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死谢罪,尤家一样逃不了罪责。”

沈嫣一句话让尤良媛安静了下来,她瞪大眼睛跪在那儿,眼泪涌落,悔恨不已。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一晚怡香苑的事没有传开来,但仍旧有一点讯儿传到了别人耳朵里,华阳宫那儿,白贵妃在宫里也有不少人,永和宫的人深更半夜进出,又这般神秘,难保别人不想多。

但除了永和宫的人有进出这事儿瞒不过去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却是打听不出来,白贵妃人不少,皇后娘娘的人更多,各处又都是安安静静没什么事儿发生。

隔了一天后,茗申苑那儿被打了三十大板,仍在修养尚未被赶出宫去的王甫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由一个内务府中关系交好的小太监送来的,给他送吃食时顺带塞给他,入夜之后,王甫借出恭的名义,从茗申苑离开,前往茗申苑不远处的一处院子。

新皇登基之后,由于宫中妃子人数不多,许多院舍空置下来无人收拾,也就这么一直闲置了,无人打理久而久之变成了废院,谁也没想到会被人用作幽会之用,王甫一路过来,半个人都没遇到。

他身上的伤说重不重,却也不轻,三十大板下去,就算是克制了力道,还是疼得厉害,待他进了院子内后,一个身影朝他飞扑而来,险些将他扑倒。

“怎么办,娘娘查到我这儿了,她一定是发现了我们的事,瞒不过去的,要是让皇上知道我们就是死罪一条,怎么办。”尤良媛抱住他之后不断的说着,几乎是没停过,语气内满是慌张和恐惧,还有一抹如何都掩藏不去的紧张,视线时不时朝墙头那而撇去,但王甫没有发现她的这些异样。

“别怕,不是还没发现么,凡事都还来得及,你先别紧张。”王甫耐着性子哄着,眼底有不耐烦,语气却是柔和的很,真如情深义重之人,“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去解决,你别哭,好好说话。”

他的安慰不能使尤良媛平静下来,却让她停住了说话,王甫低头看她,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心疼的帮她擦去眼泪,柔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小卓子这么急着送信给我。”

“你不是教我,用老鼠血当做月事的血粘在衣物上送去浣衣局洗,但每次去看老鼠都被药死了,放不出血,我…我就在里面混了些朱砂,就在这个月,让浣衣局的人发现了。”

尤良媛说的断断续续,总算是将事情说明白了,听到她说用朱砂混着当人血涂在衣物上时,他的脸色一下就黑了,握着尤良媛的力道大了几分,压着声忍着脾气:“不是告诉你要用血,不要拿别的混。”

“我…难道要用我自己的血。”尤良媛弱弱着声音,“这次领来的药都给你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只活的都抓不到,我才多混了些朱砂,你说你拿那么多鼠药做什么去。”

“怡香苑内这么多人,你就不会让她们割一刀放点血。”说完之后王甫的声音即刻又柔和下来,看着她受惊的神情,拍了拍她的后背,“皇后娘娘不是还没发现么。”

“之前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已经来过怡香苑了,还问了鼠药的事,我担心圆不过去。”尤良媛伸手摸着自己微隆起的腹部,眼神不断闪烁着,将交代的那番话说了出来,“再这么下去,他们迟早会发现我怀有身孕的事,到了这地步我又不能让景兰她们出宫去配药,怕皇后娘娘派人盯着,会被逮住,你说该怎么办,要是被发现,我们两个都难逃一死。”

王甫的神色变幻莫测,他垂头看尤良媛,重复着她的那句话:“是啊,要是被发现的话,我们两个都难逃一死。”

“你说我们要是身在寻常人家该有多好,你不用侍奉长公主,我也不是妃子,我们就能过寻常人的生活,生下这个孩子,不如,你带我离开这儿吧,我们远走高飞。”

王甫抬手,轻轻拨开她的长发,手从她的脸颊划过,慢慢摸向她的脖子,语气是异常的轻柔,带着蛊惑:“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有事的。”

“真的么,那我们…”话音未落,王甫的手猛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两个人是面对面的,手也不如绫布来的好使,王甫没有一下让她绝了声音,只能是更用劲些,企图将她快速的掐断气。

