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花菇虽然内心腹诽,她也险些忍不住宽慰穆温烟,她家铁柱娇软可人,怎么看都是一个羸弱懵懂的小姑娘,叫人平添怜爱之心。

就在这时,花菇耳垂微动,下意识的握紧了挂在腰上的长剑,与此同时,萧昱谨的幽眸骤然一冷,也放下了碗筷,一手持剑,另一手握着了穆温烟纤细的手腕。

穆温烟眨了眨眼,见此景就知道事情不太妙了,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顿饭?

她乖巧不做声,从长凳上起身,挨近了萧昱谨。穆温烟深知眼下困境,有一大半是因着她的任性导致,人在犯错之后,自觉性提升到了一个全新高度。

须臾,茅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单是听着声音便知来人众多。紧接着,男子粗狂的声音传来,“来人,给我搜!”

花菇和萧昱谨顷刻间拔剑而出,穆温烟被萧昱谨一把拉到了身后。

木板门被人一脚踹开,外面老妇早就吓的颤颤惊惊,跌倒在地,语不成词。

“皇上,一会得了机会,你带着娘娘先行离开!我来断后!”花菇严肃道,一言至此,又多看了一眼穆温烟,如今凶多吉少,也不知日后是否能再相见。

萧昱谨点头。

打斗一触即发。

北魏官兵一看见屋内三人,当即笃定就是大楚帝后,“果然在这里!来人,男的杀了,女的留下!”

穆温烟虽还穿着男装,但已是白白嫩嫩的模样,一眼便能辨别出是女子。

萧昱谨的动作极快,穆温烟被她搂着腰.肢,视野涣散,根本看不清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闻耳边兵刃相击,还有刀剑捅破皮肉的声音交杂。

闷热之中,血.腥.味如带着.勾.子,钻入人的肺腑,令得胃里一阵恶心干呕。

有花菇掩护,萧昱谨带着穆温烟出了屋子,外面天色已然大黑,昏暗之中,兵刃相击时,偶会火花四溅。

“嗖嗖嗖--”

不知从何处突然飞来数根箭矢,萧昱谨一边与北魏兵打斗,一边护着穆温烟,他此时已经褪下了一身银甲。突然,一根箭矢直直插入了他修韧的胸膛。

男人一声低哼,并未顾及伤口,而是看了一眼怀中人。

穆温烟已经泪落如雨,小手捂着嘴,眼巴巴的看着萧昱谨。

慌乱之中,她哽咽着低低说,“你若是死了,我一定会给你报仇!”

萧昱谨,“……”

男人搂着.细.腰.的动作一紧,小东西还是欠收拾!

花菇已力不从心,而萧昱谨也早就熬到了强弩之末,这一路一直在强撑,眼下又要面对明枪暗箭,稍有不慎,他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萧昱谨不知在想什么,低头啄了一口穆温烟的唇,哑声说,“倘若这次大难不死,烟儿就给朕生个孩子。”

穆温烟没想过死,所以连连点头,“嗯!我要给皇上生孩子!”

花菇只听到了一些细枝末节,她很想告诉帝后二人,眼下的状况,想要脱身当真太难,他们三人只怕等不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而就在这时,另有一波人马从昏暗中疾驰而来,少顷,不远处就传来了打斗声,似乎是有人与暗处蛰伏的.射.手打杀了起来。

“太好了,是自己人!”一惯少言寡语的花菇,忍不住激动道。

少了暗处射来的箭,花菇和萧昱谨应对的稍微轻松了一些。

须臾,范奎骑马上前,身高八尺有余的男子红了眼眶,跳下马背立刻跪下,“皇上!末将来迟!皇上与娘娘速速离开,末将尽量拖住!”

