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道:“我是东突厥人,阿齐雅的哥哥。”

我想起來了,阿齐雅的二哥从小在西京长大,可是后來回到东突,却背叛了朝廷,东突被霍青灭后,逃入了西突厥境地,原來那个二皇子就是他。我点点头,又写:“他去哪儿了?”

阿齐力道:“你是说贺戮吗?前几天他和十姓部落会面去了,昨晚他们又趁夜攻打雁门关,被霍大将军拦了下來,你放心,只要有霍大将军在,他们就进不了雁门关。”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知道关内的情形吗?”他说不知道,我不太相信,他应该知道,但是不肯告诉我。我只好又问:“那天晚上,除了我,还有别的俘虏吗?”

他看着我,眼里有异样的光芒,说:“贺戮从來不抓俘虏,几乎当场就全部杀光,你是唯一一个生还者。那晚他听到有人称呼你太皇太后,所以才放过了你,并救了你。你放心,小皇帝和你女儿都沒事,我们抓到你的时候,雍州大军也围过來了,只能就地带你走。”

我料想他们也沒抓到元曦他们,否则哪会这么容易就撤兵,必定还驻守在雁门关外和霍青谈条件呢!

只是不知道关内情形到底如何了…

他看着我抑郁的表情,叹了口气,说:“我只能告诉你,京城并未失守。”

这对我來说已经算个好消息了,我连忙在纸上写:“可曾见国丧?”

他狐疑的摇摇头,道:“并未听说有哪个皇亲贵胄薨逝。”

沒有,沒有!启悯沒有死!他一定还活着!

帘子猛地一掀,贺戮铁青着脸大步走进來,看到阿齐力也在,就说:“你在这儿干什么!”随即看到我手上的羊皮纸,扯过去看了看,扔掉,不耐烦的说:“汉字,老子看不懂!”

阿齐力恭敬的后退一步,笑着说:“我只是问问我妹妹当初在宫里的情况。”

贺戮看向我,我怕他看出什么來,回避了他的目光,看向了别处。他大喇喇的坐在我旁边,我正想往边上挪一挪,他却大力的揽过我的肩,我一个不及扑进他怀里,他身上还穿着金甲,上面似乎还有血腥味,撞得我好疼。

他脱下头上的金盔,扔在一旁,说:“十姓部落的首领让我在他们中挑一个女儿做可敦,哼!他们想当老子的岳丈?想得美!”

可敦?我狐疑的看他一眼,好像就是王后吧?

阿齐力笑着说:“如果是这样,那么您挑选出來的那个部落,岂不是地位要比其他九姓都要高一等了?”

贺戮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來,指着阿齐力说了一串突厥语。阿齐力保持着微笑,无比恭敬的听着。贺戮敛住笑容,整个脸都显得阴森森的,用汉语说:“让他们争!”

阿齐力立刻说:“可汗放心,我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

阿齐力退了出去,王帐里就只剩下我和贺戮两个人,我还在他怀里。而且他看上去好像很生气,很不高兴的样子。

唉,连生气都这么像。

我默默往旁边挪了一小块地方,他很快就发觉了,继续把我抱在怀里,然后低下头对我说:“你放心,我贺戮从來不勉强女人,在你伤好之前,我不会碰你的。”说着,他在我唇上啄了一下,然后把我推到一边,自顾自的躺了下去:“好久沒睡个安稳觉了,让我睡一会儿。”

等他一闭眼,我就抹了抹被他亲过的位置。但是很奇怪的,被这个陌生的男人亲吻,我并沒有生出反感之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张脸的缘故。

我承认我并沒有将这个时代女子的三从四德作为行为准则,在世人甚至在家人的眼里,我是叛逆的。所以当启恒赐死我的时候我才会怀有那么大的怨念,否则按照世人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说法,我应该从容赴死,不该有任何的不满,还要磕头谢恩呢!

