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敏无语,不知该怎么跟她们说。

这不是她乐意不乐意的问题。就算她真能出去,平白无故丢了皇后,汴京城还不得天翻地覆?

她正要开口,外面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元清来了。

按说这个时间元清刚刚下早朝,正专心致志批折子或者跟内阁议事,不该这么早来。她心里略觉得不妙,直觉不能元清遇着彩珠红玉,便道:“这件事我有自己的打算,你们先别操心。你们先从侧门离开,赶紧出宫去,方便的时候都开着通讯器,有事我会联络你们。”

元清这个时候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元浚呈上来的一封降表,让由贵的事再度惊扰了内阁。

这个草原上来的没落贵族,在元清的内阁捕风捉影地为他争吵时,便悄然搭上了建藩在西京的寿王。大概异族人特有的豪迈跟元浚的潇洒格外的合拍,两人交游不过数日,便互相引为知己。

也不知是在他们哪一个的主导之下,由贵放下骄傲决心投靠中原朝廷,而元浚也打破低调的惯例,为他传递消息。

礼部主客郎中与王臣部打过多次交道,深谙王臣部的风俗,力证此人确实是王臣部王子无疑。而由贵随降表一道呈上来的王子印和作为信物的牛角鸣镝,也取得了高宦成的信任。

程友廉不爱理会风言风语,但是当由贵其人确凿无疑的出现时,他终于也开始考虑,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用。

只有元清仍旧觉得,由贵不值得他浪费时间。他打从心底里讨厌这个怀揣珍宝却不知珍惜的人。

——如果他沦落到由贵那种处境,却还是有人愿意跟随他,他绝对不会让这些人身陷险境,更不会抛弃他们一人独活。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人、一个王者最起码的操守。

何况他从来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忠诚。高宦成说的那些,什么天之骄子振臂一呼,他的民众便会为他蜂拥而起,只是书呆子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也是一个皇子,他的生父当年甚至还在位,而朱贵儿不过贱婢出身。但是那六年里,不曾有一个人为了他反抗过朱贵儿。

因为他弱小。那个时候他甚至需要他们的沉默才能苟活。连唯一一个敢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人,也不相信元清能保住他,宁愿自我了结——所以他给元清的只是同情,而非忠诚。

没有权力,便没有忠仆。这才是合情合理的现实。

但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程友廉说:陛下,该不该接纳由贵跟您喜不喜欢他没关系,跟您觉得他能不能发动王臣部众也没关系。今日讨论的是国家大事,不是您的想当然尔。

元清很欣赏程友廉的率直能干。程友廉反驳高宦成和周天赐时,他觉得很痛快。但是当程友廉用同一种语气否决他时,他只觉得怒火上涌。

——他就是养于深宫之内,长于妇人之手。他确实就是五谷不分、忠奸不辨。曾经也有个号称全天下最忠诚最英明的太傅在他身边,但是这位帝师除了一个概念不明的“仁心”,什么都没教过他。

纵然这是他自己的错,但如今他在耐心求教,除了撇掉他的意见不管,他们就不能给一点指教和关注吗?

元清这几日本来就积攒了不少委屈,此时一并爆发出来。

他气急之下打翻了案上的砚台和茶杯。等他发完脾气,意识到桌上还放着邵敏为他编的络子,匆忙抢救时,才看到嵌在里面的珠子已经将黑墨变作了白水。

皇后最新章节列表暴虐

元清立在台阶下,手里攥着那颗珠子。

软而粘,虽依旧带着宝石的光泽,可是它确实不是一块石头——至少不是一块普通石头。

事异必妖,那个瞬间他只觉得这东西不祥甚至恐怖。

但是当他来到邵敏殿前的时候,他终于想起这是邵敏送他的。邵敏绝对不会害他。

他等在殿外,脑中闪过各种猜测,最后停留在邵敏说的那句:“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送你这么寒酸的东西?”

为什么?元清脑中飞速的过滤着各种可能,明亮的黑眼睛光影闪烁。

然后他看到邵敏从殿中款步走出。她在台阶前停了一下,理了理自己两鬓垂下的头发。清风吹过,她身上的衣带与广袖随风翻飞,秋日细碎而明媚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

姿容清隽,表情淡然,一如壁画上那些方外的飞天。

他在那一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邵敏是上苍赐给他的补偿。若有一日他足够强大,再不需要谁的抚慰……

但他很快将这种念头甩开了。

邵敏走到他面前,淡然下拜。元清不喜欢她的疏离,便伸手拉住了她。

——这是一块能化掉水中黑墨的石头,自然也能化掉些其他什么东西。邵敏给他这块石头,是什么用意?

难道她怕有人给他下毒?

