皇后娘娘那里也瞧见了皇上这处,人愣了愣,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来。两处人相见,皇后行罢了礼,便站在那处不自在的同皇上说着话儿。

平素甚少见到这二位立在一处说话儿,这会子猛一见了,按着心内的好奇诧异,柳蔓月微抬眼朝皇后那里瞧去。

平素那副端庄大度的雍容气质这会子竟没了,说话时脸上竟稍稍有些个慌意,只垂着眼皮,顺着皇上的话儿答着。

莫非是那天晚上的事儿太劲爆了,劲爆到她都不好意思同这个罪魁祸首说话儿了?

二人正说着,忽的,柳蔓月觉着眼角处隐隐瞧见,跟在皇后身后的那些个宫女太监中,有一个的脚在地上轻蹭了两下儿。

心中微微一愣,抬眼朝那人瞧去。能跟在主子身后的奴才们,没哪个在两个主子说话儿时乱动咳嗽的,那人莫非是脚下踩着了石头不舒坦?

那人垂着头,只知是个太监打扮,一时瞧不太清,耳中就听着皇后那里忽道:“皇上今儿个…可点了哪个去伺候?”

皇上本意不过是见着了,见她过来便说句话罢了,这会儿听她如此问,眉头皱起:“怎么?莫非皇后想代朕打理此事了?”

皇后僵着张脸,脸上憋的通红,咬牙道:“伺候皇上乃是份内之事,只想着…尽尽为后之责…”

皇上脸上眉头挑起,诧异瞧着她,那眉毛几要挑到发际间去了,便是跟在皇上身边儿的这些个小太监们也都险些抬头朝皇后那里瞧去,皇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朱妃身子可好些了?”

这话没头没脑的,可众人一听,便知是怎么一回事儿。

皇后没想到他竟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敢给她没脸,只得僵着脸子道:“朱妃身子不好,昨儿个出来一回,听说回去时又受了风寒。”

皇上点了头,斜着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下儿,也不作答,转身儿便朝着莲花园子走去。

柳蔓月亦跟在身后,微微扫过皇后脸上,正收回眼睛时,忽的见着跟在皇后身后的那个太监抬起头来朝皇上那里瞧去。猛一见那人的面孔,柳蔓月脚步一顿,心内大震,双腿发软,险些朝前摔去。

那人只远远的瞧了皇上几眼,便又自垂下了眼睛,没往跟在后头的小太监们中间儿看去,更没瞧见柳蔓月那惊得发白的面孔。

第97章

一步步朝前头走去,心内震惊一片。她想当自己是瞧错了,可那人的相貌又如何能瞧得错?!且他又跟在皇后身边儿,皇后身边儿的太监她虽见过的不多,可毕竟比皇后早来这鹤临园儿里头多半年的功夫,这园子里头稍能上得了台面的太监宫女多少都见着过,若是有人生得和他如此相似,她又怎能认不出来?!

到了那莲花园儿边儿上,湖中开得几是满满的一大片荷花。白中带着粉,粉中顶着紫,姹紫嫣红的一大片,绿的白的,把这湖中点得鲜活无比。

这会子湖中还没人架舟游玩,知道皇上今日过来,便是有哪个想要乘舟的,打理这事儿的太监宫女们也万不会叫旁人也下了水去。

“小心点子。”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带着她朝湖边儿走去,微转过身儿来,却见她直低着头,也不瞧自己,不由得有些个纳闷,“怎的了?”

柳蔓月缓缓抬起头来,那白煞煞的小脸儿只瞧得皇上心中一惊,脚步立时停了下来,沉声道:“怎的了?哪处不舒服?”

