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宫中就远非如此祥和了,帝后不和,直接影响到了整个后宫的气氛,尽管乐琰出席了年初一的命妇大朝,但在会后她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连自己的亲叔外祖母张老夫人,都不曾留下说话,而陪伴着张老夫人入宫的新媳妇年少奶奶,也只能匆匆对她笑一笑,表示一下善意,便目送着皇后的背影从边门消失。

且先不提这些贵妇人是如何看待这场大事的,张老夫人虽然有满肚子的话要与乐琰说,但无奈乐琰未曾开口,她也不好主动请见,好在皇太后张氏遣人来将她请到咸熙宫说话,张老夫人知道这一请,必定是有话要说,忙吩咐年氏先回家歇着——她肚子也是争气,嫁过来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子,自己扶了青红的手,颤巍巍地踏着新雪出了紫光台,上轿直进咸熙宫。

她与皇太后张氏,说来还是长辈晚辈的关系,见面只不过是行了半礼,张太后半坐着点头受了,含笑道,“老夫人坐,算来,也有许久不曾见面了。”

张太后还是张皇后时,老夫人的独子也未曾过世,当时两人都是心满意足,春风得意,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多了。自从朱佑樘与张锐相继去世,张老夫人伤心之下,身体大不如前,也少到宫中走动,张太后更是深居简出,两人算来已是有一年不曾见面了。此时彼此一看,都觉得对方老了许多,还是张老夫人心乱些,也不曾说几句客气话,便忙忙地道,“自从皇后有了身孕,我也不曾进宫看望过,真是失礼了

103、张太后重出江湖...

。”

“你是她的叔外婆,也不好乱了尊卑的,见了面是你给她行礼,还是反过来?”张太后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尽管她这几年下来,竟似乎是老了十岁,头上的白发,已是遮都遮不住了,但那股闲适风流的姿态,依然不减。“倒是年氏与她也是闺中密友,等孩子落了地,正好抱进来与哥哥玩耍。说来也是有缘,这两姐妹怀上的时间,只差了三四个月,到时候没准又是皇上与张仑这样的好兄弟,也未可知。”

张老夫人不免又谦逊了几句,张太后这才漫不经心地看了青红一眼,青红知趣,自下去把守着不许闲人靠近,张老夫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也不知道这一对小夫妻,又是闹了什么不快?我听说皇上已有一个多月不曾进过皇后的屋子……娘娘可别笑话,我与二姐的情分毕竟不同,她外婆在南京病成那个样子,也都不安心呢,托人再四给我捎信,只是在问外孙女的事。”

“哎,这是哪里的话,二姐也如同是我的闺女一般,我哪里不懂得你们的心思呢?”张太后挥了挥手,不在意地道,“这对小夫妻自从成婚之后,从来都是蜜里调油,夫唱妇随的,虽说……这刘瑾的事,二姐是莽撞了些。但这也是为了大义,大郎也不见得有多生她的气,我故意在大郎面前说了几句媳妇的不是,说她身为女子,不该插手朝政,大郎倒是还为她说话的,直说她也是为了国家考虑。”

在当时人想来,帝后之间的矛盾,总归就是皇上不原谅皇后,心痛刘瑾的死是一个,恐怕也有觉得皇后不守妇道的意思,再没有皇后不愿原谅皇上的。因此张老夫人一听朱厚照是这个态度,不由得就狠狠拍了拍大腿,叫道,“这可不是好?”

“可不是?刘瑾这几年也是越来越不像了,当年他的命,还是媳妇给的呢。这几年却专与她作对,媳妇杀他,我第一个叫好。”

张太后也笑道,想到当年与沈琼莲说,“这人定能管住大郎,不让他胡作非为,乃是个最合适的皇后。”一时,目光又幽远了起来,那才是十多年前的事,可此时想起,竟是恍若隔世,隔了那已远去的丈夫,再往回看,当年竟是连最平淡的小事,都是有滋有味的。

张老夫人还在等她的下文,过了半日也不见张太后说话,抬首正要发问,却见张太后唇边噙了一朵甜蜜又凄凉的笑花正出神,知道她是想到了往事,心中也是一酸,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张太后方道,“只是大郎那家伙,也是个倔脾气的,自冬至那日后,便不曾再进后院了。看着像是与媳妇在赌气的样子,任我怎么说,怎么劝,他都只是不肯再进后院一步,但平时,又很肯派人去嘘寒问暖,关心二姐的身子。媳妇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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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古怪,一天派芳华跑上十几趟,问长问短的,一副很关心大郎的样子,只是也不肯走出后院去见大郎的。两个人几次在路上要遇到了,都彼此避开,活像是只要见了面,天就要塌了似的!真是让人费解,我也不知道这对小冤家是怎么了!”

虽说帝后两人此时的关系,未免古怪了些,但张老夫人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事,她咳嗽了声,缓缓道,“恐怕皇上是有了新宠——”

“什么新宠呀,他媳妇还怀着身子呢!我是不许他胡乱行事的。”张太后打断了她的话,皱眉道,“这女人怀了娃娃,本来就禁不起折腾,二姐顶着个肚子已是闹了多大的事出来?这孩子思虑又重,心底指不定多煎熬呢,大郎再这么一来,万一孩子出了事,那可怎么办哇!”

