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喜静,溧阳居的仆妇侍女从不喧哗,更甭提这个一室欢聚的时候,荀太夫人扬声问:“何事?进来说话。”

“婢子叩见太夫人,叩见郎主、夫人,叩见诸位主子。”

那仆妇伏拜过后,急急禀道:“禀太夫人,陆先生遣人进来寻郎主,是芮管事进来禀报的。”

芮蒙,外院大管事,霍珩心腹之一,陆礼使他入内,显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却又无暇分身。

霍珩神色一肃,立即站起:“祖母,孙儿先去前面一趟。”

“去吧。”

荀太夫人立即应了,霍珩大步往外行去,霍珹浓眉也蹙起,“祖母,我也去。”

老太太点头。

霍珹快走两步赶上霍珩,兄弟二人身影消失不见,一室欢笑静了下来,荀太夫人敛了笑,“年节将近,也不知生了何事?”

这问题谁也回答不了她。

霍珩出了溧阳居,芮蒙已经在等着了,“可知何事?”

这个芮蒙还真知道:“禀郎主,有一位叫云川先生的隐士方才到了家中,是陆先生师叔,先生正在招待,又使我来寻郎主。”

“云川先生?”

第50章 欲伐

陆礼之能, 众人皆知, 这个云川先生虽声名不显,但却是他的师叔,霍珹闻言面露喜色:“想必亦是当世一高人隐士也。”

他笑着说:“伯瑾名动天下, 天下英豪多有投奔, 如今又添一高士, 实我冀州之幸也, 可喜可贺。”

霍珩得消息后也心下大悦,他笑道:“大兄此言差矣, 冀州能有今日,全赖长兄与诸将臣相持,我如何能独领功勋。”

兄弟二人说说笑笑,疾步往前头去了, 不曾想见了那云川先生后,却发现现实和猜测相去甚远。

云川先生面庞丰润,身姿笔挺, 颌下三络长须, 光看脸,也不过三旬许年纪。只他却两鬓染霜, 从耳后挑起些柔润发丝束在脑后, 余者尽数披散, 黑的极黑, 白的银白, 乌丝银丝各半掺杂在一起, 十分显眼。

看那头发,却有应有五旬往上年纪。

鹤发童颜,一看就是非寻常人物,只这云川却十分倨傲,下颌微扬,眼高于顶,很是挑剔,陪在一边的陆礼罕见失了淡定,大冬天的,被挑剔了一阵已额上见汗。

他偷偷擦拭,余光见霍珩身影终于出现,大喜过望,连忙站起。

“主公,孟宣。”

陆礼连忙为双方引见,“主公,这位是某的师叔,号云川,先前隐居于太行,不理俗世之事。”

他这位师叔之能胜他多矣,可惜出世而居一向不理俗务,从前行踪缥缈,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出现了,陆礼也没敢问,他还是刚才方知对方竟隐居在这么近的太行山上的。

“师叔,这位便是我的主公,冀州霍侯,束发之年统一方军民,南征北战,及到弱冠,已一统冀州,治下民风井然,百姓安居。”

陆礼介绍完霍珩,又介绍一同来的霍珹:“这位是霍孟宣霍将军,文韬武略,青年才俊也。”

介绍完毕,本应该双方见礼的。霍珩一贯礼贤下士,闻言正要先谦逊几句,谁料这个云川先生却是个不走寻常路的,非但没有见礼打算,反而抬手制止霍珩。

“且慢,在下今日前来,并非相投于霍侯的。”

这云川先生甚至没有站起,干脆利落表明态度,语气相当傲慢。

他瞥了瞥霍珩,只觉还算能入眼。至于旁边的霍珹,他未曾特地去看,只余光一并收入眼底时,带些挑剔意味地略撇了撇嘴角。

气氛登时尴尬,陆礼无奈闭了闭眼,他就知道会这样。

霍珩却微微一笑,继续拱手,见了一礼,微笑道:“陆礼已有大才,先生是他的师叔,必是当世高士,相逢已极有缘,珩之幸也。是否相投,有何相干?”

