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欲拘束她,却不是要累着她的,霍珩目光温和,嘱咐道:“若底下人有所懈怠,你自斥责即可,若不能胜任,你自可做主替换。”

男声轻缓,徐徐道来,他事事安排妥当,她只觉鼻尖一热,眼眶也热胀热胀的,她伏在他的胸前,将脸埋进他的肩窝。

半晌,她的声音闷闷传出来,“好。”

两人无声相拥,半晌,晏蓉稍稍平复一下情绪,侧脸贴着他的脖颈,戳了戳他线条流畅的胸肌,娇娇道:“那祖母呢?”

军政之事,霍珩自说一不二,只是涉及晏蓉,就不得不和荀太夫人说一声。

“我和祖母说。”

霍珩轻拍着她背部的手一顿,转而抓住她调皮乱戳的手,握在掌心,“只是得缓些日子,明日,大约祖母会让你接掌中馈。”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操之过急不合适。这个晏蓉很懂,她连连点头。

“夫君说的很是!”

她讨好一笑,双眸亮晶晶,霍珩最喜她这爱娇的小模样,含笑拍拍她的脑袋,“睡吧,不累么?”

这动作有点儿像拍小狗,不过晏蓉正值欢喜的时候,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了,重新枕着他的手臂,找了个比较舒适的位置,她乖乖闭眼睡觉。

内室一角立着一鎏金雁鱼灯,一支蜜烛静静燃烧,光线昏暗。霍珩借着从帷幕缝隙透进的一线光亮,垂眸看了她恬静的睡颜片刻,微微一笑,替她掖了掖被角,也阖上双眸。

他从前都是端正而卧,双手交叠于腹前的,这般睡姿,从未设想,只是现在看来,也是不错。

*

霍珩猜测没有错误,次日晏蓉晨起去给荀太夫人问安时,老太太果然让她接手中馈。

接着,晏蓉就忙起来了。

霍家人口不多,事务自然相对简单,且值此群雄并起的时刻,霍家大宅乃霍珩心腹之地,他掌控力之强自不必多说。

所有家人,从管事到普通仆役,皆是霍氏几代家奴出身,查了又查,筛了又筛。管事都是忠心恭敬的,即使再有资历,也不敢拿大乱出幺蛾子。

从前府里中馈荀太夫人管着,老太太无需费太多心思,如今新主母接手,自然也非常顺遂,而且轻松。

熟悉了几天,晏蓉就彻底上手了,而且她还有申媪等人协助,她游刃有余。

接着,夫妻俩略略商量,就打算趁给荀太夫人问安的时候,提起粮坊之事。

“伯瑾来了。”

霍珩公务繁忙,时间经常凑不上,因此即使人在邺城,也不是能天天给荀太夫人问安的。

即使新婚,也是如此,因此荀太夫人见了他很是欢喜,先紧着嘘寒问暖一番,才将注意力从孙子身上移开。

“阿蓉,家事可顺遂?可有不长眼的倚老卖老?”

也算渐渐熟悉了,一直叫晏氏显得太生疏,荀太夫人便改了称呼。

晏蓉微笑:“回祖母的话,一切皆好,管事们尽心尽力,孙媳很是轻松。”

“那就好。”荀太夫人满意点头,和她所料一样,霍家可容不得奴大欺主。

“辛苦你了。”

老太太除了几个儿孙,待人从不过分亲热,不过她日常和晏蓉相处,也算和颜悦色。

晏蓉觉得挺好的,“孙媳不辛苦,不过些许功夫罢了。”

“祖母。”

霍珩觉得话题从这里切入正好,遂出声打断,荀太夫人侧头问:“伯瑾有何事?”

霍珩笑了笑,“孙儿正要禀了你,家事不忙,我便想将粮坊交回阿蓉手里,这毕竟是她的陪嫁。”

“粮坊?”

荀太夫人慢了半拍才重复一遍,她两道灰白的长眉微微一抖,笑意敛了敛。

她当年夫丧子幼,不得不挺身而出支应过一段时间,可不是什么无知妇孺,粮坊的个中关窍,她哪怕不全然了解,也明白个七八分。

这粮坊名义上是晏蓉陪嫁,实际也是结盟重要条件之一,霍珩早就命人管起来了。

现在,要交回晏蓉手里?