张老夫人彻底心安了,在她看来,朱厚照与乐琰之间的矛盾,终于有化解的一天,可虑的无非就是有人趁虚而入分了乐琰的宠罢了,因此连声附和了几句,也道,“这女人怀了孩子,就是多心得很。年氏平时温温柔柔的,看上去一脸的贤惠,她婆婆要给张仑纳个屋里人服侍,她都顶回去说,‘连皇上尚且没有服侍的人,张仑要纳,也得等皇上纳了再说’,现在的年轻小姑娘,脾气大得很呢!”

“年氏也是这个作风?”张太后自己是一路霸宠过来的人,对乐琰素有知音之感,因此才力挺她到现在,一听年永夏也是如此,不由大声叫好,道,“总算没看错人,年氏也是个有骨气的,好!”两人又说了一番闲话,张老夫人这才回去了。

时值新年,张家自然是人潮汹涌,年永夏身为长孙媳妇,虽然有了身孕,却也得在婆婆身边陪站着招呼客人,张老夫人心疼她辛苦,才一回萱瑞堂,便借口寂寞,把她接来说话。又有黄娥上门被杨夫人领着上门拜年,偷了个空,也到萱瑞堂来寻年永夏,张老夫人素知她们俩与乐琰也算肝胆的,便加减把张太后的话告诉了她们,叹息道,“我年纪大了,真是猜不透皇上皇后的心思你们帮着参详参详,过了年传个话,就说想念她了,也进去陪她说说话,劝一劝。这个夏二姐,当时还是个小娃娃时,脾气素来很好的,虽然泼辣,但也知进退。怎么现在就变得这样古怪!”

年永夏与黄娥当着她的面,倒不敢说什么,规矩应了退到后堂,两人并肩坐着谈天时,黄娥就道,“夏姐姐当时没有儿女傍身,自然是要委屈些的,现在有了身孕,我早猜到她不会规规矩矩生孩子坐月子,不想她真闹出了这样的大事!”

年永夏见她神态犹带一丝少女的天真,但语气却是老成多了,不由得就笑道,“你不知道,这几年来刘瑾给她下了多少绊子。他们俩要对上是迟早的事,

103、张太后重出江湖...

就是我过门后的那几个月里,因为她有了身孕,刘瑾也不知道多少次安排了娈童少女在宫外等着,只要皇上点个头,立刻就能出宫玩乐。你道她恨不恨那死太监呢?”

黄娥瞪圆了眼,惊叹道,“竟有这样的事?!我竟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她比不得年永夏,与夏家沾亲带故的,年纪也还小,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年永夏点头道,“我也是过了门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别看她与我们见面时,都是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前两年私底下却很是受刘瑾的气。也亏得皇上疼她,不论刘瑾怎么拉他,也不肯出宫。只在宫里陪着二姐——皇上对她,真是没话说。”

杨慎虽然也疼爱黄娥,但他们还未曾圆房,对夫妻之间的事,黄娥经历得就少了些,想了又想,也不知道乐琰与朱厚照究竟在闹什么脾气,不由得泄气道,“这样的一对神仙眷侣,也有口角的时候?年姐姐,你猜是谁生谁的气了——皇上待夏姐姐那样的好,总归不是夏姐姐生皇上的气吧。”

“那怎么会。”年永夏失笑道,“若是她还要生气,天下的妇人全都别过日子了。自打她过门之后,皇上可曾让她吃过一丝苦头?连她出外散个步,皇上都要怕她被吹着了,什么奇珍异宝,什么该给的不该给的,全都是山一般地堆过去,要东西给东西,要人——连锦衣卫都给了,她还能生什么气?只怕是皇上面上虽然不说,心底却也怪她在刘瑾的事上,多少是不留情面、擅作主张了些。”

黄娥似懂非懂,问道,“可若是如此,夏姐姐怎么不主动俯就,非得也避开皇上呢?这可说不通啊,她又不是那等不懂得弯腰示好的人,和咱们在一起时,也从不使性子的,乃是最爽快的一个人呀!”

年永夏想了想,也不知个中究竟,只得苦笑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求全之毁吧……”

104

104、要生...

