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庭院中护院的换岗时间也已记得起清清楚楚。

在护院换岗之前,她就骑上了良驹,时不时在院子里跑几圈,她穿着披风,戴着兜帽,怀中藏着东西,使得她看上去身子鼓鼓的。

婢女们虽是觉得不对劲,但穆温烟的行径一直不怎么的正常,她们并未去通报傅恒泽。

就在护院换岗之际,穆温烟扬起手中马鞭,狠狠抽了马腹,朝着大门外直接冲了出去。

她骑的是汗血宝马。

加上,曾经在西南早就学过骑射,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得护院一时间未能反映过来。

待众人大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穆温烟早就扬长而去……

傅恒泽得知消息,带人冲出府门,却早已不见了穆温烟的踪迹,青年揉了揉了眉心,再度回想近日种种,突然无奈失笑。

这个顽劣的丫头……

他被她骗了!

她到底为了今日出逃算计了多久?

傅恒泽眼中露出一抹无奈,但唇角却是抑制不住的扬了扬。

“来人,随我出去一趟!”傅恒泽当即吩咐。

眼下北魏与大楚正在开战,他此刻虽然在西南边界,但也不安全,一旦穆温烟落入旁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傅恒泽以为,直至此刻,一切仍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穆温烟若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镇国公与西南必然落入他掌中。

不管是为了他的私心,亦或是为了他的大业,皆是两全其美之事。

直至他带人追上了那匹汗血宝马,他伸出长臂将那马背上的“人”捞入怀中时,傅恒泽的神情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这……”随从惊的无言以对。

只见一件女子披风包裹着一只稻草人,方才从背后望去,当真像极了女子身影。

傅恒泽的心跳漏了半拍,他不喜欢事情超脱他的掌控。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萧昱谨亲自前来西南,以皇权施压,强娶了穆温烟,他那时毫无法子,束手无措,只能任由自己心尖上的姑娘穿上嫁衣,被萧昱谨带回宫。

傅恒泽遥望四周,此处荒芜,根本没有任何穆温烟的影子,他也不知她究竟躲去了哪里。

“找!就是掘地三尺,也给我把人找出来!”

但凡是他的,他一定会夺回来!

***

穆温烟对自己的美貌太过了解。

她可不想成为乱世妖姬,被无数枭雄觊觎。

故此,穆温烟盘起了长发,又换上了事先偷来的男装,在自己脸上摸上黑墨,这才继续往前走。

她大约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西南境地,只要见到了官吏,她就能联系上爹爹,便能顺利归家了。

从别苑逃出来,穆温烟在身上偷偷藏了点心,让她不至于很快饿死。

她心性强硬,无人骄纵她时,她的意志力甚是强大,就这样沿着小道一直往前走,走到脚磨破了皮也未曾停下。

夜幕降临之前,穆温烟终于看见了远处依稀的袅袅炊烟。

有人家!

她擦了把汗,脸上因为黑墨晕染,更显得一脸污渍,瞧上去既是一个狼狈的少年郎。

还未靠近农舍,孩子的哭喊声传来,随之伴随着还有妇人的痛哭求饶。

穆温烟只有幼时记忆。

她还不曾见过人间疾苦。

一听到这声音,她一阵头皮发麻,待靠近了细看,借着火把光,就见一个穿着兵卒衣裳的男子,正押着一妇人往板车上走。

那兵卒的后背写着一个“魏”字。

是北魏的兵?

她此刻身处大楚与北魏的交界地了?

“哭什么哭?再哭老子砍了你!”

“尔等都是北魏子民,为北魏效力是理所当然!”

“眼下军营缺了厨娘,不抓你,还能抓谁?”

几个兵卒大汉露出一脸.淫.意,在那妇人身上来回扫视。

这时,那哭喊的孩子扑上前,抱住了妇人,“别抓我娘!求求你们别抓走我娘!”

兵卒不耐烦,一脚将那孩童踹开。

妇人担心孩子受伤,直接扑了过去,挡住了兵卒的脚,竟是硬生生踹了一脚,当场口吐鲜血。

“真晦气!”兵卒见状,一脸烦躁。

“别以为受伤了就能不去!老子告诉你,想要家人活命,现在就跟爷走!”兵卒拔刀上前,眼看着就要刺到那孩童了。

“住手!”穆温烟憋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她以前顽劣,跟着兄长学过变声,虽然学的并不精湛,但装作少年郎的声音完全没有问题。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逞强。

所以,穆温烟很自觉的选择了“以理服人”。

她刚走出来,未及众人看清她的脸,少年满腹慷慨之词就传了过来:“几位爷可让小人找好。小人自幼被大楚人迫害,十四又落入楚人的魔爪,这两年真真是被折磨够呛。身为北魏子民,小人愿为北魏帝王效犬马之劳!还请几位爷将小人带走,小人可任火头兵一职!”

