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晏家小娘子真与冀州霍侯定下亲事了吗?”

彭澈到了车马房,他的仆役护卫们牵了骏马来,主仆一行打马出了太守府,往城东彭宅而去。

这些仆役护卫,都是从召陵拼死护着主子出来的,主仆感情非同一般,相处自是少了很多顾忌。说话那人正是彭澈奶兄冯央,忠心耿耿,他的父母兄弟都是为了护着主子而死在突围路上的。

冯央难受得紧,先前听说姑太太欲撮合爱女与自家主子,他本十分欢喜。自家主子虽是百里挑一的好人才,但到底是家破人亡投奔姑母的,寄人篱下底气不足。若是能取得晏公掌珠,那就彻底不一样了。

晏公夫妻如何疼爱女儿,有目共睹,娶了晏蓉才真正是在太原有了根,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借兵复仇,并夺回召陵。

虽冯央也不是不知道,扬州陈佩之强,乃南方之冠也,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太原郡即便倾巢而出,也未必有胜算。

但毕竟这是唯一的希望了,他又怎能不心生希冀呢?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第一步都跨不出去,甭提其他。

晏庆虎视眈眈,霍珩从天而降,要娶晏家唯一的女儿。空欢喜一场,比原来就没有希望更让人难受。

冯央忍不住说:“姑太太也是,我家郎君乃彭氏仅存血脉了,她难道就不愿意帮扶一下娘家吗?”

“闭嘴!”

彭澈一扫平日所见的和熙温文,目中锐光陡放,严厉地扫了冯央一眼,令后者立即噤声。

“都胡说八道些什么?”旁边一个中年男子立即怒喝。

这人和冯央五官有些相似,正是冯央的叔父冯乡,当年召陵彭家的心腹大管事,他压低声音呵斥:“姑太太是你能说嘴的吗?你再管不住你的嘴巴,我就先割了你的舌头。”

他十分严肃,并不是开玩笑的。冯央没什么不好,就是嘴巴碎了点,旧日无伤大雅,如今却不行,这里是太原不是召陵,主子尚需时时注意,更何况下面的人。

因底下人疏忽带累主子的事,冯乡绝不允许发生。他说话时不忘仔细睃视左右,见宵禁前夜幕低垂的街上行人寥寥,无人留意,才松了口气。

冯央也知道自己错了,闭上嘴巴低头,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郎君,我错了。”

“切记日后不可再犯。”

若是从前,彭澈必会缓声原谅,可惜如今他不能,他已非昔日有父兄庇佑的高门大族贵公子,容不下半分疏忽任性。

冷着脸训了冯央,彭澈一抖缰绳,加快速度往城东奔去,身后诸人赶紧跟上。

彭宅是座四进大宅,建筑规整,有花园有流水,虽远不能和召陵比,但彭夫人也很用心了。

彭澈刚在府门前勒停骏马,留守家中的其中一个心腹就奔出来,低声禀道:“郎君,今儿午后,有一文士自称您的旧友,自豫州而来,已在家中等候二个时辰。”

“旧友?”

彭澈有些疑惑,他从前曾在颍川求学,同窗不少。如今学子风行游历增长学识。彭家败落这数年间,是曾有同窗游历到太原拜访他,不过也就寥寥数人,且不全是携善意而来。

他一时猜测不到是何人,不过进去看看就知晓了。

彭澈扔下缰绳,往家中大步行去。

踏进自己的地盘,他外表虽依旧风度翩翩,儒雅过人,但已少了人前那种光风霁月的明朗感。

那其实只是一种保护色,经历过灭门惨祸的彭澈,严父慈母,叔伯兄弟,还有姐妹及诸多忠仆护卫,大片大片的殷红鲜血犹在眼前,他实在无法继续保持明朗。

之所以继续维持从前的形象,乃是当初心胆俱裂的十六岁少年的一种下意识本能,一个走出痛苦后重新阳光的年轻人,总比阴沉沉满腹仇恨更容易为人接受。

不是吗?

可惜的是,他依然没有得到表妹青睐,姑父姑母也没有把表妹许配给他。

他也曾冀望过,若成了晏家女婿,有朝一日借兵复仇的可能性会不会不再渺茫?