面前这男子,已经长成偏偏少年的模样,再没有早先刚遇着时的孩子气。脸上线条复发刚毅,五官俊朗,双目锐利似鹰一般,通身那股子帝王之气更显得如宝剑一般。

瞧着他这心焦的模样,心内不由得一酸,微微垂下眼睛,眼中竟带着一丝酸楚之意:“皇上,上船吧。”

许是在这处不方便说。

皇上忍了一忍,忽抬起手来,拉着她的手一遭朝河边儿小舟行去,上船时也是他先上了,再抬手拉她上去,待她跨到船上,再一伸手揽了她的腰,生怕她跌到。

船虽小,可到底能坐上五六个人呢,这会子除了柳蔓月同伺候着在后头划船的小珠子外,再没旁人上来,只小安子同几个小太监一遭上了另一条船,远远跟在边儿上,预备着皇上使唤。

轻舟使进一处芦苇丛中,小珠子缓下了船,站在船尾处左右瞧着,检视着左近,生怕有旁人过来。

“怎的了?”下了水,不急给她掐花儿,便命小珠子找处隐蔽之所。这会儿皇上忙抬起手来,把她揽进怀中,另一只大手摸上她的脸孔,生怕她真个哭出来。抬起那张小脸儿,仍泛着白,可这会子到底好些个了,眼圈儿还红着,也不知是难受的还是委屈的。

“皇上…我瞧见了一个人。”咬咬嘴唇,一想起那人…心中便是一片惊恐,她从未想过,出了那处地方,竟还能看见那人!他不是从不下山么?怎么会跑到京中来?!

“谁?”能把她吓成这样儿的人?若叫他知道了,定要了那人的性命!

“跟在皇后娘娘身后的一个…穿着太监衣衫的。”

穿着太监衣衫的?这么说,那人许不是个太监?!

皇上心中一惊,想起早上自己回了听雨阁后,听着暗卫来报,说昨儿傍晚有人去了皇后那处,是一个宫女,并两个送浣洗衣衫的小太监,不过两个小太监皆脸生着些。

“是什么人?你…入宫前就识得?!”脑中念如电闪,心中猛的一惊,莫非是阁中之人不成?!

“那人…似是…阁主。”再咬了咬唇,柳蔓月抬眼瞧着他,眼中惊恐尽入了他的眼,见她如此,皇上便知,许是她没认错,才会吓成这般。可…那仙阁之主竟入了自己的宫中?!他究竟是如何过来的?

站在后头的小珠子,虽不想听,可这话也入了耳中,手上拿着浆的手险些一松,一脸惊恐的朝二人处瞧了一眼,又忙忙抬头,更仔细的左右打量着,生怕芦苇丛中再藏着什么人。

“生得何等模样?”皇上知她必不会认错,忙一面儿揽着她的肩头,一面儿沉声问着。

“生得甚是清秀,比女儿家还要俊秀些个,只他那眼睛…皇上若是瞧了,或是叫旁人一瞧便能看出不同来。”如何形容那的模样,柳蔓月也说不大好,只那人的眼睛太过特别,分明是个翩翩美少年,却竟生着一副沧桑阴郁的眼睛,如此伪和的搭配,天下再无二家!

“年岁呢?”皇上听得皱起了眉头。

“十七八岁的样子,比皇上略矮些个。”这会儿皇上已经长高了不少,竟比那阁主还要略高点子。

皇上那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个,瞧了瞧她,有些个犹豫道:“那人…是阁主?还是老阁主的儿子?”

柳蔓月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脸上苦涩尽显,低声道:“皇上,许妾说了您也不大信,那人…可说是老阁主,也可当他是老阁主生出的儿子。”说罢,顿了顿,微垂下眸子,脸上血色仍没回上来,声儿悠悠的,似是打从风里头吹过来的一般,轻若无物的飘进了皇上的耳中。

“头回见他时,妾才五岁。那会儿,妾被带到阁中,上了一座山,同百十个孩子一遭,入了那阁。那会儿见着的阁主,是个老翁,瞧着足有八九十岁的模样。可后来,这百十个孩子被带进了一处地方,地上画着不知什么东西,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童睡着,被放在房中。

“那些个人围着,把我们同那睡着的孩子,和阁主围在中间儿,齐齐的念着不知什么咒,地上那刻画的东西发了亮光,亮光之中,妾只见那些个孩子都…倒下了,妾也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同去的一百多个孩子中,只剩下几个醒了过来,当中原本睡着的那个孩子已经醒了过来,老阁主也没了…”

说罢,她悠悠转过头来,苦笑道:“妾只听说,老阁主的魂魄转生到了那孩子身上…”见皇上脸上一片惊诧,她又苦笑了一声,低头道,“只知道从那日起,那孩子便是仙阁之主。后来,再下山前,妾才见了新阁主最后一面儿,他已长大,便是今日见着的那个人了。”

这话,莫说皇上不信,若是旁人说给自己听,自己定也不信呢。

皇上愣愣瞧着她,心中惊诧无比,他知道她不会同自己说谎,可此事…实难让人信服。若真个如此…那仙阁便决计非是寻常以药物辖制他人为已用的,而是…会用妖法的歹毒门派!

