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宁余光扫了扫明显有话和晏庆说的马旭,眼皮子动了动,遮住目中沉思之色,面上神情丝毫不变,和身边同僚一起拱手离去。

马旭目送诸人远去,又等晏庆交代完毕,二人未去议事厅,而是先进了书房。

令所有人退下,马旭亲手栓了门,回身将声音压得极低,道:“主公切记,日后再是愤懑,也不可在外头提起那事?”

“先生说的是,是我怒火遮目,一时失言了。先生放心,我未曾透露个中关窍,又已令程熙将院里闲杂人等都处理干净。”

能进了外书房的,都不是无足轻重的人物,就连仆役,都经过细细筛选的。可惜事关重大,除却去了议事厅那些人,余者统统不能活了。

晏庆脸色阴沉:“深悔当初未曾将那霍珩小儿一并除去,如今长成却成了老夫心腹之患。”

马旭深叹了口气,谁能知道呢?谁知道霍珩竟比他老子还要强悍得多了,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

他劝道:“不经一番彻骨之寒,如何能得那梅香扑鼻,主公志在天下,便是没了霍珩,也有张珩王珩。”

“先生说得不假。”

晏庆胸口堵的那口气缓了些,但脸色依旧沉沉,他一击长案,“只是他不该害了我儿。”

“老夫当年,就该送他父子共赴黄泉!”

这般反复悔恨,听这二人之言,竟与当年霍襄之死有密切联系。马旭也知无法缓解主公丧子之痛,只好道:“主公,备战之时要紧,我们先去议事厅罢。”

晏庆阴着脸,和马旭匆匆赶往议事厅去了。

这一场商议注定长久,入夜还未散,通宵达旦,直到天明,才暂告一段落。

武将出身者还好,马旭一干文士却尤为吃力,出得外书房诸人俱一脸疲乏,齐齐往刺史府西侧行去。

刺史府给诸谋臣一直安排有休憩的房舍,就在西侧。议事暂结束,但大伙儿每人身上还有分了一摊子事,不过磨刀不误砍柴工。

葛宁入了自己屋舍,立即倒头就睡,命下仆不得打搅,下仆喏喏,连忙退下。

室内寂静,只余冬日暖阳透过窗纱,落在槛窗前的小几上。

躺在床上的葛宁眼珠滚动几下,无声无息张开,他再躺了片刻,屋中无任何动静,他悄声站起,鞋袜也没穿,静静往书房去了。

刺史府给这些谋臣们分的房舍都很宽敞,一明二暗格局,中间明堂,两边分别是休息室和书房,可处理公务。

葛宁快速进了书房,裁下自己内衣一角,蘸墨写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将方才一幕详尽记录下来,而后晾干。

接着他从枝形连盏灯的最下一个烛台扣下蜡烛,切了一截,揉细了,把那写了字布帛尽量叠起,用蜡丸封了,小心收进怀里。

他随即处理好笔墨和蜡烛,将二者恢复原样,回去床上躺着,阖上双目。

一觉睡到午后,晏庆又召,葛宁匆匆起了穿衣过去,路上三五同伴,大伙儿皆疲惫未消。

路遇一恭房,葛宁摸了摸腹部,说是腹中不适,怕是得入一入厕。

同伴有一人也是,于是二人匆匆结伴往恭房去了,余者略等。

这是一个公用的恭房,不拘值守侍卫还是来往仆役,使用者众,很大,隔间又多,就是味道甚是不雅。二人也不嫌弃,各自找了个整洁些的隔间,入内把门掩上,解衣方便。

葛宁入的隔间是最后的一个,他方便之前,先无声把怀里蜡丸塞进后墙角下方一个裂缝里,而后若无其事解了手,匆匆出门与同伴汇合去了。

这厕间生意兴隆,一上午来来往往不少人。到了中午,一个负责清扫外头甬道的粗使仆役来了,一身半旧青色布衣和其他人一样,他扫到一半把扫帚放一边,和同伴打个招呼,入了恭房。

他捡捡选选,最终入了最后一间,关门后立即把手往缝隙里掏,掏出蜡丸小心收到腰间隐蔽暗袋里。

外面有同伴交唤:“阿大好了没?咱们快些,今儿下值还得去外头买些物事。”

阿大的声音一如既往憨厚:“哎,快好了!”