一转眼,便进了二月,乐琰已是快到了生产的时候,她前世穿越时,虽然已有了二十多岁,但却没有结婚,更别提怀孕了。在这事上,身为穿越者并未能给她带来多少好处,反而让她对明代相对落后的医疗条件深感忧心,但要改善谈何容易?顶多是请了许多民间名医,与太医院的御医轮班守候,又指定了张老大夫为主治医生,再对那些产婆做了个简短的培训,也就是了。

饶是如此,这些事仍是占据了她的不少心力,又兼乐琰虽然极力避免过度进补,但吃进去的山珍海味还是不少,以至于到了八个月,肚子就大得让她难受起来。不要说活力四射地和人家钩心斗角了,连走几步路都要提防着尿意不时就来拜访,虽然天气一日渐一日暖和了起来,但乐琰却是越发少到外头去走动了,顶多在每日阳光最好的时候,在院子里散散步罢了。

小夫妻在冬至之后,除了新年夜侍候太皇太后、皇太后用年夜饭时见了一面,便再也没有打过照面,到如今已是快三个月了。乐琰这边不说,只不过是专心养胎而已,到了这最后几个月,她也的确没有余力再关心别的事了,别说与朱厚照和好了,就连张太后、太皇太后等人前来看望,她都是没说几句话就要告罪进里间方便。更别提心悸、失眠、腰酸背痛等妊娠后期的常见反应一个都没少,全在这时节前来拜访,她没心思与朱厚照求和,乃是众人意料中的事。

好,山不来就皇帝,皇帝可以去就山么。以这对小夫妻原本的恩爱程度,就连张太后都觉得朱厚照顶多忍到元月便了不起得很了,迟早要先对妻子低头服软,不曾想小皇帝竟也真能沉得住气,也因为刘瑾去后,大量的政事重新回到他手上,又有刘瑾当时推行的改革措施要被全面废止,回复旧观的种种烦心事要处理,小皇帝每日里忙得是脚不沾地,日日叫了李东阳进来议事,不是提拔人事,就是检阅资料,竟是一副励精图治的景象,闹得朝廷上下又是一阵歌功颂德,全天下都晓得刘瑾这大坏人畏罪自杀后,皇上身边少了人蛊惑,竟是个有道明君。

他不来找乐琰,原也在乐琰的意料之中,他们这几个月来极力避免见面,无非是想要把无可避免的一场大战拖延到她产后而已,按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的确不适合有什么过于剧烈的情绪起伏,因此不管旁人怎么劝说,她都气定神闲稳坐钓鱼台,如此到了二月里,连张太后都急了,亲自到乐琰住处问了几次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求助于亲家,到了二月二龙抬头这天,秦氏终于进宫了。

要说这庆阳伯夏家,这几年来虽然是乍贵的皇亲,但作风一直还算是正派,也不曾做过什么欺行霸市、鱼肉乡

104、要生...

里的事,顶多是夏家二房在南京有些不像,但也都不曾离了大格儿。有张太后的两个兄弟在前头,人人谈起夏家,嘴里都只有夸的,虽然未曾对乐琰在宫中的战斗有什么极大的助益,但凡是乐琰需要帮忙时,夏家总是不会让她失望的,这当然要归功于秦氏,乐琰心中对她实是有些愧疚的,她一人带挈得全家富贵了自是不假,但作为夏家的两房姻亲,张家一直把秦家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又是张夫人的女儿,秦氏在夏家说话的声音,其实并不如何响亮,为了管教二房,这几年来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风言风语,这也全是为了她着想。因此她对秦氏,就格外的多了几分耐性,听秦氏说了些夫妻要和睦相处的道理,这才道,“继母说得也是有些道理,只是我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事?再说,要我向他低头,绝无可能。”

她与秦氏说话,素来是和和气气的,哪里有过这样强硬的态度,秦氏怔了怔,一时竟是不知如何接话才好,想了半日,才道,“小夫妻有些口角,也是难免的,但他是你的夫主,就算你心里觉得是他错在先,那又如何了?你也不是那不晓世事的刁蛮大小姐,须知道夫妻相处,就得要互相厮抬着才有味道。你若是一直这么倔强下去,到时候感情转淡了,就算有儿子傍身,也终究是苦的。再说,谁不为你肚子里的那个想,你也都要为自己的孩儿考虑,孩儿没出生你就失了宠,将来如何说得过去?”

她说的虽然有些不客气,但句句都是站在乐琰的角度考虑,乐琰也并没有生气,她叹了口气,略带一丝无奈地道,“继母说的道理,我何尝不知道呢?可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忍也忍了快三年了,难道还不够?这三年来,我自认从没半点对不起他的地方,但这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今次的事,就是个开始。”

“什么开始?”秦氏听得有些心惊肉跳,忙追着问了一句。

乐琰唇边飘上了一抹淡笑,摸了摸凸起的大肚子,轻声道,“一切的重新开始,我是再也不会过之前那样压抑的日子了,不论肚子里的这个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不会再对朱厚照让步。朱厚照他幼稚得太久了,若是全天下都没人出面点醒他,我自然责无旁贷!”

秦氏彻底被这个继女震慑得说不出话了,她沉默了下来,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容貌出众、身份尊贵的继女,在心中思忖着将要出口的话,半日,才有些软弱地道,“皇上的行事,固然也有许多不妥的地方,但你身为女子,天下事哪有你置喙的道理?纵使仗着皇上的宠爱,一时间有了些许权势,但他要动你,仍然是易如反掌,你道刘瑾为何死得那样悄无声息?你们本来就是依附于皇上生存的,他不过是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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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有了身孕的你,便有滔天权势,也只得在一夕之间撒手罢了。你难道想重蹈他的覆辙?”