尤良媛难以置信的瞪着他,眼珠子都快凸出来,满是怨愤:“你!”她为了他犹豫了三个月,错过了那么多机会,原本可以将这件事瞒的死死的,现在他却要她死。

“别怪我自私,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我马上就能出宫了,当然不能被人发现这件事,你忍一忍,很快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有这个孩子陪着你,到了地底下你也不会寂寞。”王甫用力的掐紧,这儿没有可以抵住的地方,力道总差了那么几分,他干脆将她压在地上掐,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温柔的样子,全是凶狠的劲。

一回生两回熟,杀人这种事,头一回还会紧张,再来却熟稔了很多,要用的是绫布,这会儿尤良媛早就没气了。

眼看着尤良媛的呼吸越来越弱,整张脸憋的通红,一口气都上不去,她抓着王甫的力道也越来越轻,视线模糊前,忽然压在她身上的人狠狠一抖,脖子上的劲道随之轻了很多,耳畔传来了脚步声,有一群人进了院子。

有人将尤良媛扶到了一旁,她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喉咙被掐疼的说不出话来,她看向王甫那儿,见他捂着手臂倒坐在地上,手臂上正中一箭。

人太多了,还有人举着火把,人群中有衣着华丽之人,隐隐的,尤良媛似乎还看到皇后娘娘身旁站着身穿龙袍之人。

尤良媛的心猛的一跳,来不及思考什么,那门口冲进来了一个人,冲到王甫面前停下,停下时,尤良媛几乎是能听到她头上坠饰相撞的声音,她认得她,是永嘉长公主。

侧脸看不清永嘉长公主是什么神情,尤良媛只见永嘉长公主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抽出一把剑,一刀捅入了王甫的胸口。

她看着王甫瞪大了眼,就如她被他掐住时的样子,永嘉长公主那一剑刺的是极深,她甚至是能听到“噗嗤”一声剑入骨肉刺穿胸膛的声音,尤良媛原本还难以喘息的身体,忽然就通畅了很多。

紧接是腹部剧烈的疼痛,尤良媛懵懵低下头去,身下湿漉感传来,之后便没了知觉。

沈嫣朝那边看去,尤良媛晕过去了,她回头看皇上,这张脸沉静的,从听到那番话开始到现在都是如此,仿佛这事儿和他无关似的。

沈嫣对一旁的红莺吩咐了几句,红莺赶去了尤良媛那儿,这边,永嘉长公主双手握着剑,用力的从王甫身体内拔出,力道之大,王甫的整个人都被剑给带动了。

永嘉长公主的双手微颤着,不知道是剑太沉还是激动的。

那一剑下去人还没死,王甫就这么看着她,张口,嘴角就往下流血,几个字艰难从他嘴里吐露出来:“长公主,你不是答应过我,我们可以永远在一…”

永嘉长公主登时怒红了眼,才拔出的剑,又一记刺入了他的胸口,又狠又准,王甫直接喷了口血,他看着永嘉长公主,还露了个微笑,话来不及说之后垂下头去,再没了声息。

永嘉长公主松开手,王甫的身子跟剑一起歪倒在了一旁,沈嫣和皇上都没说话。

背对着他们的永嘉长公主抬手轻轻抹了下耳鬓有些乱了的头发,随即转过身来看沈嫣和皇上,痛心道:“人是我带进宫的,事情变成这样,我也有错。”

第20章

沈嫣看向王甫的尸体,永嘉长公主那两剑,直接断绝了他开口的机会,话都没说全就死了,还真是干脆。

皇上依旧没作声,只是脸色沉下来了,在永嘉长公主那句她也有错时。

院内安静片刻,永嘉长公主心中作鼓不止,脸上的神情越发愧疚:“当初在宫外挑选时,王甫明明是净身过后送到公主府的,不想几番检查都让其给糊弄了过去,我还如此看重于他,将他带入宫中,酿成大祸,我难辞其咎。”

沈嫣眉宇微挑,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永嘉长公主冲进来那两剑要捅的这么急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这就将自己给摘出去了,可以告诉他们,她不知道王甫其实并非阉人。