想到这里,元清唇角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他忽然觉得心情雀跃。

邵敏问道:“陛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元清刻意忽略掉她这几日一贯的冷淡,略有些撒娇的抱怨道:“程友廉让朕受了气,朕想打他板子。”

那种久违的依赖语气让邵敏略有些怔愣。

她顿了顿,柔声道:“进屋说吧。”

邵敏帮元清换掉繁冗的朝服和冠冕,照例给他奉上一杯蜜茶。

元清一面捧着喝,一面把早朝上程友廉顶撞他的话说了。

邵敏听后不由小小的头痛了一下——程友廉果然和史书上记载得一般目中无人。就算是魏征也知道否决皇帝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却一句“不是陛下的想当然耳”就完事了。

对皇帝尚且如此——当然以他的性格,估计对别人也对皇帝差不了多少——天知道他到底得罪过多少人。

邵敏只能无奈的揣摩着程友廉的想法,斟酌着字句,“陛下不喜欢由贵,是因为他的部下都被杀了,而他却逃走了吗?”

元清皱眉点了点头。

邵敏觉得自己的思维急速往JUMP男主的方向靠拢,“陛下知道从希提王庭到中原有多远吗?”

“近两千里。”

“那么陛下知道,沿途有多少希提的军砦和城池吗?”

元清顿了顿,摇了摇头——不用说他不知道,就算是边城守将,甚至一度追击到希提腹地的开国名将们也未见得知道。

邵敏道,“西疆多草原与沙漠,地广人稀。自然不比中原城池密布。但单单一个王臣部就有二十万人。整个希提怕有数百万人。城池怎么也有近百个吧。由贵从王庭经过了近百城池,避开数十万草原骑兵的追击,中间还瞒过了咱们的边哨与关所,平安的逃到了永兴。陛下觉得,他一人之力,能做到吗?”

元清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少时几次尝试跟着元浚逃出皇宫,只是几道高墙和数队羽林军而已,却依旧不曾成功。这个人却成功的千里奔逃。也许他并不像他想得那么无能。

邵敏见他若有所思,略微松了口气,又说道:“陛下读过史书,可还记得季布?”

元清仰着头,眨了眨眼睛——他当然记得。

史书中他记忆最深刻的故事,一个是赵氏孤儿,另一个便是季布逃亡。

邵敏道:“希提求购由贵,想必不会比汉高祖悬赏季布松懈些。由贵这一路逃亡,不知有多少人甘愿为他送命。那些追随他反叛的部下,未见得是被他抛下才会死掉。如果他们是甘愿为他去死的,那么他脱逃,也未见得是因为贪生怕死。”

元清捧着茶,沉默不语。

邵敏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陛下不知其中细节,不该过早讨厌这个人。”

“如果,”过了好一会儿,元清才难过的说,“如果很多人为朕死了,朕会讨厌自己。朕宁肯不逃亡。”

邵敏闻言不由心中一软,蹲下来揉了揉他的脸颊,轻声道:“那是因为陛下有一颗仁心。这是最难得的。”

元清不由自主的脸上泛红。邵博跟他说过无数次仁心,可是直到邵敏这么说了,他才觉得仁心是好的。

“不过程大人说的,国家大事由不得陛下的喜好,道理也是相通的。很多人要抛开喜好才能认清,也有很多事要抛开仁心才能做好。至于个中机巧——反正君逸臣劳,陛下可以慢慢看,慢慢学,不必着急。”

送走了元清,邵敏长长的舒了口气。而后又略微的懊恼。

元清走的时候握着她的手,黑柔的眸子静静望着她,说道,“敏敏,朕对你是真心的。朕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不求你原谅。你可以生朕的的气,拒驾也好,不理朕也好,讨厌朕……也好。只是不要忘了,朕喜欢你。”

他凑过来的时候,邵敏恍然发现元清长高了不少,他的声音也终于不再是初见时那种孩童一般的清脆。

那个昔日在她缠着她撒娇的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长成少年。

她明明是要与他渐渐疏远,渐渐淡漠,最终脱离出他的生命的。可是当他认真而又固执的请求她,不要无视掉他的感情时,邵敏发现自己竟真的不能忽略掉了。

她将这些烦恼甩来,关上门,再次打开了通讯器——关于组里离开八年才跟她们取得联络的事,她有一些猜测,需要彩珠和红玉去验证。

如果她所料不错,时空仪降落的时间,她们应该能推算出来。

元清重新回到德寿殿的时候,内阁诸臣已经回政事堂办公去了。

他也没有把他们再召到德寿殿来,只换下燕居的衣服,带了几个宫女太监,亲自去了政事堂。

邵敏说得对。如今内阁既然没有邵博那样的主心骨,便不会尾大不掉。君逸臣劳,他们本来就是为他辅政的。他处理不了的,他们自然得为他代劳;他不明白的,他们自然得条分缕析的说给他听。