“继母说的的确都是至理。”乐琰淡淡地道,“但继母难道现在还看不明白吗?自从我从皇上手里接过锦衣卫的那天开始,就为今日做了准备……我并不会只甘于一个简单的皇后身份的。”

秦氏皱眉道,“你年纪终究还不大,小夫妻素来又恩爱,有这个想头,倒也不算是你的错。皇上素日行事,也是有许多的不妥之处,但你要知道,女人要在这朝堂风云上占得一席之地,并非那么容易。我们大明从没出过权后,夏家也根本是毫无根基,只是依靠着皇上的宠爱度日,你想要成为能制衡皇上的权后,又谈何容易?”

“我原也知道这不是容易的事,否则又何须忍耐到此刻?”乐琰自信地笑了。“继母请放心,乐琰只是不想庸碌度日罢了,也没有做武则天的心思。皇上与之前的那些皇帝们,也有许多不同,为何就不许我这个皇后也与众不同些?”

秦氏叹了口气,知道这个继女此时正是雄心勃勃的时候,她到底只是继母,不好直接出言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只是夏家的荣华富贵,实在只是系于乐琰一身,她却是不愿意看到乐琰性子就此骄傲起来,终至于和朱厚照感情转淡,落得个凄惨可怜的下场,因此还是劝道,“若是如此,你就更要维系好与皇上的感情,须知道这感情,也是要靠经营的,你这样的任性,就算他对你的爱再厚,能禁得起几次口角?接下来,你总是要想办法下台的,难道你还指望着皇上首先对你低头?”

“我晓得总要有个人低头的,但我生产在即,连朝堂上的事都没心思去管,更别说去低头了。等孩子出世了,我坐完了月子,到那时再来长谈,才是时候。皇上不是说我怀着身子不好和我吵架吗?那我就等到生了孩子再和他吵,我不信他还能憋出什么逃避的理由!”乐琰精神奕奕地道,旋即又换了个坐姿抱怨道,“这几日怎么坐都腰酸背痛的,烦人得很。”

秦氏垂下头,暗暗握了握拳,这才温声道,“不论你和皇上怎么吵,家里的事,你是不须担心的。夏家的荣华富贵,本来就是你带来的,现在我们能拥有的,已是比往日多得多了。”

“继母不必这么客气,你花在我身上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乐琰哪里不明白秦氏的意思?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我与父亲的感情虽然有些淡淡的,但你对我,是真的不错。”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能为家里着想,只管安富尊荣,别这么离经叛道?”秦氏忍不住了,终于是冲口而出,旋即她就觉出了自己的放肆,但横竖话已出口,便摆起了继母的架子,严厉地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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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乐琰。

乐琰苦笑了下,并没有动气,发自肺腑地道,“天下人都不会懂的,在你们眼里,皇上与我,乃是一对最恩爱不过的神仙眷侣。但这恩爱,是我克制着、压抑着自己换来的,若是要这样活一辈子,我一生还有什么意思?皇上对我就好像对一只狗,高兴了就给点吃的,不高兴就一边晾着我。我要这么活下去,还不如死!”

“我与你父亲,你姐姐还有乐琼,都不能让你稍微安稳些?”秦氏的眉头又皱紧了,“二姐,你心怀高远,我没法说你什么,但你也得脚踏实地!”

乐琰又笑了笑,她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抚着肚子略带丝感慨地道,“皇上现在与我闹上了别扭也好的,他见不到我现在的丑样子,想到我时,都是我漂亮的时候,倒也就没有破灭了。”

秦氏顿时无语,想了半日,知道乐琰终究是不会为了夏家回头的,也只得道,“你们夫妻之间,还真是不同寻常。”乐琰哈哈大笑,乐道,“什么事儿都自有好处的,难道继母还真以为我现在很美不成?”

两人也就按下此事,又说笑了一番,秦氏有心要找几个例子来教乐琰学晓夫妻之间相处的道理,便问她道,“你与青雪、玲雪可还有联系的?”

“不曾,她们也都出嫁了吧?”乐琰倒是多年没听到这两个名字了,闻言忙问道,秦氏点头笑道,“是,青雪倒还好,现下也生了儿子。倒是玲雪与丈夫处得很不好呢,据说三不五时就回娘家哭诉婆婆刻薄,姑爷又不疼惜她。”

乐琰还记得玲雪的夫家也是京郊一带颇为殷实的地主,出嫁时丈夫已经举人了,想来也是有些前途的,也为玲雪叹息道,“虽然她是张家的女儿,但到底不是长房的,将来分家出来,倒是不大好借英国公的名字去压人。想来在家也是常摆小姐架子,才惹得夫君与她离心吧。”

“夫妻间的事,谁说的清楚?玲雪倒是说他不是个正经人,日日沉迷于那些淫诗艳赋的,劝了几次,他还反过来说玲雪不学无术,没能和他夫唱妇随。”秦氏颇有些不以为然地道,“这张家也是的,丽雪教的知书达礼,偏偏嫁了个武官,怎么青雪与玲雪反倒只是认得几个字而已?”

