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就做了一首赞美牡丹的诗,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大家就勉强算她过关了。

第二轮轮到了厉安宜。傅仪给厉安宜出题。

厉安宜求道:“仪姐姐,可别出太难的题啊。”

傅仪微微一笑。上回上元节时苏禧出尽了风头,她和殷萋萋竟然都比不过她,今儿傅仪想扳回一句,虽说厉安宜不断求她出个简单一点儿的,但她还是道:“这样好了,咱们不作诗了,我出个有趣一点的。宜妹妹,我给你一条绳子,只让你抓住绳子的两端,中间不能撒手,你将绳子打一个结如何?”

丫鬟递给了厉安宜一条绳子。厉安宜道:“这题也太简单了,仪姐姐且等着。”

说着自信满满地捏着绳子两端,一双手绕了又绕。好几次厉安宜都以为自己成功了,谁知道拉开一看,绳子上一个结儿都没有。

厉安宜咕哝:“怎么回事?怎么就是不行呢。”

在座的其他姑娘也纷纷拿绳子试了试,可就是没人能成功的。

傅仪笑道:“宜妹妹愿意答应我做一件事了?”

厉安宜放弃了,心服口服道:“仪姐姐说吧,让我做什么,只要不是太难的。”

傅仪也没有为难她,只叫她学小兔子蹦了三下。

厉安宜跳完以后,正准备问傅仪绳子究竟怎么打结,那边唐晚便惊讶道——

“幼幼,你怎么打成结儿的?”

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苏禧抬头,眼睛清清澈澈,自个儿也有些诧异。她见大家都打不出来,就想也跟着试一试,试了几个方法不成之后,忽然脑海里灵机一动,把双臂环在身前,分别握住绳子的两端,再把双手打开,自然而然就打成一个结了。

苏禧把这个方法说了以后,大家才好像恍然大悟:“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傅仪看向苏禧,神色有些复杂,然后笑道:“禧表妹真聪明,这样生僻古怪的题都能答得出来。”

苏禧笑了笑,没说什么。

傅仪是在说她“不务正业”,只会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若非苏禧被她折辱过,还真听不出这里面的意思。

倒是厉安宜一反常态地夸奖了苏禧几句,言语里颇有些想跟苏禧交好的意思。

苏禧奇怪地看了她两眼。

接下来分别轮到了傅仪、宛平翁主和宋可卿,三人有答对题的,也有受罚的。眼看时间不早了,该用午膳了,大家便说再玩最后一轮,好巧不巧的是,最后一次鼓声停止时,牡丹花落在了苏禧手里。

最后一个问题问得颇为刁钻。宛平翁主问:“苏九姑娘,刚才我们从花厅出来,一共走过了几个月洞门?”

苏禧:“…”

公主府占地广阔,光后院的院子就有三四座,更别说其中的月洞门有多少了。苏禧根本没有记,自然也答不上来,于是这题自然而然是她输了,要答应宛平翁主一件事。

宛平翁主见苏禧一脸郁闷,忍不住乐了,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花厅了。金荷院后院有一个桃院,树下埋着几坛桃花酿,至于埋在哪儿我可不告诉你。苏九姑娘去把那几坛桃花酿找出来,今儿中午我们就喝那个了。”

说着,叫了一个丫鬟领着苏禧去后头的桃树院,她们其他人则回去了花厅。

*

桃院顾名思义,都是桃树。

此时桃花尚未凋零,一进院子便看见一簇一簇盛开的桃花,满院花香。

苏禧跟着公主府的丫鬟走进了院子,大致数了一数,统共有一百二十棵桃树,每棵树底下都可能埋着桃花酿。这宛平翁主还真是故意为难她,要是她一棵树一棵树地找,就是找到太阳落山也未必能找得完。

苏禧问那丫鬟:“你知道桃花酿埋在哪棵树下么?”