想起早先听父皇说过的话,同皇叔书信时所说之言,皇上缓缓闭上双目,把那慌乱起来的心思渐渐平息下去,随即,猛的睁开了眼睛,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下儿:“莫怕,管他是夺舍再生,还不过是个幌子,朕决计不叫他们再威胁你分毫!”

本就有着杀父之仇,后又有暗中辖制江山的过节,更不用提他们竟还暗中胁迫自己心尖儿的人。他们便不会这些个妖法自己也是要治他们的,这会儿既然知他们还有些个通天的本事,那更是要除去!不然,还指不定这天下会变成何等模样呢!

手紧了紧,早先没见着那阁主之时,只当是天高皇帝远,自己只要老实的隐在一边儿,便没人打自己的主意了。可这会儿见着了那阁主的面儿,柳蔓月心中忐忑无比,生怕他暗中使了什么手段,再真有法子,能叫人便是死了,也能被他们抓住魂魄。

“皇上…咱们…咱们…”手抖了抖,抓了他的袖子,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莫非自己还能劝他把江山让给那阁主不成?可…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已经出来了,还跑进了宫中!

“莫怕。”握了她的手,拉到嘴边儿吻了一下儿,笑道,“应了你的荷花还没剪呢,旁的事你便莫要理会了,朕自有主张。”

原本紧着的心,被他这一笑,便松了半分。倒也罢,将来的事将来知,这小皇帝又非是那一无所知的顽劣孩童,应是有法子自保的。大了,哪日那阁真个要暗算于他,自己拉着他私奔罢了!这麻烦的江山,谁爱要谁要去!

---------

皇后娘娘亲自请命侍寝的消息才刚传遍了宫中,又就打西北的莲花园儿那里传出了皇上带着个清秀的小太监泛舟湖中的消息!

“听说,生得眉清目秀的,比寻常妃子还要俊秀呢!”白萱两眼熠熠生辉,险些就能放出光来了。

柳蔓月一口酸梅汤刚进了口,便被她这一说喷了出来。

“哎,主子您可别不信,有人亲眼瞧见皇上拉着那小太监的手上了船呢!”白萱一边儿给她顺着气儿,一边儿说着,再一抬头,正瞧见白香白莹二人面面相觑的看了看柳蔓月,又抬头看着自己,那欲语还休的模样,把白萱的气给勾了出来,忙又道,“真的!听说那小船进了芦苇荡,好半天才出来呢!”

白香张了张口,看看咳嗽了好老半、脸都红起来了的柳蔓月,终又闭上了。她本想说句“怪道在听雨阁伺候的都是些个太监呢”,可一来知道皇上夜夜过来,二来又怕再把自家主子真给气个好歹的,三来又想起主子曾嘱咐过,便是真话,也不能说得那般直白,才生生咽了下去。

第98章

一个屋子中,也就白莹最为清楚此事,妆是她画的,人也是她亲手送到听雨阁的,自然知道那个传言中的“小太监”便是自家主子无疑,只对白萱说了句:“皇上的话也是能乱传的?仔细叫上头知道了,没你好果子吃!”

白萱吐了吐舌头:“不过是咱们关上门儿在屋里面儿说罢了。”说着,又眯起了眼睛,一脸的遥想,“早先就听说,前朝时有位大将军王爷,就喜男风,怪道呢…亲戚嘛,肖似些个也是有的!”

白香终忍不住了,接道:“那皇上成日家点玉嫔过去,莫不是觉得她生得似男人?”