有了范奎加入,花菇掩护萧昱谨,三人很快冲入重围。

但在一路逃亡之中,又有北魏兵马朝着这边赶来。

穆温烟知道,眼下是时候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眼下还是先保命要紧。

“我有法子离开北魏境地,但在那之前,皇上和小姐姐必须在我面前发誓。”

时间仓促,任何象征性的仪式都来不及了。

花菇似乎猜到了什么,她顿觉不太妙。

萧昱谨拧眉看着身侧娇小的人,男人的面色苍白,即便在夜色下,也显出一副憔悴虚弱。

但他仍旧笔直站立,手中紧握长剑,仿佛从不会倒下。

“烟儿,你说。”萧昱谨丝毫不怀疑穆温烟的能力,他的小姑娘,他最是了解,也从不低估她,纵使天下人皆以为她傻了,可在萧昱谨心中,她还是那个可上天入地的小妖精。

无论何时,亦或是发生了什么,他的小姑娘永远都在他心里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

穆温烟眨了眨眼,事到如今,只能豁出去了,不过……她竟然有一丝诡异的欢喜。

她幼时就想将萧昱谨困在西南当她的“童养夫”,但最终奸计未能得逞。

穆温烟一脸坦诚,“穆家修建了一条密道,可从北魏直通西南境地,密道入口和机关只有穆家人才知晓,且也只有穆家人才能进入密道。故此……皇上,小姐姐,你二人得在我面前发誓,日后你们就是穆家人了。”

萧昱谨,“……”

花菇呆了呆,又悄咪咪看了一眼帝王的表情,以她的武功,此刻已经十分清晰的探知到了萧昱谨的气息。

他能熬到此刻,已经令得花菇甚是吃惊。

事不宜迟,花菇并未多想,举起右手发誓,“苍天在上,花菇今日对天发誓,从今日起,我便是穆家人,此生不变。”

穆温烟很是满意,仿佛是替穆家招募了一员猛将。

可花菇却被她那晶亮的眼神给吓到了,她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掉进坑里了?

穆温烟又眼巴巴的看着萧昱谨,“皇上呀,你怎么还不发誓?反正……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萧昱谨,“……”

男人的神情已经开始涣散,从今晨开始,他一直高度集中,半分不敢掉以轻心,面前的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看着他,她的眼内勾外翘,桃花潋滟,仿佛是在处心积虑的.勾.引。

时间紧迫,穆温烟见萧昱谨毫无动作,她抓起他的手,做出了发誓的动作,帮他说,“萧昱谨,你今日发誓,从今往后生是慕家人,死是穆家鬼……”

“……”

意识到誓词有些不太对劲,穆温烟努了努嘴,此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穆温烟知道时间来不及了,没法让萧昱谨重新起誓,拉着他就往茅草深处钻了进去。

花菇紧跟其后。

直至进入暗道,花菇发现萧昱谨屡次晃动脑袋,又使劲睁了睁眼,仿佛是在强行让着他自己清醒。

花菇心情略显复杂。

皇上可以通过“入赘”成为穆家人。

那她呢?

此前听闻穆温烟提及,她家中还有一个大龄未婚,且脑子不太好使的兄长……?

花菇打了一个机灵,不太敢继续想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烟烟:在我的不懈努力下,穆家又壮大了呢。

萧昱谨:天下都是朕的,穆家是朕的,你也是朕的,朕可以暂时入赘一下~

花菇:感觉不太妙啊,QAQ→_→

穆长风:大龄未婚男青年要脱单了?

花菇:我跟你不熟,谢谢!

穆长风: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就彻底熟了,23333~

苏烨:你……你竟然背着我脱单了?!

————

姑娘们,今天的粗长章 节奉上,咱们明天下午六点见啦~,么么么么哒。

买了一袋白馒头,一会去公园喂锦鲤,祈求好运,也给大伙祈求好运~

今天天晴了!昨天还很担心暴雨来着,姑娘们都是大锦鲤么?233333~

PS:感谢小寒姑娘的雷,破费了哈~

第56章

密道两头应该是通风的。

穆温烟取了火折子, 点燃了挂在石壁的火把,她动作娴熟, 似乎对密道构造甚是熟悉,而绝非只是来过一两次那样简单。

花菇看着穆温烟的眼神,又多了一层一味。

三人不做停留,继续往前走。

萧昱谨深知他自己已经熬到了极致,但眼看着西南就在眼前,他半点不能松懈,无论如何,要将穆温烟送到安全的地方。

穆温烟挽着萧昱谨的一条臂膀, 他的胸口还直直的.插.着一根箭矢, 单是看看就觉得疼。

借着火把光,穆温烟仰面看了男人一眼, 见他面色煞白,额头豆大的汗珠时不时滑落,她心疼极了,从未见过萧昱谨这般狼狈虚弱之态。

他在她眼中, 从来都是冷峻无温的, 虽是时常令人气结, 却是如天神般无人能够撼动。

而此刻,萧昱谨的一切憔悴孱弱皆落入穆温烟眼中。

她的男人只有她才能欺负。

穆温烟心口有股难以言明的酸楚涌了上来,就好比是她幼时饲养的那只八哥被人.扒.光.毛了,她只恨不能亲手替萧昱谨报仇。

穆温烟突然止了步,对举着火把的花菇道:“小姐姐且先转过去, 我若没有让你转身,你可千万别偷看。”

