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思索了不到半柱香时间便写出了答案,乐琰看了,点头认可,朱厚照的解题思路清晰简明,看得出他是真有数学天分,解题时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她有点明白这个未来的荒唐皇帝为什么荒唐了,他实在是太聪明了。现在就这个样子,到了长大还不是要聪明到骇人听闻了。

“听好了——别说本殿下欺负你,你就背个——”朱厚照话才说了一半,寝宫门口便传来了一个淡然的男子声音。

“就背首离骚来给听听吧,大郎也一起背。”

张皇后笑容满面,起身娇嗔道,“皇上原来早来了,却躲在那听壁脚。”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角出场啦,泪求大家留个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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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大明第一家庭...

弘治帝朱佑樘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却也透出一丝罕见的笑容,小孩子自然不明白这丝笑容有多珍贵,傻傻的跪下见礼也就是了。

朱佑樘在张皇后身边坐了,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乐琰一眼,含笑道,“好一个厉害的小姑娘,几岁了?”

“回皇上,六岁。”乐琰也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反倒是见朱佑樘年纪也不大,却是满脑门子皱纹,本来蛮好的长相都糟蹋了,不由面露异色,张皇后见了就笑道。

“你道这做皇上的,都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乐琰无法,只得道,“皇上年纪轻轻,却为天下操劳至此,乐琰很是敬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是这么个小女孩嘴里说出的大实话,朱佑樘原本对这个聪明精怪的小丫头就有几分喜欢,现在心中更是熨帖了,淡淡一笑,却不答话,张皇后笑道,“这孩子可真会说话,皇上看,她和太子谁更聪明些。”

“聪明过头也不是好事,”朱佑樘淡淡道,“尤其是太子,自小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殊不知天下之大,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吃吃亏也是好的。”

朱厚照便垂手听训,听完了才应道,“谨遵父皇教诲,”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僵了。

张皇后忙出言缓颊,朱佑樘神色稍缓,又道,“好了,终究你年纪还小,不要妄自尊大就是了,偶然和玩伴们比试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就让——夏二姐先背一遍好了。”

靠,话说回来,您老还是偏心儿子,想给他找点场子啊,乐琰一阵无语,勉强道,“是,”便开始背诵,离骚她倒是背过,屈原的天问、九章、离骚三部曲,又拗口又晦涩,就算乐琰记忆力超群,背到中段也要时不时顿了顿,磕磕绊绊终于背完了。

朱厚照不待朱佑樘说话,便径自背诵起来,他背得又快又溜,极是顺畅,还时不时得意地瞥乐琰一眼,待到背完时,这一局却是朱厚照赢了。

朱佑樘虽然说是说天下奇人异士不少,但自己的儿子赢了,自然是开心的,却不露声色,问了问朱厚照对词义的理解,这时便是乐琰占优了,朱厚照答不上来,她倒说得头头是道的,引来了朱佑樘惊异的几个眼神。

此时天色已过了半下午,有宫女进来道,“回皇后,张老夫人自仁寿宫出来了。”

张皇后立刻说,“仑儿,雪儿,下回你们再到宫中找太子玩吧,今儿我就把夏二姐留下给我做做伴了,皇上看行不行?”

朱佑樘已知道这夏二姐是第一次入宫,本来有些不快,但见皇后一脸娇痴,又想起了那夭折了的长公主,便道,“些许小事,便让二姐今晚和——”他顿了顿,因张仑丽雪在宫中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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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住在端本宫偏殿,方便和朱厚照玩耍的,只是丽雪进宫,总有兄长相陪,但乐琰却是单独一人,一时有些犯难。

张皇后便道,“就住在端本宫偏房吧,是了,干脆把你打扮成个小子,行动更利索些。”

张氏兄妹都望着乐琰,张仑眼中有些担忧,但丽雪却全是羡慕,很快便行礼告退了,自有人带他们出去。朱厚照因背诵赢了,讲解却是大输,本就有些怏怏不乐,待要和乐琰再比,父母却一直在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当下便不耐烦地冲乐琰打了个眼色,走到一边,乐琰一阵好笑,心中对这层出不穷的比试也有些厌烦了,想着这次不论他提出什么要求,便放放水好了。

却不想,这朱厚照把自己的诸般才艺衡量了一遍,竟是没什么自信能比得上乐琰的,思来想去,唯有学过皮毛的那门外语是拿的出手的,便道,“我会梵文,你会么?”