“珩当以筵席为先生洗尘,再备整洁客舍,先生不妨多住些时日,与陆先生多聚聚。”

霍珩极有胸襟,一番话说了敞亮大气,饶是挑剔如云川先生也没多说什么,只哼了一声:“筵席大可不必,在下此来也并非寻我这师侄。”

云川掸了掸衣袖,两只手拢进袖筒里,淡淡道:“我只为告知霍侯一个消息,扬州陈佩,上月中旬曾来过太行,那碧眼儿很是徘徊了些时日。”

他早就看出那碧眼儿偏私阴鸷,恐有招揽不成反下毒手之嫌,他不愿掺和俗事,索性对方前脚走,他后脚就避了出去。

谁料对方杀人不成,竟一把火烧了他隐居多年的庐舍,清幽之地被毁不算,那多年珍藏简牍也被尽数焚去。

云川先生未必没有舍弃庐舍的心理准备,但那些来不及搬走的书简确确实实戳了他的肺管子,回头看那片焦土,他出奇气愤,直接领着童子奔往冀州。

此刻他的神色还很不好看,板着脸道:“听闻霍侯大婚,迎亲队曾于上月中旬途径井陉,在下庐舍,距离井陉不过半日路程。”

说罢,他直接站起:“在下告辞。”

话已至此,若是霍珩还不明白,那真枉坐拥这两河沃野千里的广袤之地。

云川先生无意投主任何人,不管筵席房舍还是霍珩礼贤,统统留不住他。霍珩拢起的眉心一展,拱手道:“谢先生特来告知此事,珩不甚感激。”

他眼见此人固执,又不通人情,怕是难留住,于是便道:“先生乃不世奇士,原不该以俗物沾染,奈何听说先生庐舍悉数被焚,唯恐行走不便,珩命人备了些金帛车马,盼先生携之上路。”

他又笑:“只是如今岁值隆冬,冰封千里,先生师叔侄多年未见,若是留在邺城暂聚,也未尝不可。”

霍珩十分干脆:“我敬重陆先生,先生师叔侄相聚不拘时日长短,我定不上门扰先生清净。”

意思就是说,你们师叔侄聚多久无妨,他绝不上门行招揽之事。

这般爽快,反而得了云川高看一眼,他终于肯正面打量了霍珩片刻,忽道:“那碧眼儿终不及汝也。”

他很直接说:“金帛财货,霍侯自留,很不必赠与在下。至于……”

云川侧头打量一眼陆礼,陆礼已“噗通”一声跪下,道:“师叔,我幼时被师叔抚育了数年,至今不敢轻忘。多年不见,又十分记挂,盼师叔且留上一留,多住些时日。”

陆礼是个孤儿,拜入门下后师父却早亡,彼时年少又未出师的陆礼便被唯一的师叔接管,起居饮食,传道授业,反正没来得及学的,都归云川解惑了。

云川这人孤僻,嘴巴也很不讨喜,日常爱挑剔人,但却没任何失职,直到陆礼看着能出师了,他才领着自己的童子飘然而去,再寻不见影踪。

诚然,陆礼是想替自己的主公留一留云川,但他确实也很记挂对方,希望能团聚一番。

“清幽出世之地难寻,师叔庐舍被焚,怕是一时难遇上合心意的,如今天下纷乱,师叔不如留下来小住些时日,也好歇歇脚?”

名为师叔侄,实则半师半父,忆起旧年时光,陆礼情动之下目中有水光,话罢眼巴巴看着云川,十分讨好,“师叔,大隐隐于市,我那院舍还算清幽,师叔不妨一试。”

陆礼无家眷,就住在霍家大宅前院东路,以图便利。但霍珩十分尊重对方,特地把边缘临街一角圈出来,重新建了围墙和开了一个通往外面的门,另留一个小门通往大宅。

陆礼住所,属于半独立状态,他布置得十分清幽,有大隐于市的架势。他笃定自己师叔能住得下的。

云川瞥一眼他,十分嫌弃地撇撇嘴:“一个七尺男儿,为何哭哭啼啼,作出这妇人之态,勿要再丢了我的脸面。”