花菇内心冒出无数小蘑菇,完全不能理解,但见帝后二人两两相望,那种仿佛“自己的存在,很不合时宜”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花菇的第六感甚灵,她半点不想看见任何不该看的画面,宛若一个莫得感情的护卫,面无表情的转了过去。

穆温烟知道时间紧迫,故此,她撇开一切矜持与磨叽,踮起脚就.亲.上了萧昱谨苍白的唇。

他的唇冰寒无温,但仍旧.软.硬.适中。

这个时候,穆温烟不舍得萧昱谨出力气,她完全占据主导,小.丁.香.如灵活的鱼儿,将困龙.玩.弄.于股.掌之中。

暧.昧的水声在静怡的密道中格外清晰。

花菇身子僵住,一动也不动,强行灭掉了脑中的一切想入非非。

须臾,穆温烟轻.喘.着气,站稳了脚跟,她没想到这种事由自己全权掌控竟然是这样累。

此前,她和萧昱谨每回亲.热,即便一开始是她.挑.逗.在先,但过不了多久,她就.沦.陷.入萧昱谨的.滚.烫.攻势中。

像方才这般,还是头一次。

她娇喘微微,问道:“好些了么?”

话本上说.亲.吻.能止痛,她当真了。

毕竟,她每次被萧昱谨亲时,人就会迷迷糊糊,今夕不知何夕。

为了配合小姑娘的尺寸,萧昱谨高大的身高微微躬了躬,男人忽然勾唇一笑,虽然面色仍旧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但他的眉目之间多了一丝流光溢彩,仿佛是刚刚.采.阴.补.阳的虚弱妖精。

男人低低一笑,也不知是受伤过度,还是轻易.动..情.了,嗓音喑哑的不行,“朕好多了,烟儿甚懂朕心。”

花菇呆呆的望着石壁顶.端,很想提醒一下帝后二人,若是再不赶路,即便追兵没有找过来,帝王也要流血而亡了。

“咳咳咳……”

花菇背对着帝后二人轻咳一声,她家铁柱貌美无双,任性娇软,日后若是守寡……必然会遭罪。不管是站在道义这一层面,亦或是为了铁柱着想,花菇都不希望帝王有任何闪失。

穆温烟难得羞涩,“好了,小姐姐你能转过来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帝后二人终于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花菇的错觉,她总感觉帝后两人的步子,虽然谈不上身轻如燕,但比方才要快多了……

花菇,“……”男女之事果真深奥,不是她眼下能够参透的。→_→

***

出了地道,外面一片昏暗,一弯玄月垂于枝头,四野空旷,不远处传来夜莺啼鸣,声声低沉阴郁,好不萧索。

穆温烟环视四周,欢喜道:“到了西南境地了,事不宜迟,咱们速速去镇国公府。”

花菇此前虽不关心朝政,可天下人皆知,皇后娘娘是被帝王强.娶的。两年前,帝王与镇国公闹的很不愉快。

镇国公不似寻常政客,一身傲然正气,不会巴结谄媚,皇上此刻去镇国公府,当真……会被以礼相待么?

要知道,穆家竟然暗中修了密道,而且从西南直通北魏,此事倘若被人大做文章 ,给穆家扣上一个通敌的罪名也不难。

花菇动了动嘴,很想提醒穆温烟,接下来的路未必好走。

此时,萧昱谨低沉喑哑的声音传出,听着声音,他当真是熬到了强弩之末了,“朕是该去拜访岳父大人。”

花菇,“……”

罢了,纵使萧昱谨是天子,但眼下也只是一条毫无杀伤力的龙。

三人继续赶路,在拂晓时分,终于抵达了镇国公府大门外。

人还未靠近府门,就被护院挡在了巷子口,顷刻间兵刃出窍,寒光煞人,“来者何人?!”

