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好笑的瞧着她,取笑道:“怎么脸上这般模样?莫不是瞧见了什么东西不成?”

“可…他不是会妖法么?!”柳蔓月仍是放不下心来,拉着皇上的袖子就差摇晃起来了。

“朕找了收妖的老道来收他,可不就完了?”

“可…可…老道真就可以?”早先她还劝过皇上来着,这会子听着事情结了,反倒不信了,满脸满眼皆是诧异。

“有何不可?”转身坐到她身边儿,笑着拉过她的手,把她揽进怀里,大手轻拍着,“你还当他真会何仙法不成?他倒是修了魂魄,用那邪法占他人躯体。可却非是道门中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道长来时便立时封了他魂魄,叫他不能立时跑走,待他自爆了之后,又把他魂魄封了,直接钉死,破了他的道行,打散他的魂魄,可不便没了?”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轻巧,叫柳蔓月就算明知道是真的,却也不大敢信,愣愣的靠在皇上怀里,仍是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儿。

大手在她肩膀拍了几拍,皇上凑到她耳边低语道:“莫要再怕了,这几日朕请那道长再在园中多加查看,若有哪里不妥当,便叫他施施法。”

“那位道长…”柳蔓月先是愣了会子神,脑子这才转了来来,抬头朝皇上那里瞧去,“可要给他建个道观?”

皇上摇了摇头:“这位道长过几日便归去了,并没要在京中等地建道观的意思,更没打着那广收门徒的意思。”

无所图?那他此次出来又因着何事?总不能只是降妖除魔的吧?

“他欠朕皇叔一份人情,此次不过是还这面子罢了。”他倒是想留这位真真有些个本事之人在京中,便是兴建道观广收门徒大扬道教也无可厚非,奈何,人家不图这个。

想想那人那猥琐的两撇小胡子,真真瞧不出来,这般相貌之人,竟真是个有些道行的呢。

“莫要怕了,这几日朕收拾干净了园子之中,再把朝中那些个阁中遣出来的暗中收拾了便好。”又在她肩上拍了一拍,眉头微皱了起来,似在思索如何处置那些个阁中之人。

“阁中之人想必都用过那些丸药,便是皇上不动手,怕也活不长了。”头仍靠在皇上怀里,柳蔓月忽的想起此事,不禁微叹了一口气。

“倒也是。”皇上点了点头,“此事也不能急了,只怕他们狗急了跳墙。”——

阁中大事一了,皇上心情显然比早先好得多,虽说朝堂上头大事小事扰的人心烦不已,再加上澜河两岸事情繁多,可到底把那对头那边的头脑直接斩首,收拾下头的小兵小将便没早先那般多的顾及了。

原先还惦记着,若是太过强硬,这些个人还不知要做些个什么来以死相搏,而这会儿便是皇上不出手,待今年十一月一过,那些个阁中之人一旦毒发,这天下可不就清净了?

一连三日,阁中消息皆无,鹤临园儿中的消息也已由暗子传出,众人虽皆疑心阁主已遭不测,但那人可是有着神鬼莫测之能,便是偶遭不测,也能尽快寻找肉身,重回阁中。

可若是短时回不来呢?

“此事到底如何是好…”

刘丞相眉头紧锁,旁的事犹可,可那药…

下头那些个女子、暗子、死士也就罢了,并不知每年吃的那药竟是延缓毒物发作的解药,可他们这些个阁中老人却清楚得紧。

虽手中还有一些个,可这药平素都是阁主单独炼制好的,并无药方,若一旦阁主转生出错,一时找寻不到,众人就只能指望着这点子存下的药来挨日子了。

“取锦帛笔墨来!”此事绝不能耽搁,必要阁主早做决断,不然…只怕还没等回阁主,这阁于这世上,便再没了立锥之地!——

“那日凌波园儿里倒底生了何事?”太后半垂着眼睛,坐于正座之上,淡声问道。

“不过一些小事罢了,太后不必挂怀。”

“小事?!连房子都塌了半扇,还是小事?!”太后猛的一拍把手,冷声看向皇上。

皇上这会儿也转过头去看着她,疑道:“不过一处才人的院子出了点儿小事,为何太后如此挂怀?”

