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晏蓉震惊抬头,不想却先直直对上厅堂门外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

竟是霍珩!

不知何时,霍珩已立在偏厅门外一侧,高大的身躯有大半出现在门框内,他一身暗红缀黑深衣,面无表情,眸底却有暗潮在涌动,沉沉的有如暴风雨前夕。

晏蓉大吃一惊,连忙站起:“夫君?”

霍珩喉结重重滚动一下,视线移到惊诧回头的麻桐身上,他身上陡然爆发戾气,眸光阴冷,如数九寒冬般冻住麻桐的心肺。

后者吓得急促叫了一声,脚下不稳,整个人扑在几案上,她冷汗潺潺,连爬带滚挣扎起来,伏跪在地,哆嗦道:“君侯,君侯请恕小女之罪!”

霍珩下颌紧绷,须臾暴喝一声,“滚!”

第45章 旧事

麻桐连爬带滚地出去了, 霍珩重重喘息,喉结滚动几下, 倏地往回举步。

“夫君!”

晏蓉急了,提起裙摆奔出偏厅, 连忙追上去。

霍珩步伐又急又大,万幸他只是回了正房,并未有往院外而去。

“夫君?”

霍珩入了内室,立在中央已有片刻, 晏蓉心下惴惴,偎依在他身侧, 低声道:“夫君,她突然来找我,我真不知她说这个,我……”

“我知道。”

霍珩打断了她语无乱次的解释, 哑声道:“我都知道。”

他并未苛责于她, 只是情绪低沉,棱角分明的面庞有一抹隐忍却难以掩饰的痛楚。

晏蓉突然觉得很心痛, 浓重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忽后悔见了麻桐。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这世上能让他出现消沉情绪的事, 大概也寥寥无几。

她知道彭夫人去世的具体时间,那时他才十一二岁吧, 一个半大孩子, 必定被这个消息伤得很厉害吧?

晏蓉张臂紧紧抱住他, 他随即紧紧回拥,力道大得似乎要讲她的肋骨折断。

晏蓉喃喃道:“是我不对。”

“阿蓉,你没错,我也没有怪你,别怕。”

他将人抱起,矮身坐在槛窗前的方几旁,将她置于自己膝上坐着,搂住低低地说:“况且,我母亲确实是吻颈自戕而亡,你早晚也会知晓的。”

霍珩大约是想起了什么,牙关紧咬,双目猩红,他急促粗喘几口气,忽低头把脸埋在她的肩窝。

他不是个软弱的男人,但此刻却需要一点时间缓和。

晏蓉心中闷闷地难受,不再说话,只抬手抱住他的大脑袋,侧脸紧紧贴着他。

屋内沉沉的安静,只余晏蓉轻抚他宽厚背部的细微衣料摩挲声。

霍珩终究不是当年那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了,一时心潮大动,不过片刻,也就渐渐恢复过来。

“我母亲出自召陵彭氏,垂髫之年与我父亲定下婚盟,两家约定,只待及笄,便嫁入霍氏。”

霍珩低低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既然已开了个头,他便索性一次将前情后事告知于她,以免再随意来个人,也胆大包天竟敢以此相胁。

他的母亲彭氏,幼时便于父亲霍襄定下婚约,既有归宿,而后一腔少女绮思便寄托在对方身上,尤其霍襄来过几次,英武少年,俊朗潇洒,更是怦然心动,从此彻底沦陷。

然而很可惜,她的姻缘路十分崎岖。

霍襄父亲早逝,被母亲和忠心家臣家将护持,倒也顺利接掌了祖业。他知道自己有未婚妻,到了年龄迎娶对方,本也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一个人生规划。

