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沨:我看见你了。

幼幼:…

卫沨:想让我帮你拿书么?

幼幼:…(动摇)

卫沨:答应我一件事。

幼幼:…什么?

卫沨:减肥可以,不要瘦胸。

第10章 人前人后

卫沨眼睑微微一垂,视线移向一旁的书架:“谁在那里?”

不怪卫沨这样毫无预兆地发问,若是苏禧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也就罢了,偏偏卫沨一下来,她就跟惊弓之鸟似的,站在那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贼心虚,让人想不起疑都难。这藏经阁里除了经书之外,还有许多文史珍藏、遗世孤本,虽然里里外外都有僧人看管,但也不保证不会闯入宵小之辈。

卫沨看向最后一排榉木书架,那里安安静静没有声响。

过得半响,才有一个磨磨蹭蹭的身影从里面走出。苏禧垂着脑袋,叫道:“庭舟表哥。”

卫沨眉毛轻轻上扬,眼里掠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宵小之辈”会是个小姑娘。他看着面前的苏禧,恰好天窗一束阳光落在她头顶,照着那张圆润白嫩的脸蛋跟玉娃娃似的,因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瓷白的脸上打了一圈阴影,白得有些过头了,让人怀疑她是不是透明的。

卫沨想起那天在树下够猫的小丫头,缓慢道:“没想到禧妹妹也在。”

苏禧抬眼看了看卫沨,见他脸上没别的情绪,神态也跟着一松。原本她跟卫沨就没什么过节,之所以觉着尴尬,完全是因为小时候那桩“翠玉豆糕”事件。苏禧认为她能把自己最喜欢吃的翠玉豆糕让给卫沨,简直是友善得不能再友善了,可是卫沨非但没接,还露出那种嫌弃之色,深深地刺痛了她幼小的心。只是见最近两次见面,卫沨的态度都很坦荡,没有任何不妥,想必早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她才松一口气,不记得就好,毕竟也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

想到这儿,苏禧的态度坦然了些,主动道:“我听说明觉寺的藏经阁收录了许多名书,便想来借阅几本,庭舟表哥也是来借书的吗?”

卫沨想了想,虽然不是苏禧猜的那样,但还是点了点头。“你想借什么书?”

苏禧老老实实地说了,见卫沨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没话找话般道:“表哥从楼上下来,可否看到有凳子一类?这书架太高了,我够不着。”苏禧先才在附近看了一圈儿,除了书架还是书架,别说凳子,连个能垫脚的东西都没有。

卫沨看向苏禧,小姑娘年龄还小,个子仅仅只有书架一半高,不怪她够不着。他上前,直接问道:“你想拿哪本书?”

苏禧颇有些受宠若惊,依照上两次的经历,这回卫沨也应该袖手旁观,置之不理才对,这才是卫世子一贯清冷孤高的作风。不过既然卫沨张口了,苏禧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抬起手指指向书架顶层的《名姬传》,道:“就是中间这本。”

卫沨今年十七,身姿颀长,苏禧连他的胸口都不到,只见他长臂一伸,轻轻松松便把那本自己够了许久都没够着的书拿了下来。卫沨问道:“是这本么?”

苏禧点点头,以为他要给自己,已经做好了道谢的准备,可是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都不见卫沨有下一步的动作。“…庭舟表哥?”

卫沨垂眸,对上苏禧明亮水润的大眼睛,这双眼睛又圆又亮,仿佛撒满星辉的湖泊,璀璨又夺目,再看她粉嘟嘟的脸颊不知蹭到什么地方,沾了一层薄薄的灰,她自己毫不知情,挂着一张花猫脸跟他周旋了这么久,倒是可爱又可笑。卫沨嘴角噙起一丝淡笑,从袖中取出白湖绸汗巾递给她,“先擦擦你的脸。”

苏禧莫名其妙,这时候不给她书,让她擦脸做什么?虽然疑惑,但还是接了,苏禧擦拭了两下左脸颊,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卫沨摇头,“右脸。”

苏禧只好换一边再擦了一下,卫沨的汗巾有一种清冽的沉香味儿,擦完一看,上头沾了一层灰,她话语一凝,总算知道他此举什么意思。应该是刚才拿书时碰掉的灰,这么说卫沨早就看到了,却等到现在才提醒她?