……

*

快马加鞭,这枚蜡丸在第三天傍晚到了霍珩手上。

当时他与麾下将吏谋臣正议事完毕,诸人鱼贯而出,他留陆礼霍望二人再嘱咐几句。

负责暗探消息传递是他一个铁杆心腹,高平,相貌平平,霍氏家奴出身,最是忠心不二。

冀州和西河之间暗流涌动,葛宁又是他们埋得最深的眼线,只要传递,消息都小不了,高平接了蜡丸后不敢耽误,匆匆去了外书房,“主公?”

“进来。”

陆礼霍望二人皆是霍珩心腹股肱,他直接叫进高平,问:“何事?”

高平眼中的主子唯有霍珩一人,自知身负不可宣扬之要务,也不言语,只恭敬呈上蜡丸,道“禀主公,方才有信报传来。”

霍珩一看便知,神色一肃,接过蜡丸立即捏碎。

展开信帛,他垂眸细看,不过是张巴掌大些的窄小布帛,他看了好半晌,来来回回的足足看了几遍。

他眉心缓缓收拢,脸色凝重起来,迟迟不语。

这般情形甚是少见,要知道霍珩统军五六年,南征北战,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一贯指挥若定,究竟是什么信报能让他这般凝重踌躇?!

陆礼神色一肃:“主公,可是西河信报,这是生了何事?”

“先生,以你所见,晏庆此言何意?”

霍珩将信帛一推,推到陆礼霍望面前,后二人连忙低头细看。

“当初那小儿竟未将性命留在洛水之侧,如今坐大成了祸患!竟生生害了我儿性命!我……”

晏庆死了儿子,暴怒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怒啸出这句话以后,那马旭竟不顾尊卑突然喝止了主公,而晏庆未因此对其有愠色。

陆礼“嘶”了一声,道:“那马旭必是为防晏庆盛怒之下吐露机密。”

只是联系上下文,却竟与五年前洛水一战有关?!

可此战乃九路诸侯奉上谕围剿叛军,不管是西河晏庆还是当年的霍襄都是其中之一,属于盟军同一方,究竟有何机密?

还口口声声要留命,在座三人其实都不约而同浮起了某个念头,陆礼捻了捻信帛,说了出来:“莫不成,当年老主公之战死,竟另有隐情?”

第49章 云川

众所周知, 霍珩之父霍襄, 乃战死于当年洛水之侧, 叛军之手。

五年多前蓝田起义军凶横, 一度逼近洛阳,怀帝连下诏令,命九路诸侯合兵围剿。

大战持续半年之久,最终双方会战与落水之侧。此战双方俱伤亡惨重,蓝田军几乎被剿灭殆尽,而九路诸侯也折损了三位。

冀州霍襄,太原晏丰, 豫州邓显。

当时九路诸侯结成围困之阵,这三位刚好左右相邻,敌军虽强弩之末,但总要拼死突围的,就是这么巧, 敌军选中的突围方向就是这一片。

此战最血腥最惨烈就是这片。

霍珩当年才刚满十七, 眼见形势急转直下, 霍襄当机立断点选了心腹大将及精兵,还分出麾下半数亲卫一同护着嫡长子,让霍珩与诸位子侄分几路突围。

倘若没有分兵,父亲未必战死。

霍珩自小对父亲的感情都是复杂的,但此战过后, 那深藏的怨怪去了, 仅余缅怀遗憾。

战场刀兵无眼, 霍襄最终还是战死了,尸身伤痕累累,三叔父子也同时阵亡,同辈兄弟也仅存霍珹霍琛。

此一战之后,霍家受了重创,周边军阀虎视眈眈,幸霍珩勇悍韬略尤胜其父,不但抵御了进犯之敌,数年间南征北战,并将整个冀州尽收归麾下。

上叙种种,除了霍珩的个人情感,余者陆礼霍望俱知。而且他们还知道,霍珩去年主动向朝廷请命,领兵围剿由蓝田军逃脱匪首再次召集起的陈留叛军,亲手斩杀那匪首,为父报仇雪恨。

这事原已彻底告一段落了,谁料如今竟又生疑窦?