就如同被俘虏一样,旁的女子大约都想着一死了事吧!可我知道启悯还沒有死,我知道元曦和宝月都沒有落入他们的魔掌,我就不再想着死了!

我要活下去,活着逃离这里!

我看着身旁似乎已经沉睡的贺戮,他的金刀就在枕畔,如果我现在杀了他…别说这个人的警觉性十分高我杀不了他,就算真的杀了他,我也出不去!出去也是个死!

启恒晚上睡着的时候,宝剑就挂在床头,微有响动他就会惊醒。启悯更是灵敏的连我晚上翻了多少身都知道!这些当权的人,无时无刻不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我若想杀他,等于自寻死路。

所以,我很乖顺的靠在一旁,寻思着怎么出这帐篷,只有出了帐篷,才能摸清地形…可是我的腿又走不了路,得找辆马车來才行!最好有个赶车的人,那个阿齐力看起來对我并无恶意,可他是阿齐雅的哥哥,朝廷与他有灭国的仇恨,他会帮我吗?

这样想着想着,因为每天只喝些羊奶,体力不好,我到先睡着了。

醒來又是暮色四合,火把的亮光透过帐篷照进來,耳中能听到大风吹乱火苗呼呼作响的声音,还有巡夜的士兵们整齐的脚步声。

睁开眼便是和启恒一模一样的脸,却是贺戮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我吓了一跳,要是能发出声音,我准会尖叫起來。

他看着我,沒來由的说道:“汉人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很聪明。”说完,不等我反应过來,他就走了出去。

我捂着“砰砰”狂跳的心口,还好,还好刚才沒傻到刺杀他,他肯定沒睡着啊!

第四章 我吐你一身

我的喉咙似乎沒救了,纳木都开始把注意力从我的喉咙移到我的腿上,他对我的双腿不能行动很感兴趣,可是他问的话我听不懂。嘟哝了半天,他去找來阿齐力,让阿齐力和我对话。看來,这里懂汉语的只有这个阿齐力了。

“纳木都想问你,你的腿是从什么开始不能走路的。”阿齐力问道。

我想了想,思绪又回到八年前那个痛苦的夜晚,眉心微动,在羊皮纸上写下:“八年前,在雪地跪了一夜,之后每逢寒冬就走不了路。”

阿齐力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用突厥语跟纳木都解释。纳木都一边看我一边跟他说了什么,阿齐力脸上出现为难之色,对我道:“他想看看你的双腿,检查一下你的筋骨。”

我一愣,然后咬着唇摇了摇头。虽然他是大夫,但若是检查难免尴尬,我实在是…

纳木都咕哝着对阿齐力说了几句,走了出去。

阿齐力对我说道:“纳木都的医术很高明,你不妨给他看看,兴许他能治好你呢?”我别过脸,他又道:“他去请求贺戮了,如果贺戮也允准,你答不答应已沒有关系。”我懊恼的看他一眼,他笑了笑,似乎穿过我看向别处,带着憧憬说:“若是能再见到你翩翩起舞的样子,真是死而无憾了。”

我写道:“你见过我跳舞?”

他说:“十一年前,我化装成乐师,帮阿齐雅打鼓。”

我恍然大悟,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來了,只是当时我并未注意一个异族的乐师,沒想到会是他。

贺戮风风火火的走进來,一进來就说:“把裤子脱了!”

我惊愣的看着他,感觉自己脸上的血管都要涨破了。我求救的看着阿齐力,还沒等阿齐力开口,贺戮就不满的说:“你看着他干什么?出去!”

阿齐力无奈的看了我一眼,只好退了出去。

我死命抓住被子,咬着牙看着他,他冷冷瞪我一下,一把掀开被子。我的力气在他面前根本就是微乎其微,他拧着我的双手,三下五除二除掉我的衣裤,上衣虽留着,下身却只剩下一条亵裤。

有这么被逼着看病的嘛!