穆温烟暂时找不到萧昱谨,那不如潜伏北魏。

她胆子肥,心也大。

不管是突厥,亦或是北魏,在她眼中皆是豺狼虎豹。

她幼时就差点命丧北魏人之手,亏得爹爹及时赶来相救。

几个北魏兵卒上下打量着她,眼下正当招兵用人之际,除却四处抓壮丁,老弱妇孺也难逃一劫,突然冒出一个毛遂自荐的少年,当然兵卒动了心思。

再看穆温烟瘦小纤细,宽大男装下,仿佛只是一具还没长开的少年郎的身子骨。

这定然不是细作!

没有细作这般羸弱的!

穆温烟见兵卒还在犹豫,她又开腔,“不瞒两位官爷,小人的命好苦啊,家中只剩年老爹娘,和一个尚成婚的大龄愚钝兄长,全家的担子都压在小人身上,小人不求功名利禄,如今只盼着混口饭吃。还望官爷成全!”

大战在即,上头交代下来抓会烧饭的厨娘。

眼下妇人已吐血,就算是抓过去,指不定半死不活。

兵卒交换了眼神,终于点头,“好,那就你了!”

穆温烟暗暗松口气。

她敢做饭,尔等敢吃么?!

***

穆温烟下了板车,顺利进入了大魏的火头军。

她脑子里记着太多的东西,即便是幼时记忆,也拼凑出了北魏边界的户籍,虽然是假的,但一时半会查不出来。等到真有人查到她头上,她已经逃之夭夭、溜之大吉了。

刚到火头军阵营,她瞧见了一个老熟人。

而显然此人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但并没有认出她。

穆温烟凑上前,见黑衣女子被绑,似乎也是被抓来当厨娘的,她低低道:“小姐姐,这么巧,你也是被抓来的?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对了,你现在叫我铁柱就好了。”

黑衣女子猛然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烟烟:宝宝今天比昨天又更优秀了呢,23333~

萧昱谨:烟儿,你和朕还会有其他孩子的,烟儿不伤心。

烟烟:(⊙o⊙)孩子?哪里来的孩子?我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啊,还请皇上做个人!

萧昱谨:朕……-_-||

第50章

“娘、娘娘?”黑衣女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脏兮兮的少年郎。

穆温烟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铁柱!叫我铁柱就好!”

黑衣女子的深情微妙的变了变, 此刻已入夜,火头军的阵营本就懒散, 两丈开外并无旁人, 她认出了穆温烟, 压低了声音,问, “娘……铁柱,你怎么会在此?”

穆温烟咧嘴一笑, “此事说来话长, 不过我与小姐姐当真有缘呢。我该如何称呼你?他们将你抓来, 也是让你当厨娘吧?且听我一言,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姐姐不妨放下一身傲骨,先答应了他们,否则……以小姐姐的容貌, 逼急了那帮莽汉, 定会对小姐姐你……”

“咳咳, 我讲这样多,小姐姐你明白了么?”

穆温呀苦口婆心, 不明白这世上为何总有不太聪明的人。

黑衣女子还能说什么呢?

她以为将穆温烟带走的男子位高权重,一定不会让穆温烟涉险,可谁知这才几天过去,她与穆温烟就在北魏火头军阵营相见了……

这诡异的缘分。

黑衣女子点头, “好,我听你的,我……我无名字,他们都叫我三十八号。”是雇佣军的代号。

三十八……

穆温烟总觉得不太好听,至于哪里不好听,她一时半会也辨别不出来,“要不这样,我先给小姐姐取个名,就叫花菇吧。”

黑衣女子,“……”她能嫌弃一下这个名么

“小姐姐,你是如何沦落至此的?我简直不敢置信呢。”穆温烟眨了眨眼。

黑衣女子……确切的说是,终于拥有名字的花菇,她道:“皇上放了我一马,我便听了你的话,打算重新做人,但我在大楚杀人无数,遂只好来北魏,但我没有户籍,阴差阳错就被抓来了。”

原来如此……

穆温烟又眨了眨眼,很想告诉花菇,户籍什么的也可以临时编造的,难怪小姐姐混的这般差,原来是为人太过老实。

穆温烟迫不及待打听那日她被傅恒泽带走之后,萧昱谨是如何找她的,眼中闪着星子,又问,“那皇上后来有没有继续找我?”