陆礼皱:“难道,晏庆当年算计了老主公不成?”

“先生,这不大对头。”

霍望人生得粗豪,但却心细头脑灵活,闻言立即反驳:“那晏庆老贼当年不过坐拥西河一郡,实力尚不如现今的太原晏氏,他即便要算计,也是算计太原,如何会把手伸到冀州?”

霍珩面沉如水,缓缓道:“说的没错。”

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合常理。晏庆当年能力有限,要算计也紧着太原晏氏,霍家在太行山的另一边,即是真倒了,捡漏也绝对轮不上他,何苦为他人作嫁衣裳?

难道他能预见自己会被怀帝相中,入洛阳后还能借势谋得并州七郡?称雄北方?

这不可能。

晏庆算计五年前的霍氏完全没得益,费力不讨好,一个弄不好还结下死仇。再者,混战之中想算计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西河实力不过是九路诸侯中等而已。

逻辑不通。

偏偏晏庆此言肯定有异常,而霍珩直觉,肯定事关五年前的洛水之战。

“兹事体大,此事不得宣扬与第五人知悉。”

霍珩凝思良久,最终还是无法将这仅有的信息梳理通顺,他沉吟过后,决定先多加观察和搜集消息。

要是对方真做了,迟早有破绽。

陆礼赞同:“主公所言甚是,此事千头万绪,万不可操之过急。”

霍珩点了点头,让二人先散了,他静静端坐书案之后,却未曾处理公务。

直到夜色浓重,二更的梆子响起,他才惊觉回神,立即起身回后院去了。

“夫君,你回来啦!”

晏蓉身姿轻盈,眉眼弯弯迎上来,“今儿可是公务甚多,都二更天了呢?”

“嗯,你若困了便早些睡,莫要等我。”霍珩压下纷乱思绪,轻声细语。

他只字未提傍晚之事。并非他有意隐瞒妻子。实则晏蓉非寻常内帷妇人,婚后以来,外头局势公务他都会说一说的,不教她闭塞视听。

时这事不同,不同于对冀州的鞭长莫及,联系到晏丰战死后的种种,晏庆若在洛水大战上有谋算,很可能真奔太原去了。

虽逝者已矣,然妻子对家人感情之深,他最是了解,现今仅是一个猜测,未曾有半点佐证,他怎敢随意宣之于口,平白惹她伤心悲泣。

霍珩携了她的手,夫妻二人进了内室,晏蓉站定在屏风前,替他解腰带,闻言皱皱鼻子,哼道:“我若困了,肯定要先睡,必不等你。”

她嗔了他一眼,“还不快快宽衣沐浴。”

她笑靥如花,眉眼灵动,霍珩沉郁了二三个时辰的心渐渐松乏,他平举双臂,含笑道:“有劳夫人了。”

伺候夫君宽衣,本乃妇人之责,可不管霍珩还是晏蓉,都没有这个规矩。只新婚后数日,这事儿却成了一个新的情趣,他十分享受妻子围在自己身前,替自己宽衣解带。

霍珩眉目舒展,而晏蓉也很喜欢这种亲昵的氛围,从不假手于人。

脱得只剩下一条素绫里裤,他握着晏蓉的手笑道:“夫人侍候为夫沐浴,如何?”

不如何。

晏蓉可是吃过这个亏的,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抽回手,“我早洗过了!”想得美你!