可惜事情往往会有意外。

在他十八岁之时,迎娶彭氏的前一年,奉上命领兵镇压清河叛乱。清河势大,此战甚是艰难,最后用了离间计,方促使清河大将之一柴骁归降,继而大破清河。

霍襄一生中最大的变数就在此战之上,他遇上了自己生命中一个劫,柴骁之嫡出幼女。

柴女月貌花颜,冠绝清河,本霍襄也自认不是个以貌取人之辈,可偏偏惊鸿一瞥之后,他就记住了这个柴女。

柴骁归附霍氏,这人也是个有心的,于是在清河折返邺城期间,柴女总频频出现在霍襄左近。一个有心,一个被吸引,一颗少年心快速沦陷,继而不可自拔。

霍襄极珍重爱人,却不是个恋爱脑,他最好的展望,也就是在迎娶彭氏后,再纳柴女为贵妾,自此妻妾和睦,琴瑟和鸣。

此时,霍氏与彭氏的婚事已经提上日常,他很敬重母亲,于是回邺城后,就将心意禀明。

谁料荀太夫人大怒,坚决不允。她认为柴女此人,心思不纯,偏手段高明,区区一些时日,就将她的儿子迷得晕头转向,若纳进家门,当是祸患之源。

纳妾完全可以,但绝不可是柴氏之流。

可惜霍襄是真爱柴女,这一场母子拉锯战持续了很久,直到彭氏进门之前,也完全没有消弭的迹象。

后来荀太夫人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她采用了迂回之策,说让儿子先好好迎娶了儿媳进门,待诞下嫡孙,她再观察观察柴女,若她真有儿子说的那么好,届时再纳便是。

母亲态度好不容易软了,霍襄自然是欢喜的,况且娶妻也是之事他从未排斥过,于是,母子达成和解。

后彭氏进门,着实过了一段幸福美满的新婚生活,婆母慈蔼,夫婿温和,她一颗芳心尽寄郎君,只盼长长久久。

可惜好梦总容易醒的,婚后第二年彭氏怀孕,她发现不对了,夫君和婆母争执频频,有时声音之大,甚至能传出墙高院深的溧阳居。

母子拉锯战再起,这回要更加猛烈,在彭氏诞下一女之后,她终于千方百计知悉了真相。

她心爱的夫君,在迎娶她之前就有了心上人,千方百计要纳进门来,她愤恨,她不甘,她嫉恨若狂。

这直接导致夫妻争执频频,关系降至冰点。直至后来,襁褓之中长女病夭,彭氏悲怆之下病卧在床。

小小的女儿日前还在他怀里吐泡泡,今儿已身躯冰凉,结发妻子病得奄奄一息,霍襄终于暂时沉寂了。

但暂时的消停不代表永久,霍襄只要把柴女还搁在心里,祸患就除不了。这样不太和谐的夫妻关系,直接导致霍氏嫡长房孙的降生一再延迟。

好在数年后,彭氏还是再次怀孕了,并诞下霍氏唯一的长房嫡孙,霍珩。

嫡孙的出生,并没有成功拉回霍襄的心,反而让他忆起母亲当年承诺,下定了决心。

霍珩满周岁不久,霍襄就回家禀告母亲,柴女已有孕,他欲将其纳进门来。

那个柴女也是个狠的,这么多年一直未嫁,和霍襄从未断过,她因委屈求全被男人怜惜,二人感情反而越来越深。

因为怀有身孕,柴女最终还是进了门,并在次年诞下霍襄次子,取名霍琛。

虽有婆母厌恶,主母憎恨,但柴氏在霍家后宅却一点不难过,相反她如鱼得水。

抓住男人的心,就等于抓住一切。

她很清楚,这个家,始终都是霍襄做主的。

柴氏一进门,霍襄直接她所住的柏宁居划了出来。伺候人手,都是他安排的心腹;日常花费,直接由走前院账房,他还划拨了些产业在她的名下,以防母子二人钱银不凑手。

经济人手皆独立,钳制后宅女子的两个重要手段都失效了,又有霍襄体恤撑腰,柴氏立于不败之地。

听到这里,晏蓉忍不住问了,“可是那柴氏抢夺权柄,父亲宠妾灭妻?”

