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堆土祭祀,下午时各将率军先行离开,只留御林军驾前护卫。

这个时候元清才能畅快的打一次猎。

只是天子狩猎避讳赶尽杀绝,元清不好再在原处猎杀,便换在左苑。虽在他动身来中牟前,御林军已经清剿过周边猛兽,重点却是中苑,因此左苑还要重新排检,元清便又等了一夜。

由贵似乎最爱狩猎猛兽,听说要剿兽,便要拉着元浚一起去。元浚虽兴致寥寥,却也没什么能激起他兴致的事,见由贵和张维盛情相邀,便也跟着去了。

留元清一个人批折子,急的抓耳挠腮。

夜里由贵来说他打到了一头野猪,请元清去烤肉喝酒。

行宫正殿刚刚摆好膳,邵敏正给元清盛腊肉粥,听了太监的回禀,见元清目光闪烁,满脸都写着想去,便笑道:“早去早回。”

元清眼神霎时就飞起来,却还是有些犹豫着试探:“皇后不喜欢朕跟他过从甚密,朕就不去……了?”

——既然说不去,干嘛还要把尾音挑上去,把叹号变句号?

邵敏无奈的笑着命人取来食盒,把肉粥装进去盖好,交到太监手里,道:“去吧,不要喝太多酒。亥时前回来。”

元清眉飞色舞应了一声,便急匆匆领着太监出门了。

自从推测出由贵的身份,邵敏对他的厌恶便淡了下来。至少她知道了他不是个冷血薄情的人。何况他一个异族人的磊落能让中原的史官写入史书,想必多少还是值得信赖的。

何况日后这两人还有的是交道要打,有备无患,练多了更熟练些。

第二日天一放亮,元清胡乱吃了几口饭,便迫不及待牵黄擎苍,带人纵马奔向猎场。

邵敏骑不惯马,只在后面慢慢跟着,望见他意气飞扬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淡淡的起了惆怅。

御林军仍在四下护卫着。因左苑不大,便只留十几个人追随在元清身旁保护。

元清的马是西疆贡来的乌云踏雪,高大勃发矫健英俊,据说可日行千里。而御林军骑乘的大都是耐劳的关中马,虽也是健步名驹,与天马比起来速度上却还稍逊一筹,不一时便落后了五六个马身。只由贵和元浚还勉强跟在两旁。

由贵和元浚跟了元清一会儿,三个人停下来不知说了些什么,忽然分头驱马。

邵敏远远望着,料想他们是在打赌争胜。

猎场上养得最多的是麋鹿,因为头鹿前一日已被除去了,今日略一驱赶便六神无主的四下奔逃。元清追着一只加鞭,他的马快,很快便纳入射程。但他不擅长骑射,几发不中,不由略有些着急。

那只麋鹿被他的箭逼得几次曲折,猎场四面都被御林军照应,有猎物要出圈子,他们便击鼓恐吓。那只麋鹿突围不出,在猎场上绕了数圈,最后竟一跃跳过一片不矮的灌木丛,朝东北边山林跑去。

元清正在兴头,紧追不舍。天马轻便,竟跟着跳了过去,不落后一步。

这个时候元清身后御林军已落后了一大截。

某山上虽土多石少,山上密林却枝桠横斜。邵敏怕元清骑术不好,万一伤着。见自己这边离他反而近些,便回头对身后侍卫道:“去保护皇上。”

张维恰被元清指派来护卫邵敏。他资历比梁师道深、年纪也比他大,却一直屈居在他下位,难得梁师道伤了,他以为自己能接任校尉了,谁知却还是暂代,心里正不舒服。加之他前天狩猎、昨天剿兽,身上也疲沓,闻言便道:“娘娘恕罪,陛下吩咐不得离娘娘半步。”

邵敏不爱跟外人废话,当下便策马往元清那边去了。张维愣了愣,忙命人跟上。

邵敏并非不能纵马,只是不爱马背上颠簸的感觉。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与元清是一样的,因为不曾多练过骑术,反而不知道摔了有多疼,加鞭时便全无顾忌。

