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已是有了八个月的身子,小包子也懂得要照顾母亲,挣扎着下了地,才眨巴着大眼睛,疑虑地道,“可是祖母对我说,爹爹是出去玩了!”

张太后也是被朱厚照的叛逆举动气得不轻,有这样的说法,不足为奇,当然乐琰也不是站在朱厚照这边,但是小包子才这么小,对他说话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免得他小小的心灵不知所措,乐琰想了想,便问小包子,“小包子是喜欢每天都认字,还是喜欢认五天的字,再玩两天?”

小包子毫不犹豫地道,“每天都认字!”

乐琰额上滴下了一滴汗:虽然小包子认字的速度不快,但这孩子的确是很肯学,并不以认字为苦。她只得又问,“那是喜欢每天都吃青菜呢,还是吃五天,休息两天?”

小包子也和所有孩子一样,比较挑食,不爱吃绿叶菜,听了乐琰的话,沉吟了片刻,便迟疑地道,“能不能每天都不吃呀?”

芳华忍不住乐出了声,乐琰白了她一眼,又对小包子道,“这可不行。你爹呢,也和你一样,不喜欢每天都上朝,从早工作到晚,可是大臣们却不肯让你爹休息,所以,他只好把一年的份都积攒起来,再出去办点私事!”

小包子默不做声地想了一会,才抬头问,“爹要做的是什么私事呢?”

这孩子虽然不是很敏捷,但还好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糊涂人。乐琰顿时有了几分宽慰,想了想,笑道,“天子无私事,爹爹要做的也不能说是私事,身为天子,应当了解在自己的国土上都居住着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唯有这样,才能当一个合格的天子。爹爹已经去过了西北,现在是去别的地方走走的时候了!”

小包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可为什么大臣们不许爹爹出门呢?”

“大臣们想的,和爹爹想的不一样!”乐琰沉思了下,知道这是给儿子培养世界观的好时候。当然,她没有希望把小包子养成一个纯粹的现代人,再也不会有人和她一样,知道现代人在大明生活的苦恼。但是,她也不想让小包子成长为一个典型的明朝人,“并没有谁是错的,谁是对的,大臣们害怕爹爹在路上出事,而爹爹呢,又不想惊动太多人!”

小包子终于笑开了,点头道,“就像是养娘要我吃菠菜,我不想吃,可养娘也没有错!”

乐琰顿时心花怒放,只觉得小包子是世上最聪明的孩子,把他搂在身边亲了又亲,笑道,“你说得对!两边都没有错,都是为了天下着想,太子要记住,我们吃的用的,并不是凭空掉下

141、那啥,快追啊!...

,而是天下万民奉献给我们的,所以,我们也要好好的治理天下,让他们过上富足的日子!小包子也要为了这个目标,好好学习!”

小包子认真地点了点头,小脸上写满了决心,乐琰看了,十分的高兴,他看了乐琰一眼,却又泄了气,喃喃道,“我想爹爹了……”沮丧地低下了头。

乐琰又何曾不惦记着朱厚照?多年夫妻,情投意合,虽然也有矛盾,但终究是恩爱的,朱厚照这一个离家出走,叫她好几夜都睡不好觉,只是当着小包子的面,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得笑道,“小包子要乖,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你有什么话对爹爹说?说给娘听也是一样的。”

小包子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那娘,我今日能休息休息,不吃青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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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朝廷终于作出了决定,由杨一清率兵到江南评判,原本的三边总制职位,便移交到仇钺手上,这也是员干将了,主要决定,还是杨廷和做的,乐琰也没有多说什么,便通过了这个决定。

杨一清本来就在宣府,距离京城没有多少路,不到两天便回到京城,和户部讨价还价,要军粮,要银两,不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明前几年来没有多少钱,孝宗就不敢妄动刀兵,就是这个道理。如今国库虽然不能说宽裕,但平个叛的钱那还是有的,杨一清很快要到了满意的筹码,回头接应了自己惯使的杨家兵,一路疾行下江西去了,这自不待言。

乐琰这边,却有个小小的插曲:乐琼一直在杨一清身边学艺,虽然因为外戚的身份,几年来没有功名在身,但也颇学了一身的本领,他比乐琰小了九岁,今年才刚止十四岁,原本秦氏是不放心他跟到战场上去的,他才随杨一清回了京城,便把他软禁在府中——小伙子很有精神,听说师父要去平叛,高兴得上蹿下跳。