老太太侧头看了正安静端坐的晏蓉一眼,唇角微抿。

她实际认为妇人该贤良淑德,专心打理好内务,让男人无后顾之忧,就是本分。她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当年儿子长成,她就利落回归内宅。

如今的冀州,霍珩年轻有为,手下良才众多,哪怕晏蓉确实有聪明才智,也无需她锦上添花。

老太太略有浑浊的眸子定定看了晏蓉一会,晏蓉也不是不知道老太太不大高兴了,只是她静坐未动,闭口不言,脊背挺得直直的。

她本就不打算让自己困在内宅里头,如今更不会辜负霍珩一番心意。

荀太夫人神色莫名,须臾收回视线,盯了自己的孙子半晌,霍珩表情依旧,无丁点变化。

“也罢,你做主即可。”

最终,荀太夫人颔首了,她知道自己的孙子,一旦拿定主意,即便自己反对,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且她虽不大乐意,但也不打算拂霍珩的面子。

霍珩笑道:“祖母,那我今天便领阿蓉出门,先去粮坊看看。”

“去吧。”

荀太夫人虽情绪不高,但她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再拖泥带水。

霍珩领晏蓉告退,一室下仆伏拜恭送,全妪站起后,见主子静坐不语,忙劝道:“太夫人,您若是不喜,和郎主说说便是,郎主一贯孝顺,必会多多斟酌。”

这话也就全妪敢说,她是荀太夫人的陪嫁侍女,本该荣养的了,但舍不得主子,便留了下来。

荀太夫人却摇了摇头,“军政大事,自有伯瑾做主。”

她孙儿不是个庸碌之辈,自霍珩接掌家业以来,老太太就从未质询过他的决定,这几年冀州蒸蒸日上,她更是安心颐养天年。

如今晏蓉一事,老太太虽不十分赞同,但也一如既往地支持。

*

再说霍珩夫妻,二人出了溧阳居后,直接往二门行去,登车出府。

马车宽敞舒适,里头贴心放置了厚厚毡毯,有一个小小的青铜香炉吐着香雾,中间还放了一个大大的熏笼,暖烘烘的。

霍珩本人出行,哪怕风雪天也是不用马车的,这车是特地为娇妻所备。

“夫君,祖母怕是不大高兴。”

车里车内温度相差不小,夫妻俩并未招侍女入内侍候,霍珩随手脱了大毛披风,又探手为晏蓉解斗篷。

晏蓉微微仰首,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玉颈,霍珩大拇指摩挲片刻,才扯开斗篷系带。

她嗔了他一眼,霍珩微笑不语,二人挨着坐下,他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无妨,祖母甚是开明,为人也磊落,既答应,便不会私下为难于你。”

有妨无妨都是这样了,晏蓉肯定不会退让的,好在段日子相处以来,观荀太夫人行事作风,确如霍珩所说不是个龌龊的。

她遂丢下这个话题,转而瞅着他笑:“夫君费心了,妾感激甚也。”

此事充分体现了,男人给力的重要性。

她故意文绉绉,调子拖长,一个“妾”字说得百转千回,美眸波光流转,带一丝戏谑。

霍珩极爱她灵动的模样,唇角先翘了翘,又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既如此,夫人当赏罚分明。”

他挑眉:“治军之道,赏罚分明,方能令行禁止,夫人以为如何?”

这男人是讨奖赏来了。

他目光幽深,隐隐带着灼热,一语双关,讨的奖赏为哪般?不言自喻。

晏蓉头皮发麻,前天起夫妻二人就再次行房,适应了两天,她感觉好多了,不疼,也能渐渐感受到此事的欢愉。只他却依旧隐忍得厉害,耳鬓厮磨间,憋得满头大汗。

她总感觉他忍不了多久了。

果然。

一听他说这个,晏蓉心下就惴惴。不过吧,他说得也对,赏罚得分明嘛,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多吃草。

赏罚分明,她是赞同的,于是一咬牙,昂首道:“这是当然,夫君说的正是!”

霍珩目中光芒大盛,击节赞叹:“夫人果然好帅才!”

好帅才晏蓉脖子缩了缩,想起他那过人的本事,忙不迭搂着他的胳膊撒娇:“夫君,虽有奖赏,然循序渐进才是正理。”

她可怜兮兮的,一口吃不成胖子啊。

霍珩笑了,黑眸流光溢彩,又爱又怜,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我知道。”

他这眼神看着人脸红,晏蓉低头把脸埋进他的臂弯,低低应了一声,“嗯”。

夫妻二人低声细语,车外银装素裹,车内温暖如春,一路北行,抵达邺城粮坊。

邺城粮坊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城北的官署,做处理公务及前期研究所用。晏蓉陪嫁过来的那一批研究匠人,已经在这里安家落入,并开始投入工作了。

另一部分则是城郊的庄子改建而成,作小范围批量种植之用。两者守卫都十分严密,用的全是心腹部曲,确保不会泄密。

邺城粮坊的主事者名王源,是个年近四旬的小个子中年男人,皮肤黝黑,面相老实,却是个能吏。当初被安排过来的时候,霍珩就知会过他这事了,因此他无丝毫惊讶抵触,直接过来拜见上官。