苏禧捏着汗巾,有些欣慰地想,好歹卫世子还提醒她了,没让她出去丢丑。

可是下一瞬,苏禧就不这么认为了。

卫沨把《名姬帖》递给她,等她伸手接的时候,不紧不慢的,状似随口一问:“小丫头还喜欢吃翠玉豆糕么?”

苏禧眨眨眼,又眨眨眼,怔怔地看着卫沨。

待她回过神时,卫沨已经拿回自己的汗巾,走出藏经阁了。

卫沨今日来明觉寺是见明空住持的,与明空住持谈过话后,见时间尚早,便到藏经阁走走。门口的小沙弥认识卫沨,没有阻拦,他在楼上看了一会儿书,下楼时听见有人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他的听觉敏锐,这一声自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卫沨没料到那人是苏禧,他确实是不记得苏禧了。

七八年前的事,又是极其平常的一段偶遇,卫沨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当苏禧用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眼巴巴地看他时,他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再仔细一想,便想起了当初打碎花盆的那个粉团子。也是这种眼神,带着些讨好和不安,嗓音甜甜濡濡地叫他“哥哥”,并且拿自己吃剩一半的,沾满口水的糕点贿赂他。

倒是个贪吃的小丫头。

殷氏将求来的平安符放在织金八宝纹香囊里,分了一个给苏禧,“幼幼,找到你想要的书了么?”

苏禧颔首,《名姬传》她让听雁放进马车里了。

殷氏同明空住持道别后,走出明觉寺门口,见苏禧模样不对劲,自从藏经阁回来后便心不在焉的,脸色也不大好。殷氏把听雁叫来询问,听雁也不知怎么回事,道:“回夫人,慧镜师父不让奴婢进藏经阁,只许姑娘一人进去,奴婢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姑娘出来时就是这样了。”

殷氏见从听雁嘴里问不出什么,黛眉微蹙,正要直接问苏禧,却见一人从不远处的侧门走出,远远看着,模样丰神俊朗,芝兰玉树。待人走到跟前,殷氏方才看清他的相貌,吃惊之余屈了屈膝道:“卫世子。”

自从齐王携家带口回京后,殷氏只见过齐王妃袁氏的面,并未见过世子卫沨,不过卫沨跟他父亲齐王长得七八分像,殷氏早些年是见过齐王的,再加上卫沨的气度和容止摆在那儿,让人想不猜出他的身份都难。

卫沨的生母和总督府的大夫人是同胞姐妹,同是淮安薛家的人,按辈分来说,卫沨应该叫殷氏一声姨母,不过卫沨毕竟是齐王府世子,加之这关系又有点儿远,是以这时候他只需称呼殷氏为“夫人”就行了。卫沨扶起殷氏,唇边挂着浅笑,态度随和,“苏夫人请起,不知夫人也在此庙,不然庭舟该去拜见一下夫人。”

殷氏道:“世子言重了,臣妇只是带小女来求几道平安符,这会儿正要回去。”说着,想起苏禧来,忙把苏禧叫到跟前,“幼幼,过来见过齐王世子。”

苏禧抿着嘴角,此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坦白道:“娘,我已经见过卫世子了。”

殷氏疑道:“哦,什么时候?”

苏禧自然不会说是藏经阁,只道:“在二祖父的总督府,大堂哥当时也在场。”有大堂哥在,她和卫沨就不算私下见面了,何况她比卫沨小了那么多,一般人也不会往那上头想。这么说既能解释她跟卫沨见过面,也能证明两人之间没有什么。

卫沨笑了笑,这小丫头倒比他想象中聪慧镇静,“禧妹妹说得不错,我们是见过。”

苏禧看向卫沨,没吭声,不知道卫沨这句话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别有深意。

当在藏经阁卫沨说出那句话时,苏禧已经确定他记得自己了,可他偏要说出来是什么意思?苏禧觉着很丢人,卫沨一定是故意笑话她的,她喜不喜欢吃翠玉豆糕跟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会给他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卫沨:你是介意我不吃你的翠玉豆糕,还是介意我不吃你的口水?