莫非柴氏构陷逼迫,导致彭氏百口莫辩,只能引颈自戕,以证清白?

晏蓉看霍珩的目光多了怜惜,若是父亲宠妾灭妻,恐怕他的童年会过得甚是艰难。

她一脸心疼,霍珩心中一暖,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并无此事。”

事实上,彭氏的处境其实远不到糟糕的地步。霍襄作为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即使情难自控,爱恋柴氏,但他宠妾归宠妾,却从不灭妻。

荀太夫人也不允许他灭妻。

况且彭氏膝下还有这么一个优秀儿子在。

霍家的继承制度,和诸多世家大族一样,都是嫡长子继承制。日后霍氏的一切,都是霍珩的,余者俯首称臣。这是世族为了最大限度保证嫡支实力不被削弱,而定下继承制度。

因此,哪怕霍家后院两房皆大,那也仅仅局限于后院罢了。出了二门,不管柴氏还是霍琛,都玩不转了。

少主与区区一个庶子的待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那,那母亲为何……”

晏蓉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彭氏当时虽略憋屈,但日子不难过,况且她还有个儿子,福气在后头呢。

为什么呢?!

霍珩顿了顿,最终说了一句,“母亲,母亲她太在意父亲了。”

是啊,太在意了。

在意到能舍弃自己性命。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先说说霍襄。

之前说过,他最高展望,就是妻妾和睦。

说句客观的话,在这个姬妾遍地的时代,这个愿望其实并不太过分,很多男人都能实现的,哪怕是表面。可惜的是,霍襄运气不大好,他碰上的两个不大一般的女人。

柴氏温柔似水,表面不争不抢,实则她觊觎的远比想象中多。而彭氏,严格来说她并不是个合格的大家主母,在她心里,情之一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我幼时,母亲每每抱着我哭泣落泪,愁肠百结。”

元和居整日笼罩在郁郁的氛围中,荀太夫人一看这样不行,她果断把孙子抱到自己院里养了,以防对小霍珩产生不良影响。

儿子被婆母养着,担心肯定不必的,但彭氏少了儿子调剂心情,反而更多了时间胡思乱想。再加上柴氏是个手段厉害的,每每霍襄到她院子里时,三次里至少总有一次被对方找借口叫了去。

再加上霍襄与柴氏两情相悦,即使他不忘自身责任与彭氏同房,但有心没心,总是不一样的。

彭氏越发郁郁,也愈发愤慨,最终有一天。

“那日母亲不知为何,突然命人打了柴氏,混乱中柴氏磕伤了头部晕阙,父亲暴怒,直奔元和居,斥责母亲无大妇之德,不贤善妒,不配为霍氏宗妇。”

霍珩语调平平,但宽袖下的双手却忍不住大力攒起,青筋毕现。晏蓉很紧张盯着他,只听见他说:“父亲拂袖而去,母亲悲愤之下,横剑自刎身亡。”

不配为霍氏宗妇,就是不配当他的妻子。彭氏一生,最看重的就是一个情字,最看重的就是这个男人,被他彻底否认,委屈伤心,她万念俱灰,直接自杀。

霍珩永远忘不了那一幕,他于校场折返,本欲先给祖母请安,再去元和居,不想母亲院里的侍女哭着奔来找他,惊惶得身躯筛糠般抖着,话都说不全。

他狂奔至母亲的院里,入目先是满地流淌的鲜血,大片大片的,庭院的青石板上,廊道上,还有被斑斑点点喷溅在柱子和墙壁上,已经渐渐干涸成褐红色。

入目成灰,他那天似乎就记住了这片褐红色,还有母亲苍白的脸色,紧紧闭合的双眼。

霍珩闭目,面上终于露出痛苦之色,他拳头捏得“咯咯”响,无法忍耐,“砰”地一拳击在身侧的方几之上。

斫木制的方几厚而结实,却在他一拳之下“啪”地应声垮下,他的大手被一根木刺扎中,殷红的鲜血立即滴滴答答。

“夫君!”