花菇正要如实答话。

穆温烟忍不住抿了抿唇窃笑,仿佛是担心花菇不知她与萧昱谨之间的关系,她含羞道:“皇上是我男人。”

花菇,“……”

她当然知道!

才刚刚拥有名字的花菇显然并不是很健谈,不过,经穆温烟建议之后,她也假意投奔北魏,次日天还没亮,两人就被号角声叫醒。

“亏你有点眼力!伺候好了前头的将军们,少不了你的好处!”火头营的兵头给花菇松了绑,虽说军中缺女人,但花菇一身黑衣,又是一脸阴沉,她做男装打扮,即便不说话,骨子里的煞气尤在,兵头贪婪的多看了几眼,过了干瘾,并未动手动脚。

花菇会武功,想要逃走并非是难事。

对她而言,真正难的是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以及她该做什么,又或是去哪里。

她自有记忆开始,每天都在训练如何杀人。

突然有朝一日,有人告诉她,弃暗投明,找个好男人嫁了,她当真束手无措,不知从何开始。

毕竟,从未有人教过她这些。

穆温烟睡眼朦胧,她每日都要睡上好些时辰,显然适应不了眼下的日子。

“小姐姐,你生的美貌,迟早会被人惦记上,咱们趁早在军营站稳脚跟,以免被人欺,我倒是有个法子。”穆温烟认真的提议道。

花菇,“……”

站稳脚跟?

难道皇后娘娘还想在北魏军营长久待下去?

花菇素来话少,“你说。”

穆温烟道:“我吃过太过美食,也聪明过人,知道如何做美食,但……我太娇贵了,没法自己动手,我来教小姐姐做菜?”

花菇,“……”

这话没毛病,可听了怎就这般古怪呢。

两人说干就干,穆温烟脑子灵活,吃过的东西基本上都记住了什么味道。

吃货通常都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大厨。

而花菇手脚功夫厉害,两人配合,很快就炒出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即便食材简陋,但与其他兵卒所食用的饭菜相比,她二人的手艺可谓是绝了。

果然如穆温烟所料,当天日落之前,她和花菇就被北魏的前锋将军叫到营帐问话。

穆温烟站在花菇身侧,她未露出真容,加之身形娇小的不行,没有引起怀疑。

那前锋将军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正品酒吃菜,可恨的是,面前小蝶虽是花样众多,但分量极少,对武将而言,没几口就见底了。

前锋将军露出不满之色,竹箸置于案上,沉声道:“这些菜是你二人做出来的?”

花菇点头,穆温烟告诉她,一定不能做足分量,只有吊足口味,才能显出她二人的价值,她们才越安全。

眼下看来,皇后娘娘当真……心机深沉。

花菇垂头,眼角的目光斜斜的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年郎”,心情微妙。

“从今日开始,本将的吃食,就交由你二人来做!”前锋将军吩咐道,随手甩了一锭银子出去。

花菇站着没动,那前锋将军明显一怔,留意了一眼花菇。

穆温烟立刻上前,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将银子捡起,擦了擦又小心翼翼揣进了兜里。

越是没有欲.望的人,越是危险。

穆温烟抱住了花菇的胳膊,甚是激动,“阿姐,咱们有钱啊!等回到家就买头大黄牛!”

见穆温烟没见过银子似的,前锋将军便不再留意,挥挥手让她二人离开。

花菇此刻才猛然惊觉。

她差点误了大事。

等到走出营帐,花菇压低了声音说,“铁柱,真有你的。”

穆温烟不想谦虚,“嗯,我当然是最厉害的了,小姐姐以后就会明白。”

花菇,“……”不,她现在已然很明白了。

***

穆温烟与花菇得了新差事,就无人敢轻易找她二人的茬了。

私底下,花菇终于问出了内心的疑惑,“娘娘……不是,我是说……铁柱,你打算几时离开,倘若叫人认出你,那可如何是好?”

穆温烟很诚实,“我没打算待多久,等到收集一点军情,大战之前,我会给北魏将军们一份大礼。我男人御驾亲征,我也不能逊色了。”

花菇,“……”

她总觉得皇后娘娘的野心甚是膨胀是怎么一回事啊?