他虽一脸嫌恶,但到底没有直接拒绝,陆礼极了解他,便知他没那么坚决了,连忙一叠声恳求规劝。

云川到底是对陆礼有感情的,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同意了。

陆礼连忙引他和前去安置,回头对霍珩投以歉意眼神。云川不通人情,既没有投霍珩的意思,即便他正站在人家的地盘,也不搭理其他人。陆礼知他秉性,只好自己描补一二。

霍珩笑了笑,也不在意,只让他自便。

师叔侄二人并几个童子便出了前厅,往东边去了。云川来去匆匆,一切快得像一阵风,厅堂内几人包括讯匆匆赶至的霍望面面相觊。

霍珩伫立眺望片刻,“云川能投最好,不投也罢。”

或有些惋惜,但他却从不强求。

云川先生确实不大讨喜,但他却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陈佩上月曾出现在太行山,井陉之侧。

“主公,也不知这陈佩,是否与晏庆有勾连?”霍望皱眉,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出现。

“此二人有勾连也不足为奇。”

霍珹道:“陈佩雄踞南方,他日必为冀州之大敌,伯瑾关注此人,此人想必亦然。”

洛阳惊变至今已有大半年时间,各地诸侯互相攻伐,局势多变。到了眼下,有机会参与到最后的几大势力已渐渐浮出水面,霍珩是一个,陈佩也是其中一个。

陈佩目光长远些,提早想遏制冀州发展也不难理解,只两地距离甚远,他鞭长莫及,欲有所图谋,只能假他人之手。

比如晏庆。

霍珩目光微闪,既此二人有牵扯,那他必须在陈佩腾出手之前,肃清并稳坐北方。

并州一战,宜早不宜迟。

*

霍珩收回视线,吩咐左右,立即招诸将吏臣属进府商议部署。

他心里虽有计较,但当天议事,也只议云川先生所言,其余一概不说,等暂告一段落诸人散去后,他才留了陆礼霍望。

陆礼引师叔到了居所,颠颠儿让出正房,却因为整洁程度不合云川心意,被骂了一顿后被撅出来了。

云川正丝毫不客气指挥仆从洗涮,陆礼知他脾性,见他肯住下也不急着往前凑,想了想就先往议事厅来了。

霍珩留了二人,先说的却是昨日那事,“洛水一战,陈佩也在其中,而豫州邓显,亦命丧于此。”

豫州,目前已被陈佩吞并了过半。之所以那么顺遂,是因为当年文武双全的豫州刺史邓显已死,继任者远不如他才智兼备,虽邓显留下雄兵厚防,依旧阻止不了陈佩的脚步。

战火纷飞,生灵涂炭,多少世家大族一朝沦落,晏蓉母亲的娘家召陵彭氏也是其中之一。

邓显死了,陈佩攻陷豫州;晏丰死了,晏庆翻脸无情.欲吞并太原。这二人有了相同的利益,会联手也不足为奇。

那会不会有人也觊觎霍氏呢?

可惜这么想也不对,当时霍氏领冀州三郡,分别是魏郡赵郡和常山。属地周边,除了幽州荀氏以外,并无一同参与围剿蓝田军的九路诸侯。

幽州荀氏是荀太夫人母家,霍襄战死后,荀氏非但没有异动,反而曾出兵襄助霍珩,一同抵御四周虎视眈眈的大小势力。

那厢陆礼补充一句:“主公,单凭当年的陈佩晏庆二人,若是欲在其余七路诸侯的眼皮子底下设伏,恐怕尚力有不逮。”

缺失了最关键的一环,假设还不能够成立。

三人又推敲了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霍珩食指点了点书案,直接道:“此事日后再议。”

“我方已军马齐备,粮草充裕,今又有太原上党二郡为门户,我欲年后起兵攻伐并州。”

既然推论不了,那就不推了,反正此事若是真,复仇和他攻克并州七郡的目的重合,假设是否成立,都不重要。

他是必要尽早灭了晏庆的。

陆礼霍望二人神色肃然,陆礼道:“既如此,我们便要先去信太原,商谈借道之事。”

霍珩敲了敲桌案,“不急,年后不迟。”

年关将至,邺城和太原乃姻亲之好,正是走节礼顺带通信的时候,他不欲提前告知战事消息,导致妻子和祖母心中牵挂,连年也过不好。

陆礼霍望长身而起,单膝跪于案前,齐声道:“主公战之必胜,攻之必克,年后一战,必取并州!”

