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这次上书实数突兀,可,钦天监也是为了小皇子好,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且最近天降雷火,劈了前殿一只赝鼎麒麟,钦天监唯恐伤了小皇子运数,想为小皇子聚福,也情有可原。

毕竟皇家嫡子,总是要集一身福气才好。

端木徳淑也不是不怨,只是觉得:“这幸亏是聚福,他们要是再转手一算,算出什么要不得的命数了,是不是也要安在本宫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钦天监是闲的没事了!”这种忌讳也犯!孩子还没有生辰就涉及聚福,平日躲的很快的他们,这次到往前凑了!没事不好好算天气,查什么本命。

“娘娘,皇上已经应了,您就召见一下,走个过程也好。”

“皇上也是闲的。”

“皇上也是为了小皇子好。”

端木徳淑也就是在自家抱怨抱怨,钦天监既然已经开口,还能驳了他们的老脸,谁跟福运有仇:“钦天监可说了推选谁为这次主官。”

品易心安了一半,娘娘不抵触便好:“回娘娘,钦天监算过后,推荐了徐相、荀行走、白将军、慕国公。钦天监首选徐相,可……今早皇上问了徐相,徐相没有直接应下,看皇上的意思,还是想用徐相。”

用他,不是开玩笑吗!他对会前两天的事没有芥蒂:“照你这么说这些名字是俺首次排的了,那就顺位第二,荀什么的。”想来她父亲排在最后,皇上是考虑也不会考虑的。

品易也不是没想过,但:“娘娘,荀大人官职不高,主要是……”

端木徳淑看向他。

品易开口:“出身不好。”市井之地,三教九流,父赌母赎,这是什么人家,怎么能给嫡皇子聚福,钦天监不知算的什么,竟然让他排在了第二。

“白将军?”

品易摇头:“武将出身,文治太弱,皇上肯定不会考虑。”

“所以前三都不行,不能委屈小皇子的情况下,就只能选徐相?徐相还不见得有空?”

品易垂下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皇上还在和徐相说,徐相定然是能抽出时间来的。”

端木徳淑无不讽刺的开口:“那钦天监有没有说,若是主官心有二念,聚福会不会大打折扣,不就是劈了一只檐兽,它们本就有祈雷之意,劈了它们不正是舍身取义,可功成身退,不该可喜可贺吗。”

品易明白娘娘不高兴有人现在就拿命数之说安在小皇子身上,可这不是已经提出来:“娘娘言之有理。”

“行了,他竟然拒绝了一次,定然是不乐意了。”何况前几两天才闹了不愉快:“等皇上今晚到了,便选荀行走吧。”

品易不乐意,那人什么出身,怎么配:“娘娘……”

“不必多说,我记得你说过这位荀大人深得帝恩,出身不好还能有如今的成功,本宫看毅力和耐性都不错,反而能成大器,有什么不可。”

品易张张嘴,可着荀大人也……

“去取些果子来。”

品易觉得皇上肯定不会同意:“是。”取果子这种小事自然不用他亲自跑腿,皇后娘娘不过是让他闭嘴罢了。

齐西雨不过是躺了一个月,想不到就发生了这么多大事,相爷心思明镜一般的人,怎么就去看徐知若了?!这是觉得皇后娘娘怀孕了,便不用避讳了,可以去看看妹妹的奇葩想法吗!?

第204章

齐西雨哪里还敢病着,听说相爷以公务繁忙清高的拒绝了大公主的聚福主官之事,瞬间病就好了。

齐西雨着急的不得了,相爷,您可以清高,甚至不弯腰事权贵,但您不能这样清高啊?大公主的事您还是要上上心的,说不定就有惊喜未来呢。

往事不可追,但未进行的事必须极力弥补。

齐西雨大病初愈便脸色红润的去明心堂找相爷。

少忧见夫人过来,立即恭身问礼:“回夫人,相爷不在。”

“不在?去哪里了?”