“你…”抬手指着皇上的鼻子,太后一时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方泄了气一般的靠回椅中,“有些个东西可不能妄动,不然…皇上,你是哀家所出,为母的还能想要你不好不成?”

“太后只想儿子做个听话的傀儡,当个好使唤的架子罢了,何尝想过儿子想要些什么?”这话早前皇上从没说出过口,此时一出,无异于惊天巨雷,只震得太后久久愣神,呆坐于座位上头。

她只当儿子不听话,是因着自己把持朝政多年,把他当成个孩子,这才一向如此,可如今…莫非他都明白不成?可这如何可能…如何可能?!

“母后。”皇上忽的起了身,站在桌子边儿上,冷冷看着太后,“儿子有一事,揣在心中多年不得解,还望母后解答一二。”说罢,也不待太后开口询问,便道,“父皇当年,到底是如何死的?”

“他…他…”本想按着那一贯以来的应答解答,此时竟说不出口来,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出口来了。

皇上冷然一笑,转身走向大门口:“既如此,还盼着儿子老实听话?”

“他…都知道了?”许久,太后连后都抬不起来,只能直愣愣的看着大门口那处,口中不自觉的喃喃自语。

“太后、太后?!”红绡进了门儿,就见太后脸色惨白一片,坐在那里双目无神。这对母子独处后,几是每回都能把太后气得心肝疼,可这回这颜色显是不对,仿佛一时间竟老了十几岁一般——

轻薄如纸的杯子摔到了地上,茶水洒了一地,皇后皱着眉头,心神不宁的抬手揉着太阳处。

“都已经三日了…还没消息,莫非…春雨,叫人传消息出去!”

“娘娘!”春雨心中焦急得紧,便是那位去了,莫非自己等人就不用活了?天知道出了何事!此时不想着在这宫中如何立足自保,还想着此事…选她做皇后,除了那副端庄模样能唬个人外,便再没半点儿长处了!“消息已送出宫去了,只等着左丞的消息了,咱们急也没用…还是安心养好胎才是正理呢!”

“对…对…还有孩子,孩子…”忙低了头,一脸温柔小意的看着自己还没隆起来的肚子,手放到腹上,嘴角微微扬着,忽然的脸色一变,又抬头按到头上,先是喊着头疼,后又捂着胃口想要吐。

春雨先是当她是孕吐,可瞧着那脸色不大对,没一会儿竟连肚子也疼了起来,忙招呼人去传太医进来。

皇后这里急急的宣着太医,自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凌波园儿的那事儿,除了宫中少数知情的妃嫔外,再没哪个过多在意。虽知道那日似是出了大事,可到底事不关已,宫中除了那何才人外,也不过少了点子宫人罢了,既牵扯不到自己,便不会没事儿的打听着那事。

后宫之人最在意的,还是谁能有了身子,哪个能生得出儿子来。

第111章

早先皇后头疼,频请太医入宫也不是秘事,众人只当是有了身子后才不舒坦的。这会儿见芯芳居中出来的人神色焦急、行走匆忙,不用想也知道怕是皇后那肚子不稳妥了。

听着消息,宋妃冷冷一笑,对着佛堂里头供着的菩萨拜了几拜,转身出门,对守在门边儿的李才人柔声道:“别急,过几日怕是会再点着你过去伺候呢,好好将养着身子。”

李才人身上微抖了抖,垂下头去老实应声,自家这主子,自从知道已不能再有身子了后,便似变了个人一般,行动说笑,那神采与之前截然不同。瞧着便让人心中发寒,只恨不能躲得再远些个。

可偏偏的,她本就是宋妃身边儿的丫鬟,这会子旁人可以不过来请安伺候,她却不得不每日过来,便是日后生了儿子,只怕也会如此…

原本心气还高,想着得了皇上的宠后早日能得以出头,可如今真真成了宫妃才知,这后宫之路,哪里是这般容易走的?——

“主子,今儿个翻的是您的牌子。”白萱喜盈盈进了门儿,人还没到,就先报喜。

“嗯。”柳蔓月淡淡应了一声,坐在床边儿,手里头捻着粒白子,正在摆棋谱。这两日也不知怎么,便是心神不宁,可又说不出因着什么。分明阁主已死,可为何她心中总是有些个慌乱呢?