丫鬟摇了摇头。

苏禧晓得,就是她知道也不会告诉自己的。

苏禧在桃树下走了几步,头顶落英缤纷,花瓣飘零。她一抬头,一片花瓣落在她的眼睛上,她眼睫毛颤了颤,那花瓣就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了。景色倒是优美,若不是其他人在花厅等着喝桃花酿,她倒是想在这里多转一会儿。

又走了一步,苏禧看着地上的桃花瓣,忽然心绪一动,有了主意,沿着桃花树逐个看了起来。

苏禧今儿穿了一件樱色对衿衫儿,下面着一条牙白色的百蝶穿花纹裙子,裙上的蝴蝶栩栩如生,绣工繁复精致,扑扇着翅膀,随着苏禧穿梭在桃树下的步伐,那些蝴蝶好像要从她裙子上飞出来似的。

就见苏禧被一群飞舞的蝴蝶环绕着,因为想出了怎么破解宛平翁主的难题,所以步伐很有些松快。她脚上穿着一对红缎织金满面花的绣鞋,鞋头缀着分别缀着两颗明润的东珠,那双小脚小巧可爱,在裙子下若隐若现,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桃院和露华园紧挨着,仅有一墙之隔。

不远处有一座建在假山上的亭子,亭子里坐着三个人,正是前来露华园观赏牡丹的晋王世子卫沨、豫王世子卫渊和大皇子卫季常。

卫季常看了又看,觉着这小姑娘很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原来就是那日西郊隆安山别院放风筝的小丫头。

没想到才两年不见,就出落得如此漂亮了。若非那双眼睛还跟以前一样清澈明亮,卫季常是绝对认不出来的。

卫季常口不能言,也听不见人说话,倒是能读得懂唇语,见卫渊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口中道:“这是哪家的小姑娘?”

桃树种得密密麻麻,一棵紧挨着一棵。就见苏禧那张娇甜貌美的小脸刚一露出来,就走到了下一棵桃树下,让人还没看个够,她就藏起来了,把人勾着吊着,恨不得把挡在眼前的桃树都砍了,好好地一睹她的娇容。

好不容易她停下来了,站在最后一棵桃树下,让人从树下挖出了一坛桃花酿。

苏禧打开坛子上的泥封,低下头闻了闻,酒香扑鼻而来,她轻轻地眯了眯眼睛,小脸露出几分陶醉之色。

可惜只能看见小半张脸,看不见全貌。

卫渊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渴,端起黑漆嵌螺钿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却仍旧不解渴。

卫渊正要让下人去打探这是谁家的姑娘,对面卫沨放下茶杯,神情淡淡地道:“方才有一事忘了告诉堂兄,陛下让我给你带一句话,青水山的灾民已经安顿了,剩下的编册入户一事,需堂兄在今日之内解决了。”

卫渊霍地站起来,一脸惊讶:“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卫沨歉意地笑了笑,起身道:“一时忘了,堂兄现在去或许还来得及。”

今天都过去半日了。卫渊这会儿哪还顾得上美人不美人,赶忙穿上自己的披风,领着侍从下了假山,往清水山赶去。

豫王世子离开后,八角亭里只剩下两人。

大皇子卫季常朝卫沨看去,若有所思地弯唇笑了一笑,用食指蘸了蘸杯子里的茶,在桌上写字道:“想不到,卫世子还有忘记事情的时候。”

卫沨看一眼桌上的字,面色不改道:“偶尔。”

恐怕不是偶尔,而是跟某个人有关罢了。卫季常没有戳穿他,又缓缓写:“时候还早,不如跟我下一盘棋?”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卫沨直接拒绝,脸色从容,没有丝毫愧疚。

走前看了一眼对面的桃院,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

苏禧从桃院出来,把桃花酿交给身后的丫鬟抱着,小脸挂着浅盈盈的笑。

方才她看到桃花瓣从树上落在地面上,底下铺了薄薄一层花瓣,大部分都埋进了土壤里,跟着一块儿腐烂融化了。倘若树底下埋着桃花酿,那花瓣就不会烂得那么快,应当比别的树下的花瓣都多才是。

苏禧依照这个法子找了找,果真就找到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倒也不着急,她慢慢地走着。绕过一扇月洞门,就见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穿着鸦青色四合如意云纹锦袍,英姿修长,如松如柏,正是卫沨。