我恶狠狠的瞪着贺戮,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來!

纳木都也不磨蹭,从我的小腿骨一直摸到膝盖,好在他在膝盖处停下了,然后又拿出一个小锤子,锤了锤我的膝盖,最后做了一番检查,把贺戮叫出去说了一番话。

贺戮再进來时,我已经穿好衣裤,他却拉起我说:“跟我走。”我要挣扎,他干脆一个横抱抱起我走了出去。

外面还在下雪,不过是小雪。

他抱着我跃上马背,把我裹在大氅里,策马飞奔。迎面打來的雪粒子砸在我脸上像石子一般,我缩在他怀里,脸靠在他的铠甲上,虽然冰冷,但至少不痛。

行了一路,他又抱我下马,说:“纳木都说你的腿需要泡温泉,这儿的温泉多,你随便选一处泡一泡吧!”

我再次被他脱得只剩亵衣亵裤,牙齿不停打颤,然后就被他扔进了温泉池。我在池子里挣扎,他站在岸边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混蛋!”我羞恼至极,却不想怒火之下竟发出了声音,只是这声音嘶哑,全无往日的清脆动听,反倒像林间惹人厌的老鸦,听着可怖。我愣了一下,摸着自己的咽喉处,那里还缠了一圈纱布,我张开嘴想说话,但这次却又发不出声音來。

贺戮嘲弄的看着我,笑道:“看你瘦的皮包骨,该有肉的地方还是很丰盈。”

我恼怒的拍起水花打在他身上,他却哈哈大笑。他的笑声那样清朗,震得山巅的雪簌簌而落。

泡了一会儿,他示意我上岸。

我不理他,他转过身就走,我连忙爬上岸如果我不乖乖听话,他一定会自己一个人骑马走掉的。

所有的矜持,所有的尊贵,所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在他面前全部剥落。

我不得不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为了活下去,为了能逃离这个地方,为了见到我的亲人和爱人!

我哆哆嗦嗦的穿好衣服,这次他只把我抱上马,自己却沒有上來,我正奇怪间,他狠狠抽了一下马屁股。马儿长嘶一声,前蹄跃起,我吓得紧紧抱住马脖子。他大吼一声:“抓紧缰绳!”

我还沒完全反应过來,马儿已经拉开蹄子,发疯一样往前跑去。

我的身体跟骰盅里的骰子一样颠簸起來,若不是我及时抓住了缰绳,我一定会被甩下去!

雪粒子扑打在我脸上,耳边的风呼呼的刮过,我已经顾不得寒冷和疼痛,紧紧攥住缰绳,伏在马背上不让自己跌下去。

马蹄溅起地上的积雪飞扬,我不知道它跑得有多快,再跑下去我就要晕了。

然后我听到了一阵口哨声,马儿放慢了速度,转了个方向,往回奔去。

不等马儿停下來,他就飞跃上马,抱着我发出爽朗的笑声。

你笑吧,你笑吧,你就笑吧!

又是一阵疾驰,我们回到牙帐,在王帐前停下。贺戮先下马,准备把我抱下去,他刚张开双手,我就对着他把腹中翻滚着的压抑许久的羊奶和苦药一股脑儿的吐在他身上!

他嫌恶的别过头避开,但他的身上还是被吐到了。

吐完之后,我抓起他的衣袖擦了擦嘴。

“你这恶心的女人!”他暴怒大吼。

出來迎接他的侍女吓得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一下。我却不为所动,冲他挑衅似的扬扬眉,露出洁白的牙齿无声的笑着。

他愣了一下,而我挑衅他的后果,就是被他一只手从马上提下來,几乎是被半拖着拖回王帐,然后脸朝下被狠狠扔在了床上。

我摸着被撞得生疼的鼻子呼气,他脱下弄脏的大氅,扑了过來,把我翻了个面,让我看着他。狞笑道:“看你精神这么好,一定是沒事了,既然沒事,就该好好伺候我了吧!”我先是惊恐,然后对着他做干呕状,他慌忙站起來退后一步,戒备的看着我。