不想,乐琼竟是个学习能力极强的人,知道了姐夫的事迹后,一下就来了主意,他是习练过武艺的人,庆阳伯府哪里困得住他?在杨一清点兵出京后的一晚,便直翻墙出了夏府,投奔师父去了。

秦氏一开始不见了乐琼,着急得直如热锅上的蚂蚁,后来乐琼捎来信说自己和师父已经会合,现在很安全,在中军帐中传递消息,倒是略微放下心来。杨一清也是个老人精了,不会让乐琼涉险的,有了必胜的这一仗做底子,将来他要进军中做事,也就有了些底气。只是做母亲的心里哪能放心的下?进宫与乐琰闲话时,不免时时提起。

乐琰却是羡慕秦氏,乐琼现在在哪至少是清楚的,现在眼看都进了十月,朱厚照居然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直到十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她从九江锦衣卫那里受到急报,称皇上在九江住下了,还主动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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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锦衣卫要他们回京报平安,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密报拿到咸熙宫,给张太后看了,让她安心不提。

屈指算来,朱厚照大约是在十月十一日前后到的九江,总算他还有点良心,没有往南昌闯,不然乐琰又要睡不好觉了,九江现在虽然也不算很太平,但总比乱成了一锅粥的南昌好得多,至少有驻兵,也有两三天的路。

杨廷和却不这么想,一开始以为朱厚照是去广州瞧瞧看看,顺便等等福船的,他都已经够放心不下的了,现在知道朱厚照孤身一人在九江,身边除了一点锦衣卫的人手之外,半个得用的人都没用,他老人家的心简直都要跳出胸口了。九江距离南昌不过才两三天的路,万一发生了什么,小皇子还小,皇后强势……这局势可就复杂了。

必须马上把皇上抓回来!

于是,怀孕已经进入八个月的皇后,又一次和两三个内阁大臣聚到了一起,只是这一次的气氛,要比之前更紧张多了——这可是江西啊!现在宁王正闹得欢呢!谁知道最后是谁倒霉,要去抓皇上,万一这路途上出了什么意外,刀剑无眼……

乐琰却比较悠闲,反正她现在就算要主动出京去找朱厚照,内阁都不会准许,杨廷和也很镇定:他俨然已是首辅大臣,谁出京都轮不到他。

大家沉默了一会,梁储主动拉开了话匣子,“皇上在九江住着,没有去到南昌,已经算是很识大体了。”随着朱厚照一次又一次的表现,这些老奸巨猾的官痞子也都认识到了朱厚照的性情,眼下这话,梁储说得是真心实意。

“皇上行事一向是谋定后动。”蒋冕就有点没格调了,为了逃避出差,什么瞎话都编的出来,乐琰忍不住无声一笑,所幸隔着屏风,只有身边的宫人看见了。“想来也是不会轻易涉险的。杨一清已经在路上了,预计不到二十天就能到九江,是否再传书一封,着他派人到九江去接了皇上保护起来?”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出差找人。

杨廷和虽然得势,但是说起资历就有点不如眼前这两人了,虽然心中有些微词,但也不好表现出来,便把目光投向了余下的几个阁臣,不想众人都是有志一同,纷纷表示自己对朱厚照同志还是有信心的,反正就一句话:这活太危险了,我不干。

“要说,这件事众先生都觉得不必出面,倒也不无道理。”见屏风外一时无人说话,乐琰便柔声开口了。“杨一清带兵下江南了,很可能在半路上,皇上会找上他们也未必的。”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人,一路赶到九江却扑个空的可能性那么大,当然没人愿意干了。

杨廷和也理解这里面的猫腻,无奈地道,“众位可要想好了,虽说这是辛苦的事,但我们内阁不派人出去找皇上

141、那啥,快追啊!...