然而,他的希望还是落空了。

彭澈心情不佳,面无表情进了前堂,却见一人正在主位下左侧的客席品茗。对方二十来岁,白面无须,文士打扮,正不紧不慢闻着茶香,双目微闭,见主人回家也未有动弹。

他咪了眯眼,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汝是何人?为何冒认在下同窗?”

那悠然品茗之人搁下茶盏,淡淡一笑:“我特为襄助你而来,是否同窗有何干系?”

“公子心内有火灼烧,日夜不得安宁,我,或能解忧。”

他扫了大开的门窗和侍立在侧的仆役,抚了抚衣袖,站起:“公子何不屏退左右?”

这人说彭澈体内有火灼烧,致使日夜不宁,那只能仇恨之火,灭家之仇了。

彭澈目光闪了几闪,盯了对方片刻,最终,他挥了挥手。

“郎君,我留下吧。”

说话的是冯央,他早早进了彭家家卫,是个头领人物,身手一等一的好。他不放心主子留下和个底细不明的陌生人独处。

彭澈正有此意,颔首。

仆役迅速退下,门窗紧紧合闭,那文士扫了冯央一眼,也不在意。

“今日,太原晏氏与冀州霍氏定下婚盟,大喜消息传遍晋阳城。”

彭澈笑了笑,神态温和带喜意:“是啊,表妹觅得如意郎君,可喜可贺。”

那人哈哈大笑:“那公子娶晏氏女之望便落了空呀!向太原借兵复仇,夺回召陵更是无望!”

心思被这般赤.裸.裸被剖出,饶是彭澈颇有城府,脸也立即拉下来,“胡说八道!”

他大怒,正要呵斥将人赶出,那人却先一步再次开口:“哎,某特来为公子解此忧。”

彭澈眯了咪眼,不答。

他沉默就是愿意再听一听,那文士脸色一正,几步走到近前,凑近压低声音:“太原晏氏行事保守,绝不会借兵予你千里迢迢奔赴召陵,要知道,召陵如今是可是在扬州陈佩手上。”

“一族惨死,大仇你忘了吗?父母亲人的血液,你让它白白流淌吗?你的族人,九泉下会瞑目吗?!”

这两句话一出,彭澈的双手倏地攒拳,骨节捏得“咯咯”作响,“你!!”

他体内血液被煽得几近沸腾,双眸赤红,倏地转头,死死盯着对方,满目戾气。

文士丝毫不惧,笑了笑,语带诱惑:“某的主公愿意助你,只要你为我主公效力,诸事成了以后,借兵未尝不可。”

这人镇定自若,从怀里掏出一个细细竹筒,塞进彭澈手里:“兹事体大,公子细细思虑无妨,三日为期,若公子有意,便在三日后晡食时分大开角门,某定准时登门,与公子细谈。”

说罢,文士扬长而去。

“郎君,让我来。”

室内仅余主仆二人,彭澈神色未明,眯着眼打量手中竹筒。冯央听了个全程,为防有暗算,他立即上前,替主子打开竹筒。

结果并无不妥,这竹筒其实是信封,用蜡封了一布帛写的书信在里头。

展开一看,并无赘言,写信者告诉彭澈,只要他听令行事,他日事成,必借三万精兵与他。

这人并非无的放矢,因为信的最后,盖了半枚大印,印鉴殷红,上书两个大字,“侯”\'和“印”。

X侯之印,或者xxx侯之印,那人为了模糊身份,印鉴左缘刻意留空,不让他知悉这是否就是大印的下半部份的全部。

但毋庸置疑,写信者,或者授意写信者的人,是一名侯爵。

从前私铸官印是灭九族大罪,如今虽世道乱了,但有条件铸印,又掌握铸造印鉴的匠人只有极少的一撮人。这些人,都是割据一方的势力首脑,也无须造假。

这人说借兵,他确实有兵可借。

而且对方承诺,交易开始后,他先会手书一封借兵文书,盖上完整大印,防止事成抵赖。

冯央失声道:“郎君!”