幼幼:…有区别吗?

卫沨:前者我无话可说,后者我可以申辩。

幼幼:怎么申辩…唔…

第11章 众星拱月

回府后,当天晚上二夫人郭氏领着廖氏和李湘如去春晖堂给老祖宗请安。

正好苏禧也在,坐在临窗暖塌上陪老太太说话,面前摆着一碟子今春新摘的樱桃,老太太不喜欢吃,说酸得倒牙,便全推给了苏禧。苏禧一点儿也没觉着酸,也不蘸糖酪,一会儿就吃了好几个。自从她戒掉甜点糕点以后,这每季新鲜的水果便成了她唯一的慰藉了。

郭氏给老太太请过安后,介绍道:“母亲,这是儿媳表弟的妻子廖氏,这是我的表侄女儿如姐儿。”一边说一边拉了李湘如的手走到老太太跟前,笑道:“如姐儿,快来见过老祖宗。”

李湘如乖乖顺顺地屈膝,“湘如见过老祖宗,老祖宗福寿安康。”

这会儿李湘如换了身丁香色葡萄纹缎夹纱袄,穿一条百褶裙,比刚入门时体面了不少,举止也很得宜,乍一看倒像是教养得极好的姑娘。苏禧从老太太怀里侧头看去,不由得想起李湘如嫁给大哥后的情景,大哥因公务繁忙几天不曾回家,李湘如疑心他在外头找了女人,在院里闹了一通不说,还跑到殷氏那儿撒泼吵闹,完全是市井泼妇的形象,把殷氏生生地气倒了,也更坚定了大哥要休弃她的决心。

可惜苏禧没能等到大哥休妻,她自个儿先回到了十岁这年。

便是大哥后来休了李湘如,也不能抹掉他那些年遭受的痛苦。而这痛苦的源头,苏禧要在这一辈子彻底掐断了。

老太太打量了李湘如两眼,点点头道:“倒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老太太让身边的李嬷嬷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礼,送到李湘如手上,是一对金丝蝴蝶嵌白玉簪,蝴蝶翅膀打磨得很精致,栩栩如生。李湘如低头掩饰眼里的喜色,屈膝谢道:“多谢老祖宗。”

老太太自然没错过李湘如的表情,却没说什么,淡淡地收回视线,“既然是老二媳妇的亲戚,便只管安心住下来,只消没什么大事儿,府里都不会慢待你们。”

这话既是客套也是提个醒儿,让她们母女俩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廖氏连连道是。

接着郭氏和廖氏便陪老太太说话,苏禧几个小姑娘去了一旁的暖塌上聊天儿。

苏禧跟苏凌蓉没什么好聊的,跟李湘如自然更不想搭话了。不过殷氏从小教养她,在人前要乖顺大方,即便再不喜欢这个人,也不能失了礼数,让人看笑话。尤其是苏禧见识过李湘如泼妇般的真面目后,对这种人更加厌恶,打心眼儿里不想跟她们成为一类人。

所以也不会多亲近就是了。

苏禧把粉彩缠枝莲纹碟子推过去,脆生生道:“五姐姐和如姐姐吃樱桃吧。”

李湘如比苏禧大了四五岁,只当她是小妹妹,“多谢禧妹妹。”

苏凌蓉却不领情,以为老太太坐得远,没注意她们这边的情况,用鼻子哼气:“谁要吃你剩下的。”

哪知老太太虽年纪大了,但却头不昏脑不聩,自然把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老太太放下手里的茶盅,朝暖塌叫了声“幼幼”。

苏禧跑到老太太跟前,乖巧地叫道:“祖母。”