苏禧停下,刚想叫一声“庭舟表哥”,可是就想起他上回调侃她“太小”,快脱口的话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里。

等到卫沨走到跟前,他表情坦然,好像丝毫不记得那回事了。

苏禧最终还是打了一声招呼。

卫沨点点头,对苏禧身后的丫鬟道:“宛平翁主正等着这坛桃花酿,既然找到了,就早些送过去。”

丫鬟知晓宛平翁主的脾气,稍有不顺心便要打要罚,眼下听卫沨这么说,更是不敢耽误地往花厅去了。

廊下只剩下卫沨和苏禧,以及苏禧的丫鬟听雁。

卫沨垂眸看了苏禧一会儿,眼眸漆黑,然后道:“怎么是你去桃院拿酒?”

苏禧一边纳闷他怎么知道自己去了桃院,一边把她们玩击鼓传花的事解释了一遍:“我没答上宛平翁主的问题,就要答应她做一件事。”

卫沨便没再说什么,只垂眸看着她。

苏禧被他看得有些奇怪,屈了屈膝道:“庭舟表哥,我先回花厅了。”说罢便要从卫沨身侧走过。

卫沨叫住她:“等等。”

苏禧下意识停住脚步,朝他看去,道:“庭舟表哥还有什么事…”下一瞬,忽然就没声儿了。

卫沨伸出手,拇指轻轻地放在她的额头上。

苏禧刚才找酒的时候头上落了许多桃花瓣,花瓣洇出了汁儿,在她眉心印了一小块红色的痕迹,远远看着像一抹朱砂痣。

卫沨用拇指拭了拭,把那桃花印抹掉了,然后收回手,面色如常道:“好了。”

苏禧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讷讷地“哦”了一声。见他坦坦荡荡,想必只是单纯的帮她而已,苏禧便没有多想,同他道别后领着听雁离开了。

第37章 天造地设

过了午时,寿昌长公主领着一行人去后院听戏,请的是如意班。男女分席坐,中间竖了一道十二扇麻姑献寿纹屏风,互相看不见对面的光景,倒是能听见声音。

苏禧坐在宛平翁主后头,手边八仙桌上的粉彩碟子里摆着松子、花生、瓜子,她也不吃,低头剥了果仁就放在旁边干净的碟子里,打发时间。

唐晚不客气地拿起一个松子仁吃了,问道:“幼幼,方才你去哪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苏禧剥松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弯起眼睛道:“唐姐姐忘了?我去拿酒了呀。”

唐晚又吃了一个松子仁,忽然想起什么,低头附在苏禧耳边小声地问道:“那你可有看见卫世子?”

这个卫世子指的自然是晋王世子卫沨,而不是豫王世子卫渊。

苏禧眨巴眨巴眼,长睫毛跟着一扇一扇,她有点惊讶地看向唐晚:“唐姐姐,你也…”

唐晚一瞧就知道她想多了,赶忙摆摆手打消她的想法,“嗳…你可别乱想。”

卫沨固然出色,可就是太出色了,她心里清楚自个儿是没可能的,所以也就趁早打消了那些念头。

唐晚看着身边的小丫头,粉嫩剔透的双颊,精致无瑕的五官,若是再过两年,必定是倾城倾国之貌。若是卫世子将来会娶妻,唐晚觉得今儿在场的姑娘里,也就苏禧跟卫沨最般配,站在一起绝对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便是傅仪、殷萋萋之流都比不上。

可惜就是苏禧年龄太小了点儿,等到两年后她长大成人了,说不定卫世子早已经娶妻了。

苏禧见唐晚独自惋惜地摇了摇头,闹不懂她什么意思,“唐姐姐怎么唉声叹气的?”

唐晚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手感又滑又腻,“没什么。你陪我去外头走走吧。”

这时候说去“走走”,便是去更衣的意思。

苏禧说好,跟另一边的郁宝彤说了一声,俩人便一块儿离开看台了。

屏风另一头,苏祰看着卫沨道:“庭舟,你怎么不说话?”

