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引着婚车一路向东,两天多后抵达井陉关口,刚好正午时分,通过井陉后恰好在丰邑夜宿。

丰邑距邺城只有一天许的路程,走快些,明日夜间一更就能抵达目的地,刚好让晏蓉休息一天。

略作休整,霍珩下令出关,进入井陉。

井陉全程狭窄,宽敞的大红婚车驰入,最多两边再各护上一骑。霍珩命心腹亲卫护在左右,而他则亲自领人驱马护在前头。

而晏一则领着白翎卫身手最佳的一干好手,紧紧护着婚车之后。

不管是作为明面目标的粮车,还是装了真正良种的樟木大箱子,都被霍珩远远安排在前头。

良种很重要不假,但晏蓉的安全更要紧,若有伏多半是火攻,他不让晏蓉冒一点危险。

马蹄铁一下接一下敲打在山道的石路上,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哒哒”声,除此之外山径很安静,仅余风刮过的呜呜声。

这种氛围挺让人紧张的,申媪瞪大眼护着主子,晏蓉微微挑起一线帷幕,往外睃视。

这几日都没下雪,天空很蓝,陡峭的山壁上白雪皑皑,阳光照于其上,折射出耀目白光。

她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刺目,刚伸手欲揉,余光却见远远的山巅,似乎有什么闪了闪。

恍惚是雪光,又好像更亮一点。

晏蓉刚要定睛再看,外面却瞬间动了起来。

一支箭矢突兀出现,锐利的箭头在阳光下白光一闪,瞬息间奔至粮车。麻袋“噗呲”破了一个洞,哗啦啦滚了一地圆润饱满的澄黄豆子。

“诸位,随我迎敌!”

负责守粮车的霍望怒吼,随即他手一指,准确指向刚才发箭矢的怪岩之后。

与其同时,缩进怪岩后的白衣人含了一个木哨,“哔”地一声长长吹响。

约定之意,粮车情况属实,对准粮车发火箭。

异常尖锐的哨声一起,不过一息,两边山壁“嗖嗖嗖”射下火箭,泰半对准粮车,其余无一例外射向婚车。

守护婚车均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这边的火箭悉数被打落。霍珩扫了眼地上,箭头缠了浸油麻布的粗糙箭矢仍在燃烧,那边厢一排粮车却已起火,他面沉如水:“赶紧灭火!青翼卫,攻上去!”

这次迎亲,因为井陉的特殊,霍珩把一千青翼卫都带上了。命令一下,身穿轻铠的卫兵在掩护跃上山壁,足尖轻点,往上攻去。

此刻他严峻的表情,霍望的暴怒以箭回击,又连声命人扑火保护粮车,都无一不表明了粮车的重要。

两边山壁火箭更加猛烈。

粮车火势渐难控制,山壁上惨叫声却开始响起。一青翼卫杀了一个死士,又扑向另一边的岩石之后,定睛一看却是惊疑不定。

只见这是一个樵夫猎户模样的中年男子,粗布麻衣,单薄得很,正瑟瑟发抖往下射火箭,青白的脸上难掩惊惧,见了他来吓得一屁股坐下。

这人真不像兵丁死士,反倒像个贫苦百姓,青翼卫手上的刀不禁顿了顿。

谁知这时,尖锐的哨声急促起来,那樵夫闻声浑身一抖,闭目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向他扑来。

青翼卫不再迟疑,立即解决了他,转向下一处。

如此的情形不止一起,那哨声越来越急,火箭像受了刺激一般,拼命射向粮车。

粮车火势终于无法遏制,渐渐蔓延。

眼看成功在望,这当口,远处山巅却有人眉心一蹙。

“不对。”

说话的是个身穿白色武士服的男子,身材颀长,头戴一羃离,看不清面貌,身后跟了十多个护卫,护卫个个太阳穴鼓胀,显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这么一群明显关心战局的人,却恰恰站在一个死角位置,离得远远,不在箭矢射程范围之内,角度又刁钻,交战双方都无法看到他们。

领头那个戴羃离的男子拧眉看了片刻,突然说:“射箱子。”

他手一指,指向一排装满嫁妆的大车,那一水儿的樟木大箱,他却敏锐察觉其中有一段守卫明松暗紧。

“青木,你立即过去告诉晏庆的人,让他们射那排樟木大箱子。”

那名青木的护卫立即领命而去,山势险峻,他打量两眼,却很快找到一个合适的路径,足尖轻点,左绕右绕飞速往下,准确往发出哨声的最近一处悄悄跃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忘撕下衣襟把脸蒙住,显然是不欲对方看清自己容貌。