眼下正当多事之秋,穆家处境尴尬,不得不防备些。

穆温烟低喝,“你个没眼力的,我回来了,谁敢挡着!把穆凌给我叫出来!”

穆凌是镇国公的名讳。

穆温烟幼时烧过镇国公的胡子,还骑过他的脖颈,穆家上下无人不让着她。

这都到了家门口了,小祖宗却是被堵在了府门外,这如何能叫人不动怒?

众护院面面相觑,眼前这少年郎的气场……似曾相识啊!

穆温烟身上没带信物,萧昱谨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道:“镇国公见此物,就能明白一切。”

护院再度对视了几眼,总觉得来人有些眼熟,这便带着玉佩去如实通报了镇国公。

不多时,当护院再度出现时,他几乎是一路狂奔出府,不敢直视面前男子,颤着声音道;“国公爷交代了,让三位里面请!”

这还差不多!

穆温烟曾是个小霸王,是镇国公夫妻二人的掌上明珠,她还从未遇到过被拒之门外的待遇,这让一惯傲娇的她甚是不悦。

委屈说来就来,踏入府门之际,眼泪已如决堤的西湖之水,泛滥成灾。

穆凌已大步走来,他止步于垂花门。

之所以没有亲自外出迎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若是让人知道帝后在穆家,只怕北魏那边会不留余地杀过来。

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老咸鱼态度,穆凌也未向帝王行礼,仿佛眼中压根没有看见他,而是泪眼婆娑的盯着纤细清瘦的少年郎。

“囡囡?”穆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入宫门深似海,一旦嫁入天家,这辈子都没有离开皇宫的可能,更别提归家了。

穆温烟呆在原地,再看见穆凌鬓角的银发时,她没有反应过来。

在她的记忆之中,爹爹英伟阳刚,是武将中的翘楚,拥有挺拔高大的体魄,还有勉强算俊朗的面容。

已故的娘亲和继母皆是貌美如花,她幼时就觉得爹爹“其貌不扬”,不像江南男子那般温润如玉,也没有魏晋风流男儿的那股韵味。

她见惯了西南男儿的粗狂,故此,当萧昱谨与傅恒泽来到西南后,穆温烟一度“沉.迷.美.色”。

总之,在以貌取人的穆温烟眼中,爹爹被划分到了其貌不扬一列。

眼下,鬓角竟还生了白发,真真是雪上加霜,更是无法在容貌上令得穆温烟骄傲。

穆温烟一路小跑奔过去,栽进了穆凌怀中,顿时嚎啕大哭,“爹爹!您怎的变成这副模样了?!”

镇国公,“……”

囡囡久别重逢的搭讪方式有点不对劲啊。

花菇,“……”

她好像彻底明白,为何她家铁柱的眼泪那样充沛了,敢情都是随了镇国公。

花菇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煞气。

她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侧萧昱谨,只觉帝王浑身上下皆透着不甚欢喜的气场,她默不作声,站立笔直,仿佛仍旧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人。

不过,花菇稍稍留意了一下穆家庭院,没有瞧见铁柱提及的大龄未婚傻兄长,她莫名松了口气,穆家的长公子该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可话又说回来,她在担心什么?跟她有甚么干系?

这时,卫炎的出现打断了父女重逢,他先一步到了镇国公府,也将帝后的困境对镇国公言明,原本镇国公已经答应派出救兵,殊不知帝后二人今日已经脱困了。

“皇上!末将护驾不利,恳请皇上降罪!”卫炎跪地,双眸微红。

皇上?

镇国公仿佛是后知后觉,就好像方才看见的腾龙玉佩是假的一样,穆温烟从他怀中出来时,他这才正眼瞧了一眼萧昱谨。

见萧昱谨胸口还插着一根箭矢,帝王一惯威严的面容煞白,神情颓败,镇国公的铁硬心尖上开出一朵纯洁的小百花,正在悠风中荡漾出得意的笑。

“皇、皇上?!”镇国公穆凌做惊讶之状,这才拂了拂衣袖,动作缓慢的准备行礼。

萧昱谨苍白的薄唇忽的一抽,他望向了穆温烟,男人的眼神迷离,像是在对他的小姑娘微微一笑,之后眼前一黑,终于放松了一切警惕,昏厥了过去。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安全了。

而是他的小姑娘眼下安全了,他便能歇下了。

“皇上!”穆温烟几乎是扑了过去,覆在了萧昱谨胸口,比方才哭的更是撕心裂肺,“皇上!你醒醒!你快醒醒呀!”她急了,索性直接喊出名讳,“萧昱谨,我不准你有事,你给我醒来!”