她连退几步,一脸十分戒备,霍珩见状不禁好笑,他要逮她,她刚才就无法挣脱。

他直接转身入了浴房,回头再收拾她。

这么一闹,他心中郁结暂消,又有兴致干些调剂身心的事儿了。

快速沐浴完毕,他直接精赤上身出来,挥退申媪等仆妇侍女,直接俯身把人一捞,大步往床榻行去。

夫妻成婚以来,已敦伦过多次,说句不夸张的,她连脚丫子都被他细细把玩过多次,习惯下来也不再害羞,她只搂着他结实的臂膀,嘟了嘟嘴儿抱怨:“夜深了,明儿得早起给祖母请安哩,哎祖母今儿念叨了你两句。”

“不过二更,如何晚了?”

霍珩忙,几天没给荀太夫人问安了,难怪老太太惦记,他道:“我明日一早去给祖母问安。”

她又说:“你轻点儿,你昨儿弄我还疼着呢。”

“不是擦药了吗?”

霍珩不信,他有分寸的,她陪嫁那药好使着呢,且随着时日愈久,她适应下来应该更轻松些才是。

“且让我看看。”

他将人放进柔软的锦衾,扒住她两条细腿儿,探手就要解她下衣系带。

晏蓉可没想过他这操作,吓了一跳,羞窘得慌,她连连蹬腿,脚丫子差点往霍珩面门踹了过去,又赶紧往后一翻滚,恼羞成怒:“看什么看?不许看?!”

什么人啊?真是的!

她这腿脚功夫肯定踹不到霍珩,他手一翻就捉住了她两只玉雪般的小脚丫,轻轻一拽拖了回来。

“我如何就看不得了?”

霍珩自觉权利被侵犯,可不轻饶过去,他誓要捍卫自己的夫权,执意看个究竟。

这一看,就看得变了味道,帷幕低垂,被翻红浪,他任她捶打哭泣,也一意喂了她一个饱足。

待得正房叫水,三更的梆子早响过多时。

虽冬日天明得迟一些,但这三更睡,天未亮即起,还干了不少体力活儿,晏蓉还是眼皮子难睁开,睡眼惺忪任由他抱起来洗漱。

霍珩倒是精神奕奕,双目炯亮,婚后有些时日,他早不再端着,妻子更衣装扮他不出去,更有甚着如今天,将人用大斗篷先裹着,直接吩咐申媪伺候她洗漱。

申媪见自家女郎目下有淡淡青痕,眼皮子都睁不开,忍不住多看了霍珩一眼。她心疼的,只是霍珩积威深重,即是在晏蓉屋里一贯温和,也不是她敢劝的。

她只好默念霍珩的好处,不收屋里人极是难得,合该自家女郎多伺候。

几趟过后,她心平气和了许多。

洗过脸,晏蓉渐渐清醒,她睁开眼,霍珩正饶有兴致捉住她一只圆头圆脑的脚丫子,在给套袜子,前头的申媪一脸纠结,表情一言难尽。

“去去!”

晏蓉登时醒神,啐了他一口,忙夺回自己的脚丫,两三下套好袜子,起身让乳母伺候穿衣。

霍珩也不恼,只倚在床榻的透雕榴开百子围栏上,含笑不语,定定瞅着她。

晏蓉不搭理他,这人赶也赶不走,几次过后,她都习惯被他围观穿衣了,反正也不脱光,且脱光他都看过不少遍了,怕啥?

她一边吐槽一边安慰自己,挑了一件水红织锦十二幅湘裙换上,配了玉环玉佩,一头柔顺亮泽的乌发挽了个望仙九鬟髻,用了套鸾凤展翅赤金头面,以最快速度打点妥当。

霍珩比她更快,毕竟人家衣裳简单,他一身石青色深衣,玉冠束发,身姿昂藏挺拔,顾盼之间,极具威势。

“夫人可装扮妥当?”