青木速度很快,但羃离男子的脸色并未有因此缓和半分,他扫了眼两地距离,再看看差不多已到强弩之末的伏击方。

怕是赶不及了。

“奴随其主,一般机变不足,灵敏欠缺,枉费了我的计策。”

羃离男子缓缓吐出一句话:“西河晏庆不及霍珩多矣。”

也就是运气颇佳,时也命也,竟趁势夺得了并州七郡,雄踞北方。

他羃离下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太行山之西,只怕最终会落入那冀州霍珩之手。”

第36章 陈佩

烈烈寒风刮过, 扬起羃离下的白纱,一点晶亮翠色骤然闪过,锋芒乍放,在一片雪白中尤为醒目。

这羃离人, 竟有一双绿眸。

传闻扬州陈佩, 有异相,天生碧瞳。

他淡淡垂眸, 静观战局片刻,眼见伏击者颓势初现, 薄唇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走吧。”

他收回视线, 就要转身离开。不想恰在此时, 下方远处的霍珩突然一侧头, 直直往这方向看来。

陈佩迅速一缩, 躲进身边的巨岩之后, 他笑了:“竟是这般敏锐吗?”

要知道他这个地方是特地选的, 阳光照雪格外刺眼,下面根本无法看清楚上方情形, 且诸人又一身白衣。

霍珩居然仅凭第六感就发现端倪了,可见其观感之强。

强大的对手。

有趣。

缓了一阵子, 陈佩微微探头, 往下瞄了眼。

见霍珩已收回视线, 山壁攻势减缓, 大局将定, 他环视一圈后, 正打马往那辆描金绘彩的婚车而去。

这时,婚车的大红帷幕被撩起,探头出来一个戴珠翠头冠,着大红吉服的妙龄女子,她和霍珩距离极近,正仰首和他说着什么。

霍珩微微下身躯,似专心倾听那喜服女子说的话。

距离很远,完全看不清女子的面容身段,只能看见那乌发与大红喜服之间,有一小段冰雪般的玉白,项颈隐隐优美的弧度,昭示着这是何等风华的一名佳人。

“北姝么?”

南姝柔媚入骨,自有一段迤逦风光,也不知这北姝,是否可再胜几分?

陈佩玩味勾了勾唇,不过他也并非沉迷女色之辈,再多的美人,亦不过作锦上添花之用,随意一瞥即收回视线,也未在引起霍珩注意,淡淡道:“走。”

一行人毫不犹豫转身,一护卫拱手请示:“主公,云川先生那边?”

陈佩微服出行,轻车简从,千里迢迢前来太行山,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围观这么一场战役的。

实际陈佩并没有晏庆想象中在意这件事。扬州富庶,一年两熟,粮草充裕,他拥有天然优势,即便是亩产两石的良种,也对他构不成太多威胁。

他浑然不惧。

当然了,他也不希望北方有人坐大,尤其是在他一统南方腾出手来之前。

所以接到晏庆来信,他还是给出了一个可行度很高的主意。

却没想到,最难的火箭运输问题解决了,西河这批死士却连真正的目标都没能发现。

“废物。”陈佩冷嗤一声,面色淡淡。

他不愉在所难免,近日两件事,不管是主要的还是顺道的,没一样顺遂,是个人情绪都不高。

陈佩之所以跋山涉水,亲自踏足北地,乃为拜访一隐士高人,云川先生。

这云川先生隐居太行,极其低调,名声不显,却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有大才。陈佩一心腹谋士多年前偶然得知此人,又见主公求贤若渴,于是大力举荐。

陈佩大喜,知道隐士多高傲,他微服亲自前来拜访,欲请先生出山。

可惜他最终失望,数顾庐舍,云川先生皆以年岁已高,无意俗世诸事为由,断然拒绝。

陈佩最终还是放弃了,离开前忽想起晏庆求策之事,想着不算远,这才来旁观了一回。

提起那个极为倨傲的云川先生,陈佩冷冷道:“沽名钓誉,不识抬举!”

“那就杀了吧。”

他轻描淡写:“让青木领人过去,庐舍上下,一个不留。”

不能为他所用,那就不必留了。

*

霍珩不动声色地再次扫视两侧峭壁,正午的阳光最烈,皑皑白雪反射出刺目的光,他眯了眯眼,那若有似无的窥视感消失了,没有再出现。

“表兄,这是怎么了?”