老太太摸着她的花苞头,慈祥道:“还是咱们幼幼懂事,知道把好东西让给姐姐。”言下之意,就是苏凌蓉身为姐姐,却还没有妹妹懂事。

郭氏脸色微微一变。

老太天素来不怎么瞧得上老二媳妇,只觉得她目光短浅,又善妒,将老二管束得三五天都不敢回一次内院,两个孩子也被她宠得没有规矩,只说了几句话,没让她在跟前多待,便打发她跟廖氏一起回去了。

二房的人刚出门,便遇上苏礼从外面进来。

苏礼是来找苏禧的,苏柏羽那孩子解不出苏禧给他出的“孔明连环锁”,想请苏禧告诉他答案。苏礼才走到门口,面前却挡着一位姑娘,他看向李湘如,颔了颔首,然后绕过她走进了屋子。

李湘如直到走远后,脑海里还回想着苏礼方才看她的眼神,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苏礼冷静稳重的气度,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到了初八这一日,是苏老太太的寿辰。

因年初苏老太爷刚立了功,击退了北狄入侵,守住了边关七八座城池,帝心大悦,赏赐了苏清波食封一百二十户和金银珠宝无数。如今苏老将军在朝中炙手可热,借此机会来向苏家示好的人不在少数,是以今年老太太的寿辰办得格外热闹,提前请如意班的人来府上唱了三天三夜的戏,从早到晚,咿咿呀呀,听得苏禧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日府上来了不少人,听说庐阳侯府也来了。

庐阳侯厉行弈早年丧妻,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名叫厉安宜,比苏禧大三岁,儿子正是苏禧上辈子的夫君——厉衍。

自打苏禧重生后,还没有见过厉衍。

苏禧上辈子是喜欢厉衍的,因为厉衍生得高大英俊,又沉稳持重,对于没接触过多少外男又怀揣着一颗芳心的苏禧来说,最容易对厉衍这种男子动心。是以殷氏给她说这门亲事的时候,她没有拒绝,红着脸默认了。只是当她嫁给厉衍之后,才发现当初的决定多么草率,两人之前根本没有多少交集,那点儿情窦初开的喜欢,后来想想,或许只是一丝丝好感罢了。

成亲以后,苏禧发现厉衍并非真心娶她,他心中另有其人,那人正是才貌双全的傅仪。厉衍书房里藏有一幅傅仪的画像,他从不让苏禧踏足那间书房,若非有一回苏禧忍无可忍闯了进去,或许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夫君心里有一抹明月光,而自己却什么都不是。

便是傅仪后来嫁给了豫王世子卫渊,厉衍也不曾放下她,甚至除了她不肯碰别的女人。

成亲两年无子,殷氏不知明示暗示了多少次,可苏禧心里清楚,没有圆房,怎么会有孩子?

也是后来,苏禧才知道厉衍当初娶她是被庐阳侯逼迫的,庐阳侯想借着苏家当跳板,巩固厉家的地位。苏禧得知真相后一心要与厉衍和离,可惜没有和离成,她就染病身亡了。

这辈子既然知道了一切前因后果,苏禧是万不会再傻得嫁给厉衍了。

见过几位夫人后,殷氏便让苏禧带着几位年纪相仿的姑娘去后院玩耍。

傅仪自然是人群的核心,无论她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颇有些众星拱月的架势。傅仪身边的姑娘是殷氏娘家的大女儿殷萋萋,与傅仪同岁,也是教养得极好,内外兼修,落落大方,才名虽比不上傅仪,但在同龄的姑娘里也算很难得了。同这俩人走在一块儿的,不是甘愿当那衬托红花的绿叶的,便是努力往才女方面靠拢的。

苏禧记得殷萋萋,是因为三年后殷萋萋同齐王世子卫沨定亲了,羡煞上京一众贵女。只是这姑娘福薄命薄,才刚定亲没多久,便掉进自家后院的湖里淹死了。

倒是可怜之人。

后来卫沨又定下一门亲事,好像是文渊阁大学士的孙女儿,可惜没过去多久,这姑娘也意外身亡了。苏禧觉得一定是卫沨克妻,不然怎么先后定了两门亲事,对方都死了呢?