晏蓉和颜悦色唤起,两人就粮坊诸事交流了一番,她了解了粮坊工作进度,王源也从她嘴里知悉太原那边一些新规划,琢磨着灵活应用,皆大欢喜。

霍珩大多时候凝神倾听,将主事权利交给妻子,偶尔才发表些自己的意见。

此行顺遂,至于城郊的庄子暂时就先不去了,出了粮坊后,晏蓉欲探看白翎卫,霍珩遂陪伴她去。

白翎卫已挂在黑甲营名下了,目前处于安置假期的尾声,过二日将去往邺城大营报道。

自晏一以下的所有人都难掩激动,他们虽忠心不二,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说到闲置,总是让人遗憾的。毕竟,他们是驰骋沙场的好男儿。

如今遗憾得到彻底解决,既追随了主子,也不至于无所事事。

晏蓉温言安抚,又激励他们一番,最后还顺道去看过家眷安置的房舍。

霍珩果然用心了。

“我夫君真好。”

晏蓉唇畔微笑没有下去过,回程的马车上,她搂着霍珩的胳膊不吝夸奖。

霍珩含笑,“你知道就好。”

二人婚后感情迅速升温,情意甚浓,腻在马车里窃窃私语一路,回到了霍家大宅。

“行了,我自个回去便可,你处理公务去便是。”

回了家,晏蓉自然是要去荀太夫人那边走一趟的,霍珩本欲陪她去,但她拒绝了。

他陪伴她大半天,该去处理积攒的公务了,至于老太太,两人早晚都得独处的,也不差一天半会了。

说不得见了霍珩陪进陪出,老太太反而更加侧目。

霍珩一想也是,就笑道:“那好,我去前面。”他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我静候夫人奖赏。”

醇厚的嗓音低沉,钻进耳朵里痒痒的,她忍不住揉了揉,瞪了他一眼,“不和你说,我回去了。”

她粉颊飞红,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进了垂花门。

霍珩低低笑了几声,目送她转入门后,这才收回视线,去了前院。

*

摆脱了那恼人的笑声,晏蓉站定拍了拍脸,调整了一下呼吸,恢复平日端庄优雅模样,这才缓步往溧阳居而去。

老太太肯定更欣赏这姿态。

当然了,眼下大约她什么姿态,对方也不会太顺眼。

不管了,对方是霍珩祖母,就当投桃报李吧,反正以老太太的修养,最多就态度冷淡点,不痛不痒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进的溧阳居,晏蓉发现里头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三婶母麻氏。

“孙媳见过祖母。”

晏蓉先恭敬给坐在上首的荀太夫人请安,对方叫起之后,她又颔首道:“三婶母安好。”

老太太面色淡了些,却没有表露任何不满,只是这回她没有主动询问晏蓉几句,晏蓉就笑着说:“孙媳回来了,祖母午间歇得可好?”

荀太夫人颔首,“很好,你有心了。”

她语调平和,唇角也勾了勾,既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暗藏机锋。

老太太就是这点好,教养到位,行事够大方。晏蓉挺满意的,冷淡点就冷淡点吧,大不了以后想个法子描补一下。

相较而言,三婶母麻氏就差远了,刚见晏蓉时就噎了噎,表情也有点不自然。难不成,她刚才在说自己?

晏蓉一概当做不知,仔细询问老太太几句,孙媳的孝心到位以后,她才看向麻氏。

麻氏这时的表情已经调整过来,笑脸相迎,可惜显得过分热切了些。

寒暄几句,她笑道:“我和侄媳妇颇为投契,这家里头人少,婶母少不得多去元和居坐坐了。”

晏蓉并没有觉得和对方有多投契,她甚至没有和对方见过多少次。荀太夫人喜静,儿媳孙媳来问安从不久留,且她体恤体虚畏寒的麻氏,三年前就让对方晚一个时辰来请安即可。

晏蓉嫁过来这些日子,统共和对方见过三次,已加上这次,每次照照面就分开,实在想不出哪来的投契。

不过对方是守寡的婶母,太婆婆和夫君都怜惜对方孤苦,晏蓉自然不会一口回绝的,于是笑笑:“婶母若闲暇,过来便是。”

麻氏等的就是这句,立即笑着应和,“甚好,那我改日就来。”

她顺着杆子往上爬,笑吟吟说:“我院里还有二个侄女,平日多得她们陪伴,也领她们过去坐坐,让你们姐妹说说话。”

“姐妹?”

晏蓉似笑非笑,只怕想看想说话的人不是她吧?她也想不到这三婶头脑如此简单,难不成是被霍家这些年给惯的?!