晏蓉有些担心,她也跟着打量四周,只是在车内待久了猛一下见强光,眼睛不适有些想落泪。

她眨了眨眼,已经有一只大手盖住她的眼帘。

“无事。”

霍珩驱马再上前一步,直接让自己身体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再仰望。

他安抚她:“我们很快就能再次启程了。”

战斗已经进入尾声,由于己方准备充裕,且对方目标泰半放在粮车之上,因此只有粮车被焚毁部分,人员几乎没有出现伤亡,待打扫好战场,就能继续启程。

“嗯。”晏蓉应了一声,刚要缩回去以免他分心,余光却瞥见地上箭矢,她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箭?”很古怪。

缠着浸油麻布的箭头还在燃烧,箭身却很粗糙,削好以后甚至没有打磨平整,还带着非常多的细小棱角。箭羽却很规整,一看便知是擅长制箭的工匠造出来了的。

箭羽和箭身风格截然相反,想必箭头也是。

“难道,这箭矢是临时制作的?”

晏蓉一想又觉得不对,太行山戒严,这么多生面孔工匠肯定进不去,而且优秀的制箭工匠,就算再赶工,他也会习惯性磨一下箭身的,棱角有的但绝不会这么毛糙。

她曾去过晋阳城的制箭工坊不止一次,对于造箭工艺和工匠习惯,也了解到一些的。

这火箭,很像是两批人分工制作的。但是那里来这么多不讲究的工匠呢?需知箭矢这玩意,看似细小其实学问很大,长度平衡等等问题缺一不可,不然造好也射不远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霍珩却说:“回头把俘虏审一审就清楚了。”

他一开始就发现箭矢问题,而后又察觉峭壁上的异常,他已下令留几个活口,等出了井陉再严加审讯。

重重关卡,晏庆先前又折了许多人手,他居然还能完成伏击,实在有些让人诧异。

内里种种,审过便知。

很快,战役结束,伏击者除了零星逃遁进山的,余者皆击杀,只除了几个特地留的活口。

霍珩扫了眼那几个恍似樵夫猎户的中青男子,后者瑟瑟发抖,他下令继续前进。

接下来再无阻滞,一路顺遂出了井陉,已是傍晚,迎亲队伍入了丰邑,在官衙下榻。

霍珩一边吩咐仔细安置晏蓉,一边让人立即提审活捉的几个伏击者。

陆礼已观察过着几人的手,按照手掌茧子的厚度和位置,他判断,这几个人还真仿佛是猎户。

霍珩皱了皱眉,立即命人夤夜察看太行山脚的大小村庄,目标是村中的猎户樵夫。

审问结果先一步出来,察看慢一步也来了。

这些伏击者,居然泰半是太行山脚的猎户樵夫,其中猎户居多。

先是某一小撮贫苦娶不上婆娘的猎户,去大城里卖猎物时解救了一个落难的流民少女或寡妇,这被解救者样貌虽非顶尖,却都是在水平线上,无处可去,无人可依,于是就救命之恩已身相许。

猎户欣然应允。

贫民成亲很简单,最郑重的,也就写个婚书上衙门落下户籍,但更多的是往家里一领往炕上一拉就成了。鉴于如今山脚城镇村庄的戒严,生面孔不许靠近,所以这些猎户写了婚书上了衙门,新婆娘被仔细询问并搜身后,才被领回家。

娶流民其实是常事,这么乐滋滋生活了几天,村里人就习惯了,诸人不再注目后,变化就来了。

趁猎户上山,他的老母亲突发“急病”昏迷,被担忧又孝顺的儿媳推进城里看病了。而后,老母亲留在医馆治病,儿媳妇匆匆回来收拾换洗衣物,并和急上火的夫君一起赶往城里。

心急如焚的猎户去了城里,再没见过老母亲,反而婆娘态度突变,冷冷表示,想要老母亲活命,就听她的,不可泄露消息。

母子相依为命多年,惊怒的猎户最后从了,而这“婆娘”头一件事,就是让他领着,夫妻去拜访附近村子的猎户。

所拜访的村子都是特地选过的,不远不近,和原来村子村民联系很少,只猎户们上山常常碰面,偶尔还合作,倒是熟悉。

就这样,滚雪球一般,最看重的人性命在对方手里,猎户们又怕又惊,稀里糊涂听命。下一步,就是每天上山,猎物有人准备,他们就专心制作箭矢即可。

但凡以打猎为生的猎户,没有不擅长制作箭矢的,他们制作很简陋,但丝毫不影响实用。这回箭羽和箭头是对方准备的,这物事细小,儿媳们去城里探望“病人”时,每次揣怀里一些,冬衣又厚,成功避过搜查。

于是,这大量的箭矢就造了起来,接着就是喝水的竹筒偷渡火油,身穿麻布衣服偷渡麻布,一切准备就绪。

太行山连绵不绝,最难的箭矢运输问题解决后,死士们总有办法潜进山里的,于是,伏击开始准备。

这时候其实猎户们已经察觉不妥了,可是贼船上了就下不来了,更何况亲人还再人家手里,这么犹豫几天,参与制作箭矢的猎户们统统被“相约上山狩猎”去了。

这下子,连自己的命也在人家手里了,杀了几个刺头以后,剩下的都服帖了,于是,被迫成为伏击者的一员。

“那些个愚民!”