,还要寄望于兵部,真是成何体统!”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文官系统和武官系统互相看不过眼是由来已久的事,虽然杨一清是文官出身,但是打了这么多年仗,早被当成武将了,找到皇帝这个称不上功劳吧,又挺重要的事让武官来办吗,倒也是挺跌份的。

大家还是今天天气哈哈哈,看来和跌份比,没命好像更让这些人害怕一点。

杨廷和没有办法了,乐琰便适时开口。

“这人,咱们是一定要派出去的。”她悠悠闲闲地道,“不为别的,大家也要知道,皇上的性子是大有可能打完仗后继续到广州去看看……”

那也就是说,大明今年冬季的所有典礼都得取消了不说,明年开春的一系列活动也都嗝屁了。本身打仗就是难说的事,打上一两个月也是打,一两年也是打,更别说打完这位大哥可能还真的要去广州等船的……

“必须派人去找!”杨廷和拍了板。

“不过嘛,皇上也不是三岁小孩了。”乐琰又绕了个弯,虽然她对内阁没有多大的好感,但是也不至于忍心看着头发都花白的老头子千里颠簸到战场去找人。“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出事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大。”

“万一这皇上要是想到南昌去看看——”杨廷和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现在可不是为这些老官油子们开脱的时候。

“那死了活该。”乐琰翻了个白眼。

杨廷和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传讯给杨一清,让他派人去接皇上。”乐琰徐徐地继续着自己的思路,“小国舅人就在大军里,有他在,姐夫的安全,是可以放心的。皇上只要能挺住大军在路上的这小半个月,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说的是,小舅子当然是要尽全力保证姐夫没事的,尤其是现在皇后还有身孕。

大家更放心了。

“等到皇上和大军会合了,我们的人也该出发了。”乐琰继续说,“大军的目标是很明显的,不愁找不到地方。”

她没有说完,因为已经透露出了足够的信息量:一个人找不到,一支军队你总找得到吧?去九江找人是危险了点,可军队驻扎的地方就安全了吧?

找到了军队,就找到了朱厚照,到时候怎么劝他回来就是你们的事了。

众人顿时又纷纷毛遂自荐,“微臣自幼好武……”这等于是去分杨一清的功劳,又没有什么风险的美事,当然是人人都想干。

“但是呢,军情千变万化,”乐琰又绕了个弯,“中军营也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的。”想抢功这么不仗义?想得美,“再说了,本宫担心皇上的安危,也要派出一支锦衣卫去随身护卫皇上的,他们都是好手,行军速度很快,不是年轻人,也跟不上他们的速度……杨先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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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杨慎,是不是可以去做这个说客啊?”

说来说去,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为的倒不是和杨慎的私交,当然啦,和黄娥之间的友情,也让她乐见于杨慎的上位,以及盼望着他仕途顺利。但是作为皇后,乐琰考虑的是:她手中的将军太少了。

现在可不比往年了,一个国家要发展海洋贸易,需要的就有海军,还有辽东、安南、日本……都是需要敲打一番的。

杨慎作为大学问家的地位当然是可以预期得到的,但也应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接近一下军事!

这个差事的危险性不大,又有很好的发展前景,到时候和朱厚照会合了,顺理成章地帮着平反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

说不定杨慎就走上了名将的路子呢?

乐琰笑嘻嘻地等着杨廷和的答复,又加了一句,“不过,杨先生要想好了,这一路也可能不是那么好走的,若是你心疼儿子——那就当本宫没说过这话吧!”

她虽然和杨慎交好,但是和杨廷和却有些过节,现在杨廷和说好,等于抢功,说不好,那就是舍不得儿子冒险,当然啦,反过来也是说得通的,就看杨廷和是怎么回答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加更神马的,人家……

好吧,今晚8-9点来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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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杨廷和沉默了半晌,在心底不甚恭敬地编排着乐琰的用心,终于还是无奈地道,“杨慎年小德薄,恐怕是难堪此重任!但是娘娘既然都这么说了,还是让他跑一趟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杨大人吧,众位大臣纷纷在心底鄙视了一下,乐琰见已经商讨出了应对的办法,便示意芳华宣布散会,她是皇后,自然是先退出了屋子,众位大臣一时也没有离去,纷纷夸奖杨廷和,“虎父无犬子!”

“这次杨状元要大显身手了!”

杨廷和只能苦笑着谢过众人的夸奖,又在心底问候了一番乐琰:要知道杨慎是状元不说,又是皇帝的师兄,将来大好前程是从来不需要怀疑的,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跑到九江前线去逮人?宁王在南昌搞出来的动静可不能说不小呢!