即便是她永嘉长公主的人做出了霍乱后宫的事,人也是她带进来,可她不知情啊,她心里恼,气急了,失望透顶,所以是一句多余的解释都不想听,就直接把人就地处决了,并非是想隐瞒什么。

永嘉长公主抬起头,对上了皇后娘娘的眼神,平静的神色下,一双眼眸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她,犹如是在观人唱戏,看穿了她却不说。

到底心中藏着虚,今儿这场合原本就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后头究竟查到什么份上永嘉长公主也没把握,于是这视线,对上不过几秒便挪开了。

藏在袖口底下的手还有些抖,她更卯不准皇上在想什么,她和这个弟弟一点都不亲,小的时候他受人欺负她没帮过他,稍大一些他性子孤冷不好接近,她和他也没有多少话,他会有什么样的决定,她是半点把握都没有。

院子之内,皇上最大,他不开口,沈嫣便也乐的清闲,由他来做这个主。

气氛异常的怪。

那边红莺已经将昏迷过去的尤良媛带了下去,王甫的尸首还躺在那儿,双眸瞪着一个方向,死不瞑目,周遭的侍卫无人作声。

没有多少遮蔽的院子内,风吹起来时尤其的冷,冷到恨不得将宽阔的袖子都绑扎起来,人心慌乱时,更觉得刺骨。

许久后,一声猫叫打破了这一平宁。

墙头之上出现了一团白,橙黄的双眸尤其显眼,它站在那儿看着院子内的众人,轻抖了下身子,沿着墙,朝后院那方向走去。

四肢矫健,长尾舒在身后,伴随着走路的动作轻晃,好不惬意。

这一幕落到众人眼底,永嘉长公主的眸色狠狠一缩,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朝大宝去的方向看去,视线还朝那儿多挪了些,位置恰好是后院那儿。

尽管那视线收回来的极快,还是被一直注意她的沈嫣察觉了,未等她反应,身旁的皇上动了。

他朝大宝的方向走去。

除了躺在那儿已无声息的王甫之外,在场没有人比永嘉长公主更清楚这后院里有什么,但她却不能说,也不能开口阻拦,便是一点神色都不能表露在脸上,她要和所有人一样不知情。

同样的,她也不能离开。

她跟在皇上身后朝后院那儿走去,经过被杂草蔓延的小径时,及膝的草不断要勾搭丝制的裙摆,就像是有什么在用力拉扯阻止她继续往前走似的,无形的力量更像是心理在作祟,明明别人都轻易过去了。

永嘉长公主一咬牙,快步跟了上去,这厢大宝已经走到了后院的墙头上,若是王甫还活着,他会知道这个位置,就是当初他将人丢下枯井后发现大宝的地方,而大宝那视线,对的就是空空后院中,难以让人忽略的那口用板石盖着的枯井。

后院里的风平地盘旋,肉眼能辨的只有被刮起来后又落下去的枯叶,起起伏伏,站到院子里靠墙边上的几个侍卫已经察觉到了些不对劲,三面筑墙,仅有两个门可以出入的后院内,风吹过后总带着股奇怪的气味。

这气味不是久未住人的霉腐,也不是闲置已久,后院中杂草丛生的泥草味,像是什么死在角落里,一直落在阴暗处,时间久了腐烂了,那样的气味。

气味很淡,风息下来时好像又没了。

闲置的院子里有这样的气味也不算奇怪,没人住着,蛇鼠成窝,有一两只死老鼠,腐烂后有气味散发出来,也是正常。

李福看了皇上一眼,冲几个侍卫示意,几个人在这院子里搜了起来。

永嘉长公主时不时看向墙头上的猫,大宝一副慵懒劲,却不知为何,叫人生畏,她终于是能明白王甫为何会对这只畜生如此忌惮,它一动,皇上和皇后都能被它引过来,这个地方,迟早会被人发现。