刚止了咳嗽的柳蔓月再咳了起来,眼泪都冒了出来,捂着嗓子好半晌没回过气儿来。

------

“笑、笑成这般?!”皇上压在她身上,狠狠顶着,这女子胆子愈发大了,自己一来,她便打趣自己,笑得都快瘫到地上去了,这会儿子人在床被自个儿压着上还不老实。

“妾…妾…”下头虽顶着,可那笑竟止不住,也不知是被他折腾的,还是笑得,只一笑,下头就是一紧,把皇上那点子火气全勾了上来,干脆把她双腿往肩膀上面一架,拉到床边儿,自己立在床下狠狠折腾着她。

屋子里头已摆上了皇上说过的那个琉璃翡翠莲叶瓶,里头插着两只荷花,散着淡淡幽香。那瓶做得甚是精巧,身子通体碧绿,莲叶仿佛真的一般,打从下头“莲藕”中生出,荷叶交错的中间儿便是那瓶身,碧绿的荷花梗从中莲叶中钻出,上头生着那荷花,端的巧夺天工。

如此精巧的瓶,皇宫之中也只此一对儿,旁的便是做得再精巧的,也没这个栩栩如生。这一对儿瓶,皇上那处的听雨阁里放了一只,另一只就摆到了柳蔓月的秋水阁中。

被他折腾了许久,身上、脸上那潮红直到睡着了还没褪下去呢,直窝在他胸口合了眼睛。

这一通折腾,倒叫她忘了白日里的那事儿,可人一入了梦,便由不得自己了。

宽大的厅中,地下画着诡异花纹,跟着一群年幼不知世事的男女童子,小小的人儿睁大了眼睛四下里瞧着。

外头跪着的那一圈儿大人,人人脸上皆紧张无比,死盯着正中间放着的那个晕过去了的男童。

“阁主!”许久,忽的一片高呼,围在四周的人皆五体投地的匍匐的趴在地上。

见过一面的那个老者,缓缓走进厅中,朝着正中间那睡着男童走去。

那老者生得面皮枯黄,仿佛随时能干裂开来一般,双手如鹰爪子一般,两眼冒着阴霾沧桑的光彩,扫了一圈战栗不已懵懂,只傻抬着头看着他的童男童女,一步步走到正中间,盘膝坐到了那个男童身边儿。

“开始吧。”嘶哑难听的声调从那老者口中冒出,众人听了,齐齐应了一声“是”。这才跪在地下,面朝着中间儿的那位老者,念起如咒语一般的东西。

喃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大厅构造甚是奇怪,笼得那声音变大了数十分一般。

一个女童心中不安,脚步稍稍往外头挪着,凑到了花纹的边儿上。人虽想走出去,可四周围着的那些个男男女女却抬眼瞪着她,她只得缩了脚步,却不敢像那些个孩子一般的挤在中间。

咒语念到一半,那些个人从怀中纷纷掏出了小瓶,里头装着满满的黑色药汁子,他们齐齐抬手,倒到地上的那些个凹槽之中。随着那些诡异的花纹,黑色液体迅速填满,不过多时,竟冒出了光彩!

心中惊讶无比,那阵不安之意愈发强烈起来,想要逃…好不容易死后重生了,她不想把小命再丢在这个诡异的地方!

光华之中,一个个童男童女倒在地上,她觉得头中一阵眩晕,便也立时倒到了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抽着她身体里头的力气一般,微微侧着,便看到,自己身体接触到那些黑色液体的地方,便是力气流出去的地方。

挪动着小小的身子,尽量少的接触那些地上的黑色液体,可身上的力气越发的少了起来。

不想死…我不要死!我还要活很久很久…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命,凭什么要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失去?就是死,我也宁愿断送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现在!

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那种诡异的感觉渐渐的消失了,可入眼的,却是那一个个已经失去力气再不动弹的孩子们,不知从他们的身上何处,竟然流出了鲜血!