他们两人说悄悄话,哪里逼得过大人的耳目,张皇后与朱佑樘不由相视而笑,都觉得儿子的好胜心之强,十分可爱。乐琰却十分无语,你和我比梵文?那我和你比英语好不?擦,连公平公正都做不到,还比个屁啊。

“回太子,梵文,我自是不会的。”她道,见朱厚照小脸上忽然布满得意之色,又心有不甘起来,微笑着加了一句,“但我会说些朝鲜话,不知太子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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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出口,宫殿中的气氛似乎忽然凝固住了,朱佑樘拧眉看着眼前这俏生生的小姑娘,心中很是纳闷。倒不是说,这年头明朝一个会说韩语的人都没有,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朝鲜可是明朝的重要藩国,不过当时除了本身朝鲜自己的使臣与礼部一些官员以外,普通的大明子民根本接触不到韩语,除非……乐琰是走私犯的后代。

但这可能性很快就被否决了,毕竟夏儒虽然只是个六品官,但也是个官啊,况且又在天津卫当差,这样算那样算,会接触到从天津上岸的朝鲜人也不奇怪。

“朝鲜语!”朱厚照已经惊呆了,好啊这个夏二姐,怎么他会一样什么,她也就立刻会一样差不多厉害的。“你是如何学会说朝鲜语的?!”

乐琰不慌不忙道,“我家隔壁,便是一户朝鲜人家凭了屋子居住,时常能听他们说得叽叽喳喳的,我倒有些好奇,常听他们说话,便学会了。”

朱厚照不禁语塞,梵文是书本上的语言,朝鲜语偏偏却没有书面文字,这叫人怎么比试,况且,到哪里找一个会写梵文和会说朝鲜语的?一时不由得有些泄气,把目光调向了父母。

张皇后也犯难了,看着朱佑樘,朱佑樘目光连闪,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平静下来,对乐琰道,“你说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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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朝鲜话来给朕听听。”

乐琰轻松之极地说了几句韩国问候语,其实老实说,这点货色也就是在韩剧里生拉硬拽,再加上听了点古韩语大致摸索出来的,再多她也就真不会了,但那又何妨,她才不信朱厚照会几句梵文呢。

朱佑樘也听了出来,这小姑娘的朝鲜语粗浅至极,并不像是真的精通,但,小小年纪,也已经是有些骇人听闻了,他倒是来了兴致,想探探这夏二姐的底究竟多深,便叮问了一句。

“你是真没有塾师么。”

乐琰如实道,“自从姐姐教了几个字到如今,都是自己看书的。”

朱佑樘看了看儿子,见他虎头虎脑的,正不错眼盯着乐琰,眼中满是挑战,也有一些敬服,便淡笑道,“大郎,你已是输了,你身边环绕着多少饱学之士,夏二姐却是自己摸索,要比积累,并不公平。这样好啦,曾翰林今日轮值,我本来也要听听他讲经的,他偏巧随着那英吉利人学了些英吉利语,这你们都是没学过的,便让他来给你们说上半个时辰的课,再出份卷子,考校考校你们。”

这样比,的确是最公平的,朱厚照点了点头,有几分恶狠狠地道,“我定不会输的。”

乐琰嘴皮子动了动,张皇后瞧见了,便笑问道,“二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你们年纪都还小呢,无须太拘谨了,便把大郎当作玩伴就是了。”