霍望一拍桌案,怒道:“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偏又贪生怕死,生生被这些个人拿捏得死死的!”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猎户中也有冀州治下良民,居然伏击了给予他们安稳生活的冀州之主。

霍望是个粗人,一腔愤怒不知怎么宣泄,和主公议事也不好爆粗,他咬牙切齿一阵,“呸”了一声:“晏庆这个歹毒狡诈的老匹夫,某一天总要活剐了他!!”

“此事,必是晏庆所为不假。”

霍珩缓缓开口,食指扣了扣长案,他摇头道:“只是这计策,却不似他平日之风。”

要知道晏庆此人,一向大开大合,能威逼绝不利诱,能利诱绝不游说。譬如他当年会直接上门要挟晏珣,让晏蓉进洛阳;又譬如他会直接使人接触彭澈,以借兵为诱饵令其服从。

这么诡异,这么细腻的计策,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陆礼沉吟:“莫不是,西河新投了一位谋士?”

“并无。”

霍珩非常肯定,他眼线埋藏得深,这么大一个活人,哪怕晏庆秘而不宣,他也能发现端倪的。

“陆先生,你明日先安排人去太原,将此事相告,另外失踪猎户之事也需处置妥当。”

搜查医馆的人已经出发了,不出所料应是人物楼空。只是沿途山脚村庄的情况仍需彻底核实,且这事也得广而告之,提高官吏及百姓的警惕性。

陆礼拱手:“诺。”

此事只能先这么处理了,晏庆在西河,就算明知他干的,也只能留着以后算总账。陆礼又说:“此事交给在下即可,主公且安心回邺城,吉日将近,主公大婚为要。”

霍珩自然知道成婚要紧,只是晏庆屡次挑衅他,来而不往非礼也,虽战机未到,但也不妨碍他先回敬一把。

他眼睛眯了眯。

等诸人散了各自忙碌,霍珩留下霍望,让他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一通。

“去吧,不必留手。”

晏庆膝下子嗣不丰,仅早年有两姬妾各诞下一子,如今都长成能争权夺利的年纪了。此二子势成水火,恰好霍珩这边有一个细作,和其中一子套上关系。

霍珩本来想留着这钉子以后用的,但现在他不介意提前。

打蛇要打七寸,有一腔雄心壮志的人,想必极看重承继衣钵的儿子吧?要是两位公子或者其中一个发生什么意外,想必晏庆会极痛心,气急败坏的?

霍珩挑唇一笑,目光冷冷。

霍望领命而去。

既诸事已安排停当,霍珩沉思片刻,站起,往后院而去。

晏蓉安置在后宅正院,她梳洗整理妥当了,只是还没睡下,她知道霍珩处理完事务后,肯定会往这边来一趟。

“怎么还没睡?”

连日颠簸在路上,她肯定累的,霍珩看一眼申媪等人,面带关切:“你不累么?还不歇下。”

“你也勿要看阿媪她们,是我要等你的,我不困。”

晏蓉领霍珩进门坐下:“表兄,那事如何了?”

她可不是一般深宅女子,霍珩也不隐瞒她,于是细细将诸般情形说了一遍。

晏蓉闻言十分诧异:“晏庆居然会如此迂回行事?莫不是另有人献策?”

她家从前和西河来往更频繁,亲身接触更多,她一听,就知道不是晏庆乃至麾下一干旧谋士的行事作风了。

她有些惋惜也有些愤恨,惋惜那些被逼迫着家破人亡的猎户。他们本是无辜的,日升而作,日落而息,虽清贫,但也宁静。可惜一切都被背后如晏庆般的小人破坏了。

“或许罢,我已命人处理了,你莫要担忧。”

成亲吉日在即,霍珩不想她多费心,温言安抚一阵,看她情绪恢复了些,就笑道:“阿蓉,明日即是十一月十六,你当好生歇下才是?”

成婚之期就在眼前,这可不是个轻松活计,他无妨,只是她身子骨娇弱,当好好养精蓄锐,以免吃不消。

晏蓉瞅了他一眼,霍珩眉目温和,隐带关切。

嗯,这男人很快就是她夫君了。

那好吧,晏蓉也知道自己使不上力,干脆就不再操心,从善如流颔首:“那好,我不管了。”

她扬起小巧的下巴,往门口方向点了点,示意他该走人了。

“师兄慢行,恕阿蓉不远送了。”

她拖长的调子,听着有几分俏皮,霍珩要被请出门,他睨了她一眼,干脆利落站起。

“好,那为兄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