那日凌波园儿中出的事儿,因秋水园隔的远,白萱虽听见了动静,却只新鲜了两日便不再提,今天得着了消息,知道晚上自家主子要去伺候皇上,一颗心便皆扑到这上头来了。

“这几日你小心些,少出去闲逛,若是有事,我不在的话…便随着咱们院子里头的这些个一齐行事。”棋子放入盘中,柳蔓月声中带着一丝犹豫谨慎。

“能有何事?”白萱不解,歪头瞧着柳蔓月。

“我哪儿知道有何事?不过白嘱咐你一句,这两天老觉着心神不宁的…小心没大错。”这话说不通,便是同皇上也说不清楚,只能如此嘱咐,只盼着千万别被自己言中了才好。

“哦。”疑惑的瞧了柳蔓月两眼,白萱就了一声儿,白莹亦挑眼朝柳蔓月看去,再垂着头不做声,她倒是领会柳蔓月的意思,连她也觉得这事儿似是简单了点子,只听见了一声儿响,就尘埃落定了?未免太过简单了吧。

八九月份间,一早一晚的凉了起来,晚风吹着,柳蔓月身披了件斗篷,一路朝那听雨阁默默走去。

这两日因着阁主生死不明,皇后那里又一个劲儿的头疼,便称病没叫众妃嫔过去请安,她倒是越发的少出门儿了。平素下午还会过宏心殿里头陪着皇上,这几日因她有些个心神不宁的,皇上怕她身不爽利,便没叫她过去。

四周影影绰绰,皆是草木在风中摆动,带着股子阴森劲儿,虽说这处用于消夏避暑甚是不错,可一到秋冬日里头,便显得萧条无比,让人身上心里都发着凉。

一步步行到听雨阁门口儿,白莹白香便转身儿回了,只柳蔓月一人入了听雨阁中。

“这几日怎的总是心神不宁的?”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子,皇上柔声问道。

嘴唇动了动,挑眼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苦笑了下:“说不上来,就是觉着心慌。”

“明儿宣太医进来给你瞧瞧,开两副安神的药。”揽着她一总坐到了床边儿,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倒也不必…又没什么大病症。”柳蔓月摇了摇头,小脸儿皱巴了起来。

“是怕吃药苦吧?”皇上轻笑着,在她脸上划了划。

“知道苦还要妾吃?”挑眼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儿出来。

“给朕生个孩子吧…”面前这人儿如此娇俏,心中不禁软得快要化成了水儿,按着她的肩膀二人依偎着倒到了床上。

睫毛抖了抖,这几天心烦意乱的,一直没想过这回子事儿,直到这会儿,脑中才认真琢磨了起来。

给他生个孩子?她倒没什么不乐意的,可这会儿总是心神不宁的,老怕再出点子什么事儿…

抬着眼睛,就能看到他瞧着自己的眼神儿,那里头情浓浓、意满满,叫她的心不禁软了下去,轻抬双臂,环上了他的肩膀。

怀中的人,娇艳如花,在这烛火之下,显得格外娇艳。

人贴在她身上,只想把她揉进自己身子里头,再不分开。

垂下头去,吻上她的唇,双唇蹭着、磨着,好半晌方微微抬起头来:“这几日朕先着手清理刘家的人马,等刘家倒了,宫里那女人就好办了…再等几日…”

愣愣的看着他,他这话可算是应了自己什么?

人虽入宫,却从没想着要坐到那个位子上头去。便是得了他的专宠,她也没想着要去做那皇后的位子。那位子太高、太累,以她的性子哪里愿意去坐?能这般的和他夜夜在一处,便再没那许多的怨言,反正外头光鲜了芯儿里头就要难受了。再说,现下这般,皇上许还有股子偷着来的乐趣,若一旦正儿八经的跟他平起平坐了,许就没了这份了新鲜劲儿了。

可这会子要是同他说,自己个儿不乐意坐那位子,又显得矫情。况且,立皇后可不是立个宠妃,这事儿又不是皇上说了算,自己家中无人,朝中必会反声一片,哪里这般容易?