我无辜的看着他,他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鹰眼睁得铜铃大,瞪着我,最后愤然走了出去。

我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第五章 鞭打

雪渐渐停了,却不见贺戮,倒是有两个侍女每天都用马车把我拉到温泉池让我泡着,泡完再把我拉回來。沿途我看着四周,远处是绵延不断的雪山,另一边举目而望,除了积雪,就是积雪下枯黄的野草。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迁徙的牧民,赶着牛羊,拖着大车,车上驮着东西。快接近牙帐时,才能看到数十顶白色的帐篷。

此处地广人稀,要从这里逃出去,不比翻过东大内的丹凤门楼简单!

这天我泡了温泉回王帐,大老远的就听到贺戮那标志性的笑声,侍女抬着我进去,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阿齐力也在,脸上依旧挂着恭敬的微笑。

贺戮看到我回來,大手一挥:“过來!”

侍女把我抬到他面前,他把我夹在腋下,对阿齐力说:“行了,你退下吧!”

大家陆续退下,他把我带进卧室,丢在床上。

我满脸莫名其妙,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王者一样笑着说:“阿齐力办事还算牢靠,既然十姓部落都想出一位可敦,就让他们自己去挑选好了!”

十个部落争夺一个位子,战况自然会十分激烈。臣子争斗的越厉害,当权者就越稳坐王位。

从前启恒不也是如此制衡朝堂和后宫的么!到最后臣子们争得两败俱伤,他就坐收渔翁之利,把他们全部打发了!

贺戮比启恒要年轻许多,计谋却并不逊色。

我看着他的脸,好像又看到了启恒。我向他伸出手,他微微一笑,俯身下來握住我的手,顺势把我拉进他的怀中,笑道:“这么快就投怀送抱了,”说着,薄削的唇就吻了下來。

他的唇好冷,覆在我的唇上摩挲了两下,强劲的舌头直接撬开我的唇瓣和贝齿,探入我口中搅拌着。他太直接太强势,可这一切都和启恒好像,可纵然再像,他也不是…我有些喘不过气來,伸手推了推他,他不为所动,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解开我的衣服,探入怀中揉捏起來。

我挣扎着,拍打着他的胸膛,他离开我的唇,我忙大口的喘息,可是他一低头,便看到我缠着纱布的脖颈,不悦的皱皱眉,伸手想撕开,但是碰到伤处,我吃痛躲开。他更加不悦,放开我站起身,对外大喊:“纳木都!”纳木都手里抓着一束药草走了进來,贺戮指着我的喉咙问:“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她的伤?”纳木都回了话,贺戮不耐的摆摆手:“尽快治好,最好别留下疤痕。”

我虽然不想太快把伤治好,但是也不想留下疤痕,忽而想起从前春分敷脸的药膏,那药性很慢,沒几个月是不见成效的,刚好可以拖延时间。便拿出羊皮纸把方子写上去,贺戮看不懂汉字,就叫來阿齐力,让阿齐力把汉字化成突厥文。阿齐力写好之后交给纳木都,纳木都面色欣喜,连连点头,然后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拿着方子出去了。

阿齐力悄悄对我说道:“那方子一看就是宫廷内用之物,贺戮沒有说明你的身份,你自己要小心,别让旁人瞧出來。”

我对他感激的点点头,也对贺戮减了两份厌恶,既然突厥人不知道我的身份,只要一直保守住这个秘密,将來回到西京,自己的地方自然好遮掩些。

贺戮对阿齐力和我说悄悄话很不满,让阿齐力出去,我拦住他,跟他比划我不能说话,只有和阿齐力能写上两句他看得懂的,希望他能让阿齐力留下,陪我解闷。贺戮虽然看明白了,但还是拒绝了,还道:“汉人不是最讲究男女有别的吗?你这么快就融入西突厥的民风,看來以后时间久了会更快活。”又对阿齐力说:“让人去肃州掳几个官家小姐來,要会说话会认字的。”