“当年也是教导过的,无奈孙夫人觉得女儿家不以读书为要,也只是认了几个字就强着去学绣花了。”乐琰摇头道,“当时也不觉得什么,现下出嫁了就吃亏了。将来我们也要好好教导肚子里的这个,务必不要行差踏错了,那就是一生的惨剧。”

两人又说起众人的近况,纹贤嫁了李东阳的本家侄儿,两人到宣府去了住下,正与婉玉并她丈夫住了隔壁,说起来,婉玉的丈夫还与那李指挥是同僚呢。当时纹贤与婉玉的身份,何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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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地下?如今却要以姐妹相称,两人都嗟叹了一番,秦氏才道,“婉玉也不很得意,她连着生了两个女儿,丈夫又是个野性子,年前写信回来与青金,说是那人常在外头眠花宿柳的。”

“江指挥的性子本来就倔强得很,婉玉和他要是能恩爱起来才怪了。”乐琰淡淡说了一句,便又问道,“丽雪也许久未曾有信来了,她在顾家可还开心吧?我有心要让锦衣卫去打探打探消息,又总是忘了。这出嫁了的姐妹们,联系也是渐渐地就这么淡了,不说别的,年氏与我都在京中,可这大半年来,就没能见上几次面。”

“丽雪又有了身子,婆婆强要与小侯爷纳妾,她也心烦着呢。小侯爷待她倒是好的。”秦氏近年来与张家走得很近,对丽雪的消息,自然是知之甚详的,忙说道,“这几年她侍奉在婆婆身边,也吃了不少苦头。说起来,你算是个极幸运的,太后对你,可是没得挑的好。”

“是,若是她不中意我,我吃的苦头可就多了。”乐琰也坦然道,“天下间有我这么幸运的人,倒也不多的。何止太后,太皇太后也是个极为慈和的,我虽然闹腾出这么多麻烦,两个老人家口中可是一句不是都没说过。”

若是乐琰生的是个女儿,就不晓得之后还能不能享受到这个待遇了,秦氏暗叹一声,又笑道,“何止如此,皇上待你难道不好?你看你的这几个姐妹,谁的夫君有他那样疼你?”

“杨慎待黄娥就不错么,小侯爷也极疼惜丽雪的,更别说小公爷与年氏之间,也是波折重重,这才修成正果。”乐琰有些不以为然,回了一句。

秦氏失笑道,“你再别提小公爷了,所以说我是看不上甄氏的为人呢。镇远侯夫人要给小侯爷纳妾,她气得暴跳如雷。这边年氏才传出有了身子,甄氏就张罗着要为张仑找个通房。连老夫人都看不过眼,问她,‘当年你怀着我孙子的时候,我可曾给你添过堵?’甄氏这才罢了,闹得大家脸上都老大的不好看。年氏也是面上光鲜,一肚皮的苦水。”

“那也是她自己选的。”乐琰不为所动,耸肩道,“她要坚持找个合心意的,就得受这么多苦。继母且瞧着吧,以年氏的手段,不到三年,必定能把上下都抹平的,她不过是刚嫁进张家,没个儿子傍身,说话没底气罢了。若是这一胎生的是儿子——哎哟,我这说的不就是我自己吗?”

两人相对大笑,秦氏乘机道,“年氏可是把张仑笼络得死死的,你也不能落后了,就算生了儿子,也不可放松了皇上那头,将来再生几个,你说话就有分量了。”

乐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她虽然也希望自己肚子里的是未来的大明天子,但如果真的是女儿,难道就不爱了?再说在

104、要生...

这么落后的卫生条件下,她顶多再生一个,朱厚照都要烧高香了,要再生更多,岂不是把自己当成母猪了?因此只道,“先看这一个是男是女再说吧。若是男孩,便缓上几年也是好的。”又说了几句话,秦氏便起身告辞,乐琰捧着肚子送她到了门口,秦氏忙嘱咐道,“你快回去好生呆着,春天风大,仔细着了凉。”说着,方叹了口气,转身去了。

乐琰望着她的背影,想到秦氏进门以来十多年,与她之间的那点情谊,也不由得心里酸酸的,但她的心意,倒是极为坚定,并不因此有所动摇,芳华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娘娘,仔细风大,还是快进屋去吧。”

乐琰应了声,动了动,忽然觉得小腹一紧,一阵剧痛侵袭而来,她连忙把住门边,苦笑道,“快把继母请回来!这胎儿是男是女,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105

105、是男是女?!...

乐琰到如今才堪堪迈入了怀孕九个月的门槛,众人都想不到她胎动得会是这样早。一时都慌了手脚,还是乐琰掌得住,先净了身,又忍着阵痛吃了些点心,产婆与太医都到了跟前了,这才进了早就预备好的产房,秦氏与芳华一边一个握住她的手,都是强笑着给她打气,乐琰还与他们说了些笑话,心却也跳得厉害,一叠声问道,“告诉了太后与皇上没有?”