算了,儿子大了,也是该让他出去见识一下风风雨雨了。他苦中作乐地安慰着自己,如果杨慎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的话,将来也不要指望他能接续自己的脚步,在政坛上做出点动静了!

且不提杨廷和这边自我宽慰,乐琰回到正院后,先是抱着小包子说了一会话,便躺倒床上休息了,她怀孕已经进入了第八个月,早产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本来这个时候应该以卧床静养为主,无奈朱厚照不老实,也只得挺着大肚子出来稳定军心,又要安抚小包子的情绪,一时对朱厚照的思念与埋怨,都上涨到了顶点。

“若是生产的时候还是连个消息都没有,那生出来的孩子就姓夏!”她发狠地对乐瑜抱怨,“换个别的时间出门,我也就不说他了,非得在我身子沉重的时候来这一套,现在好了,本来可能还赶得回来迎接孩子出生的,宁王又不消停,真不知道他会鬼混到什么时候才回京了。”

要是换了个人,也就跟着乐琰埋怨朱厚照几句了事了,乐瑜却很有几分不客气地道,“要是你们第一次去天津的时候,你就能把皇上劝住,恐怕现在他也想不到下江南的事吧?”

乐琰一想也是,只得叹了口气,惆怅地道,“是我傻了,不该对他抱有太高的希望!这男人的心太野了!”不过,比起历史上那个荒唐加成版的正德,朱厚照也已经算是比较靠谱了,虽然说生育是比较危险的事,但是这一胎明显没有小包子的时候来得危险,一则之前已经生过一次,二则或许是因为怀这胎的时候,乐琰的烦心事比较多,肚子也没有第一胎沉重,想来到时候生育会是比较顺风顺水的,她便也接受了朱厚照在生育时不会陪在她身边的事实,只是想到了难免要埋怨几句。

过了几日,从九江一路加急,送来了一封信,写信人自然是荒唐的逃家皇帝朱厚照先生了,朱先生在信里对自己鲁莽的行为做了忏悔,

142、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关切地询问了妻子的身体状况,并且表示自己本来只是收到了南昌等地不稳的密报,想到南昌看看情况就回来的,因为他带了关防,可以调动各地驿站的快马,本来很有信心在乐琰生产前赶回京城的,没想到才到了九江南昌就乱了起来,现在从江西往京城的官道已是走不通了,他会尽可能在乐琰生产前打下宁王回京陪伴妻子的!

乐琰虽然知道他说得好听,恐怕真实的心意还是要到广州看看,但反正现在朱厚照在外不归已经成为既成事实了,她再发火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因此甚至还故作大度地回信叮嘱他不必着急,慢慢打仗……反正就算现在他把宁王打下来,再赶回京都有点来不及了!

这封信寄出之后,南昌终于正式乱起,宁王以朱厚照胡作非为、荒唐不羁为借口揭竿而起,意图兵谏,南昌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即使有锦衣卫在,九江与京城之间的通讯也变得断断续续的,经常受到影响,朱厚照也很快就等到了杨一清的大军,来信给乐琰报了平安。

南昌虽然打得是如火如荼,乱得可以,但京城却还是没有什么紧张的气氛,今年大部分地区的大丰收,让各地都比较太平,往年在秋收时会大量出现的农民起义、佃户闹事、山贼掠劫的现象,今年都有所减少。也就是江西周边省份的驻军纷纷向省界集结,等待杨一清的安排罢了。谁都不认为宁王会成功地颠覆政权——开玩笑,他手头有三四万兵马就算不错了,但是要彻底把他老人家打服,显然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在这样紧张中透着些许轻松的气氛中,杨慎带着一队精干的锦衣卫上路了,虽然这件事对他的仕途肯定有很大的益处,但是也有一定的风险,别的不说,已经怀胎三月的黄娥就为此拒绝和乐琰见面,虽然用的理由是两个孕妇不好见面,但也可以看出,小才女心里还是很舍不得才圆房不久的夫君的。