乐琰便直说道,“太子今日与我比试了这几回,若是还不认我做个对手,不比也罢了,否则,断没有定是你赢的道理。”

朱厚照也觉得自己话说得太满了,只是这夏二姐也实在是不讨喜,说得好像自己就差了多少似的,他却也有些窃喜,夏二姐争起闲气,不就说明她没把握了?想到有这个玩伴,他便觉得开心起来,思量着稍后怎么再和她比些玩意儿。

朱佑樘点头道,“大郎,二姐说得不错,是比试,便要尊重对手。”他先听到那奉承之语,倒是没放在心上,听了夏二姐的不平之鸣,便觉得这小丫头很不平常,才情毕竟只是小道,最难得的是言之有物,显见得是自己的想法。

张皇后也早是惊喜万分,只觉自己的小公主若是长到这么大了定然也如此聪慧,望着夏乐琰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温情。一时计议已定,几人便徒步走到乾清宫,待曾翰林来了,张皇后便避到里屋,朱佑樘温言把事情说了,又请曾翰林不要怪罪唐突斯文,曾翰林是个年轻好凑趣的,忙道,“不碍事的,只不知皇上要看着授课还是——”

朱佑樘道,“我虽然老了,能多学些知识,却也是愿意的。”

曾翰林早得了朱佑樘身边的大太监指点,急就章书写了两本教材来,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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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临时多了个学生,便只得让朱厚照和乐琰共读一本。乐琰年纪到底小了,腿盘不起来,只得斜签着跪坐在小书几侧面,让朱厚照坐在正中,心中腹诽:这还好老娘实在是学过不少年这玩意,不然,侧着看这字母能记下来就有鬼了。

朱厚照瞄了她一眼,却让了一半位置给她,心想:若是她看不着书本,就是赢了也没意思。乐琰忙坐过来,朱厚照只觉得一股淡淡香气扑到鼻子里来,仔细闻起来,却不像是母后与宫人们冬日常用的梅香,而是一股甜甜的奶味,不由暗笑,乳臭未干,说的就是这味道吧。看了看乐琰,见她白白嫩嫩的,生得很是喜人,倒对她多了几分亲近之感,觉得她又是聪明,生得又好,比张丽雪那小丫头片子强了几倍,以后倒要时时催着母后接她进宫玩耍才好。

这时曾翰林已经开始授课,他先从二十六个字母说起,速度讲得极快,几乎是浮光掠影,但发音倒还算标准的,即使难免带了点乡音,又请乐琰跟着发了一遍——他也是好奇,皇太子的聪明,他们这些翰林是领教过的,哪里来的这个小丫头,又能和皇太子比呢。

乐琰自然是随随便便就应付了过去,朱厚照也不甘示弱要学一遍,他的聪明也实在是令人惊叹了,不少音节发得都怪怪的,但曾翰林只说了一遍他就学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有资本骄傲的。

令她有些讶异的是,朱佑樘也要求学一遍发音,并且,和朱厚照成绩差不多,靠,难道这智商也有特权的?乐琰自然不知道,在别人眼中,她才是那个聪明到让人有些害怕的存在,发音上的区别,自然是曾翰林最清楚了,这小女孩的发音字正腔圆,实在是……实在是个罕见的天才,若不是女儿身,曾翰林都有意预先收入门下,做入室弟子了,以这样的天分,金榜题名不过是小事一桩!

接下来,他有意识加快了宣讲的速度,适应皇帝和太子的反应力,乐琰自然是轻轻松松跟上了,不过,她没想到词汇大部分都出自圣经,不过想来也是,这个时代会好心到教人英语的,自然是传教士了。

半个时辰过后,曾翰林已经说完了大约一千多字的圣经故事,作为初学者来说算得上是极快的了,一开始,他还有意平衡,时不时地轮流请三人回答问题,但到后来,曾翰林已是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把问题全都施压到了乐琰身上,就是想看看她的底线在哪!