穆温烟又说,“小姐姐,你全力配合我,待我二人脱困,我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花菇,“……”

***

夜幕才将将降临,穆温烟与花菇领命,再度端着饭菜送去军营。

营帐中已不止坐了一位将军,穆温烟与花菇端上饭菜,二人皆垂首,虽然不曾抬头看一眼,却是听见了几人在议事。

“有消息称,大楚皇后丢了,楚皇这次御驾亲征就是为了找他那个娇娇皇后。咱们皇上已下旨,让我等准备一个身段差不多的妙龄女子,届时就绑在城墙,引楚皇上当。”

“哈哈哈哈!此计甚妙!我还记得两年前,楚皇为了迎娶他那皇后,险些与穆家大打出手,真不知那楚后究竟是何等容貌,竟叫楚皇如此着迷?!”

“倘若楚后落入我等手中,那当真是一桩美事,哈哈哈哈……”

穆温烟淡定的走出营帐,虽是小脸气的涨红,但因脸上涂了黑墨,并未露出马脚。

花菇的手放在了她肩头,轻轻拍了拍。

穆温烟给了她一个眼神,“小姐姐放心,我是干大事的人。我这般美貌,难免惹事,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过没关系,等我男人来了,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的。”

花菇,“……”前一刻还担心她想不开,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

这一天晚上,穆温烟做了一个熟悉又久远的梦。

自离宫之后,萧昱谨第一次来到了她的梦里,而且还是以她最期待的样子出现了。

萧昱谨刚刚出浴,上身只披着一件雪色中单,衣襟大开,他眉眼上沾了水渍,身上也有豆大的水珠,顺着他线条结实的肌理下滑。

那水珠极为调皮,一直往下,没入了幽深处。

穆温烟伸出粉色.小.舌,舔了舔唇,一看见萧昱谨,她就本能的娇柔造作了起来,“皇上,你怎么才来?你若再不来,我都要在北魏军营扎根了。”

男人站在原地,仿佛与她很近,又仿佛离着她很远。

明明触手可及,但就是无法靠近。

穆温烟急了,“你快过来,我……想你了。”

帝王终于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对她说,“烟儿想要,就自己来。”

穆温烟从不会委屈了自己,她想要的东西,她必然会得到,不管是直接得到,还是迂回索取。

她抬腿迈向帝王。

可不知为何,无论怎么往前走,总是挨不到萧昱谨。

她急了,就奋力去跑,然而脚下却如同灌入千斤,令得她寸步难行,她只能呆呆的看着萧昱谨对她淡淡的笑,而这时,清风佛开他身上的中衣,将男子最惹人犯错的肌理露出来给她看。

穆温烟惊了一下。

她小腿一踹,从梦中惊醒。

花菇警觉性极高,穆温烟酣睡时,她就坐在她身边,“噩梦?”

昏暗中,穆温烟眨了眨眼乌溜溜的大眼,一阵怅然若失,呆呆道:“不是,是春.梦。”

花菇,“……”

穆温烟又说,“可惜,什么事也没办成。”

花菇,“……”她想办成什么?

穆温烟难得失眠了,她辗转反侧,又翻来覆去,直至后半夜,花菇终于看不过去,以为穆温烟是思.春了,亦或是想大楚帝王了,她道:“皇……”

以防隔墙有耳,花菇改了措辞,“你男人已到了西南境地,此时仅与你隔着一条渭河。”

穆温烟知道,渭河隔开了大楚与北魏,流经西南。

那么,她和萧昱谨现在共饮一条渭河水了?

她顿时红了眼眶,不知是被什么给感动,顿时安静了下来,躺在草席上静静流泪。

花菇,“……”

***

又过了两日,穆温烟以“铁柱”的身份在火头军混了个脸熟。

因着她与花菇的厨艺不可替代,便并未受到苛待。

她一惯擅长各个击破,再用“纯真无邪”麻痹对方,等到对方掉以轻心时,再伺机行动。

穆温烟四处转悠了几日后,她终于按耐不住,背着小竹篓对花菇道:“小姐姐,我要离开一日,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进山采蘑菇去了,并非逃兵。”

花菇不知她又打了什么馊主意。

许多时候,她完全不能明白穆温烟的诸多行径。

她亦不知是她自己不正常,还是穆温烟不正常。

花菇不放心,这几日下来,她莫名与穆温烟产生了“深深的感情”,“铁柱,你、你要去哪儿?”

按着她的想法,两人想法子尽快离开北魏军营才是真的,可穆温烟一心想要打探情报,以及在大战当日,搞一个大动作。

穆温烟道:“这一带我很熟悉,幼时时常过来玩,我想……我想去见我男人。”

花菇,“……”

“非去不可?”