沈嫣看着那口枯井,陷入了深思。

这个院子在宫中的位置十分隐蔽,十天半月都不会有人过来,尤良媛说过,王甫时常约她在此处见面,那这地方,就是王甫平日里幽会的场所。

一个胆大包天,连皇上的妃子都敢染指的人,之后要对大宝下这种死手,大宝怕是撞见了十分了不得事了。

养了两年的宠,沈嫣知道大宝的脾气,它在那墙头这么久都不下来,她和皇上都在,这后院里一定是有它感兴趣的东西,这空荡荡的后院,除了这枯井,可没别的了。

沈嫣想着,那边侍卫已经搜到了枯井这儿,越往枯井靠近,气味就越浓,风吹一下更浓。

李福回来禀报,几个侍卫在枯井旁站定,等皇上下令。

永嘉长公主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微张了下嘴,却发现干咽难忍。

纪凛凝沉着脸点了点头,李福得令,朝侍卫那儿开口:“抬!”

一个“抬”字,像是一记敲钟声,永嘉长公主朝那枯井看去,克制着又难以避开,神情异常微妙。

石板抬起来时,风止了,沈嫣站着的位置还未闻到,但开那几个侍卫的神情就足矣证明,一只手拉住了她,将她往后院门口牵,沈嫣扭头,纪凛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就站在后院门口这儿,她的脸靠着他胸膛的位置,正好遮住。

那边侍卫屏住呼吸,拿着火把往下探,沉稳回禀:“皇上,井底有一具尸体。”

“捞。”

沈嫣转头想看,视线才转过去,看到的却是他遮挡在眼前的手。

“别看。”

话才说完,沈嫣的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下,往下,眼前清晰了,几个侍卫拉着绳索,将尸首从井底套了上来,这距离,沈嫣看到的是裹在尸首身上的衣服。

纪凛看她睁着眼都没眨一下,无奈的收回手,那边侍卫行动力也快,一会儿的功夫,将尸体放到井外后,发现了尸首手里捏着的一断袖子:“皇上,有发现。”

“李福,带人去茗申苑搜。”

从尸首拉上来后一直侧着身不敢看的永嘉长公主,听到皇上说要搜茗申苑时人猛的一震,来不及反应,李福已经带人前去了。

这一夜很不平静,沈嫣去怡香苑时还能隐瞒,这一回,出动了这么多的侍卫,连皇上都在场,后又连夜请了刑部的人过来,清晨天蒙蒙亮时就在宫内传开了。

皇宫北边儿的一座闲置院子内发现了一具女尸,经验尸辨认后,死者就是失踪了一个多月的内务府针工局嬷嬷朱兰,凶手是茗申苑内侍奉永嘉长公主的一个太监,名叫王甫,在他屋中已经搜出了相关证物,在昨天夜里他已经就地伏法。

然而其中还有不清楚的,例如怡香苑的尤良媛为何被人连夜匆匆送回怡香苑,还请了太医。

王甫为什么要杀朱兰嬷嬷,他和朱兰嬷嬷有什么仇怨,这件事为什么会惊动皇上。

尤良媛小产的事瞒下了,院子内发现的女尸死之前怀有身孕瞒下了,王甫公公假太监的事瞒下了,延寿宫这儿,太后娘娘得知这些事后,险些没有气晕过去。

内务府内这些太监,招进来后都是净身过后才在宫内侍奉主子的,谁能想永嘉长公主带进来的人是个假太监,还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和皇上的妃子私通,还珠胎暗结,岂止是死罪,是要株连九族!

“这…针工局的嬷嬷,也是他的?”

沈嫣倒是平静:“刑部已经查明,他和朱兰嬷嬷在半年前就认识,期间来往数次,私底下还互赠了信物,看书信所言,确实如此。”

好半响太后娘娘都缓不过来,她看了永嘉长公主一眼,再看皇上和皇后,实在是无法再贴着颜面说什么:“皇上,这件事你意如何?”