刚才那文士虽然无礼至极,但他有一句话却说到召陵诸人的心坎上去了。

“太原晏氏行事保守,绝不会借兵予你千里迢迢奔赴召陵,要知道,召陵如今是可是在扬州陈佩手上。”

是的,彭澈三年前曾跪地哭求过的,晏珣彭夫人虽极痛惜,但也不可能让将士去打一场几乎胜利无望的仗,于是只能忍痛拒绝,细心解释劝慰。

冯央的心“砰砰”狂跳:“郎君,我们……”

复仇夺回失地,是每个召陵人的夙愿,从主到仆,虽希望渺茫,但无人有一刻曾淡忘。

“借兵?复仇?”

彭澈声音沙哑,忽冷冷一笑:“冯央,连我的亲姑父姑母都不肯,你认为还有旁人真会愿意借兵吗?”

他虽然想复仇,但他不是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傻子。他人在太原,是晏珣内侄,这人想他投靠办事,能办的什么事?

无非就是吞并太原而已。

晏珣虽不愿意借兵,但不得不说,他是彭澈唯一的依靠,和外人里应外合击垮晏氏,他一个无根浮萍,凭什么让人兑现诺言。

有借兵文书又如何?对方不借的话,宣扬出去,最多就损伤名声而已。

况且到了那日,他彭澈未必还有命拿出这份借兵文书。

“呵,呵呵。”

彭澈冷笑:“我在这些人眼里,实在无甚才智可言。”

也是,他昔日是个阳光灿漫的少年,还曾为了个乐坊舞女与同窗大打出手,此类往事多不胜数,实难堪大用。

冯央头脑瞬间降温,怏怏道:“那,那我把它处理了吧,改日角门也不必开,这人再来我就打出去!”

“不。”

彭澈缓缓吐出一个字,他将布帛折叠好塞回竹筒,淡淡道:“此物未必无用。”

最低限度,能让他更得姑父姑母信任,能往太原核心再挪动一些。

他的姑父是个精明人,怜惜归怜惜,但头脑始终清醒。彭澈目前官职虽不低,但却是主要负责章典法度方面的,和有关城防军营粮坊之类的核心关键,相隔甚远,根本无法碰触。

不管以后如何,能进入核心总比在外围徘徊的好。

第32章 引蛇出洞

彭澈的举动, 晏蓉暂时还不知道, 翌日一大早,她就领着霍珩往粮坊去了。

这是晏珣昨天就交代了的。分给冀州的麦种之前已运了一半去邺城, 另一半霍珩折返时会顺道带上。至于豆种,则全部留在晏蓉出嫁时才运过去。

不要嫌麻烦,良种先前虽为结盟所备, 但此时两家结为姻亲, 晏珣自然要将其作为爱女的嫁妆。

有了这么一份嫁妆, 哪怕不再添其他, 也足以让晏蓉腰杆笔直。

之所以让霍珩提前运走麦种, 是因为冀州和并州一样, 种的都是冬小麦, 邺城附近已经加紧安排耕地了, 都在等着种子。

至于大豆播种时间在春夏, 不急, 当然得留着随嫁妆一起过去。

提前运走和随婚车一起过去, 两者意义不同, 晏珣爱女之心拳拳,自然不厌其烦。

晏蓉的陪嫁里还有另一项很重要的,那就是粮坊的研究人员。研究这小十年时间里, 师傅带徒弟早带出来了, 晋阳粮坊人手挺富余的, 晏珣办事历来漂亮, 将粮坊一分为二, 其中一份也作为女儿陪嫁。

既然这样,这粮坊霍珩肯定得去一趟的,他得实地考察一下,待回了邺城后提前准备合适地点。

由于冬小麦的播种期将近,时间挺赶的,大清早两人就出发了,晏珣宿醉未醒,彭夫人有些累过了也还在睡,同行的只还有一个晏辞。

这家伙对他的未来姐夫是十分崇拜,兴致勃勃邀请霍珩改天比划一下,指点指点他,霍珩欣然应允。

一行人到了城西粮坊,这是一个三进的大跨院,外表破旧守卫稀疏,实则恰好相反,附近小摊贩挑夫之类的都是伪装的护卫好手。

粮坊的隐蔽,还不止于此。

随行人员绝大部分留在外头,晏蓉几人领着心腹入内,进了堆着大麻袋的仓库,一行人走到最里头的杂物间,推开一扇小门,进了地道。

穿过地道,从另一间民宅出来,三人更换普通布衣,换成半新不旧的马车,往城外而去。往东一直走出二三十里,到了山边直入。随后下车步行,穿过一个长长的天然洞穴,进入一个四面岩壁陡峭的峡谷。