她计算着想上前去拦元清,便直取小路。因为与山相接,灌木丛多,这一路并不平坦。张维初时还好好跟着她,渐渐便厌恶她僭权多事,放缓了速度。

邵敏先前并不着急,却忽然看到元清的马趔趄了一下,心中忽的不安起来,忙夹紧马肚,再次挥鞭。

因为越靠近山上,路越难行,马速已放缓了不少。

天马踩到一处空凹,几乎没绊倒。幸而此马性灵,竟稳了下来,没把元清甩出去。却再不肯听使唤,低低的哀鸣着,跛着腿绕着马头乱转。

麋鹿在山石间歪歪斜斜的跳跃,渐渐去的远了。

元清料想刚刚绊那一下,马腿怕是伤了。他一面试图让马静下来,一面顺着马脖子上的毛安抚它。待马稍稍平静一点,终于能下马。

果然见道马右腿蹄上半尺处皮肉已撕开,鲜血淋漓,自然不能再跑了。

元清向四下张望,见邵敏正赶过来,不由欢喜的向她挥手。

却忽然闻到一股沾着土腥气的恶臭。马一瞬间惊鸣,只听“啪”的重物落地声,便再没了气息。他看到邵敏惊恐的睁大眼睛,大喊了什么。

“趴下,趴下!”

待那四个字传到他的耳中时,他一回头便看到一只庞大的黑熊举着爪子,对他露出了獠牙,它胸前白色月纹正晃在他的眼前。

邵敏眼看着元清身侧几步远,山石下堆满落叶的地方凭空伸出来一只爪子,而后土和叶子被拨开,一只黑熊晃晃悠悠从里面钻了出来。它最初的时候只是懒洋洋的在太阳下晃了晃脖子,却惊吓了元清的马,马试图踢它,却将它激怒,被一掌拍断了脖子。而后它的目标便转向了元清。

那似乎是一只公熊,几乎比元清高了一个头。獠牙足有一寸长。

邵敏怕得几乎失去了理智,她再加鞭,马却说什么也不肯往前。邵敏急的快哭出来,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便朝着元清跑过去。

她边跑边搭箭。不知是肾上腺素的作用,还是临场的超常发挥,她竟把那张弓拉的半开,搭上箭便射了出去,而后居然射中了。

但熊皮太厚,似乎没能射透,反而让它越发暴怒,转而向邵敏跑了过来。

它体型看上去无比的笨重,跑起来却飞快。但它獠牙向着她时,她反而不那么怕了。只对身后一挥手,道:“放箭!”而后抱着头就趴下了。

先前熊离元清太近,御林军搭了箭反而不敢轻易射。此刻熊奔向了邵敏,中间其实也没几步路,但是邵敏一趴,目标便即刻清晰。七八只羽箭同时射出去,黑熊胸前白毛霎时就被染红了,却无一造成致命伤、。

邵敏听到它越发暴怒的吼叫,略略抬起头来,见它受了伤却还没停下来,不由在心里哀嚎——被撕碎和被踩死,似乎后者更冤枉。忙爬起来拔腿便逃。

但那个时候,熊掌上尖利的爪子已经勾到她披风上的罩帽了。

她感到身后被什么推了一下,惯性的向前扑去,片刻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远处一杆羽箭凌厉带风射过来,瞬间穿透了黑熊的头骨。

邵敏呻吟着爬起来,看清了压在她背上的人。

她分不清浓腥的血味从何而来,待看清元清后背上翻裂的戎衣与皮肉,瞳孔瞬间收缩,惊恐得不能呼吸。

元清攥着她的胳膊,终于也睁开了眼睛,虚弱的道:“扶朕起来。”

邵敏身上颤了颤,泪水滚落下来。她迅速解下披风,将元清被血浸透的后背整个儿包住,而后搀着他站起来。

张维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见到坡上倒着的黑熊和满地折断的箭、横流的血,似乎也吓傻了,屁滚尿流的摔下马来,跪到元清面前,求饶:“臣剿兽不利,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元清声音依旧清亮,“熊洞在山石下,有干土和枯叶填封,你未发现不算大过。朕暂不计较。你即刻率人再次清剿……”

邵敏感到他身上的颤抖,忙接话道:“皇上受了惊,要先回行宫歇息。寿王随驾,其余人继续射猎即可。备轿!”