乐琰倒也不以为意,既然知道朱厚照在哪里,派出去抓他的人也上了路,那剩下的事就没有什么需要她来管的了,这一胎怀得一直很平安,现在宝宝的心音已经相当明显,没事还会在肚子里翻来翻去,拳打脚踢的,叫小包子新奇不已,直呼有趣,一有空就和母亲腻在一起,盯着她的肚子目不转睛。

张太后终于也渐渐接受了儿子的性格,这一次,她没有迁怒于乐琰,而是抱着宽容的态度呵护着她和肚子里还没出世的宝宝,每过两天,必定步行到豹房正院探视乐琰,乐琰也领了她的情,婆媳俩重回和睦,时常坐在一起议论宝宝的性别。

当然为了大明着想,乐琰是希望自己能生个儿子的,在古代,小孩子长到七八岁夭折的事根本是屡见不鲜,当然小包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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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起来很健康,一点夭折的迹象都没有,但是能上个双保险当然是更好。不过张太后却是别出心裁,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儿,她一向偏爱女儿,可惜自己生育的小公主三岁就夭折了,而永淳公主、永福公主又到底不是亲生的,隔了一层,若是乐琰生的是个女儿,她也一样喜欢。

乐琰当然是乐见张太后的开明态度,虽然朱厚照不在宫中,但乐瑜、秦氏都不时进宫探视,一时间豹房正院人来人往的,倒也热闹,没有让她感受到过多的寂寞。只是闲了难免要拿锦衣卫的密报来看,又要吩咐人把密报抄送到几个大臣之手,始终也不能完全从政事中脱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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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战事的最新动向,必须看锦衣卫的密报而不是杨一清本人的战报,也算是大明的潜规则了。要知道战争是变化的艺术,也没有谁会吃饱了撑着把自己的战术目标透露给对方知道,所以不管是真败还是假败,大胜还是惨胜,对上面都是只上捷报的,这也是主战者不愿让朝廷对自己失去信心,临阵换将的原因,除非是掩不住的大败,否则是报喜不报忧,报胜不报败。就算这一次朱厚照本人都在杨一清的队伍里,但老将军也没有破例的意思,报上来的都是小胜,什么今天打了南昌附近的一个小地方啊,明天又俘获了几十个宁王的人什么的,会读战报的人都能体会出老先生的意思:战局一时还比较胶着。

锦衣卫呈上来的报告就更直白了一点,除了详尽的战场报告之外,还有当地卫所百户对战局的分析,大约消息滞后时间只有七天左右,在当时这已经算是很快了,不过好在朱厚照想来也是明白乐琰的担心,锦衣卫的战报中,次次都有他写来的亲笔信,夫妻多年,乐琰当然认得出他的笔迹,因此虽然有些不放心,但大体上,还是不会胡思乱想的。

就这样,进了十一月,南昌还打得是如火如荼,虽然宁王已经尽显颓势,但是还咬着不肯投降,他手下的散兵游勇、残军败将在当地分散开来,时不时的就能给官军添上一些麻烦,看来,朱厚照今年要回京过年,是不大可能的了!

既然如此,就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百官面前了:冬至祭天,除了国家大乱之外是没有中断过的,今年皇上在外头,谁来祭天?

答案也只有一个了:小太子。

于是小包子就被抓了壮丁,恶补起了宫廷礼仪,为的就是让冬至那日祭天时,他可以代表天下百姓跪拜祭祀,这里面自有一套烦琐的礼节,叫小包子学得是苦不堪言,整日里惦记着在外头打仗的父亲,嚷着要叫父亲快些回来,他好躲开这些个可怕的礼部叔叔们——两个礼部郎中特地进宫教导小太子,没想到得到的称号却是笼统的礼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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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们,叫他们不由得是好气又好笑。

几天下来,小包子瘦了不少,原本圆滚滚的脸蛋,现在已经尖了起来,乐琰如何不心疼?可惜朱厚照不在京里,的确是只能让小包子祭天,就算百官肯让她去,她也都跪不下来:现在她随时可能临盆,连屋子都不敢出。只得吩咐小包子的养娘,叫她千万注意,让小包子别冻着、累着了,连识字课程都一并暂停。惹得小包子还以为乐琰当时和他举例时所说的,认五天字,休息两天的意思是,休息的两天里要学礼仪,直呼宁愿认字。

张太后看在眼里,也有些焦急,和乐琰商量道,“笨鸟先飞……小包子虽然说不上笨,但比起你们两个小时候的鬼灵精,还是差得远了。要不要早些给他开蒙?”