想着,那心便安了下去,却又生出一股子心酸来——许非是自己不愿意,而是明知道自己便是坐了,也坐不安稳,才想要躲着吧…

红烛映帐,床摆幔摇,一夜春宵几度,二人相拥抱而眠。

次日早上,起来后习惯抬手朝后头穴位按去,却被皇上拉住了手,转头诧异瞧向他,见他似笑非笑的冲自己个儿摇了摇头,这才脸色微红,想起他头天夜里说过的话,收了手回来。

因宫中那档子事儿,闹得这会儿刘丞相等阁中插在朝中的暗子心神不宁,一下子被皇上拔了不少的人下去。

那些个世家子弟中,亦有不少人削官罢爵,一时间人心慌慌,不知道这个小皇帝到底要生出何事来。遣散了些个人,总要顶替上来一些个,皇上自己个培植的那些个人手还不大得用,便从那些个原本不大得意的人中提拔了些个,那些人原本就有冤气,这一上来,自再针对那些个久居高位、本身却庸庸碌碌之辈心怀不忿,朝堂上头可就更热闹了。

原本管事的干脆撒手不管了,新来的又一时接不过手来,一时间闹得个乱七八糟,皇上虽能借口此事再削些个人下去,却明白,再如此下去,别自己那学院里头的亲信还没上来,就先叫这些个人造起反来才是,手下只得再松了松,一张一驰的慢慢调剂着——

“只剩这点子了?!”刘丞相抬起头来,朝面前那老者惊诧问道。

老者缓缓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刘丞相垂着眼睛,心中转了几转,他知晓,虽墨长老如此言道,可留守在阁中的那些个人老成精的,手底下必会留下点子后手,这些个药丸数必不是全部,就连他自己,这回阁主北上时带着些个东西收在了他这处,其中便有那解药,这会儿已尽数被他扣了下来,暗中私藏着。

“既如此…那有些个暗子便得弃了…”刘大人捻着胡须,眉头皱了起来,挑眼朝墨长老瞧去。

墨长老缓缓点头:“如今情形不明,阁中还要等着阁主转世回来…自要如此行事才稳妥。”

刘丞相转过身,走到一处花瓶旁,手动了几动,便打开了个暗阁来,转身回来,凑到墨长老身边儿低声道:“有些个紧要的自不能动,这会子怀着身子的便有两个…早先还有伺候过的,只时日尚短,还不知能不能有…”

墨长老摇了摇头:“除皇后同那个姓方的外,都先弃了吧,便是能拿捏住孩子,旁人所出的只怕也不能分神过去兼管,且宫中紧要的暗子可比她们这几个女人出的孩儿还强得多呢。”

刘丞相缓缓点头,抬手又捋了捋胡须,拿手点出几个来:“这几个稳妥得很,且在宫中多年。”说着,顿了顿,又点到一人名上,疑道,“她不必留着了?”

“玉家这对姐妹,心最是高的,只怕日后一旦得子,便再难握在手里。”墨长老缓缓摇头。

刘丞相心下动了动,随即恍然,墨长老同乐长老向是不和,此时既然是他过来的,自不会去理会乐长老手下调教出来的,便是能有了身子也会弃之不顾。

“她二人中能有一个得子便可,若怕都得不了…”墨长老眯了眯眼睛,“那方良人所居之处偏僻些,回头找个几个月份差不多的妇人暂且拘着,待她们哪个得了儿子,暗中送进宫中偷偷换了便是。”