邵敏扶着元清上了暖轿,即刻就要查看他后背的伤,元清却握了她的手,摇头道:“现在不行……”

邵敏见血已从他袖口流出来,再抑制不住哭声。

元清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笑道:“敏敏能领悟朕的意思……与朕心有灵犀……朕很高兴……”

而后便再也没发出声音。

邵敏抱着元清从轿子上下来时,元清背上的血仍未止住。他昏迷过去,要隐瞒已不可能。

元浚呆立在一旁,邵敏瞥了他一眼,垂头道,“陛下受伤昏迷,该如何处置,寿王自行斟酌。”

元浚顿了顿,跪下领命,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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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背上的伤口,在暖轿上邵敏已经大略处理过了,此时已大致止住了血。

所幸割伤不深,未曾伤到骨头。但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太医们为他清理伤口,斟酌药方,头上大汗淋漓。年纪最大的那个战战兢兢的安慰邵敏,只要不感染了,很快便能好。失血也没有太多,不会危及性命。之所以昏迷不醒……

邵敏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她不惜性命,其实是有恃无恐。她的那个时代,对生命并没有太多的敬畏。她身上带着黑匣子,就算死了也能记录下灵魂。只要能回到时空仪上,找回她的生命图谱,二十年后就又是一个邵敏。

当然该疼还是会疼,该等的还是得等。但是比起永久湮灭,这算得上什么?

她望着元清苍白的脸色,恐惧从心底里一点点渗透而后蔓延。

如果元清就这么死去了……

这个时候她想的并不是这个时代的动荡,也不是这个时空被强力干涉的历史轨迹。而是她再也见不到元清了。

原来当初元清抱着她说“可是朕睁开眼睛,到处都找不到敏敏”的时候,是这样的心情。

她抱着那条被元清的血浸透的披风,压抑着、痛苦的哭了起来。

满屋子的人都说不出话。

元清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发烧。太医很清楚状况,被野兽所伤,又是这么大片支离破碎的伤口,几乎不可能不感染,也几乎不可能活下来。因此他听到邵敏哭,便静默了下来。

在这片寂静里,元浚的求见对邵敏之外的人而言不啻牢门打开时射入的一道阳光。

铃音来为他通禀时,邵敏擦干了眼泪,屏退了屋里伺候的所有人。

邵敏屏退了众人,却并没有急着召见元浚。

她从二维袋里将所有急救用的东西都取了出来,仔细的阅读说明,把需要的药品挑选了出来。然后为他注射疫苗,重新清理、缝合伤口,涂抹加速愈合的药膏,给他缠上绷带,喂他吃药。

她用的几乎都是这个时空的管制药品——管制局颁布的穿越法里明确规定只能用于自救的药物。

她被迫滞留在这个时空后,虽然几次心动,却并未真正干涉过它的进程。甚至不曾认真尝试改变些什么事。

但是当变故发生在元清身上,她终于再也不能淡定旁观下去。

她俯身亲了亲元清的额头,泪水打落在他头发上,“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但元清仍是沉沉的昏睡着。

将元清的伤口处置好,邵敏宣见了元浚。

元浚已从太医口里问明了元清的伤势。他见到邵敏的时候并没有向往常一样行礼,而是定定的、久别重逢一般凝视着她。

邵敏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他撕破脸,只垂下睫毛,淡淡道:“元浚。”

元浚面色一缓和,目光霎时柔情满溢,轻声道:“敏敏。”

明明曾经听他叫过无数次“敏敏”,可是没有哪次比这次更让她气愤难过。

“陛下昏迷不醒,只怕情况凶险。”她说到这里,泪水簌簌的落下来,却还是继续问道,“寿王有什么打算?”