“城西修剪堤坝,下游出了事,工部和相爷都过去了,大概要三天才能回来。”

三天?“那大公……凤梧宫祈福一事……”

少忧这个知道知道,虽然这些天是无虑跟着,但该知道还是知道的:“相爷说国事要紧。”少忧说完神色微微骄傲,他们相爷从不屑于做趋炎附势之事,只会把民情国事放在心里。

齐西雨听着他与有荣焉的口气,不好意思的提醒他,清高一世也极有可能晚节不保啊,而且你们相爷以后教导的那位皇子,真的很给你们相爷没脸。有些事能避开还是避开的好。

齐西雨心中着急,三天?!不知道赶不赶的上:“凤梧宫什么时候为皇嗣祈福?”

“吉时在五天后。”

五天?赶得上,赶得上。

皇后娘娘昨晚劝说皇上的话,从各方人口中的拼凑中越来越饱满,越来越成熟,在皇上的纵容下,传播开来。

宗之毅从心里不赞成徳淑的观点,为皇子祈福的主官,自然非徐子智莫属,他虽然器重荀故风,也很看好他,但事关自己子嗣,他背后的家世实在不够全面。

宗之毅是不会让他嫡子的祈福官有一点瑕疵的,何况本就是一种寄托,徐子智文武双全,他自然期待皇子长大后有徐子智七分谋略,六分战绩,他便后顾无忧了。

可却不影响把某些话传出去,荀故风出身不好是很多人攻坚他的借口,寒门之子,出身不佳,因其父品行有亏,乡邻不荐,却不愿意去看他身上坚韧的品性和没有被磨灭反而日渐豁达的态度。

或者这些人看到了,却打压他罢了。

皇后娘娘说:出身,是磨砺一个人最残酷的手段,但若在它的重压下拨开云雾,款款而行,那也是端方君子,坚韧力量,本宫觉得荀大人便好,多年坚持,一朝成臣,身上必有具备很多安逸子弟都不具备的本心。

本宫不祈祷皇儿将来如皇上一般一帆风顺,建功立业,只希望他恪尽职守,遇到困难挫折依旧不要忘了向前。

端木徳淑的原话自然不是这样说的,她说,荀故风追逐名利又如何,难道京中权贵就不追名逐利了,他不如此展示如何献予皇上面前,如何能让人高看一眼,没有举荐的情况下,等着凉了回老家算牌九赢家业做商人吗!臣妾看荀大人就挺好。

这话自然不能直接传出去,加工,加工,鼓励寒门,为寒门说话,也让众多的寒门得以出头才是宗之毅的目的。

有人做推,这些话传的自然也快,好不好,总之不是不好的话,也是对这一届学子的激励。

话语传到荀故风的耳朵里,他并没有什么表示,出身还教会了他一样东西,善于看人脸色、揣摩人心。

皇后娘娘的话岂是那样容易传出后宫的,但皇后娘娘也定然说过类似的话,才有这些话传出来,不管皇后娘娘出于什么目的说了这些话,或者只是因为那位传说中适于做福官的排位,他心中依然波澜不惊。

说出的话是最不值银两的事情,但三份心意他深表感激,对这件事制造的后果,他心有感恩,毕竟是为他说话,他便有既得的好处,自然该有谢意。

所以三天后传出若是相爷赶不回来便由他住持凤梧殿的聚福仪式时,荀故风一点也不惊讶。

皇后娘娘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提及他很正常,他也放心了几分,定然会认真行使。

远在城西的徐子智听到端木徳淑有意让荀故风接替他时,看看不远处汹涌而过的浪潮,手里的炭笔捏的死紧:“通知无虑,明天回城。”

“是。”这里本也不必相爷亲自坐镇,相爷只是看一眼总体布局便可,相爷多待了两天已是耽误了相爷的正事,怎敢多留。

“皇后娘娘,相爷回府了。”

端木徳淑甩甩手里的香,放入香炉中,青柠的果香在空气中缓缓漫开:“回来便回来了,喊什么。”

戏珠委屈的看眼娘娘:“奴婢是为小皇子高兴吗。”

端木徳淑盖上碧玉香盖,慢悠悠的开口:“相爷答应皇上了?”