“可宫中守卫森严…怕是不好安插啊…”刘丞相再皱起眉头,沉声道。

“还有七八个月的功夫,再者说,阁主早先已吩咐过了,不如…”手着,手做刀状,抬起朝下一切,刘丞相眼睛一亮缓缓点头。这几日皇上逼的越发紧了起来,还不如干脆…

第112章

皇后胎位不稳,险些小产,所幸太医及时赶到,倒没出了大差错。

可如此一来,皇后那里自然吓了个半死,再不见后宫妃嫔,每日死守在芯芳阁中,养胎安神,连大门儿都不带出的。

太后处病了,倒在床上连床都下不去,药汁子的味儿离得和颐殿老远就能闻见。妃嫔便是过去请安,太后亦是不见,除了朱妃外,再没听说哪个进过太后的寝室。

如此一来,皇后处不必去、太后处不召见、皇上处更是从没在白日里头召过人,妃嫔们的日子松快得多了,每日于园子里头走走转转,过得好不自在。

且皇后胎位不稳,再加上早先那方良人亦动过胎气,更叫这些个妃嫔心中甚为安心,打起精神盼着能再伺候皇上两回,又恨不能过去照那二人的肚子上头来上两脚。

可似是因着前朝上头事儿太多了,一连数日,少有召见。可早先不大起眼的柳美人,这些日子已被宣了三回。

若是日日都点妃嫔侍寝,她这小一个月才三回,倒不大显眼,可这一不怎么叫旁人,竟就显出她来了。

只这些日子因不必去皇后处请安,众人没个借口瞧上一瞧,也不知她这是真受宠还是假受宠。

听说皇后安胎,不需众妃嫔过去请安了,花皖坊中宋妃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了句:“可惜了了…”

这话虽不解其意,却叫身边儿伺候着的李才人身上又寒了三分,忙往后退了半步——

临绝顶上,皇上站在亭边,瞧着那鹞子愈飞愈远,微微出神。

柳蔓月手中拿着件披风,走到他身边儿,轻轻搭在他肩上。

“可冷?”转过身儿来,握着她的手,带她回到几旁。

“不过才刚九月中,这亭子上头又烧着四五个炭盆儿,哪里就冷了?”转过头来冲他笑了笑,随他坐到毯子上头。

“这几日可还心慌?”

柳蔓月脸上笑意定了定,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见她如此,皇上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抬头微微出神,忽的笑了起来:“不光是你,连朕都有些个担忧起来。”

“皇上也担心?”柳蔓月诧异抬眼,不解的瞧着他。

“这两日接到暗报,说是见着不知哪里来的大队人马乔装改扮,暗中朝京中方向而来。”

“人马?!”柳蔓月一愣,诧异高声起来。阁中虽一直暗中辖制朝廷,可向来不喜明着来,更不乐意跑到前头来明着管事。想必他们的心思定是和自己是一般的,前头的便是个靶子,远没藏在后头的实惠又安生,他们怎有可能如此动作?

皇上微微摇头,眼睛眯了起来:“不知是哪路的人马,朕只怕是…有人勾结了胡国中人。”

“那皇上可有应对之法?”柳蔓月心中微紧,莫不是有人欲引虎拒狼?这般笨的法子竟真个有人使?!

皇上微挑了挑眉毛:“适才不就将那法子放出去了?”说着,拿手点了点后头。

朝后头那半开的窗子瞧去,柳蔓月心中晃然,他定是想法子调兵去了,且胡国远在西北,想要打到京中,光路就要跑上几个月呢!路上城乡甚多,他们又要暗中绕道,哪里就能那般快的赶过来?

“这几日有何新鲜事儿。”说罢那事,皇上坐于几后,随口朝小珠子问道,柳蔓月坐于他身边儿,瞧着他拿着大抓笔写大字。

小珠子忙笑道:“只听说,有人隔着大门儿远远的瞧着了皇后娘娘一眼,似是这几日害口闹得,人倒愈发的消瘦起来了,以往还不觉得,这远远的一瞧啊,只看着那双大眼睛,脸小的都看不出来了呢。”

只有眼睛没有脸…这得是何等模样?柳蔓月忍不住掩口笑出了声儿。皇上挑眼朝她这里看了一眼,见她笑出了声儿来,这才抬头朝小珠子那里看去:“还有呢?”

柳蔓月这几日心思渐沉,再不似以往般的说笑自在,他便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每日叫小珠子他们打听些个新鲜事儿来,说给她听,以博佳人一笑,倒也立竿见影。

后宫众妃嫔被当做取笑的话头儿了,若让她们知道了,还不知会有几个想要去投湖?

小珠子忙又笑道:“听说昨儿个玉嫔又请了太医过去听脉,太医走后,她直摔了三四个花瓶、盘子,心疼的伺候的贴身宫女直扭手绢子,说是光靠玉嫔的那些个份例都不够补贴的了。”

许是那玉嫔真就是个不易有身子的,假黄瓜的就不用提了,连阁主用了药后上的真黄瓜,竟也没能给她整出点个种子出来。已经小一个月过去了,光太医就请了四五回,却没一回听着点儿响动的。

又说了几句后,皇上便命小珠子退了下去,笑话也不能成日家说,得要停停说说的才是最好——

秋风飒爽,眼见这日子就要入了十月的天,园子里头风一起,那上上下下枯黄的枝杈就稀里哗啦的响成一片,随着秋风飘飘荡荡的,一卷几尺高,打着旋儿的上下纷飞着。

皇后在芯芳居里安胎已经有一个来月了,可巧这日偏是太妃生日,若说是那些个住在京中、先帝那会儿就没得了宠的也就罢了,可偏偏的,这位乃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妹,这生日哪有不摆的理?