元浚默默的望着她,半晌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抱住了她。

邵敏默默忍耐着,攥紧了袖子里的匕首,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跟我走吧,”元浚说,“我们一起逃走。一起去南洋,找一块面山临水的地方,盖一间茅庐,彼此相守,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邵敏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但是——他既对皇位无意,当不会趁机谋害元清。她肩膀松下来,终于伸手推开了他,“他是皇上,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堂弟。他一直把你当嫡亲的哥哥对待……”

她停了一下,挥开元浚伸过来为她拭泪的手,道,“如今陛下还昏迷着,寿王是陛下最亲近信赖的人,一切还要仰仗寿王。”

元浚目光震了震,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渐渐淀出伤痛来。

——他直到此刻才明白,邵敏是在试探他。

他见她双目泪水涟涟,却不肯把脆弱可怜的模样亮给他看,只是面色淡漠、疏离的,用皇后该有的姿态面对着他,心里竟一时有些慌张——如今元清昏迷不醒,玺印控制在她的手里,她无需再故意的疏远他。可是他也不信不过短短半年时光,她就把心许了元清。

直到他忽然想到元纯皇后的旧事,才喃喃自语道,“你原不是贪恋权势尊位的人……”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若你想要,我也……”

邵敏从袖子里抽出了匕首,面色羞恼,“你敢有任何对他不利的想法……”

元浚低低的,自暴自弃一般笑道,“好,很好,你一刀捅死我算了……这些年来为你刀刀剖心,我早已经受够了。你八岁便许了我,何时许的他?也让我看看,你一颗心到底能给多少人?”

邵敏先是震惊。后来垂下眼眸,平静的道:“我不可能杀你——”

元浚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目光哀伤里透出一丝恳切。

邵敏抬头静静的注视着他:“元清昏迷着,皇后又没有号令禁军的权力。这个时候,除了你我不知道该仰仗谁。如果我杀了你,自己也只能坐以待毙。如果我不杀你,你有什么不臣之心,我与元清依旧只能任人宰割。不如一死了之。”

话未说完已经拔了匕首往颈上划去。元浚匆忙去握她手腕,不料匕首去势甚急,仍是在脖子上留了血痕。

邵敏继续道:“那次偷溜出府,回来后我便大病了一场。十岁之前的事,我已全不记得,恍若再世为人。我与当年你喜欢的邵敏,只有一副相似的皮相。我不该仗着这副皮相利用你,我把它还你,你我便两不相欠吧。”说着匕首转而往脸上割去。

元浚自小与她一起长大,如何不明白她不依不饶的固执性子,早有防备,已伸手握住匕首刃。见她眉心已经留下血水来,知道她是真的狠了心自毁绝情,只觉心里爱恨交织,不知恨多还是爱多。他死死望着她,一字一字道:“臣明白。”

他见邵敏目光淡然若水,不置可否的望着他,便松开匕首,退了一步,跪下禀道,“臣已封锁消息,命梁师道重新执掌禁军,张维已被软禁,禁军中并无异动。”

——元清因张维渎职而重伤,此时他手上掌控着禁军,若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难保不会铤而走险。因此当时元清言辞安抚,稳住了他。

元浚自然也是明白这点才会如此处置。

“梁师道素来敬重太傅,他为人一贯忠心耿直,娘娘尽可以信赖——便是要瞒他也是瞒不住的,不如向他摊牌。他必然以陛下和国事为重。冬狩还有四天半,娘娘可不必急着通知内阁,不妨先挑个可靠的人,加急赶往洛阳……若能请太傅先回京稳定人心,自然万事无虞。”