卫沨端着墨彩小盖钟,拇指缓缓婆娑上头的纹路,淡声道:“想一件事。”

苏祰来了兴趣,笑道:“哦?什么事,说出来让我听听。”

卫沨弯唇笑了笑,看了一眼苏祰,没有回答。

苏祰自讨了个没趣儿,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耳边是屏风那头姑娘的声音,只不过大部分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加之台上戏班子唱戏的声音,便是听也听不清。他一扭头,瞧见两个小姑娘走远了,穿樱色对衿衫儿的是他的九堂妹,另一个穿着湖绿色挑线裙子的是唐府的三姑娘唐晚。

唐晚牵着苏禧的手,笑容明媚,灿若云霞,远远地看着便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苏祰喝了一杯茶,不知想起什么,唇边也跟着染上一丝笑意。

*

陪着唐晚方便了后,俩人一同走在回去的路上。

刚才戏班子在台上唱戏,唐晚憋了一肚子话,这会儿总算能敞开了说话了,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苏禧听着,眉眼弯弯,冷不防月洞门下忽然走过来一个人,差点儿就撞了上去。

苏禧赶忙后退两步,但因为退得太急,脚下没站稳,身子一倾就要往后倒去。

对方下意识伸出手扶她。苏禧一抬头看清了对方的脸后,条件反射地一挥手,把他的手给打开了。

唐晚叫道:“幼幼。”

苏禧自然是摔倒在地了。好在唐晚伸手拉了她一下,倒是摔得不怎么疼。

厉衍的手微微发麻,方才苏禧那一下打得不轻,让他颇为错愕,这姑娘宁肯摔倒在地,也不肯让他扶一下。厉衍目光落在苏禧有些愠怒的小脸上,她生得好,饶是生气也别有一番娇蛮的滋味,尤其是那双明亮黝黑的杏眼,抬头瞪着人时,让人一点儿也生不起气来。

厉衍觉得她有点眼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遂抱了抱拳道:“是厉某无礼,冒犯了姑娘,请姑娘恕罪。”

苏禧扶着唐晚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她的愤怒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厉衍,苏禧没有丁点心理准备,下意识就把上辈子的情绪带到了这会儿。现下苏禧理智归位,她敛了敛眸,大方道:“是我走路不小心,与厉公子无关,厉公子无需自责。”

态度转变得太快。厉衍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那厢公主府的下人听闻这边的动静,赶过来道:“苏九姑娘,您没事吧?”

苏禧摇摇头,“没事。”想了想又道,“还是替我寻一个房间吧,我去换身衣服。”

好在苏禧让听雁随身带了一套衣裳,放在府里的马车上,以备不时之需。刚才摔在地上把衣服都摔脏了,定是不能再参加寿宴的。

那丫鬟应道:“苏九姑娘请跟奴婢来。”

待人走后,厉衍才想起来,苏九姑娘就是两年前那个对他莫名排斥的粉团子。当初圆圆胖胖的,没想到长大后竟换了一个人似的。

厉衍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直觉不会错,那小姑娘确实非常排斥他,甚至有些恼恶。可为什么?他做过什么令她讨厌的事么?

这厢,苏禧去客房换了一条干净的月白色八宝璎珞纹马面裙,回到戏台的时候,戏曲已经唱得差不多了。正赶上傅仪说要给宛平翁主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一行人准备去临水的亭子里听曲子。

走了几步,傅仪看了看四周道:“怎么不见安宜妹妹?”