穆温烟点头,“嗯,心急如焚。”

花菇,“……”算了,咱什么也不懂,咱也不问了。

据说皇后前阵子撞坏了脑袋,以至于痴傻了。

但花菇对此十分怀疑。

以免被人察觉,坏了她二人的计划,花菇不便与穆温烟一道离开。

穆温烟临行之前,花菇递给她一把匕首,“铁柱啊,路上小心,你当真……可行?”

有什么不行的?

穆温烟仿佛完全不能明白花菇的担忧,“我幼时就常一人溜出来玩,这一带无人比我更熟悉,我还知道一条隐蔽的小路。小姐姐,你安心静等,我很快就回来与你汇合,你我还要干大事呢。”

花菇拧眉,仿佛是不放心自家的孩子出远门,“可……铁柱,这一带是魏楚两国边界,你如何能轻易去楚地?”

穆温烟理所当然,“小姐姐,你是想打探我的秘密么?可这桩事事关重大,恕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穆家早年修了一条暗道,路线错综复杂,机关重重,一般人根本走不过去,即便知道路线也未必成功,但我就不一样了,我幼时就破解了我爹爹的暗道路线,可把他气坏了。”

“……”

花菇面无表情,好像是怔住了。

罢了,她就不该多问。

她甚至怀疑,穆温烟利用了整整几日时间四处走动,卖弄“好感”,就是为了今日能够顺利离开……

***

小半天之后,落日西垂。

盛暑难耐,西边的晚霞迟迟无法消散,晚风卷着白日热浪,一阵阵拍在脸上。

穆温烟拧着小眉头,继续一步步往前。

小径茅草丛生,比她的个头还要高出不少,若非是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她这样的娇软美人大约要被吓哭了。

可她为达目的,从来不会轻易妥协,更何况……

她离着萧昱谨又更近了一步了。

穆温烟骨子里的倔强与强势,使得她不该矫情的时候,堪堪是条女汉子。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浑身是汗。

其实,以她的那点小机灵,压根不必被北魏抓去,但她既然选择了去当卧底,那一定要当一个成功的卧底。

依旧是少年郎的装扮,脸上的黑墨几乎将她整张脸覆盖,只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如此显得那双眼更是炯炯有神,仿佛时时刻刻留意着暗处的动静,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她便立刻察觉,如同蛰伏在暗黑中的小兽。

这时,就在穆温烟总算走出茅草丛时,一阵疾风袭来,紧接着,泛着凉意的长剑抵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来着谁人?!”

穆温烟立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她微微侧过脸,在看见持剑男子时,穆温烟心头瞬间绽放无数小百花,那些花儿随风荡漾,好不快活。

“范侍卫,许久不见,你可好啊?”穆温烟咧嘴一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

一惯面无表情,铁面无私的御前一等侍卫呆了呆。

他承认,作为一个高手,他在那一瞬间差点失态了。

除却卫炎之外,范奎也是萧昱谨的贴身随从之一,他虽然常年隐在暗处,但穆温烟见过他。

而他也自然听出了穆温烟的声音,却是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不是……

娘娘不是被掳走了么?

卫炎花费数日也不曾找到娘娘下落,娘娘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范奎哑然失声。

穆温烟又说,“皇上他人呢?”

范奎这才回过神,立刻跪地,“卑职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讲道理,范奎他被彻底折服了。

但他不敢多问,道:“回娘娘,皇上就在前面渭河。”

难道是在洗澡?

穆温烟眨了眨眼,暗叹自己来的真是时候!

穆温烟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杆,严肃道:“本宫与皇上有要事相商,尔等不可靠近叨扰,可都听清楚了!”

不远处,茅草丛中,正隐藏暗处的其他侍卫齐齐应下,“是!娘娘!”

穆温烟迈开细腿往前走,顿觉浑身顺畅轻松,这一路走来的疲倦消失大半。

待她走远,众侍卫纷纷转头望向了穆温烟来时的方向,一时间完全想不通她究竟是哪里来。

当然了,穆温烟也留了一个心眼,穆家暗道是家族以备不时之需,是用来逃生的,即便是萧昱谨,她也不能告诉。

***

渭河支流,清水潺潺。

帝王站在水中,似在垂眸假寐,河水遮住了他脖颈以下,但水波粼粼之中,隐约可见男子修韧挺拔的身段,随着微微荡漾的水波,更显得旖.旎.勾.人,平白惹的人遐想无限。

穆温烟遥遥一望,小心肝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