秦氏心中暗叹了声,轻声道,“已是派人去寻了,皇上恐怕还在外廷议事,太后人该在咸熙宫,这就都过来了,别着急,悠着些,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乐琰疼得满面都是冷汗,死死地捏了秦氏的手,央求道,“继母,会、会不会很疼啊,我,我怕……”

秦氏看她脸色发白,疼得上唇都颤抖了起来,也是一阵心疼,轻声道,“会,但忍着些也就过了,这世上的妇人,谁不曾有过生产的日子?还不是都熬过来了?”

乐琰忍痛笑道,“继母别、别骗我……这时代的生产,一脚踏在鬼——啊!”话尤未已,她又疼得大叫了起来。

且不提正院这边怎么着慌,朱厚照此时却并不在外廷,而是满面不耐烦地坐在咸熙宫听训,张太后已是说了近一个时辰,都没能从这小祖宗口中掏出一句话来,问他为什么要与乐琰吵架,不说,劝他放下架子体恤乐琰是个孕妇,先去求她和好,不去,总之就是怎么都不好,此时正气得在当地来回踱步,回头发狠道,“你当哀家愿意插手你们的事?皇后才除了刘瑾就与你分居,不是你昏庸,就是她悍妇,传出去很好听吗?你是不在乎青史上怎么写你的,是不是?”

朱厚照还真不在乎这玩意儿,但他也不好说出来再气一气母亲,却也不愿就此对乐琰低头,扭头哼道,“反正娘别管就是了,我们还有架没吵完呢,待到吵完了,好还罢了,自是如以前一样,不好的话,她会做什么事出来,我还真不知道——她连刘瑾都能背了我一杀了之,谁知道她胆子大到什么程度呢?没准一狠心连我也杀了,也是说不准的事!”

张太后实在是头大无比,瞪着朱厚照半日才气道,“小畜生,你真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我不管,反正你们快些吵完,好也是她当皇后,坏也是她当皇后,你想换人,我是不许的!当年千挑万选才选了她,我看你也乐意得很,怎么才吵一次你就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当你是个薄情汉呢!”

“是我薄情还是她薄情,可难说了。”朱厚照想到乐琰说的,“你只能打零分”,就翻了个白眼。张太后气得拍了桌子,大喝道,“难道她还能把你休了?”

母子俩正在这斗咳嗽,那边消息一传来,张太后就坐不住了,匆匆扔下一句,

105、是男是女?!...

“你去不去守着我不管,我是要去的。”便扶着宫女的手匆匆地去了,朱厚照呆在当地,算了算日子,也觉得早了些,忙叫过张永来责问,“你不是说皇后最近身子还算安稳,怎么这么早就发动了?”

张永满心的冤屈,只是没有地方诉说,乐琰近日能吃能睡,除了小解得频繁了些,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算是极健康的孕妇了,谁知道才进了九个月就发动起来?他是个粗人,当下就嚷道,“娘娘近日里的确没什么不妥,再说了,我一个内侍也不好老进娘娘的屋子,还不都是托宫人询问?皇上若是嫌奴婢打听得不全,为何不自己去看望娘娘?”

近日里除了张太后,内阁有李东阳,朝廷有南雅唐寅,连朱厚照身边的近人都有张永谷大用,句句话都在提点着朱厚照找乐琰和好,朱厚照早已烦不胜烦,但此时却无暇和张永计较,他在当地走了几步,一时想到乐琰那句‘你只能得零分’,心肠就硬起来,一时又想到这女人家生产,一只脚踏在鬼门关里,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恐怕就要痛悔终生,又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去产房外等着。

这时候就要有个意志坚定的人了,若换做是谷大用,恐怕还要揣摩朱厚照的心情,再决定怎么说话,张永想得却很简单:娘子初次生产,做夫君的不到产房外去等候,也委实太过无情。当下便道,“皇上快随奴婢到产房外去等候吧,这女人初次生产,产道狭小,极是凶险的。奴婢上回进去打探时,还听得产婆在那碎嘴,直说娘娘的肚子大了些,恐怕不会太顺遂呢。”

朱厚照一听这话,顿时也坐不住了,自我安慰道,“我只是在外头看看,决不进去,也不算违背了我的话。”便随着张永出了咸熙宫往豹房去。原来他那一夜对乐琰所说的‘要吵,等你生完孩子来吵个够’,竟是极认真的,因此这几个月来,虽然也难耐心中的关切,但只要想到乐琰的那些无情话语,就铁了心要等乐琰生产完毕,两人再好生大吵一架,若是乐琰真的对他没有爱意,他也决不会眷恋不舍。这段日子来便凭着这一口气在苦苦支撑,也不曾多想,到了此时,也难免在心中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压着脾气与她见上几面,说些关怀的话,但一想到乐琰那极端愤怒的指责,他又有些心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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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心中虽然难受,但却并没有放慢脚步,不多时也到了产房外头,只是他身为男子,肯定是无法与妻子见面的,张太后已是进了产房,太皇太后王氏年纪大了,禁不得血气,便在堂屋坐着等消息,朱厚照踱了踱步,也到祖母身边坐下。王氏乃是过来人,看他脸上又是担心,又有些不忿,便知道这是朱厚照心中还没消气,当下就柔声道,

105、是男是女?!...