“这地方是我家先祖无意中发现的,十分隐蔽,只有一个出口。”

晏蓉率先钻出山洞,叫起施礼的守卫们,她回头对霍珩笑道:“土地很肥沃,又有溪涧可灌溉,正适合进行良种研究。”

研究种子少不了尝试批量种植,这城内宅子很不合适,所以,城西那个粮坊只是幌子,大本营在这呢。

“是很不错。”

霍珩环视一圈,只见峡谷广阔地势平坦,阡陌纵横,一侧山壁下还建了大大小小好些院落,作为工坊和营宿地点。

“这地方可遇不可求,邺城附近怕是一时寻不着。”只能先采用严密把守方式了。

“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晏蓉并未发表太多意见,一来没有更好主意;二来这个新分出来的粮坊,说是她的陪嫁,其实也是结盟重要条件之一,冀州人才济济,后续就无需她操心了。

陆礼等人也来了,这位一脸痨病相的文士一到地方,立即一扫平时那副看戏的悠闲模样,仔细察看起来,不懂就问,问得非常仔细,还不时和霍珩讨论几句。

晏蓉和晏辞详细解答,答不清楚的就把研究人员招来,这般劳劳碌碌一直到了下午,诸人才打道回城。

照例钻了一回地道,众人登车返回太守府。出了粮坊大门后,晏蓉随手撩了把帷幕,却十分敏感地发现,似乎有人在盯着她,或者说,是他们一行。

她顺势看过去,那被注视的感觉却消失了。

她左右睃视,微微蹙眉。

“西河晏庆,已经知悉良种之事。”旁边的霍珩忽然开口。

晏蓉有些讶异他消息来源,居然这么快这么深入,要知道作为西河的死敌,太原一直努力往那边埋钉子的,虽晏庆警惕一次次清洗,但总有漏网之鱼且混得还不错的。

饶是如此,太原也并未收到这个消息,可见晏庆的秘而不宣。

她却毫不怀疑消息的真实性。一来霍珩不会拿这种事骗她;二来,良种在太原,已经到了大范围推广这一阶段了。经手的人多,涉及地域也广,消息有所泄露,其实不奇怪。

晏蓉突然很庆幸,结盟来得很及时,有了冀州作为坚强后盾,并分担走了一半注意力,对太原其实是大好事。

太原不够强,手里有诱惑力太大的东西,太容易成为香饽饽了。

这么一想,其实晏庆的大军压境也挺及时的,倒促使晏珣尽早落实了寻找盟友之事。

霍珩拍了拍她的手:“太原冀州,乃你我二家所辖之地,兵强马壮,即便有心人觊觎良种,也不过弄些鬼祟伎俩罢了。只要我等不轻忽大意,便无大事。”

晏蓉赞同:“表兄所言极是。”

这二人俱眼界开阔,见解也雷同,说话历来十分投契,你一言我一语的,粗线条如晏辞也不禁砸吧砸吧嘴,话说自己好像插不进话怎么办?

凉拌!

他抹了一把脸,硬是挤进去说了:“表兄和阿姐说得极是!”

三人在马车上说一路,没想的是,这些鬼祟伎俩,居然来的挺快的。

一进门,正左顾右盼的大管事阿石伯忙小跑过来,匆匆见了个礼,道:“老奴见过君侯,见过女郎郎君,郎主正在外书房呢,让奴一见车驾归,便请三位主子过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对视一眼,直接往外书房去了。

进得外书房,里头就晏珣一人。他正跪坐在书案前,垂首蹙眉看着手里一张不大的布帛,布帛上头写满蝇头小字,看样子应是书信一类的东西。

“你们看看,这是阿蓉表兄彭澈中午送过来的。”

晏珣午后酒醒,而彭澈借口给姑母请安求见,他匆匆梳洗见人,对方却呈上这么一封书信,并略带愤怒地说明前情。

晏珣赞扬勉励内侄一番。对方识趣退下后,他怕有人盯梢太守府,为了避免彭澈告密之事提前暴露,他按兵不动,没有立即招心腹幕僚进府,而是等儿女和未来女婿归家后,先和三人商议一番。

“阿蓉,阿辞,你二人以为如何?”