穆凌,“……”

女儿怎么好像很关心这厮?

卫炎乱了方寸,穆凌连连磕头,“国公爷,请您速速救皇上!”

穆凌清了清嗓子,他根本不信萧昱谨会这样轻易就出事,再者,一想到两年前这人是如何威胁他的,穆凌很乐意让萧昱谨多遭殃一会。

这时,穆温烟突然回头,一脸凶悍,“爹爹!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命人医治!”

“啊?哦!烟儿不急,爹爹这就喊大夫过来!”穆温烟一声吼,穆凌当即认怂了。

穆凌很有自知之明,穆家男儿十个有九个皆是莽夫,故此,娶妻之时,总会挑选秀外慧中,甚是聪慧的女子。

虽然长子随了他,但穆温烟像极了她的娘亲。

十来岁时,就已精通八卦之阵,数次将西南周边的外邦耍的团团转。

穆温烟在他心中,就是振兴家族的希望。

她更是他捧在掌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肝宝贝疙瘩。

然而,两年前,她被萧昱谨带走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没有给穆凌一丝丝防备。

“烟儿不急,皇上死不了的。”穆凌宽慰道。

穆温烟眼下听不得“死”字,又瞪了穆凌一眼,“放肆!爹爹注意言辞!”

穆凌,“……”他说错了么?难道该说萧昱谨这次必死无疑了?他倒是盼着如此……

***

骤雨初歇。

彻夜赶路之故,傅恒泽风清朗月的脸,也染上了疲色。

心腹从不远处骑马上前,挨近后,恭敬道:“主子,前方不远处发现魏军尸首,看着打斗痕迹,因是皇上的人占了上风,但眼下皇上已不知所踪。”

傅恒泽单手勒紧缰绳,骨节发白,目光遥望远处的苍茫天际。

雨过天霁,拂晓的金光自东边天际倾泻而下,仿佛顷刻间破云而出。

心腹又道:“主子,前方已是大楚与北魏的交界地,大量楚军正往这边驻扎,皇上与娘娘又会去哪里?”

傅恒泽眯了眯眼,也不知在想什么,扬起马鞭当即策马,“走!去穆家!”

***

穆凌下命,让阖府上下严禁泄露帝后二人的身份。

除却内宅几名心腹仆从之外,无人知晓今日登门的三人究竟是何身份。

厢房内,穆温烟趴在床头不肯离开,她双手抓着萧昱谨的手,怎么都不肯松,郎中拔出萧昱谨胸腔的箭矢之时,她也不知是被吓着了,亦或是心疼她的男人,一时间哭泣不止。

待上好药,郎中正要对穆凌说什么,就被他一个眼神制止,道:“随我出来说。”

穆温烟哽咽着低喝,“站着,有什么话就当着我的面说!”

郎中左右为难,他是穆家的家生子,也认出了穆温烟。讲道理,阖府上下,他宁愿得罪了镇国公,也不敢得罪穆温烟。

“国公爷,这……”郎中夹在父女两人之间,犯难了。

穆凌不敢惹了小祖宗不悦,她十四岁出阁,如今转眼两年过去,他瞧着穆温烟的身段高挑了不少,但在他眼中仍旧是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

后宫是吃人的地方,可怜天见的,女儿十四岁那会,才挨到他的胸口。

穆凌冷冷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萧昱谨,对郎中无奈点了点头。

郎中得了首肯,这才道:“皇上伤势严重,虽是并未伤及要害,但因着失血过多,且身上多处伤口,想要恢复并非那般容易,还需得好生静养一阵子。”

得知萧昱谨的身子并无大碍,穆凌似乎略显失望。

穆温烟抓住了郎中所言的重点,“如何静养?静养期间可是有些事做不得?”

穆凌,“……”

女儿的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萧昱谨后宫家诸多美人,这次受了伤,禁.欲.一阵子怎么了?!