刚才人还在,戏班子散场后就看不到她了。

宛平翁主帮着找了找,见找不到,就没放在心上,催促傅仪道:“别管她了,仪姐姐不是要给我娘亲弹奏曲子吗?咱们先走吧。”

傅仪只好先去了八角凉亭。

一干女眷们坐在亭子里,寿昌长公主坐在上首,亭子中间摆了一张琴,傅仪坐在琴后,抬起手试了试弦。八角亭对面有一个楼阁,楼阁共有三层,男宾们站在楼上能遥遥看见亭子里的光景,琴声穿过水面传进楼阁里,傅仪尚未开始弹奏,已经有人忍不住探头张望了。

*

厉安宜没去别的地方,戏曲散了以后,她见屏风那头的苏祉起身离开了,便头脑一热,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

走过一段路,出了露华园,走上了廊庑,厉安宜这才发现苏祉是往前院去的。

他要回府么?厉安宜禁不住想,没发现前头的人已经停了下来。

苏祉穿一袭藏蓝色锦袍,背影挺拔,停步后没有回头,声音里透着一股冷淡:“姑娘想跟到什么时候?”

厉安宜立即跟着停下,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七上八下地乱跳。她脸蛋红红的,说话也有些不利索,“我…我是,禧姐儿托我给苏二公子带句话,我并非刻意跟着你的。”

这话漏洞百出,苏禧若是有话对他说,自己说或是遣了丫头过来说就是,何必让外人帮忙稍话?何况这是在公主府,幼幼向来是有分寸的,不可能让一个姑娘来接触他。

苏祉回身,与厉安宜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他眉眼清冷,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有劳厉姑娘了。倘若幼幼真的有事跟我说,一会儿我自己去问她。”说完这话,就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厉安宜哪里料到他居然连问是什么事都不问,原地跺了跺脚,眼看他要走远了,心中着急,就忽然往地上一蹲,皱着眉头“哎唷”一声。

前方的人果然停下了,厉安宜强忍住上扬的嘴角,作出痛苦的模样:“呜…我的脚好像扭了,好疼啊。”

厉安宜有点庆幸自己来的时候没带丫鬟,这会儿身边没人帮她,苏祉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到时候苏祉把她扶起来,她就可以趁机跟他说说话了,这么一想,厉安宜觉得自己“脚崴了”真是太明智了。

可是她抬头,却见苏祉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了。

厉安宜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他就这么走了?她赶忙从地上站起来,追了两步,叫道:“嗳。”兴许是因为太着急,没注意脚底下有一块石头,她一脚踩上去,只听脚腕传来一个骨头错位的声音,厉安宜脸色一白,这下是真的崴着脚了。

*

临水亭内。

傅仪收起双手,一曲弹奏完毕,亭子里的围栏上停了一排黄鹂、百灵等鸟儿。

苏禧站在后面,总算是知道为何傅仪的琴声能吸引鸟儿。公主府的院子又大又多,栽种了许多高大阔叶的树木,树上自然而然栖息着不同种类的鸟,春风吹拂,把树上的种籽吹到了亭子里,这些鸟儿吃种籽,于是就来到了最近的亭子里。

以前是没人注意,今儿傅仪一弹琴,大家看到这些鸟来了,就以为是傅仪的琴声吸引来的。

所以才有了“百鸟和鸣”的说法。

不过不得不承认,傅仪的琴确实弹得不错,起承转合,行云流水,让人身临其境。

寿昌长公主面容含笑,看着很是满意,称赞道:“傅姑娘琴声绝妙,依我看,便是弹给陛下听也使得。”

傅仪站起来朝长公主行了一礼,谦虚道:“长公主谬赞了,小女只是略通琴艺,万万不敢在陛下面前献丑的。”

亭子对面这头的三楼楼阁里,几个世家公子听得如痴如醉,琴声停下许久了,那几人才睁开眼睛,由衷地赞了一声“好”。

苏祰也不住地点头,道:“傅姑娘的琴音绝妙,怕是没人能比她弹得更好了。”说完见对面的卫沨只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好像对他的话很不以为然,他问道:“怎么,庭舟认为我说的不对?”

卫沨意味不明地“唔”一声,看向远处的亭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下苏祰好奇了,凑上去问道:“难道还有人比傅姑娘弹得更好?你倒说说。”

卫沨支着下颔,没来由地想起那个下雪天坐在谷先生的竹园门前弹奏的小丫头。红衣黑发,肌肤胜雪,她垂着眼睛,专心致志地弹奏曲子,远远看着像是跟雪景融为一体,那段琴声才是真正的绝妙。

第38章 法言义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