晏珣斟酌了一二时辰,已有了腹案,只是他历来喜欢集思广益,先问了儿女,又笑着对霍珩说:“伯瑾,老夫就不见外了。”

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对方头一个图谋的若非破坏结盟,那必是涉及粮坊,两者皆涉及冀州,因而将霍珩排斥在外不大合适。

在座四人心知肚明,晏珣说着客气话,霍珩便回了句:“姨夫多虑了,珩乐意至极。”

晏蓉已匆匆看罢书信,她递给旁边的霍珩,秀眉轻蹙:“阿爹,对方的目标应是粮坊和良种。”

两家结盟没那么好破坏的,而良种重要性不亚于结盟,霍珩得了它,如虎添翼。

晏蓉告诉父亲:“阿爹,刚才我车驾出城西粮坊时,感觉左近有人窥视。”她看了眼霍珩:“表哥告诉我,西河已经得了良种消息。”

晏辞仔细看了看那不知是半个还是小半个的红印:“西河晏庆,封蔺侯。”作为最大嫌疑人,他刚好切合了x侯之印。

“阿爹,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吗?彭表兄佯装答应,日后与之周旋,借此获得更多消息。”

晏蓉这个主意是挺不错的,只是霍珩却笑:“此人若是晏庆,怕是不会轻易中计。”

作为将来的大敌,霍珩早早就将注意力放在晏庆身上,对方的行事作风他颇为了解。此人多疑,若要取信于他,恐怕彭澈头一个任务就得办得漂亮。

晏庆头个目标,恐怕就是粮坊和良种了。

可惜不管是晏珣还是霍珩,都不允许这两者出差错,所以将计就计的条件不成立。

晏蓉确实对晏庆了解得不够透彻,晏珣却相反,他立即颔首:“伯瑾所言非虚。”作为敌人,他也算颇明白晏庆的人之一了。

霍珩看了晏蓉一眼,目带安抚:“阿蓉这主意还是不错的,将计就计虽不得长久,眼下却可以用一次。”

晏辞一拍长案:“没错,咱们可以借机拔除不少西河的探子!”

太原努力往西河放钉子,对方亦然,这晋阳城里的大街小巷,必然藏了不少暗桩,借这个机会,狠狠清洗一次也很不错。

“而后,太原上党两郡加强巡查力度,限制外来流民、客商活动范围,短时间内,西河探子必难恢复。”

晏蓉举一反三,立即补上后续安排,四人默契对视一眼,从彼此目中看到了赞同。

既然计划已定,接下来就是具体细节安排,霍珩不便插手太原内务,主动回避,晏蓉先送一送他。

二人并肩徐行,往客舍而去,路上难免提起事件的主角彭澈,霍珩道:“阿蓉,你这位表兄可用,但不可过分重用。”

晏蓉刚才吩咐侍女们退后,勿要跟得太贴,因此说话并无顾忌,她点头:“你放心,我父亲一向有计较的。”

白天天气不错,傍晚倒是飘起雨丝,她眺望廊道外被秋风吹拂的朦胧雨景,慢悠悠的说:“我这表兄,终于可以让我放心一些。”

没错,晏蓉一直对彭澈隐隐带了些戒备,从她知道彭澈曾跪地哭求父亲借兵,父亲无奈拒绝以后。

虽然彭澈之后一直表现得很体谅很理解,逐渐恢复,重新阳光,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想必父亲也是。

满门惨死,从上到下被屠尽,仅余自己一人被父兄拼尽全力送出,苟且偷生。一般人都会性情大变,以复仇为终身目标的。

复仇晏蓉非常理解,太正常了,可惜这里头牵扯上了太原,让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她怕彭澈和熙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一颗偏激的心,因借兵失败心存怨恨,做出什么一发不可收拾的事的。

现在看来,彭澈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太原没了,他就成了真正的丧家之犬,不要说复仇,就连自己生存都成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