郎中不敢隐瞒,将一切如实告知了穆温烟。

穆温烟眨了眨眼,对“尽少.房.事”这几个字加以反复斟酌思量,“尽少”并非说是“不能”,她原本是想询问萧昱谨的腰是否有大碍,但她的男人是天子,天子的腰如何能让旁人肆意查看的?!

郎中退下,穆温烟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穆凌心疼女儿,见她一身狼狈,亦不知可曾受了伤,劝道:“烟儿啊,这里有人照料,你先回房歇着可好?你的闺院还完完整整的保留着,爹爹就等着你回来住呢。”

穆温烟眼神倔强,“爹爹,我都嫁人了,岂能时常回来住?您莫不是指望着我与皇上和离吧?”

一语中的。

穆凌此番听闻穆温烟失了心智,便指派了穆长风与国公夫人双双入京,就盼着能将女儿接回来。

穆凌噎住时,穆温烟当即又道:“你想都别想!”

穆凌,“……”

这时,一男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国公爷,有客人登门!”

穆凌已经对外宣称患病数日,同时也断开了与外界的一切往来,眼下突然有登门造访之人,必定不是普通人。

穆凌离开厢房之前,目光扫过穆温烟与萧昱谨紧紧握着的手,他眉头紧锁,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阴郁。

***

穆凌刚要迈入前院,回廊上大步走来一人,尚未靠近他,当即跪下,“国公爷!”

穆凌挑了挑眉,“卫大人这是做什么?你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我穆某消受不起。”

卫炎抬眼,一时语塞。

他曾是穆家家生子,生在穆家,长在穆家,这一身武艺也是在穆家所学,可当初他被帝王挑中,有幸鲤鱼跃龙门,他没有理由拒绝。

不管是面对帝王,亦或是旧主,卫炎皆是忠心不二。

穆凌拿他揶揄,他也无法反驳。

卫炎磕了个响头,道:“国公爷,我方才已将一切如实禀明,皇后之所以出宫,是因被傅恒泽所掳,皇上御驾亲征,一路南下,便是为了寻娘娘,这厢又为了娘娘不顾生死。国公爷即便不看在皇上的份上,也得顾及娘娘……和皇太子!”

卫炎难得扯谎。

可眼下身处困境,一旦穆家倒戈,后果不堪设想,关键是皇上正当昏迷不醒,且先能安稳一时是一时。

穆凌身子一僵。

皇……太子?!

有孩子了?

他家小姑娘还只是个孩子呢!

萧昱谨这个禽.兽!

穆凌拿出了半辈子的忍耐才勉强稳住了场面。

此刻,再回想穆温烟对萧昱谨恋恋不舍的态度,即便他的确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也得看女儿的脸色。

但穆凌并未立刻承诺任何事,“卫大人是御前一品侍卫,又是此次的前锋将军,我穆某当真受不起你这一跪,你起来吧。”

好歹是从他穆家出去的人,穆凌见如今的卫炎这般出息,他脸上也能有点光。

“国公爷的意思是?”不是卫炎疑心重,而是帝王眼下就在穆家,他不得不思量周全。

穆凌叹了口气,他不能让外孙没有父亲啊!

“既然你已知道傅恒泽登门了,那还不快让路,若是耽搁太久,只怕他会起疑。”穆凌严肃道,心跳莫名加快。

卫炎听出了穆凌的意思,再次磕头,“多谢国公爷!皇上能拿命护着娘娘,这辈子当然对娘娘好,我卫炎也誓死效忠娘娘和皇太子!”

他加重了“皇太子”三个字。

卫炎在赌穆温烟在穆凌心中的分量,只要穆凌足够疼惜自己的女儿,非但不会对皇上不利,还会保护皇上。

穆凌又吐了口浊气,挺胸大步迈向前院。

***

一看见傅恒泽一身风尘仆仆之态,便不难猜出,傅恒泽大约不久之前也在追杀帝后二人。

穆凌神情极淡,仿佛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又来了?”

他一惯如此直接,傅恒泽习以为常。

两人对视,傅恒泽并未拐弯抹角,“不知国公爷可看见了什么可疑之人?”

穆凌的唇角猛地一抽,在他眼中,傅恒泽与萧昱谨没甚区别,皆是觊觎穆家兵权与烟儿的恶狼。

穆凌没好气道:“以我看,你就是我近日见过的最为可疑之人!”

傅恒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