“这件事不能外传。”

太后点了点头,这么丢人的事,还丢在自家人脸面上,传出去让整个大晋看皇家的笑话,这件事必须要瞒。

“王甫已死,当初为他净身,帮他隐瞒之人,悉数论罪,尤良媛贬为贱籍,打入冷宫。”纪凛顿了顿,看向永嘉长公主。

永嘉长公主心一颤,这停顿的空隙,皇上却跳过了永嘉长公主直接先提了别的:“这件事虽能瞒下,宫中却容易起流言,为了以正宫纪,那些尚未记牌的妃子,全部送回家中。”

第21章

沈嫣微怔,皇上登基前没有成婚,也无侍妾,所以今年大选时,选送入宫的人不少。

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充盈后宫,能早日诞下子嗣,巩固皇权,二来,那些曾拥护皇上登基的人,四大家族也好,其余那些人也罢,都藏着自己的心思。

但皇上登基一年来,国事繁忙,到后宫的日子并不算多,一月之中几乎是有半月的时间是留在乾清宫中的,所以至今为止还有不少人尚未被临幸,除了终选那日和重大日子外,有些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

可就算是如此,入了宫就是皇上的妃子,就算是这一辈子都不被临幸,她也得在这宫中呆一辈子,头顶着曾是宫中妃子的身份,又有谁敢再娶。

这道理沈嫣明白,从小在宫中长大,见惯了这么多宫中事的皇上也明白。

身在宫中二十多年的太后娘娘,更为之清楚。

屋内安静了半响,太后娘娘恢复了些神色,声音还有些不稳:“皇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后宫不稳,朝堂不宁,今日之事就是警钟,儿臣身为一国之君,理当以国事为重,这些人留在宫中并无用处,若再起什么事端,可不仅仅是皇家的颜面,朕又如何能在朝中立威。”

太后的脸色狠狠一震,皇上那话,她岂能听不明白。再起事端,小到丢颜面,大到混淆血统,这样的事,饶是她自己都不敢去想,今天查出来的是尤良媛,那没查出来的呢,是否还有。

要按皇上的意思,怕是要将大部分的妃子都赶出去宫去,但这事儿动静太大,已经受了恩宠的更难给说法,所以才说要送走那些尚未记牌的。

皇上登基才一年,这些妃子入宫才多久,这都已经有耐不住性子的,做出此等事情,叫人如何安心。

太后不由看向永嘉长公主,这件事,如何都不能善了:“皇儿做主便是。”

“母后,儿臣自请离宫,不再踏入皇宫半步!”太后话音刚落,永嘉长公主跪了下来,极力维持着声线,还是克制不住颤抖,“人是儿臣带进来的,险些铸成大错,儿臣难辞其咎!”

永嘉长公主这一跪,屋里再度安静了下来,后宫的事好办,那这自家的事呢。

到底还是有些情分在,尤其是这两年,太后娘娘丧子之痛,多亏了永嘉长公主在身边陪伴开解,看到她这般下跪认错,太后娘娘于心不忍:“永嘉啊,你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母后,长公主府的这些人也都是净身干净后才带过来的,儿臣万般没有料到这其中会有差错,他在儿臣身边服侍了四五年,儿臣都未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若非此次事情暴露,儿臣真的不敢想。”永嘉长公主神情微恍,再度认错,“纵使是不知情,这件事也是由儿臣引起的,求母后责罚!”

沈嫣看着匍匐下去的长公主,嘴角微动了动,不求皇上求太后,这是知了太后心软,会看在她昔日陪伴服侍的份上来劝皇上轻罚。

沈嫣转头看皇上,太后也看向了他。

纪凛凝着神色,未有所动,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李福公公带人去茗申苑搜的时候,蛛丝马迹可寻,他也不必从永嘉长公主这儿亲口求证。

“驸马爷过世已有三年,二姐没考虑再嫁么。”

此言一出,永嘉长公主缓缓抬起了头,头上的坠饰不住颤动,就如她此刻的心境,再嫁?皇上要将她驱逐出阜阳!

永嘉长公主沉声回应:“我与驸马相处时间虽短,却胜却别人数年,再嫁一事,我没想过。”

“如此,长住宫中也不妥,二姐还是搬回公主府的好。”

永嘉长公主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只是回公主府,即便是永不入宫也罢了。

可未等她松一口气,皇上接下来的话又将她打下了寒潭:“长此以往留在公主府中容易惹人诟病,再嫁一事二姐没有想过,母后与朕替你考虑了,三年已过,也该有人照顾二姐,生儿育女,年老时才能有所依靠。”