邵敏默默垂下头去——虽不可避免要将邵博再次拉进是非圈子,但这无疑是最稳妥的办法,便道:“就照你说的办……”

元浚领命,片刻不留起身便走。

邵敏垂着睫毛,轻声道:“对不起,谢谢。”

元浚略顿了顿,摔门离开了。

元浚将一切安排完毕,半夜拎了酒坛子,到山上吹风喝酒。

他心情阴郁,一坛酒很快见底——他与元清都是千杯不倒的酒量,素日里与元清喝酒,一贯都是装醉的。今日无需伪装,却恍然有种自己真的醉了的错觉。

他把酒坛子丢到山石上摔碎了。

一个石头样的东西飞过来是,他从容伸手接了,见是个酒罐,拔了盖子便喝。

灌了一气才道,“如今你的好兄弟好知己正生死未卜,你还有闲心来喝酒?”

由贵语气不必平日张扬,反而平静沉郁,“我记得,昨日那片斜坡你排查过。张维懒散无能,没发现也就这样了。但凭你三日一猎的经验,怎么会不知道那里有熊洞?”

元浚笑道:“知道又如何?”

“你故意害他?”由贵忽然饶有趣味的问。

“怎么可能。”元浚平静的再次喝了口酒,“还是你觉得我未卜先知,昨日便知道他会只身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由贵眯了眯眼睛审视着元浚,一瞬间他的眉目阴鸷如白雕,可是开口却是笑着的,“确实……你的‘有美一人’怎么样了。”

元浚倒在石头上,望着黛色夜空上璀璨的星子,虚握了握手:“如果得不到……也不忍毁掉……”

“似乎只有放弃了。”由贵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你那个美人……不过也难怪,她连只兔子也不敢杀,那个时候却能对着熊冲上去。如果有女人这样对我,就算她丑得像一只土拨鼠,我也爱她一辈子。但如果她这么对别人,哪怕她是天女下凡,我也不做他想。”

元浚没有接话。

“至于我兄弟……”由贵道,“你有看到他面对熊时的眼神吗?”他目光灼灼,仿佛里面有火焰在燃烧,“冷静、残酷、兴奋。只有最好的猎手,遇到危险时才能有这样的眼神。”他调侃的笑望向元浚,“如果我早一步遇上他就好喽。”

元浚瞟了他一眼,不甚在意道:“怎么,你反悔了?”

由贵笑道:“其利无穷,人为利死。你不反悔,我便守约到底。”

元清在第二天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醒过来。

邵敏正给他喂药,他下意识张口接了,呢喃道:“好苦。”

邵敏顿了顿,片刻之后俯□,吻住了他的嘴唇。

元清目光仍有一些模糊,却仍是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她。

“还苦吗?”

元清略略觉得有些眩晕,“再……再亲一下,就不苦了。”

他伤了背不能躺,这两日一直是邵敏抱着他睡。邵敏再次俯身亲他的时候,他想要揽她的脖子,却牵动了伤口,不觉呻吟了一声,

邵敏扶着额头,闷闷的笑着哭起来。元清有些慌乱,道:“不用了,不用再亲了,已经不苦了。”

邵敏用力的抱住了他:“不要再做傻事了。赶紧好起来,做什么都可以。”

元清闷闷的“嗯”了一声,又道:“朕不要敏敏的感激……”

邵敏亲着他的额头,低语道:“傻瓜……不是感激,我对你也是一样的。”

元清把头挤到她怀里埋起来,声音因为干涩而有些沙哑,道:“敏敏好狡猾,偏偏在朕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说。”

邵敏低低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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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醒来,不想再久立危墙之下,当晚便传召了梁师道,命修整回京,第二日一早便上路。

他背上伤口面积太大,又尚未完全结痂,不好太颠簸,便将舆辇改作暖轿。

暖轿里一应物品都很齐全,轿座有半张床那么大,邵敏在上面铺了几层兽皮、绒被和毡子,收拾得暄软又暖和,想让他趴累了时侧身躺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