“那边海棠花开得好,咱们去那边走走吧?”郁宝彤指着前方一处道,打断了苏禧的思绪。

郁宝彤是荣国公府的三姑娘,上头有两个姐姐出嫁了,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才三岁,今日便没带出来。郁宝彤今年十二,比苏禧和唐晚都年长些,是以平日里很照顾两人。

苏禧收起胡思乱想,关心道:“郁姐姐这阵子是不是很忙?我和晚姐姐好些天没见过你了。”

郁宝彤这阵子关在家中,确实许久不曾出来了。“我娘给我寻了一位女先生,让我每日学习女四书,今日若不是你写信邀请我,恐怕我娘还不肯让我出来呢。”

唐晚不无同情道:“郁夫人好严厉。”

“倒也不是。”郁宝彤到了快说亲的年纪,郁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女儿着想。不过对着两个妹妹,郁宝彤不好说出来,便转移话题道:“嗳,幼幼是不是长高了?我瞧着比年前高了点儿。”话语一顿,认真打量起苏禧来,仿佛才看清她似的,“脸蛋儿也小了,都说姑娘家抽条以后会越来越苗条,这话果真一点儿没错。幼幼生得这么好看,日后长大了不知该多漂亮呢。”

苏禧惭愧地抿抿唇,她让郁姐姐失望了,上辈子她长大后非但没有变得苗条,还变成了大胖团子,跟漂亮一点也没扯上关系。

三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说了会话,便有丫鬟送上点心,有红枣山药糕、桃花酥、如意卷等。过了会,郁宝彤见苏禧对桌上的点心一口未动,不由得好奇地问:“幼幼不是很喜欢吃桃花酥吗,怎么今儿却不吃?”

苏禧跟唐晚、郁宝彤的关系要好,即便上辈子成了亲,三人也如同亲姐妹般,便没有隐瞒,把自己最近节食运动的事情跟她们说了。

郁宝彤最先想的是:“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东西怎么成?可别把身子饿坏了。”

苏禧捏捏自己的脸颊,吐了吐舌头道:“郁姐姐觉得我是会饿坏自己的人吗?”

“鬼丫头。”郁宝彤啐她一口,不过心里却是放心了,又想起她说每日练的动作,道:“我家里有一位女师父,幼时是专门教我跳舞的,她的舞不仅跳的好看,还能塑仪造体,让身段变的美好,幼幼既然有这方面的心思,不如我把她介绍给你如何?”

大燕朝很注重女儿家的教养,虽说跳舞多是舞姬会做的事,贵女一般不公然献舞,但是在自己家中,习舞却是很常见的。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苏禧喜道:“我先请示一下我娘,若是她同意了,我再写信给郁姐姐成吗?”

郁宝彤说好。

半个时辰后,外头渐渐起风了,苏禧几人便准备回屋去。刚转过一道月洞门,便见廊庑下站着两个人。

傅仪穿着鹅黄色苏绣莺鸟纹春衫,亭亭玉立,身姿绰约,光是看背影便颇为赏心悦目。

而站在傅仪对面的男子,穿着选青色直裰,高大俊朗,乌目黝黑,正是苏禧上辈子的夫君厉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卫沨:今天没有小剧场。

卫沨:我要去收拾我老婆了。

卫沨:她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差。

卫沨:我不好么?

卫沨:起码我不可能成亲两年也不圆房。

第12章 茅塞顿开

苏禧想起来,厉衍的母亲是庆国公傅鸿生的女儿,厉衍是傅仪名正言顺的表哥。

虽然是表哥,可这后院大多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厉衍此时出现也有些不妥吧?

唐晚自然也看到了,故意问道:“郁姐姐,你说咱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呀?”