皇帝父子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细节,但震惊的他们也都选择了沉默,朱厚照甚至垂下了头,曾师傅说的速度,他只能堪堪跟上进度,而乐琰虽然过深的问题也答不上来,但那只是个别,不少自己要思索一番才能得出答案的问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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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轻松地就回答了,甚至还举一反三,这……难道自己真的是坐井观天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让出了一半书几,用略带不服的敬畏眼光望着乐琰,甚至连朱佑樘都频频打量这小女娃,扼腕着她不是男儿身。

倒要遣人去打探一下,她有没有兄弟,帝国统治者默默地想着。

半个时辰后,曾翰林没有出考卷就直接宣布乐琰获胜,一边擦着汗被人领下去喝茶用点心,张皇后笑盈盈地挑开帘子,她刚才在帘子后头也好奇地跟着学了一会儿,便跟不上进度,被迫放弃了。望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儿子,她与丈夫交换了一个眼色,笑笑地看着乐琰慎重对朱厚照道。

“太子不知道,我家在天津港,不少外国人常年经过街口,耳濡目染,多少也学了一些,单论天分,却是真的比不过殿下的。请殿下不要责怪乐琰取巧。”说着,便要拜下去。

朱厚照连忙叫道,“不要!”乐琰便就势起身,他望着眼前这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孩,犹豫了片刻才咬牙道,“今日,是我输了!但有朝一日我是一定会赢的!”

小男孩有这个锐气,自然是好,乐琰真心实意地称赞道,“殿下天资颖睿,如今不过是打个基础,将来出阁读书后,进展自然是一日千里,乐琰究竟是个女儿家,不以读书为要,不消几时,便会被甩得殿下回头看也看不见了。”

她这话说出来自然是真心的,朱厚照聪明成这样,性格又倔头倔脑的很是讨喜,自然而然就当做个讨人喜欢的小孩子看了,只是没想到她自己现在也是个小孩子,不自觉用上了略带长者意味的口气,朱厚照又哪里听不出来?这个夏二姐,竟然不把自己当个对手!一时间,太子又是急又是气,但夏二姐说的也都很有道理,这样一个聪明的小姑娘,怕是不多时就要被逼着裹脚,从此开始学些绣花写字了。就像是常常进宫来的那些勋贵之女一样,念着三从四德,在地上歪歪扭扭地迈着小碎步……

朱厚照眸色微黯,摇头低声道,“若真是这样,那我依然是输的,连扳平的机会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朱厚照,被金手指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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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小正太满可爱...

乐琰见他沮丧起来,倒不知该怎么安慰了,一时间张口结舌,张皇后被她的窘相逗得笑了起来,冲朱佑樘道,“今日皇上是在这里用膳,还是随臣妾去坤宁宫?”

朱佑樘已是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本想直接在这里吃了饭,叫曾翰林进来说书的,但看见朱厚照眼里微带期盼,想起自己许久没能与儿子一起吃顿饭了,便道,“去坤宁宫罢,二姐今日表现上佳,赏——”他犹豫了一下,续道,“文房四宝一套,新书两部,找几个宫人陪她用膳,年纪还小,不要拘束了她。”

自然有宫女把乐琰带下去领赏、打发她去吃饭。张皇后本想留乐琰下来陪她吃饭,但有朱佑樘在场,小女孩难免拘谨,便放弃了这个想法,与朱佑樘、朱厚照一起并肩漫步回坤宁宫。

有儿子在场,许多话两人也不好意思说,只是享受着那漫步的情趣,张皇后一面走,一面想着自己是个有福的,夫君的心在自己身上,稍稍施展手段,便能把这偌大的紫禁城,变成他们两人的家。却不想,朱厚照先开了口。

“母后,若是那夏二姐是个男儿家,该有多好。”