“过年才五岁呢!”乐琰很是舍不得,小包子要到正德八年的二月才满四周岁,四岁就开始上学读书,实在早了点吧?这可不是说认字一样,可以今天多认几个,明天多认几个,开蒙的意思,是小包子以后每天早晚都要去上学,对四岁小孩来说,这是很残忍的一件事。“少说也等到七岁、八岁,再开蒙吧?”

张太后沉默了片刻,才道,“七八岁的时候,你都会对对子、作诗了!”

乐琰想到前尘往事,不禁有些心虚,当时她那也是因为金手指附身,才有这样的惊人表现。不过朱厚照当时虽然没有什么高超的文学造诣,也能做懂好难的数学题了,从小包子现在的发展势头来看,他显然没有朱厚照的早慧。

“皇上春秋正盛,”她也只得从另一个角度来安慰张太后了,“今年才二十三岁呢!”

张太后顿时宽慰了,孝宗的身体一直不好,也都活到了三十六岁,朱厚照身体健壮,拉得起两石的弓,每天不去校场摔打身体都不会罢休,活到四五十岁那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

“说的是。”婆媳俩相视一笑,也就放下了让小包子提早启蒙的事,可怜小包子全程都在听着,却都没有听懂,只得眨巴着大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母亲,巴望她能为自己出面,减少练习的时间!

或许是小包子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才华,虽然出发到京郊斋宫之前,他还吓得大哭起来,直嚷着不肯离开豹房——自从出生以来,他还真的只出过一次门,父母还陪在身边,这次乐琰是不能跟着去了的,随行的只有养娘。但是乐琰提心吊胆把他从斋宫盼回来后,他却是一脸骄傲自得地跑到母亲身边,炫耀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好多叔叔跳舞!”的光荣事迹,乐琰不由得哭笑不得,原来小包子一直觉得自己学的是某种高难度舞蹈……当时在天坛带领百官祭天,就是带着好多叔叔们一起跳舞!

虽然这件事对小包子来说,顶多就是

142、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去外地走了个穴,但是朝臣们可不这么想,小太子今年才四岁,就已是透着稳健的风格,在天坛上,就算被众人注视,行为举止都没有乱了方寸,可见的性子根本和太子就不一样!虽然宫中传出的口风,暗示了小太子可能没有当今圣上那样的聪明才智,但这对大臣们来说却是个好消息——稳重,就代表他不会和朱厚照一样,没事乱跑,不那么聪明嘛,也就不会把群臣气得七窍生烟又无计可施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确保太子不会成长为如今皇上那样的人!

什么东宫游乐场之类的事,是绝对不能再重演了!

小太子的教育必须摆到日程上来说,甚至,还必须和皇后好好沟通,让小太子身边出现刘瑾、张永等八虎样宦官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说来也可笑得很,小包子的教育问题,居然促成了阁臣们第一次联手主动寻求皇后的帮助,而不是如以前一样,态度暧昧地接受着、或是提供着乐琰所给、所需要的东西。杨廷和不过是在几个阁老休息时略微提了提这个主意,整件事便在一连串的赞同声中定了下来。

不过现在,就算是什么军机大事也都无法打扰皇后了——十一月十三日,乐琰胎动,她现在正在豹房生产着呢!王太皇太后、张太后、秦氏、乐瑜并年氏等人都进宫在正院候着,焦急地等待着产房内传来婴儿的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是男是女呢,嗯嗯

明天要不要加更呢,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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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出马不出马...