可惜,自己并不会惯她,晏蓉直接了当地道:“三婶玩笑了,我母亲只给我添了个兄弟,夫君也未曾有姐妹缘分。”

外八路的人就不要攀姐妹了,晏蓉见麻氏笑脸一僵,她补上一刀,“三婶来便来了,这侄女怕是不好带。”

她歉意一笑,道:“我刚接掌家事,怕是无暇分身招待。”

开什么玩笑,她是霍氏主母,在冀州,在邺城,在这座大宅里,除了荀太夫人和霍珩以外,还需要忌惮什么人?

她扫了麻氏一眼,真把人家的体恤当资本了?

她可不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一捏。碰上这种没脸没皮的人,直接打脸便是。

“你,你……”

麻氏直直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涨红,一时说不出话来,晏蓉却不搭理她,侧头笑吟吟对荀太夫人道:“祖母,孙媳院里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荀太夫人一直如老僧入定,眼皮子半耷拉着,似乎没听见儿媳孙媳对话,她闻言抬眼,颔首道:“那你先回去吧,好生照顾伯瑾起居,勿要因粮坊之事舍本逐末。”

终于肯说这事了,虽是训懈,但也是好事,晏蓉忙福身道:“孙媳遵命。”

“去吧。”

晏蓉款款而去,那边麻氏因为“粮坊”两字愣了愣,不过她不懂外面的事,很快就回神了,又羞又怒看了一眼晏蓉离去的方向,她愤愤不平,咬牙一阵,索性“砰”一声跪在荀太夫人身前。

“母亲,母亲你看伯瑾家的,眼里可还有长辈?她……”

“老身觉得她做得很对!”

荀太夫人突然开口打断麻氏的告状,她一直耷拉的眼皮子陡然睁开,锐光骤放,直直盯着惊诧噤声的儿媳。

老太太神情一扫平日的温和,十分严厉,一字一句问:“麻氏,你可知她乃霍氏主母?!”

第43章 秘辛(一)

荀太夫人认为, 霍氏主母就该果决,就该有气魄。霍珩正开疆扩土, 称霸一方,且将来或不止于此, 他的妻子,如何能是个软弱怯懦之辈?

因此,哪怕老太太刚对晏蓉有了些许微词,也不妨碍她赞同对方的行为。

麻氏是三婶母不假, 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丧夫丧子,依附侄儿而居的隔房长辈罢了, 若晏蓉这都降不住,那荀太夫人会对她很失望。

一码事归一码事,老太太心理清明着呢。

“你领你那二个侄女去元和居,是为何?”

荀太夫人眯着眼睛打量儿媳半晌, 淡淡道:“我不是和你说过, 让你给你那侄女寻个人家吗?”

这世上本无多少蠢笨如猪的人,麻氏原就不是个伶俐的, 她的心思, 看出来的人多的去了。

霍珩倒是没看过麻氏姐妹一眼,或者, 这二人根本不值得他分一点心神,查过背景没问题便是, 可有可无。

但架不住麻氏想得很多, 可惜她即做不了霍珩的主, 也掌握不了他的行踪,所有事情都是空想。

霍家其他人倒是知道她的,只是大家体恤她丧夫丧子,想着有个事儿转移注意力也不错,于是就随得她私底下折腾了,反正也胡闹不到霍珩跟前去。

没错,就是胡闹。

麻氏本是霍三爷续弦,当时就是低娶的,麻氏数代都是霍氏底下的属官,是个小家族。这么些年来,麻氏继续碌碌,而霍珩开疆拓土,一统冀州。

霍珩是承继家业的长房嫡子,本来和当时的霍三爷身份就有差异,更何况如今此消彼长。

霍珩定亲,麻氏姐妹的年纪看着也差不多了,荀太夫人数月前就发了话,让三儿媳给侄女们寻个人家,看在二人在霍家待了数年的份上,老太太给添点嫁妆也无妨。

麻氏当时唯唯诺诺,回去后却没动静。

荀太夫人是个沉得住气的,况且耽误的也不是霍氏女的韶华,若非近日麻氏撞到她手上,她也不会一并算账。

“你这是不把我的话搁在心上了。”

老太太声音淡淡,落在麻氏的耳朵里却让她一个激灵,被吓得噤若寒蝉的人瞬间醒过来了,她一怯,忙低头抹起了泪。

“儿媳这不是舍不得月娘姐妹吗?”

麻氏哭得妆都花了,她以往祭出这招总是十分奏效的,哭了一阵,她胆气也回来了些,“儿媳都把月娘姐妹当女儿养了,想着将她们留在家里。”

“留在家里?怎么留?”

荀太夫人声音淡淡,麻氏小心觊了眼,见婆母神色也看不出端倪。没发怒就好,于是她壮着胆子说:“家里就伯瑾一个男丁,我知月娘姐妹出身不高,妻是不敢奢想的,但若能为妾,也是她们姐妹的福分。”

“妾?”

荀太夫人猛一拍身侧的雕花漆案,怒极厉喝:“伯瑾不需要二个有三婶母撑腰的贵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