张皇后心中一动,这还是儿子第一次和她提到女娃儿,往常,就他那目无下尘的高傲样子,连张仑丽雪兄妹都不入眼,更别说别的平庸孩子了。

“怎么,你想点她做你的状元?”朱佑樘却接口了,语气轻松地问着。

朱厚照在没有外人时还是很黏父皇的,当下便腻过去在父皇怀里蹭了蹭,寻思着道,“儿子想,她和儿子同岁,若是个男人,将来定是儿子的左膀右臂,再不济,也能成就个誉满士林的大才子。唉,只可惜。”说着,还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张皇后心里已经打开了算盘,朱厚照是她肚皮里爬出来的,谁也比不上她了解这个儿子,别看现在他才六岁,张皇后已经开始为他打算终身大事了,本朝规矩,后妃历来是不讲究出身的,即使是皇后,也未必一定要名门望族。朱佑樘自己亲眼目睹了成化年间的腥风血雨,亲娘被万贵妃害死,极是厌恶宫中内眷争斗,张皇后虽然也希望朱厚照能给朱家开枝散叶,但万贵妃的厉害,她是领教了个够,尽管她入宫没多久万贵妃就去了,但要不是当时宪宗已经是强弩之末,万贵妃也败象早露,她能不能顺利入宫嫁为太子妃还是两说的事情。张皇后可不是在新婚当夜才见着朱佑樘的,早在那之前,两人便暗通款曲了很长一段时间,朱佑樘央求了宪宗许久,还是让宪宗想到了自己与万贵妃之间的多灾多难,这才首肯她进门。但万贵妃这个贱人却还要从中作梗!

想到万贵妃,她就一阵阵的生气,也是下了为朱厚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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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一个好皇后的决心,将来就算儿子要充塞后宫,也得要一个能抓得住他的心,又能掌控得了后宫的皇后坐镇才行!哼,开枝散叶,光是多生儿子有什么用,藩王多了,反而更令人烦心,会生还要会教!再出一次景泰的事,朱家天下迟早不保。这事儿不能光指望男人,后宫也要纷争少起,平平安安,皇后呢,要能生嫡子,能教嫡子,还要能抓住皇上的心。

要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其实并不简单,不说别的,就说那张丽雪,张皇后原本是极可惜她是英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的,英国公府已经显赫至此,再出一个皇后未必是什么好事。只是单就丽雪这个人来说,聪明伶俐,善良得体,连她也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疼爱这个女孩,虽然知道她与后位无缘,但也时不时叫进宫中陪伴说话。就是这样的人才,儿子都看不上眼,一个劲的说蠢得让人不耐,更别提那些个平庸的笨小孩了。

张皇后自己也是聪明人,自己也不耐烦和那些反应慢,话又说不利索的人打交道,倒是也能理解儿子的心情。原来想着他年纪还小,不必着急,慢慢的寻访也就是了,却不想,今日这么误打误撞的,张家人领进来的夏二姐,就投了儿子的缘法!

这个夏二姐,小小年纪,聪明伶俐得都有些过分了,往往这样的天才,都会显示出年寿不永的样子来,什么体弱多病啊,什么面相不好啊,这个夏二姐,一张瓜子脸蛋,下巴圆圆的,看起来又俏丽又喜气,大大的眼睛,翘翘的鼻头,嘟嘟的嘴唇,又可爱又漂亮,将来定是个美人。性子要强又能服软,这且就不说了,那谈吐、那做派,还没找嬷嬷教导呢,就已经很上得了大台盘了,又和朱厚照天生是个投契的性子,有个欢喜冤家的模样,这简直是……简直是天作之合么!