一滴滴的血,越来越多,渐渐的汇集到了一起,朝着中间汇集而去。

睁大了眼睛,心中惊恐无比的看着这一幕,她却没有半点儿力气动动手指,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许久,光华散尽,那些鲜红的血液也变得乌黑一片,与黑色的液体一齐消散殆尽。

正中间,那个枯瘦的老者已经倒地了地上,身躯干瘪了下去,而那个原本睡着的男童忽然坐了起来。明明不过五六岁的孩童,眼中却尽是阴霾,冷冷的环视了一转儿,分明稚嫩无比的童声,却开口说出了冰冷的话语:“死了的便都丢到坑里埋了。”

“是,恭祝阁主转世重生!”

身上抖了抖,再支持不住,被这巨大而惊恐的一幕彻底惊得晕了过去。

一行一百二十三个童男童女,只活下了二三十人,这二三十人中,事后再死了十七个,余下的,除了取名为柳蔓月的外,皆被训成了来去无踪的暗杀死士,如今,怕也没几个活着了吧…

“月儿、月儿?”

缓缓睁开眼睛,只觉眼前模糊一片,瞧着那人焦急的模样,死咬着唇,头钻在他的怀里头:“皇上…他真的不是人…”

---------

皇后的芯芳居里面寂静一片,除了刚进门儿时众妃嫔们落座时彼此间说了几句话,再就一个个的没了动静。

皇上喜好男色…这于后宫众妃嫔来说,无异是惊天剧雷一般。

皇后昨儿个自荐枕席,皇上没搭理她便走了,当时气恼的要死,可因着那位在,便没敢说旁的,直到回来后才听说,合着皇上竟带了个清秀的小太监游湖去了…莫说她,便是当时跟在身后的那位,也没仔细瞧过跟在皇上身后的那群小太监,不知道皇上怜惜的是哪个。

可既然如此那便好办了,他喜欢男人恶心是恶心了点子,可后宫之中便未必会有哪个女子真能入了他的眼、他的心,只要他顾及子嗣,乐意同人行房,那后宫如何、哪个女子想扶植儿子争皇位,或想除去哪个…都方便得紧了呢。

玉嫔双手死死攥着,自打听了那信儿,她便气不顺得紧。怪道自己伺候时他总绑着、堵着自个儿的嘴呢?怪道一句体贴的话儿也不乐意同自己说呢…莫说说话了,便连搂搂抱抱的都没有!

晚上只管行罢了房,人便不见了,合着…他是有心水儿的人呐!那人既不能放在明处,却来苦自己!

柳蔓月睡到半夜叫那恶梦闹醒了,便再没睡好,再加上晚上叫皇上闹的,今儿个一早脸色就有些个不好。

柳美人脸色不好,在坐的更没几个脸色能好得起来的了。皇上喜欢男人,没什么消息比这个更让后宫妃嫔恼恨却无力的了。

若他喜欢哪个女子,众人还能想法子暗算排挤,可皇上喜欢的若是男子…她们真就没法子了。

还好,皇上喜欢的听说是个小太监,如此说来,定是压上头的那位了?这总比知道自己的男人喜欢被别的男人压着要强些个吧?

妃子们一郁闷,这早上见面会就更没趣味了,连相互间的冷嘲热讽都没了,只时不时的有人奚落的向玉嫔那里扫上一眼半眼的。没过会子,皇后便命众人散了。

太后那里原本今儿个是叫众人过去请安的,可这会儿太后又病了,众人自不必过去了。

太后这病…还能是如何来的?知道自家儿子拉着个小太监上了船,还躲到芦苇丛中亲亲我我去了,她这当母亲的能不病么?!

皇上早朝一毕,便被太后那处人的人拦着,请到了和颐殿中。

“你喜欢哪个哀家不管,可后宫之中,得给哀家个交代!”太后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皇上那里听得一头雾水,眉头皱了皱,一时没想起到底是什么事儿来:“太后这话是何意思?”

是何意思?他还有脸问?!

太后气得心尖儿疼,闭了闭眼睛,这才开口冷声道:“这喜好男风…哀家也不是没听说过…可后宫之中的妃嫔们也不能只当摆设吧?她们进宫是为了给皇上传宗接代的,你不能为着你喜欢的…生生把她们丢在一处不予理会吧?一个不易生养,两个呢?你多点几个过去伺候,子孙多了,哀家才不管你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太监呢!”

这话说得有够直白的,要不是太后被气得脑子发晕,断不能如此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