我大惊,连连摇头,贺戮示意阿齐力快去,我拉住阿齐力,哀求的看着贺戮。贺戮冷笑道:“怎么?你不是闷得慌吗?我让人來陪你,你却不乐意了?还是说你只想让他陪着你?”我愣住,忙放开阿齐力,阿齐力低着头跪下。我气得狠狠瞪他一眼,他这样反倒让人说不清了!

贺戮冷笑一声,大步走出王帐,阿齐力随后跟了上去,我用尽力气说出两个字:“别去…”声音嘶哑,气若游丝。阿齐力冲我苦笑,道:“肃州有重兵把守,不会轻易就入得了城的。”

原來如此…呵!连试探都如出一辙。

我疲惫的闭上眼,沒多时侍女來给我换药,我掏出小镜子,咽喉处的伤口已经在结痂了,有指甲盖那么大小,如玉般的凝脂肌肤上这么一块伤疤,到真是白璧微瑕了。

换了药继续缠上纱布,无聊的靠着打发时间。

夜晚,我刚吃过药,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依稀还听到了女人的叫喊声。我忙坐了起來,生怕贺戮真的攻入肃州虏來官家女子。大帐一掀,走进來一个身穿胡服手执马鞭英姿飒爽的突厥少女。

少女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目光里立即燃起熊熊怒火,走到我面前,用马鞭指着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突厥话,伺候我的侍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她身后,小声的回答着什么。

少女忽然勃然大怒,甩起鞭子就往我脸上抽,我慌忙背过身去。鞭子抽在了我的后背,我因帐中温暖,并沒穿多少,牛皮做的马鞭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她连抽我好几下,我痛的倒吸凉气,侍女想劝阻却又不敢,我只能咬牙忍着。

后背大约已皮开肉绽了,我趴在床上奄奄一息,双手紧紧掐着掌心,随即听到一声暴喝,我回过头,看到贺戮冲进來,二话不说夺掉少女手中的马鞭,狠狠打了她一耳光。少女好像不相信似的,捂着脸看着他,然后指着我又说了什么,贺戮用突厥语和她吵起來,少女气得又跳又叫,最后瞪着我,眼里含着泪光,愤恨的跑了出去。

我趴在床头喘了几口气,晕了过去。

(PS:我发现我还蛮有做后妈的潜质的,可以考虑写BE了。)

第六章 他的女人

西突厥的政体与东突厥大同小异,但西突厥分两厢十姓,那个抽打我的少女就是咄陆啜下势力最大的射舍提墩的女儿舍提墩步真,深受射舍提墩的宠爱,据说是贺戮的青梅竹马,也是竞争可敦的最热人选。

你要当王后,拿我出气算什么!我又不会跟你争!

纳木都配了疗伤的药,侍女帮我上药,那药并不温和,涂上去先是冰凉,后又灼痛。我咬着牙摇头,把她们推开,不让她们碰我。贺戮在一旁看得不耐烦,把侍女赶了出去,亲自给我上药。我待要挣扎,他恶狠狠的说:“你要是再动,我就不管你了!让你一个人自生自灭,皮肉腐化发炎送命!”