她不禁看了看丈夫,见朱佑樘也是一脸沉思的表情,知道这个几乎是从天而降的小女孩,也得到了丈夫的注意,便道,“这么远的事儿,你现在就想到了?先想想近的吧,她住在天津呢,没几日就要回去了,你若不求我,我便让她明儿早上就回家,看你和谁比去。”

朱厚照果然大急起来,泥着张皇后只是撒娇放赖,说话间,已是到了坤宁宫,朱佑樘洗过手,亲自把儿子抱在怀里,捡了些他爱吃的菜喂他,朱厚照满面不情愿,但仍旧张嘴吃了,一面还埋怨道,“爹总是把我当个三岁娃儿呢,我已经长大了。”

夫妻俩都不禁失笑,朱厚照心里有事,只想快快吃完饭,去找夏二姐玩耍,往常还比较挑食的,今日也都不挑了,张皇后看在眼里,笑在心底,偏慢慢的和朱佑樘说话,还不时给他夹菜,直到朱厚照已经抓耳挠腮起

11、小正太满可爱...

来,才道,“去吧,急吼吼的,人家没吃完饭,可不许从席面上拖下来!”

朱厚照应了一声,一溜烟跑出坤宁宫,大伴刘瑾忙跟上道,“太子若心急,便让奴婢背你去也罢了。”

朱厚照居住的端本宫其实就在附近,他不耐烦和刘瑾纠缠,摆手道,“一边去,”忽地又停了下来,瞄了眼刘瑾,低声道,“夏二姐今儿扫了我的面子,定有些蠢材小肉想要给她没脸,去,传了我的话,端本宫上上下下谁敢对二姐无礼,哼。”

刘瑾服侍朱厚照几年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关心同龄人,不由暗想,这夏二姐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头回进宫就被留下过夜,还得了皇上的赏赐。便仍旧服侍着朱厚照跑进端本宫偏殿,方才去小心传话不提。

乐琰这边,却是什么委屈也没受,她嘴甜人甜,这些宫女们都被张皇后管束得严严实实的,哪个不喜爱她?张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青红就讨了服侍她吃饭的差事,摆了吃一看五的席面招待乐琰,这却是要比一般的规格高了。

明朝宫膳发展到后期,已经达到了有菜皆治病,无药不成肴的风气,乐琰也知道些规矩,眼睛看向哪里,青红便为她解说一番,大抵材料中都有药名,乐琰听了想吃,便点点头,自有人代为捡取,其实这样吃无味得很,她吃了一点便推说饱了,青红知道乐琰是觉得拘束,想了想,便道,“也好,二姐若是饿了,便叫宫人们上些点心。”说着,笑眯眯地摸了摸乐琰的头。

乐琰装乖道,“多谢青红姐姐。”眼角瞥见两个宫人相顾失笑,似乎觉得她唤青红姐姐,有些不合礼仪,便微微沉了脸,青红见状,哪里还不知道是被嘲笑了,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往常这端本宫里也时常留宿些与朱厚照玩得要好的贵族子弟,因为实际上朱佑樘和张皇后是一起居住在坤宁宫的,同起同居,小孩子住在那里,总是不方便。而后宫人丁稀少,总不能送到老人家那里去打扰安宁,因此也就都安排在端本宫里,好在都是七岁以下的小孩子,也没人说什么,只是乐琰情况特殊,难免惹来笑话罢了。

这个小姐,脾气却是要强,胆子也极大的,在皇上皇后面前,应对如流,怎么还会惧怕这点小小的挑衅,青红想着,便没有出言,乐琰顿下筷子,淡淡道,“辛苦姐姐们服侍用饭了,青红姐姐为了服侍我,竟是连坤宁宫都没回,着实劳动。”

青红不知怎地,身子一颤,忙道。“哪里的话,都是奴婢份内的事。”

乐琰道,“这是端本宫,姐姐是坤宁宫的,怎么是姐姐的份内事。”要说这种指桑骂槐隔山打牛的话,她也不是不会,只是不大

11、小正太满可爱...