“这女人要生育孩子,并不容易呢,我是个没经历过的,但你娘生你时,叫了一日一夜方才生下你来,嗓子都叫哑了,血流了几盆,直是去了半条命方罢。”

朱厚照吓了一跳,讷讷道,“怎么那产房里还没什么动静?”王氏笑道,“你媳妇这才进去多久?产道还没开到十指,叫也是无用的,因此她只是忍着不叫,恐怕到了要紧关头没了力气。”

祖孙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王氏有意无意道,“这女人啊,都肯为男人怀上孩子了。有什么是不肯为他做的?你媳妇对你不错,你要多担待些,三个多月前的事了,就别计较那么多不成吗?”

她语调温柔,娓娓说来,倒叫朱厚照无法反驳,低了头听训,王氏从来都是温柔慈和,无关的事,不肯多一句嘴。尽管小夫妻闹得如陌路人般,她也从不教训朱厚照或是乐琰,此时这样说来,朱厚照倒听了进去,不由得就想道,“是啊,她若真的不爱我,哪里肯为我生孩子了?只是她的心也太大了,我那样对她,她却仍是不满足!难道我这三年来就没做对过一件事,让她只能给我打上零分?”

他心中乱糟糟的,正是没理会处,就听得有人匆匆奔出来道,“开了五指了,拿煮过的白布来!”说着,便有人跑去端了一大盘子的白布进来,王氏忽地道,“哎哟,发动得早了些,赏钱诸事都没预备下,管事的人都在产房里,这可怎么处。”说着,忙叫了个宫人进去,把芳华给请了出来。

朱厚照见芳华钗横鬓乱,袖子高高卷起,手上青紫遍布,不由得惊道,“怎么生产要用这样大的力气?”芳华强笑道,“是娘娘疼得慌了,捏出来的。”说着忙放下袖子,听王氏吩咐了,现叫人出来开库房领银子,又将早置办下了的吉祥物事挑到一间空屋里,安顿宫人们前去分检,预备着赏人。

如此忙碌了一番,产房里已经传出了乐琰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间杂着人声喊道,“娘娘别喊了,免得到关键时候没劲儿。”于是声音又低了下去,朱厚照呆呆坐着,想到芳华手上被捏出的青紫,心乱如麻。王氏见了,只是微笑。

过得了半个时辰,乐琰又喊叫起来,一边喊还一边大骂朱厚照没良心,不来看她,又哭叫着只说不生了,朱厚照再按捺不住,几步到了窗下叫道,“我在外头呢!你只管生你的!不生了,也没人把孩子塞回去!”

产房内顿时是笑声一片,张太后的声音尤为明显,“这两个小冤家,偏要到了这时候隔着窗子和好!”朱厚照脸上发烧,待要走开,听着乐琰的叫声,又拔不动脚,又听得乐琰一边呻吟一边骂道,“没……啊!没良心!三个多月不来看我现在才来?!娘呀!怎么这么痛!

105、是男是女?!...

我不生了!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娘娘,这还没开到十指您就痛成这样,开到十指了可要更疼的。别疼晕了,那可怎么处!”众人又七嘴八舌劝了起来,乐琰一阵急促痛苦的喘息,听得朱厚照头皮发麻,才虚弱道,“是,我生还不成?我要……我要小解,扶我起来,再拿些参汤来我吃。”说着,有个产婆道,“娘娘别再移动了,已是开到了七指,快了,开到十指便要剪阴门了!”

朱厚照平日里对武事极有兴趣的人,听得都是一阵阵的心悸眩晕,乐琰静了静,怕是阵痛了起来,又大哭起来叫道,“我不生了!我……我好怕啊……”

众人又是一阵安慰,朱厚照忙道,“生了这个再说,箭都到弦上了,你还说这个。”

乐琰一边喘息一边回道,“我哪里知道会这么疼!你倒是自己来——试试看!”

“我要能生还轮得到你嚣张?”朱厚照不禁调笑了一句,众人都偷笑起来,他才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过于亲昵了,忙又绷着道,“快别说话了,省些力气。”

产房内便静了下来,不多时张太后探头出来道,“别在这傻站着偷听,快回去坐着,叫人给你包扎手。”

朱厚照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把住了窗户,握得太紧,手被窗棂上的木刺给挫伤了,乐琰在屋里又一叠声问道,“他怎么也受伤了?他不要紧吧?”朱厚照不免出声解释了,这才茫茫然回了堂屋,王氏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只是微笑不语。

一时院中来来往往都是宫人女官,乐琰在屋里时而痛叫几声,又沉寂下去,朱厚照随手寻了张手绢将血拭了拭,茫然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起身走几步,又到窗下问乐琰如何了。次次都是别人回道还没开始,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屋内人声忽然嘈杂了起来,纷纷都道,“开了开了,快剪会阴。”接着,便是乐琰一阵高过一阵的尖锐痛叫,朱厚照被她叫得心慌意乱的,方才止住血的小伤口,又迸裂了开来,王氏微笑道,“莫怕,这才只是开始呢,现在你就受不了了,你媳妇在里头,还不知多痛呢。”

朱厚照扁了扁嘴,王氏乘机款款道,“不论你们俩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看在她痛成这样的份上,你也该消气了。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就是要比妻子宽大些,否则怎么顶天立地?”