晏蓉惊呼一声,赶紧搂着他,一边抚慰,一边又让人扬声让人取伤药来。

第46章 心意

申媪很快取了伤药, 晏蓉却不让她进来,自己出去取了,并亲手给他包扎。

霍珩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肩窝, 足足有盏茶功夫。

“你莫要担忧。”

他缓过来抬头, 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神,扯了扯唇角,如此安慰道:“我没事,都过去了。”

事实上, 时间是疗伤的最好的良药, 霍珩说得没错, 这是确实已经过去十年有余了, 最震惊悲怆的时候早已过去,只余下隐隐作痛的创疤。

“自母亲逝世以后, 父亲却再未见过柴氏一面, 直至他出征战亡。”

彭氏一直以来的期盼,居然就这么意外实现了,不知道如果时光倒流, 她会不会再做一次。

真不知那几个当事人是什么感受?晏蓉忍了又忍, 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道:“母亲这是何必呢?”

“她还有孩儿呢, 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晏蓉实在没办法理解这种恋爱脑, 有优秀的儿子, 有高贵的地位, 衣食不愁,呼奴唤婢,至于为了个男人死磕吗?

再不济,可以另外找点事做做,打发一下时间啊,相信她的婆母和夫君肯定会很支持的。

等儿子上了位,她就是老太君了,说句实际点的,若是届时她想再出口窝囊气,想怎么磨搓柴氏就怎么磨搓。

生命多可贵啊,乱世里多少人想活都活不下去,她却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难道就不想想自己的骨肉吗?”

这个问题,霍珩其实也曾在母亲灵堂前问过,可惜他永远得不到答案。

因此他只能沉默。

半晌,霍珩低声问:“阿蓉,你也觉得她做得不对么?”

这个“也”字,说明了很多问题,因此晏蓉也不妨畅所欲言。

她十分肯定地说:“不能爱己,如何爱人?需知情爱一事虽脍炙人口,但怎可奋不顾身,不为自己留下数分余地?”

晏蓉不否认两情相悦的美妙,但她认为,不管何时何地,都不要忘了爱自己。世事多变,沧海尚能变桑田,怎可全无保留?

霍珩闻言,罕见有几分恍惚:“祖母从前也是这么说的。”

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尤其是母亲自杀以后。

十多年后的霍珩,也品尝到了情爱的滋味。他看向妻子,晏蓉眉目柔美婉转,他却犹记得,当初自南北宫大火奔出的她,一身狼狈,却又是怎样的自信坚毅。

燎原的大火尚且困不住她,她的求生欲强大得让人无法忽视,重重艰险依旧无法阻挡,她杀出重围,如涅槃火凤,耀目得能灼伤人的眼睛。

“此身乃父母所赐,当好生珍重,即便鹣鲽情深,亦勿忘爱护己身。”

她轻轻说着,他突然一把将她抱住,很紧很紧,“你说的很对,正该如此。”

他突然有一种被人认可的强烈快慰感。

今日说的一切,霍珩此前从未与人倾吐过。且他身份使然,除了母亲刚逝时祖母说过两句以后,之后也再无人敢在他跟前发表意见。

积郁心中已多年,今日一吐为快,他很庆幸自己娶了一个心意相通的妻子,如此契合,如此相投。

夫妻相拥良久,他松开她,嗟叹一声:“若母亲性情,如你或二婶母一般,当年之事,将截然不同。”

迟来了十数年的一番倾吐,彻底解开了霍珩的心结,他终于能平静地谈论当年的事。

晏蓉的注意力却放在另一处,她奇道:“二婶母?”