喜欢,不过,这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在端本宫打骂下人吧,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

众人便都不敢说话,上前低眉顺眼地撤去席面,倒了茶来。过了一刻,朱厚照兴冲冲地跑进来,叫道,“夏二姐,你可吃完了么,吃完了来赛象棋。”

乐琰心中还有气,故意说,“下不好。”她也真服了自己,身体是六岁,心智也有向六岁转化的趋势。

朱厚照愣了愣,还是第一次受此冷遇,但他天赋聪颖,又是久居高位,哪里不懂得个中猫腻,扫了眼宫人,骂道,“都是群死肉,连眼色都不懂瞧,好,我下不了棋,你们也别想开心,刘瑾去哪里了!去找他一人领二十杖。”

明朝打骂宫人是家常便饭,乐琰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景,她只是有点不开心而已,哪里会真的想看这些花季少女被打板子,再说,真被打了,她下次就别想来端本宫玩了,见众人都开始行动了,忙拦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殿下要打,打我好了。”

朱厚照难得得了个玩伴,自然是看得如珠似宝,眉开眼笑道,“我也不打你,就罚你和我下两局象棋,让我好好赢你几局,今夜把咱们的胜负了结了。”

乐琰也被激起好胜心,不服道,“凭什么是殿下赢?难不成忘了我下午说的话吗?”她用词已经颇为无礼,所幸朱厚照并不计较,拉着她往自己房里去了,迭声叫刘瑾上茶。

青红嘴边已挂起了微微的笑,望了望那两个惶恐的宫人,摇摇头不出声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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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的棋艺的确不是吹的,他下起棋来,简直是一反急躁的性格,思虑缜密,谨慎小心,乐琰连设多个陷阱,反而深陷敌营,苦战一番后还是告负,沮丧得唉声叹气。

她难过了,朱厚照却极开心,他的棋艺早精过了同龄人,属于独孤求败的寂寞,这夏二姐棋艺也是厉害,要调动起浑身解数才能赢她,却又比自己差了个档次,赢得虽然艰难,但却并不烦躁。尤其是夏二姐一旦发现自己失算,那懊悔的神色与心痛的表情,实乃精彩万分,看着都让人从心底乐出来。

“不行,再来!”乐琰回顾了一下棋局,发觉自己不是没有一拼之力,只是到底心存轻视,不相信朱厚照能和大人比,便不服气地要求道。

朱厚照大乐道,“怕你不来呢!”说着,把墨晶白玉棋子儿重新摆好,手敲着小巧的金棋盘,大有挑衅之势。“要不要我让你两步?”

乐琰恼道,“哪个要你让来。”说着,却率先把卒子移了两个格子,朱厚照哈哈大笑,两人自是连番苦战。这次乐琰使足了力气,每一步都再三思索,朱厚照也不着急,望着她小脸上那如临大敌的

11、小正太满可爱...

紧张,对下午情形的不满,早就化为乌有,只觉得这个玩伴着实是好玩得紧,可惜不是个男孩子,否则,定要她入宫伴读,随时比试一番,岂不是有趣?

到得最后,乐琰凭借一个过河卒子惊险万分地干掉了将军,不禁欢呼起来,朱厚照也不生气,哈哈一笑,咱们再来。乐琰却想把胜利保持到结束,摸摸肚子扁嘴道,“殿下,我饿了。”

朱厚照心情还是不错的,乐琰的底细他已经知道了,超水平发挥,可以和他对战得旗鼓相当,要是稍微不用心一点就难免大败,他看了看金座钟,见离通常的就寝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便宽宏大量地道,“来人,把我的点心赏二姐吃几口,算是慰劳你今晚陪本王玩耍的辛苦了。”

能在正殿侍候的宫女,自然要比在偏殿的更有体面,也更识时务,都纷纷抿嘴笑着把两个小祖宗从织锦地毯上拉了起来,拍打掉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端上了两小碗莲子银耳粳米粥,乐琰吃了大半碗,只觉得满口清香,精神大振,便搓手道,“殿下吃完了么,吃完了,咱们再来一盘,若我还输,便下围棋!”