“好!”

霍珩叫了一声好,从案后转出,扶起二人,“二位请起。”

*

晏蓉今天傍晚接到娘家送来的年礼,至于霍家这边的,早几天她就送过去了,算算时日也该差不多到。

同来的还有一封家信,接见了送礼的家人,又领他去给荀太夫人问了安,安排下榻,她回到屋里,迫不及待就要拆那封信。

信拆了一半,霍珩回来了,抚了抚肩膀上的雪花,他解下披着的那件大毛滚边玄色缎面披风,笑道:“就这般急么?也不先卸了。”

晏蓉素爱简洁高华,那些沉重耀目的首饰历来不甚讨她欢心,往日总是一回屋就迫不及待卸下的,今日见了家信,都顾不上了。

她回头冲他一笑,不需言语,灿烂的笑靥说明一切。

霍珩略略净了手面,在她身边坐下,从后面拥着她,含笑问:“说些什么了?”看她眉开眼笑的。

晏蓉倚在他怀里,将信帛展开和他一起看,“一切顺遂,就是些家里的琐事。”

信帛有三张,晏珣彭夫人晏辞各写一张。晏珣彭夫人大同小异,都是淳淳叮嘱爱女,说家中一切都好,让她无需牵挂,天气严寒,让她多多注意。

唯一区别的,就是晏珣问霍珩待她可好,若不好,必要告诉阿爹;而彭夫人嘱咐女儿继续养护身体,早日添丁进口,给她生个外孙。她末了还抱怨,说晏辞长大了很不听话,自己要物色贵女聘进门当儿媳,他死活不愿意。

“你娘说的正是。”

霍珩很满意添丁进口这一说,至于岳父说他可能薄待妻子,他选择性忽略了。

晏蓉嗔了他一眼,忍不住摸摸腹部,其实两人身体都康健,按这个敦伦频率,真说不上哪天就怀上了。

怀了就怀了吧,要是真怀了就生,反正不管是夫妻二人,还是双方长辈,都非常期待的。

“你看看你,都教坏了我阿弟。”

展开晏辞的信,这小子有一半篇幅是关心阿姐的,余下那一半,则在诉说自己的烦恼。重点是阿娘莫名就要给他相看媳妇了,他很不乐意,觉得自己还不想娶妻。

末了不忘抱怨,像他姐夫这样的英豪,也是二十有二才婚配,为何自己还未满十八,就要遭遇这般穷追猛打,阿娘忒不晓事了,他是必不能屈服的。

还让阿姐替他多多说话,好让阿娘消停些。

长篇大论,一如从前在阿姐跟前告状,晏蓉看得眉开眼笑。

霍珩搂着她,笑道:“阿辞不过十七,婚配早了些,很不必这么着急。”

晏蓉白了他一眼,“世家子十七八婚配才是常事。”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般晚婚晚育啊?

不过她嘴上虽这么说,但其实也觉得很不需要太着急,搁下信,就让申媪取裁好的信帛和笔墨来,她兴冲冲写回信,要声援弟弟一二。

霍珩亲自研磨,侍候妻子书信,晏蓉一蹴而就,写好三封信,让申媪晾干后装好。

“有劳君侯了。”

她笑吟吟,冀州霍侯伺候笔墨,恐怕也就自己有这荣幸了。

霍珩用湿帕子抹干净手,挑眉笑道:“夫人可有奖赏?”

晏蓉一个激灵,断然决绝:“区区小事,何须奖赏?”

霍珩笑而不语,也不强求,重新挨着她坐下,想了想,他缓声问:“阿蓉,年后我陪你回太原如何?”

“回太原?”

这可是大好事,可晏蓉闻言却一怔,微诧回头看他,“……莫不成,夫君年后欲伐并州?!”

霍珩顿了顿,他见妻子如此惦记娘家人,心中疼惜,才打算年后携她一起回去的,没想到她这般敏锐。

他缓缓颔首:“确实如此。”

第51章 出征

霍珩不欲晏蓉多惦记, 本打算隐下未说的,只是既然她猜测出来了, 他也不隐瞒。

于是很干脆地承认了。

晏蓉就知道,她是新婚之妇, 刚归了霍氏,好端端的这么快回娘家,总不是常理。

要知道她的娘家不是在邺城,回去一趟肯定住一段时间, 加上路上所耗时日,最起码的得半个月的, 哪家新妇能这般?