经过两个时辰的焦急等待,产房内终于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中气十足的哭声,太皇太后王氏有年纪的人了,已是到正房去休息,此时听了这一声,忙起身出来,与秦氏、乐瑜等人互相道喜,没有过多久,产婆满面笑容地推开了门,喊到,“母子平安!恭喜太皇太后娘娘,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庆阳伯夫人,恭喜南夫人!”接着便被打赏的荷包给淹没了,众人一拥而入,围着乐琰道喜。

乐琰这次生产,虽然也受了一些苦楚,但是胜在孩子比较小不说,也有过生育的经验,因此不到两个时辰就生了下来,算得上是很顺利的,此时正靠在床头疲惫地喘着气,让身边的宫人,给自己擦拭着身子。虽然不是女儿,让她心里若有若无地有些遗憾,但,儿子也的确迎合了更多人的审美,让众人都笑的合不拢嘴,纷纷恭喜乐琰,这且不说。

小包子年纪小,众人怕他误事,便叫他在咸熙宫玩耍,此时出了好消息,也被接到豹房来和弟弟见面,他见母亲一副虚弱的样子,倒并没有多高兴,看了看弟弟,就挨到母亲身边和她说话,叫乐琰好一阵欣慰,对张太后道,“有了小包子在身边,皇上尽管还在江西,都没有多寂寞呢!”

张太后对朱厚照的行为很是不满,哼了声,慈爱地摸着小包子的发丝,道,“我们小包子可不要学父亲那么荒唐!要好好的读书上学,平安长大!”

乐琰只是笑,却不接口数落朱厚照,过得了一会,自然众人也都下去休息。

朝中众臣得到了消息,也都很是喜欢,毕竟对于皇家来说,一脉单传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些,当年朱厚照就因为是独生子,孝宗一直没有舍得管束他,才养成了这位现在无法无天的性子,现在皇次子出生,当然是大喜事了。

到了正德八年一月,乐琰做完了双月子,身材也恢复了,朱厚照都没有回京的意思,宁王在南昌已经快闹腾不下去,颇有投降的意思了,他老人家就带了兵去扫荡江西、福建一带的山贼,在写给乐琰的信里,则称他要带着宁王的人头进京,做正德八年的新春献礼,还给皇次子取了个小名,就叫做小馄饨。和小包子做了一家人,对于具体的归期,却是只字不提,乐琰心中有数:这人完全就是玩疯了!

以杨慎为首的“劝归团”现在还被困在杨一清军中,和宁王做最后的决战,朝中的众位大臣们就有些蠢蠢欲动了,现在宁王只是困守在南昌附近的一所小村庄里,大有要投降的意思了,看杨慎的样子,好像也不足以震慑皇上嘛,不若由我们……

当时战事吃紧的时候,他们不出面,现在却要来抢杨慎的功劳,杨廷和肯定是不干的,但朱厚照长久在外头游荡不归,终究也不是个

143、出马不出马...

事儿!眼看的就是春天了,难道春分时的小祭祀也要小包子到天坛去领舞吗?他私下给杨慎发了几封信催促,杨慎的回话却也很无奈:他总不能临阵脱逃去劝说朱厚照吧,明知道朱厚照是要把他困住,但这事他的确是没有办法推脱,总的说来,要和朱厚照斗心眼子,杨大师兄还是少了点分量!

杨廷和再着急也只能先压下这个心事,辗转找了乐琰,先商议起了小包子的教育问题,他和张太后异曲同工,都想在今年让小包子开蒙上学,又请乐琰私底下注意小包子身边的养娘、宦官等人。

虽然乐琰和杨廷和之间颇有些疙疙瘩瘩的,但在这件事上,两个人的立场倒是一致的,乐琰是绝对不想看到在小包子手里出现什么魏忠贤啊,什么客氏之流的人物,因此虽然软磨硬泡,顶住了开蒙的要求,却是很痛快地作出了保证:孩子不是在她身边,就是在张太后身边,从小过的就不是典型的皇子生活,很是依赖家人,对宦官、养娘,反倒没什么感觉。

杨廷和这才稍微放心下来,痛痛快快地批了银子,给皇次子办了盛大豪华的弥月宴后,一个意想不到,又在意料之中的好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城,也传到了九江。

正德五年秋天扬帆下海的福船舰队,已经出现在大明海域中了!他们之前停留在澳门做了整顿,现在正缓缓前行,估计在四月就能到广州了!

且不说乐琰是多欢欣鼓舞,就连内阁都是大松了一口气,就算这次没赚到钱,航路走通了,就不算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每次盛世的时候,不都少不了万国来朝的盛大景象?

当然,赚了多少钱这种事,除了首辅杨廷和之外,是没有多少士大夫承认他们也很在意这点的,表面上,他们都只是为王守仁大人能够平安归来表示很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