朱厚照的围棋没象棋那么厉害,当下连声不许,几口吞了剩下的粥,又和乐琰一起趴到地上用胳膊肘撑着身子下起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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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才女沈琼莲...

他们这边玩得开心,一举一动却也都瞒不过坤宁宫里的人,张皇后看着镜子里美丽的人像,任由宫女卸掉自己满头的狄髻、分心、挑心等物,一边饶有兴致地听着青红述说着用餐时的景象。

“于是,桃红柳绿两个便对看着笑了一眼,二姐的脸色微微一沉,奴婢就知道要糟了,这也太不尊重了,果然,二姐便对奴婢道:‘辛苦姐姐了’,奴婢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忙谦让道是自己的分内事,二姐便微微一笑,看了眼那两个小蹄子,道,‘这里是端本宫,姐姐是坤宁宫的,如何是姐姐的分内事’。”

张皇后笑了一下,冲正宽去外衣的朱佑樘道,“这孩子别的不说,性格我是极喜欢的,瞧这话,又透着礼貌又透着刚毅,说得很好。”

朱佑樘也点了头,他自幼是在宫廷权变斗争中长起来的,更精于此道,当时夏二姐要是示弱,那可就不得了了,以后都要任人欺负,但她不过是个小官的女儿,能进端本宫吃饭,已是天大的恩赐,怎么好发作呢,这样指桑骂槐,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青红又道,“好娘娘,还有哩,就在这时,大郎进来了,一见二姐便喊道,‘咱们来赛象棋’,二姐怕是不高兴了,冷冰冰地说,‘我下不好’,大郎便要发作那些小蹄子们,说她们没伺候好,要拖下去打板子,二姐忙道,‘是我开的玩笑,要打,也该打我’,大郎方才罢了。”

朱佑樘倒觉得十分有趣。他正坐在那里洗脚呢,闻言不由得笑道,“大郎实在是喜欢她,要我说,她年纪实在是太小,否则,即便不是个男儿身,也该进宫当个女官,专职和大郎玩乐。”

“瞧你说的,有这样的女官吗。”张皇后嗔了朱佑樘一眼,“人家张老夫人多疼她,哪里舍得送进来受委屈。”她有句话含着没说:即使是进宫,也肯定不是当女官。

夫妻俩说话间,刘瑾进来了,给两人磕了头,张皇后便问道。“大郎今儿晚饭吃得不多,可用过点心了?”

刘瑾捏着公鸭嗓道,“已是用过了,太子用过饭后,便与夏姑娘下象棋为乐,太子赢了一盘,夏姑娘赢了一盘,便说自己饿了,想吃点心,因此太子也就吃了一碗粥。现下两人还在下棋呢。”

张皇后不由得得意地望了丈夫一眼,好像她那没说出口的话,和他那没说出口的反驳已经较量了一番,而自己赢了似的,在烛光下,她的容颜极为娇美,朱佑樘心中一荡,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刘瑾见皇上夫妻都一脸饶有兴致的样子,便说得更详细了些,又道,“太子少有玩得这么开心了,两个人不知不觉都趴到了地上,头顶着头下着棋,宫人们想拉起

12、才女沈琼莲...

来,太子偏说,这样暖和。”

朱佑樘笑斥道,“胡闹,这个孽子怎么一点太子的样子都没有。”话虽如此,他却有几分羡慕儿子起来,他的童年可远没这么美好,不过,更多的还是一种温暖的欣慰,他朱佑樘总算达成了自己的愿望,让自己的孩子在温暖的怀抱里安然成长,不用挨饿受冻。

张皇后温言道,“大郎一年到头也难得这么开心,你们小心些,别扫了他的兴,也别纵了他晚上不睡,他不休息,二姐也是要休息的。”刘瑾恭敬地应了,垂着手倒退出殿门外,宫女们便关上殿门,留下两个值夜宫女,余下的各自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