朱厚照胡乱应着,此时他早把吵架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担忧乐琰,应付了几句,仍是踱到了产房外头,王氏见了他的样子,便知道朱厚照听进去了,暗自点头,也不再多说。

朱厚照在产房外头转悠了一会儿,果然听得那产婆纷纷都道,“娘娘别喊了,稍后便要使劲了,头已经下降了。来,用劲!”说着,乐琰那尖锐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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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转成了呜呜闷喊,又有张太后与秦氏的声音道,“软布快拿过来让她咬着,快,嘴唇已是被咬破了。”他越发是心惊肉跳,在窗外来回踱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乐琰几近声嘶力竭的喊声忽地一松,便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众人欢呼道,“出来了,出来了!”朱厚照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忙扶住了身边的柱子,又听得人道,“娘娘别睡,喝口参汤补补精神,还要剪脐带缝会阴呢。”朱厚照听到了,也是十分心疼,但他此时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只听屋内张太后也迫不及待地道,“是男是女?”连乐琰虽然虚弱得声音都小得几乎传不出来了,也是坚持着问道,“是男是女?”

那产婆想是正抱着小婴儿擦拭,此时正在翻看,不过数秒便笑道,“恭喜恭喜,乃是个——”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对大家不错吧,本来也可以昨天加更,到今天来发下一章的。

不过我想那太残忍了,何必吊大家胃口长达十多个小时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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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106、你进不进来?...

那产婆想是正抱着小婴儿擦拭,此时正在翻看,不过数秒便笑道,“恭喜恭喜,乃是个小皇子!”院内院外,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朱厚照靠着柱子使劲闭了闭眼,才起身冲口称贺喜的宫人太监们笑道,“同喜同喜!一会儿全都下去领赏!”满院子顿时都是喜气洋洋,连太皇太后王氏都坐不住了,站起身进了产房,要看她的曾孙,唯独朱厚照却是不好进去的,里头血腥气大不说,乐琰还正在缝合会阴,场面不雅,因此他虽然心急着要看儿子,但却也只能在外头看着芳华喜气洋洋地分发赏钱,一时想起来,又到豹房私设的小香堂里给父亲上了几支香,这才返回来要看儿子,但张太后坚持不许孙子出来吹风,乐琰又要立刻开始喝汤药却除体内恶露,皇子出生,还有许多事情要朱厚照出面去办的,他只得隔着窗户听了几耳朵儿子的哭声,便又离去。

小皇子的降生对于大明帝国来说,那是绝对的利好消息,不但皇后的人欢欣鼓舞,消息传出去之后,京城人民也自发地放起了鞭炮,为皇后贺喜,这位在民间声望正隆的贤后有了第一个儿子——即使是百姓也能咂摸出这消息的滋味:如果胎儿能平安长大,那么他几乎肯定就是大明未来的皇帝了。

但作为皇子的母亲,现下全天下女人羡慕的对象,皇后夏乐琰的生活却远非是众人想象得那么惬意,毕竟不管她的身份多么尊贵,反正身为产妇,她在坐月子期间照旧是不能洗澡洗头,并且因为乐琰坚持要亲自喂养小皇子十天再将他转手给奶娘,头十天里她的饮食还不能放作料,因为她的会阴窄小了些,伤口较大,平时只能躺着不好乱动,因此到了第一日晚上朱厚照进来看儿子时,她也坚持不肯见朱厚照,小皇帝与她之间本来就有心结未解,听说乐琰不愿见他,只当是乐琰还没消气,他也有些傲气的,哼了一声自抱着儿子去逗了半晌,小宝宝也不理他,自己睡得很香,朱厚照看了看便觉得无趣起来,皱眉道,“这小娃子怎么这样的丑,浑身还皱巴巴、红通通的。”

芳华带着奶娘进来接过了金丝彩绣襁褓,笑道,“到了明日皮肤舒展开了,就好看得多了。”说着,看了里间一眼,又轻声道,“皇上别和娘娘计较,她正嫌自己又脏又臭又丑,在闹脾气呢,到了明日准就好了。其实娘娘心底是很想您的。”

她素来不会说谎,乐琰与他冷战的这几个月,芳华与高顺来回传话,在朱厚照跟前也混了个脸熟,朱厚照晓得她是有一说一的,心里就松了松,甜了甜,面子上却故意绷着,淡淡地道,“知道了,让她好生休养,朕明日再进来看她。”

乐琰这头,听了芳华的回话,心里也微微一松,她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