晏蓉轻松的笑意敛了敛,虽霍珩必会征伐四方, 但作为家眷总是牵挂的,冷兵器战争的残酷性, 并不亚于热.兵器。

尤其此次对手, 是坐领并州七郡的西河晏庆, 兵力雄厚,涉战的还有她的娘家。

霍珩攻西河,作为同盟军的太原肯定并肩作战的。

这将是一场改变北地格局的大战, 更是牵扯到她娘家前途命运的大战。

早晚打响, 无法避免。

她重重吁出胸口一口浊气, 搂着他紧窄的健腰, 脸贴着他的胸膛, 听着里头一下接一下有力的心跳声, 低声道:“我愿夫君战必胜,攻必克,旗开凯旋。”

愿我在意的人俱平安康泰。

霍珩抚了抚她的脸,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

作为一名雄心勃勃的军阀统帅,对于战争,霍珩少了担心多了战意,但他自己知晓家人牵挂自己,不可避免,只能尽量安抚。

晏蓉虽很快接受了,并积极调整了心态,但她当夜还是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霍珩哄了两次,见无用,索性就解了她衣裳,狠狠揉搓侍弄上两回。

今夜他本打算让她歇上一歇的,既然如此就先挪挪吧。

身体上的疲惫果然能解决很多问题,晏蓉好不容易挨过去以后,果然沉沉睡了,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他甚是开怀,表示这是一个好方法,往后遇事可用也。

晏蓉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人。

不过好歹出身使然,晏蓉也不是头次经历这种事了,搁在心头两日便渐渐放下,专心忙碌年节之事。

年节即是岁首,孟春。只是在今人眼里,这个年节可不是个十分吉利的日子。

宛如竹子,这节就是个疙瘩,其他地方都是顺的,就是这个位置不顺,所以在这个有“节”的日子里,就需驱鬼辟邪,祈福迎祥,除疫病,以求新的一年平顺渡过。

所以晏蓉的忙碌程度还是可以接受的,她只需安排祭祖,祭拜,驱邪等等事宜,不需要大肆备宴,她处理完这些以后,还能把粮坊打点妥当。

如今过年不需要守岁,也不需要拜年,偏官衙事务暂结,霍珩虽仍有军务,但着实是难得清闲。

他闲了,晏蓉就受罪。

这男人军旅多年,颇有几分荤素不忌,就好比白日宣淫这事,他完全不在意,反而乐在其中,捉住晏蓉胡天胡地了好些天,折腾得她那一握的小细腰都快断了。

她精神萎靡,他倒是容光焕发,她控诉他采阴补阳,他哈哈大笑,最后还美其名说大战在即,夫妻即将暂离,尤为不舍,正该抓紧机会亲近。

晏蓉气结,什么人?忒无耻了!

果然不管是多稳重的男人,只要入了房,上了榻,流氓本色都是要凸显的。

不过这般嬉笑怒骂,好处也是明显的,夫妻感情更好更融洽了,如今每每只需一个眼神,彼此就能领会对方之意,可谓如鱼得水,心有灵犀。

夫妻每每在一处,不拘下棋品茗,还是鉴赏字画,甚至什么都不干,只偎依在一起,都倍觉身心愉悦。

晏蓉觉得自己进入了热恋期,大约霍珩也是。

可惜热恋中的闲暇时光总是短暂的,在大雪纷飞中忽忽地过了个年,转眼就到了初五,官衙启印,百业重上轨道。霍珩不但得忙碌接踵而来的公务,他还预备去信太原,欲商议借道之事。

信帛是他亲笔写的,毕竟晏珣不但是个盟友,还是他的岳翁。

信写好后,霍珩亲自封好,招来心腹,正要打发其送信,不想这个当口,太原的信却先一步到了。

“太原来信,言道随时恭候大驾。”

晏珣是个精明人,他早就嗅到西河和冀州隐隐弥漫的硝烟,加上晏庆虽忌惮太原与霍珩结盟,但他陈兵两郡西境动作依旧未停,如今已是万事俱备,也不知何时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