霍温之妻也英年早逝,不过这个并不是秘辛,因此晏蓉在嫁入霍家之前就知道了,霍二婶死于兵祸。

听说当时霍襄奉诏剿匪在外,带走了过半部曲,谁知底下一个大将密谋叛变,借机与人里应外合占据邺城。

前方战况交着,霍襄无法分.身,只能分兵交于二弟霍温手中,让他驰援邺城。

听说霍二婶就是死于这场兵祸的。

难道里头还有什么讲究?

霍珩颔首:“二婶亦是自尽,然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

原来,彼时正值彭氏新丧,柴氏乖觉领儿子回娘家避风头。而荀太夫人则返回娘家幽州探望老母亲,她特地把刚丧了母的霍珩也带去散散心,三儿媳麻氏也带走了,仅余精明能干的二儿媳卞氏留下,代为打理家务。

邺城落入敌手,卞氏亦然,霍温领大军折返,敌军眼看不敌,于是将卞氏押上城头。

彼时,正是这场攻防战的关键时刻,霍家军一旦退却,战机就失,待敌军援军一至,邺城能否夺回也是未知数。

卞氏的夫君儿子都在城下,然霍氏二百年基业怎可毁于此,她眼见霍温痛苦挣扎,竟怒喝一声,大力撞向正指着颈间的尖刃。

她被俘以来,一直以柔软姿态示人,看着全然无害,骤不及防之间,竟然让她成功了。

血溅三尺,卞氏当场身死,既解了霍温两难,也无限激起大军血性,最终邺城夺回,敌首和叛将被枭首,敌军溃败只余少量四散奔逃。

很成功的反击战,可惜牺牲了一个深明大义的女人,霍府大宅,再次扬起白幡。

霍家两个儿媳,截然不同的个性,促使她们走向两个极端,一个虽死犹荣,一个让人讳莫如深。

偏偏她们最终的死法如此相类,对比尤为强烈。

“虽知甚是不孝,然二婶母逝世后,我亦曾设想过,若二婶母是我的母亲,又会如何?”

这是个从未向人透露的隐秘,霍珩俊朗的面庞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似不愿,似纠结,又似解脱,汇成一种爱恨交缠的神色。

晏蓉默然,若真如此,恐怕结果将截然相反,霍二婶这种女人,让人敬佩,想必霍襄也不能免俗。

有了夫君敬重,还有个优秀的儿子,上头婆母还甚是偏颇,对于卞氏来说,恐怕早绰绰有余了。

这么一个优秀女人,柴氏天然地位有差,绝对玩不过她的。

“大约再如何,她也不会吻颈自尽罢?” 霍珩大约也不需要人回答,只静静地说着。

这两个关系极亲近的女性长辈,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他敬佩二婶,欣赏二婶。自己母亲除了痛心以外,更多是怒其不争。

没错,怒其不争!

虽子不言母过,但霍珩心中除了痛苦伤心以外,还有一股郁气足足憋了十几年。

怎么可以如此痴狂?!

怎么可以轻易就舍下了他?!

他这个十月怀胎诞下的儿子,当真让她生不出丝毫眷恋之情吗?!

他面上最终浮现一丝痛苦之色,闭目以手附额,良久,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抱紧晏蓉,低声说道:“阿蓉,幸好我遇上了你。”

哪怕没有刻意想过,但潜意思里,他心目中的妻子就是这样的。

他还是比父亲幸运的,霍珩如此认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理想中爱人和爱情。

晏蓉无声叹息,只探臂回抱他。

夫妻交颈相拥,很久很久,彼此无声,在静谧的内室渡过了半个下午,气氛开始有些低迷,但渐渐变得温馨。

最后霍珩先动了,他抚了抚她的发顶,“阿蓉,该用晡食了。”

他眸光和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倾吐相拥过后,感觉彼此的心都恍惚是贴在一起的。

晏蓉温顺点头,“嗯”了一声,刚动了动,却觉得左腿被压得发麻,动了动,疼得她龇牙咧嘴。

“很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