永嘉长公主这才慌了,阜阳城中哪里还有合适的人选,再者,她不能再嫁人:“不用,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没有一儿半女,二姐将来孤苦伶仃,朕也没法向父皇交代。”纪凛淡着神情,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而是直接决定了此事,“至于这人选,朕会和母后商量,你即日搬回公主府去,若非传召,不得入宫。”

说罢,纪凛看向太后娘娘,分不明生气与否,沉静着神色:“王甫一事,儿臣自有决定,还请母后放心,时候不早母后也累了,我们先行告退。”

沈嫣至始至终没有说话,直到最后这一声“儿臣告退”,跟着皇上离开延寿宫。

皇上一走,屋内永嘉长公主便朝太后娘娘跪着爬行过去,扶住了椅子后拉住太后的手,哭腔着求道:“母后,我不想再嫁。”

太后深觉得奇怪,赶她会公主府,让她不得入宫这事儿她不求,怎么反倒求起了再嫁:“这有什么不好,原本哀家就打算等三年孝期过了就为你再选一门亲事,你现在还年轻,多耽搁上几年可就不行了,终是要嫁人的,成了家之后有了儿女,今后才能顺顺当当。”

永嘉长公主摇着头,有苦说不出:“母后,我还不想嫁人。”

“母后知道你和驸马爷感情深厚,马家那儿将驸马爷早逝怪罪到你头上,委实也是不应该,不过嘉儿啊,你终究不能这样独自一人过一辈子,皇上在王甫这件事上已经足够宽厚,你不可再说了!”

太后拉着她的手,最后一句话时使了几分力气捏紧,永嘉长公主心中却是生了恐慌,她想起离开马府时马夫人说过的话,再回荡时又变成了太后关切柔和的声音。

“我儿子死的不明不白,你要替他守一辈子,你要是再嫁,我就将那些事都宣扬出去。”

“你终究不能这么过一辈子,还是得嫁人的,这件事哀家会和皇上商量,你放心,皇家的公主,便是二嫁也不会委屈了你。”

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永嘉长公主重重的瘫坐在了地上,失了魂一般。

假太监的事到底是瞒下来了,可宫中却不平静了好一阵,永嘉长公主离宫回公主府后,紧接着就是内庭那儿按皇上的旨意,去那些未记牌的妃子那儿,一个个的颁口谕。

皇上给了两个选择,愿意离开的,拿着皇上为她们准备的嫁妆,出宫回家;不愿意走的,那便收拾东西,前去皇族宗庙,带发修行。

这两个选择她们都不愿意选,可硬是要说,当然是拿着嫁妆回家去,即便是不能嫁人,也还有一笔钱傍身,总好过一辈子留在皇族宗庙中。

两天之后,十二人中有六人同意出宫,三人宁愿去宗庙也不愿意回家,余下的三人,哪儿也不肯去。

永和宫中,便有这余下三人之一的沈贵人,跪在沈嫣面前正哭着。

半个时辰前沈贵人就过来了,一哭二闹,就差找白绫在这屋中上吊,说了那么多也就一个意思,她不愿意出宫,更不愿意去宗庙,让沈嫣去皇上那儿求情,要是可以的话,最好是升一升她的分位,多去去福熙宫。

“苑青姐姐,你可不能不帮我,我们同出一族,在这宫中有什么事就该相互扶持,你和皇上去说,让他留下我。”哭了这么久,再精致的妆容都花了,加上这两日沈贵人心神不宁的睡不好,整张脸越发不能看。

沈嫣微挪了下视线:“留了你,她们就都要留,皇上的话又怎么能轻易改,尽早将东西收一收,让你爹娘派人到宫门口接你,留在阜阳也好,回淮阳也行,过个一年半载再说亲。”

沈贵人哭坐在地上:“我不回去!”

沈嫣无动于衷:“那就去宗庙。”

沈贵人懵了下,抬起头看她,心里腾起了怒意:“沈嫣,我就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自我入宫后,你从未帮过我什么,这也就算了,之前还偏帮齐贵人,让我赔她一千两银子,现在皇上要将我送出宫去,你高兴了是不是。”

木槿厉声呵斥:“大胆!竟敢直讳娘娘的名字!”

沈嫣抬了抬手,笑了:“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