郁宝彤比她大两岁,行事也有规矩了,嗔她一眼道:“别胡说,傅姑娘是有分寸之人。”

距离不远,这话自然被廊下的两人听见了。傅仪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回过身,朝郁宝彤几人微微一笑:“郁妹妹,唐妹妹,禧妹妹,你们也在这里。”

郁宝彤客气道:“院子里起风了,我们便想回屋里坐坐。傅姑娘这是在…”

傅仪没有开口,对面的厉衍朝几位小姑娘行了礼,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在下的衣服被酒水打湿了,苏二公子让下人带我来换衣服,恰好遇见仪表妹掉了帕子,便顺手帮她拾了起来。”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也确实有这么巧的事,傅仪的帕子被风一吹,恰好掉落在厉衍的脚边,这才有了先才苏禧她们看到的那一幕。只是厉衍没有说,他把帕子还给傅仪的时候,本该就这么离开的,偏偏停了下来。

唐晚和郁宝彤看不出来,但是苏禧好歹跟厉衍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两年多,对他的一举一动都颇为熟悉,厉衍看着傅仪时眼里的倾慕,可没逃过苏禧的眼睛。

厉衍看她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过这般神情。苏禧这会儿的心情竟然十分地平静,不恼不怒,唯一剩下的一点点波澜,大概是生气厉衍曾经欺骗过她的感情。

苏禧移开视线,对唐晚和郁宝彤软声道:“唐姐姐,郁姐姐,我们快回去吧。”

小姑娘声音婉转娇嫩,仿佛裹了一层蜂蜜,听起来既像撒娇又像抱怨,配着苏禧这样半大不小的年纪,真是说不出的天真娇憨。

郁宝彤戳戳她的小圆脸,小丫头皮肤又嫩又滑,“瞧把你急的。”

苏禧道:“再不走,宴席就散了。”

厉衍微微一滞。

苏禧这句话听起来没有任何含意,只是单纯的一句家常,可是听在厉衍耳中,却像是提醒他该回前院了。厉衍这才注意到自己失了规矩,朝傅仪和苏禧几人抱了抱拳,“打扰几位姑娘赏景,厉某告退。”

转身离去的时候,厉衍看了一眼那位穿水粉色绣花蝶如意纹短衫、月白湖罗裙的小姑娘,生得白嫩圆润,眼睛很大,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起观音座下的小童女。只是她并未往他这边看过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厉衍觉得这小姑娘似乎对他有一种敌意?

厉衍想了想,应该不可能,他们今日是第一次相见。

这念头只是一瞬而过,很快便被他遗忘了。

回到上房,几位世家夫人坐在下方一溜紫檀木玫瑰椅中,陪伴苏老太太说话。

苏老太太见姑娘们都回来了,让李嬷嬷收拾好十二扇屏风后面的偏室,领着她们去屏风后面小坐。这厢姑娘们刚坐好,那厢就有下人进来道:“太夫人,齐王世子要来给您贺寿。”

老太太忙站起来,道:“快请进来。”

齐王世子来给老太太祝寿,代表的是齐王的态度,苏家再怎么得圣宠,也是不敢怠慢皇室子孙的。卫沨一进门,老太太便领着几个儿媳妇上前行礼,卫沨哪能真正让她行礼,忙伸手扶住她道:“老夫人见外了,庭舟今日是来给您贺寿的,望老夫人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说着,让身后穿玄色青衫的随从送上贺礼,是一个嵌螺钿雕福禄寿的方盒子。

老太太请卫沨入座,有让李嬷嬷上了一杯热茶,感慨道:“世子刚从齐州回来,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世子有心了。”说着又道:“听闻齐州那地方湿润多雨,不知世子在那住得可习惯?”

卫沨只笑了笑,客观道:“齐州是个风景秀美的地方,老夫人得空可去看看。”

这边老太太跟卫沨聊着家常,屏风后面的姑娘们可就不淡定了。

早就听说齐王世子回了上京,只是无缘得见,便是见了也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哪能像这会儿一样仅隔着一道屏风的距离,连卫沨腰上的荷包是什么花纹都看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