宫妃们许久没聚在一处,这会子纷纷梳妆打扮起来,各自备好了亲手做的寿礼,只等着在这事儿上好歹有点子面子。

再者,皇上最近少点人去伺候,能露个一面半面的,好歹叫皇上想起来些也是好的。

前头朝堂上头的事儿,下面宫妃们知道的甚少,便是知道的,因少见皇上的面儿,也吹不了那枕边风,这些个女人谁还会去理会前头的事儿?只盼着自己能多被皇上点两晚,得了儿子才是正理。

莺莺燕燕的坐了一屋子,太妃面色好得很,一双狭长的眼睛左右在妃嫔中扫了几个来回,笑吟吟的道:“皇后、太后那里怕是要晚点儿了,咱们先乐咱们的,谁叫她们过来的晚呢?”

那两位,一位年岁大了,近些日子来大病小灾的,另一位有着身子,行动不遍,偏又添了头疼的毛病,哪能早过来?今日能来,已是给朱太妃天大的面子了。

下头那同是一个多月没见了的方良人垂着头坐在那里,身子上头还没瞧出什么来,只行动间小心得不行,连吃的、喝的,也皆要身边儿伺候着的宫女试过了才敢叫她动。太冷的不行、太热的不行、太甜的不行、太辣的也不行,旁人瞧的又是眼热又是可气。

不过是肚子里头多了块肉,就宝贝成这般模样。

太后皇后没过来,下头众人倒是放得开,那边宋妃接着朱太妃的话儿,两人笑语嫣然的说笑打趣儿。宋妃身边儿伺候着的宫女已换了个人,原本的珍儿这会儿坐在宋妃后头,虽已是才人的份位,可没得了身子前,她还是每日伺候在宋妃身边儿,一点儿本份不敢失。

柳蔓月上首坐的是王芳仪,自打那日凌波园儿出了事儿,她便换了处住处,那园子已封了起来,这些日子再没人能进得去,众人于那处避之惟恐不急,哪里还敢往前头凑合?

玉嫔端坐在宋妃下手不远处,眼睛朝着柳蔓月这里看着,似笑非笑的叹着:“这些日子,你倒是辛苦呢。”

这话一出,众人皆看戏似的拿眼睛朝柳蔓月这里看来,又忍着笑意瞧着玉嫔。

柳蔓月挑了挑眉毛,歪着头:“玉嫔姐姐这是同妾说话?”

她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看得玉嫔牙痒痒,又哼了一声儿:“要说,你这伺候了这么多回的,怎么也该晋上一位的,到如今还没动静…莫不是皇上事多,忙得忘了吧?”

柳蔓月垂了眼睛,脸上似叹非叹,只道:“皇上忙的自然都是家国大事,哪里能为了这点子小事儿分神儿?”

这话就似一团软棉花一般,也不知她是真个不气,还是浑然不知,玉嫔挑了几挑眉毛,那脸上的气越发的黑了起来,可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个什么找回来这口气来。

柳蔓月这阵儿虽去听雨阁的回数虽多了点子,可到底没听见肚子有信儿,她又叫玉嫔那里碰了个软钉子,众人不过多打量了两眼,便又把那眼睛盯到了方良人身上,恨不能把那那肚子盯出个窟窿来,看看里头到底装着的是个什么馅儿的。

众目睽睽下,方良人虽直低着头,可那四处射过来的眼睛偏叫她躲没处躲,藏没处藏的,正想着,可要寻个由头先避回去?可今儿个可是朱太妃的大好日子,她若就这么走了,指不定便会被这位责怪上呢!

且皇上这会儿还没过来,自己虽说有了身子,可皇上一回没去过,更没遣人过去问过,再不露露面儿,他再忘了自己可怎生是好?到底不是皇后,更不是那些个家中有倚靠的,除了一举得男,不然哪里还入得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