这个威势十足的男人,如今微微含笑,伸出一只大手,掌心向上递到晏蓉跟前。

“可也。”

晏蓉昂起线条精致形状优美的下巴,十分高傲将纤手递到他的掌心,他握住,笑道:“夫人,请。”

二人相视一笑,又同时举步。

今儿起得还是晚了些,出门时天色已大亮,晏蓉一边低声抱怨他,一边加快脚步往溧阳居而去。

差也不差那一点了,况且祖母宽和,天冷,二人还是新婚,晚些许她必不在意。可惜霍珩的话安慰不了妻子,他只好跟着走快些。

来到溧阳居,里头已人声阵阵,霍珹领着媳妇孩子来了,晏蓉进去一看,霍琛夫妻也来了。

荀太夫人体恤儿孙,命二房逢五逢十过来即可,若是天冷,孩子无需紧着抱来。

今儿正是逢五。

“伯瑾来了。”

荀太夫人微笑招手,霍珹也笑:“伯瑾来晚了,该罚,祖母你很不必心疼他。”

霍珩笑而不语,领晏蓉先上前给荀太夫人请了安,被叫起后坐在老太太右手边,他便笑道:“若是祖母有罚,我自当领受。”

“我罚你甚么呢?”

荀太夫人右手霍珩,左手霍珹,二孙媳笑意盈盈,屋里还有两个曾孙活蹦乱跳,她一扫平日严肃冷淡,皱纹舒展,笑道:“那就罚你兄弟二人去吃回酒,多坐坐罢。”

霍珹大声叫屈:“祖母,你怎生连我也一并罚了?”

众人哄堂大笑,吕氏以帕掩唇,凑趣道:“正是要罚了他,谁让他怂恿祖母罚人。”

稳重如霍珹亲身上阵哄老太太欢喜,效果果然极好,荀太夫人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拍了拍霍珹胳膊,“你家里说的正是。”

又是一阵哄笑。

一时和乐,晏蓉面上笑意盈盈,很有自知之明当配角的同时,她忍不住瞥了对面的霍琛夫妻一眼。

这她知悉当年真相后,还是头一回与这位照面,眼前霍琛脸上带着应景的笑,却明显没真欢乐,与满堂喜悦是格格不入。

晏蓉收回视线,某个很古怪的小疑问忍不住再次浮上心头。

话说如今医学如此落后,这柴氏又与马奴有私多年,怀孕也是在外头,偏偏霍琛肖母,也不知事发后霍家是如何判断他是否真是霍家血脉的呢?

她没敢问霍珩,就在心里悄悄好奇一下,连申媪都没告诉。

她闲着无聊时还给分析过一下。柴氏当时是霍襄的外室,为防大宅来人发作她,柴氏肯定不住柴家的,而是住在他准备的外宅。

这外宅肯定少不了霍襄的心腹打理,仆役必然也是他准备的,忠心有底气。也只有这样,才能扛住荀太夫人婆媳的釜底抽薪。

柴氏不敢外出,至于她那老情人马奴,能不能带到外宅还另说,就算侥幸带上了,她再胆大包天也没有合适条件和他私通。

其实,霍琛应必是霍家血脉。且事发之时,荀太夫人和霍珩肯定也刨根问底深查过的。

饶是如此,也很难堪了。就算深查捂得够严实,但霍琛一堕马,柴氏随即暴毙,邺城聪明人和消息灵通的人可不少。

难怪不管被动主动,霍琛一直都掺和不进来,想想都替他尴尬。

不过晏蓉也就是随意想想罢了,她夫君的成长笼罩着柴氏挥之不去的阴影,而他的母亲也因柴氏而死,人的胳膊肘都是往里拐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晏蓉不再多看,专心听上首荀太夫人说话。

“……伯瑾年前公务繁忙,阿蓉你需好生照顾起居,勿轻忽了。”

晏蓉恭敬应了,“是,孙媳记下了。”

霍珩看了她一眼,笑着对老太太说:“她尚算用心,祖母勿要担忧。”

“那就好。”

荀太夫人点点头,有些感慨:“眨眼年节又到了。”

霍珩应和一声,忽想起另一事:“明年祖母六十大寿,正逢一甲子的大喜,正该好生操办。”

“正是。”霍珹立即附和。

“明年的事明年再说。不过是个老婆子的生辰,如何要大肆操办?我素来不喜这些,……”

荀太夫人摆摆手,还要再说,不想这时廊下忽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穿墨绿衫裙的守门仆妇快速对廊下候着的侍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