程友廉那个臭脾气,他无视掉就好了。相信等程友廉发现老老实实给他讲解比较不浪费时间时,就不会再试图用一句话否定掉他的意见了。

元清亲自到政事堂,高宦成等人都诚惶诚恐。

而程友廉也似乎觉察到了他的诚意,上前禀奏的时候,终于耐心恭敬的分析了他的意见。

既然已经与希提交恶,也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便不怕再多一个王臣部王子。元清最终决定先见见由贵这个人。

他再次回到德寿殿时,王聪明也从御造所带了玉石匠回来。

——元清大约看的出来,邵敏有些厌恶王聪明,因此他这几个月去寿成殿,都没有让王聪明跟着。今日去得急了,王聪明下意识跟上去伺候,元清便在寿成殿外等邵敏时把他支开了。

御造所的工匠遍览天下异宝,目光独到,也许认得这珠子也说不定。

元清便将络子传给他看。

工匠看了半晌,才讷讷道:“小人眼拙,这东西看着有些像烟晶,又有些像琥珀……小人不认得。”

元清笑了笑,道:“罢了,你去吧。”

天下异宝这么多,他不认得又怎么样?邵敏必定不会害他的。

不过邵敏为什么忽然想起要送他这么件东西?

元清将络子绕在指上,静静的望了一会儿。

他虽然无比的希望这是“永以为好”的信物,可是他终究还是明白的,邵敏没有那么喜欢他。想到这里,他沮丧的将下巴搭到桌子上,嘟了嘟嘴。

然后就如电光火石一般,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可能性。

他瞬间不能安坐,“把刘安时叫来!”

事发的第二天,邵敏就跟刘安时打过招呼——元清已经知道他们合伙骗他的事了。

刘安时一贯乐天知命,然而毕竟欺君是杀头的大罪,他还是提心吊胆了两天——当然两天之后他就不再自寻烦恼。等到他去德寿殿给元清诊脉,听到元清梦里跟邵敏道歉,他就知道自己可以把这事丢到爪哇国去了。

却没想到今日一来德寿殿,元清便开始追问当日的事。

元清虽然疾言厉色,但刘安时看得出他根本就是色厉内荏。因此也不怎么害怕,只说:“当日娘娘脉象浮促,疾而虚,显然是有热邪,当是心肺不佳之故……”

“是与不是你比朕清楚!”言之凿凿说的全是屁话,所以元清才最讨厌与这种老于世故的滑头打交道,“朕只问你,皇后……皇后身边是不是有谁……”他皱着眉头,实在寻不出其他的可能,只能低声道,“下毒。”

刘安时赶紧跪下,道:“臣不敢欺瞒陛下,没有,真的没有。”

元清盯了他好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吓他道,“你还不说实话?!”

刘安时咬定了,摇头道:“臣说的是实话。事关娘娘性命,就是臣敢隐瞒,娘娘自己岂能不当一回事?”

元清不以为然道:“宫闱之祸从来不得善了。皇后慈悲,不愿牵连无辜。以她的性情,自然会瞒着朕独自查访。”

刘安时偷偷抬了头,试探道,“若真如陛下所料……可能善了?”

元清手上一滑,竟生生将一只竹笔折断了。声音却如之前一般平淡:“朕自然也不想兴狱。”

他表情固然掩饰得很好,可是目光里那种蒙了尘的平静却别有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气象。刘安时不由咽了咽唾沫——他相信,必要的时候,这个看上去很无害,实质上也很纯良的小皇帝,也是能凶残暴虐起来的。

刘安时忽然想起当邵敏说“先生也给皇上诊诊脉”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原来都是为了对方才能凶残起来的性情吗?

他屏息扣了个头,字斟句酌道:“陛下仁慈。不过臣真的不敢欺瞒陛下。确实没有。陛下想,您与娘娘一向同寝同食,就算娘娘不愿牵扯无辜,但是娘娘岂会不在乎陛下的安危?”

元清眨了眨眼睛,霎时间便会那个纯良的、有些懵懂的小孩子。

他略有些遮掩不住羞涩一般,像是想强调什么一般道:“自然不会!咳,好了,朕,朕没什么事了。你退下吧。”

刘安时生怕他反悔,迅速跪安,急匆匆往外退。只觉身上快被冷汗浸透了。

“慢着。”

元清两个字几乎就让刘安时心脏跳出来,“臣在。”

元清强掩住自己的失落,道,“顺路去奉华宫,给林昭容看看脉吧。”