我可不想送命在这儿,可是那药也不知什么做的,他一涂上去,我就痛得发抖。可他脸色不好,也是个沒什么耐心的人,我不敢再惹恼他,伏在床上默默流泪。

他刚开始动作有些粗鲁,后來便轻柔起來,上好药,不能穿衣,免得衣服和血肉粘连起來。他把火炉又移近了一些,忽然抱住我,轻轻抚着背上沒被抽坏的地方,喃喃道:“从前,阿娘被鞭打之后,我也是这样帮她上药的…”

我诧异的抬起头,看到他悲怆的神色,想到他从小因为身世被人欺凌,以至后來大肆杀戮。想來,他从前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艰难吧?我忽然想到了启悯,他也曾目睹亲人被伤害,受人白眼受人冷落,从小孤孤单单的长大,战战兢兢的防备着一个不慎便丢了性命。

我默然无语,沒有反抗也沒有挣扎,就这样任他抱着,让他把心底最深处的痛楚释放出來。

他就这样抱着我沉沉睡去,一个姿势维持了半个时辰,我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动作幅度并不大,他却惊醒了起來。问道:“我睡了多久?”我指了指旁边的沙漏,他抚了抚额头,道:“还好,才半个时辰。”随即又愣住,看着我,眸中晦暗不明,低声自语道:“我竟然睡着了…也沒做噩梦。”

我对他露出善意的笑容,然后比划着让他再睡一会儿。他摇摇头,起身说:“不睡了,我去巡营,你睡吧。”我看着他离去,叹了口气。我來了这么久,也沒见他在王帐里睡过一次安稳觉。刚才听他话中的意思,好像一次睡半个时辰十分难得似的。

唉,这些男人啊!永远都权力至上,连睡觉吃饭都沒个准。

也不知启悯怎样了,他醒过來沒有?知不知道我落在突厥人的手中呢?若是知道了,会不会來救我?

他一定会來救我的,我一定要等到他來救我!

我身上受了伤,自然不能再去泡温泉了。如今我浑身上下到处是伤,除了两只手能动,真的和废人无异了。不过我丝毫沒觉得懊恼,反而暗自庆幸,还期盼着我的伤好的慢些,越慢越好!

才养了两天,舍提墩步真又來了。

两个侍女护在我跟前,步真扬起鞭子就欲抽打,阿齐力随后跟來,阻止了她。她和阿齐力说了几句,阿齐力让侍女退下,然后对我道:“步真想问你几句话,你可愿告诉她?”

我无奈的点点头,步真问一句,阿齐力脸色尴尬,颇为无奈的说:“她问你是不是贺戮的女人。”我也颇为无奈,然后摇摇头。阿齐力告诉步真,步真又问:“那你想成为贺戮可汗的女人吗?”我仍旧摇头,步真好奇的问:“你不喜欢他吗?”我哭笑不得,原來她以为我是贺戮的女人,抑或她以为我喜欢贺戮,想成为贺戮的女人,所以就莫名的鞭打我?

我在羊皮纸上写道:“告诉她,我只是在这里养伤,沒想成为贺戮的女人,也不会喜欢上他。”

步真听了阿齐力的话,傲慢的看了我一眼,说了几句就走了。我看向阿齐力,阿齐力只是尴尬的笑笑,并沒告诉我她说了什么。我知道,那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看來步真很喜欢贺戮呢!

也难怪了,若是我在启悯床上看到别的女人,想來我也会气得拿鞭子抽她吧!

我以为打发了步真就安全了,谁知贺戮晚上回來,脸色铁青,也沒和我说话,打发了侍女之后,给我上药,并不像之前那样轻柔。我忍痛等他上好药,不悦的看他一眼。若是不愿做这些,何必勉强!

我只是略略表露不满,他竟怒了,钳着我的下颚怒道:“你这不知足的汉女!你以为自己是谁?从前你是什么太皇太后,现在你不过是我的奴隶!我让你死你便死,我让你生你才能生!我若不高兴了,你就只能生不如死!”

我抓住他的手,口中发出“啊啊”的嘶哑声,他太喜怒无常了!我并沒有得罪他啊!

“你…”他显然是怒极了,额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两边太阳突突的跳,眼神似乎都要喷出火來。“你不想成为我的女人,也不会喜欢上我,是吗?”

我怔住,竟然是为了这个…他狠狠将我甩开,我扑倒下去,脑中一片混乱。是步真和他说的吗?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生这么大的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