皇后最新章节列表战局

十月初的时候,边疆的战报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回京中。

没有大的变故,然而总体来看,败多胜少。

以数倍于敌的大军据城而战,居然还反被牵制着。希提铁骑的威猛无敌似乎再一度被验证了。

渐渐的,朝中隐晦甚至尖锐的攻击高宦成的折子因此多了起来,呼吁早日议和的声音也越来越高。

元清也从一开始的不动如山,渐渐变得有些焦躁了。

这是他亲政后第一次大手笔,这一仗某种程度上也是他促成的。他迫切的需要一次胜利来证明自己。可是现实不是X点的成长系小说,成功不会在他需要时就理所当然的到来。

但是他跟邵博学习了近十年,就算邵博不主动去教他什么,他也自然耳濡目染的学会了一些东西。

比如如何掩饰自己的焦躁,如何让比他还要焦躁的高宦成从他的态度中得到安抚——他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不想在暧昧不明中轻易就转变了立场。

因此这些日子,他实质上是承担着双份的压力。

幸而朝中还有个表现得比他还镇定和坚决的程友廉撑着,并且不时的为他分析战报,从中寻找出令人鼓舞的迹象来。

但是,尽管战局渐渐向着程友廉预测的方向发展,可最后的胜利依旧不可捉摸,朝中又充斥着反面的说法,元清的焦躁并没有得到缓解。

有几次他几乎控制不住要逃到邵敏那儿,蜷到她怀里什么也不想只管蒙头大睡。

可是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不希望让邵敏看到他的软弱。

——他想要尽快长大,长成一个可靠的、值得信赖的人。尽管毁掉邵敏心中那个令人怜惜的孩子的形象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可是他既然已经为此承受了痛苦,就绝不会再倒退回去。

等他长大成人,可以把邵敏揽到怀里,安抚她的不安和焦虑的时候,他们的感情才会真正对等起来。邵敏才会真正把他当做自己的丈夫来看待。

朝中的局势,邵敏虽不曾刻意打听,却也不可避免听到了一些。

她还记得史书中有一个细节——战局最胶着的时候,元清在朝堂上表现得镇定自若,却在当天夜里传召了程友廉七次。她当初读到这里的时候,不由暗笑史家拐弯抹角,直说元清内心不安就是了。

但是等她亲耳听铃音说“陛下五更天又召见了程友廉,天放亮了才睡下,接着就响了晨钟,到了早朝时候”,她才体会那一笔的不平淡之处。

——这似乎已经是连着第三天,元清没睡足两个时辰了。

何必逞强到这种程度,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

担忧的同时,邵敏也隐隐有些自责——她只知道她与元清的未来早已注定,自己不能再干涉他更多,却忘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让吕明去德寿宫守着。”她说,“陛下一下朝,就请他来寿成殿。”

吕明来到德寿殿的时候,正看到南采苹的侍女品茗把一个食盒交到一个太监手上。

他与南采苹一贯亲善,便随口问了几句,知道是南采苹担忧元清的身体吃不消,亲自煲了汤为他调养,便道:“你家小主儿果然比别人贴心。”

德寿宫的小太监几不可查冷哼了一声。

吕明知道他为什么,也不点破,只笑着对品茗道:“替我向你家小主儿问安。”

他年方二十,肤色略黑,相貌却极是清俊。虽是个阉宦,身上却奇异的有种沉静的贵气。加之性格沉默温和,待人彬彬有礼,因此在宫中一贯很有人缘。明知他是个阉人,但见他这么一笑,品茗也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脸,羞道:“记得了。”说罢福了福,有些晕晕乎乎的离开了。

吕明知道她不会是第一个来送补品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她们费这么多心,别说让元清吃到,就是让他听到只怕都是难的。

——祖宗规矩,外面的吃食不经传禀一律不得进殿的。就算是皇后送的,也得皇帝钦许了才能拿进去。

吕明虽不比王聪明那般权大势大,但人人都知道他是寿成殿的主管太监。元清对邵敏怎么样,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在德寿殿伺候的,只要没瞎眼都心知肚明。因此都不敢小瞧了他。

吕明自然知道这规矩,那太监便不避着他。一面打开食盒,一面腆着脸笑望向吕明,道:“吕总管一起尝尝?”

吕明正要摇头,瞟见食盒缝里露出来的东西,心里一愣,却没露了声色,只故意扭头望向文德殿那边,淡淡道:“不用了。”

果然,片刻后他便听到食盒盖子咕咚落了一下,随后又被手忙脚乱的盖好。

那太监略有些不自然道:“那咱家进去招呼别人了……吕总管先等着?”

吕明心中冷笑,淡淡点头道:“请便。”

——那食盒里除了汤,还有一叠用银锭压着的桑皮宝钞。那个厚度,只怕够德寿殿御前伺候的人手一张。

如此大手笔,只怕从入宫那天起便开始攒。他早就知道,南采苹不会是久居人下的女子。

元清下了朝,见到吕明,便有些愣。

他觉得心跳杂乱,知道自己身体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却还想批几份折子再补眠。得知是邵敏请他去,不由心中激烈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