戏珠一时语塞。

“又没有答应,高兴什么,难道我儿的福气还需要他来给。”说完微微向香炉倾身,手掌微扇,柠檬渲染的清香瞬间减低了她反胃之感,也不知道闹哪样,前三个月还好好的,眼看四个月要过去了,反而有些反胃,只有清冽没有任何杂质的果香才能降低几分难受的感觉。

戏珠闻言竟无话可说,当然不需要相爷给,可看着好看啊!那可是相爷,相爷往哪里一站跟别人总是不一样的:“娘娘,话不是这样说的。”

“又请不到,本宫不这样说,还等着被他说吗。”

“娘娘,您看看您,最近戾气总是这样重,相爷有没有说什么,都是您说的,何况相爷是真的有事情要忙,才走的,到了娘娘这里好似相爷小肚鸡肠似的。”

“你主子我小肚鸡肠行了吧!”

“行了,你急什么,皇上点了谁便是谁。”看宗之毅那样子,还想跟徐知乎谈的,谈吧,不是回来了吗,他还能有另一个借口推脱不成,只是希望老天别把主官的不乐意怪罪到正主身上才好。

“那娘娘也不能不上心呀。”

“本宫不是上心的推荐荀故风了。”

戏珠闻言想说您推荐谁不好推荐一个五福不全的,可到底不敢放肆:“娘娘,您该去散步了。”

“你怨气那么重,还算什么步。”

徐子智没有见齐西雨,一个人坐在明心堂的山亭中生闷气,他回来后才知道,端木徳淑竟然极力推荐荀故风,放着自己不要选那个荀故风!她是不是想气死他!

他又说不回来吗!有说不帮她主持吗!她问也不问!以为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斤斤计较!装不下几两胸襟!

徐知乎越想越不甘,越想越觉得端木徳淑未免把人想的太过,心里也万分屈辱,她竟然想用一个母亲被卖的人也不用他——他为什么还要上赶着去凑,他干脆不去算了!

无虑捧着祈福的官袍进来:“相爷,宫里送来的,裁缝在在外面,您要不要先试试,若是不合适也好让他改。”虽然只是一个小仪式,但涉及皇上嫡子,皇上自然万分重视,即便小也是非常精致。

徐知乎才想起他是答应了的,毕竟后天便是祈福礼,明日定服定僧舍定方位,都需要主礼的生辰,他焉能跟她一般见识拖过了吉时。

“拿来吧。”

端木徳淑吓了一跳,急忙扶住水廊上的栏杆:“你喊什么!”

戏珠顺着娘娘的刚才倾斜的身姿向下看看,顿时恼了:“娘娘,您怎么又用芦苇逗弄贝龟,奴婢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它拉力很重的,万一——”

“好了好了,我才刚拿起来。”

“刚拿起来也不行,若是娘娘再这样,奴婢这就禀明皇上,让皇上将水里百年以上的贝龟都——”

“你刚才喊本宫做什么?”

“啊?”戏珠立即笑了:“娘娘,大好事!刚刚品易传话说,相爷答应了!明日的添福香有相爷领香!相爷人真好,都不跟娘娘计较呢?”

端木徳淑看戏珠一眼,扔了手里的芦苇,又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行,徐子智好,不计较。

“娘娘,您做什么去?”

“累了,睡会午觉。”

第205章

展展福旗在凤梧宫的吉位迎着初阳,缓缓展天干之数,场地两旁百年柳树上符文漂浮,场地中举行八卦聚福阵用上好的聚灵石——耀石组成,封印了各地福源的葫芦位列八个方振占据主位。

极目四望,映射在鱼盘中的天穹低垂。

徐子智一身飘逸的登仙长袍,盘坐在僧侣的最前方,吟诵者早已失传的《天定经》寓意,安天下之道,震山河之凶,平,四方之气,成天下安定。以天安地静,祈皇后娘娘腹中胎儿福寿绵长。

坐在相爷身后的僧侣从听到相爷口中第一句经文开始便陷入了深思,这本经文他只有幸在师父健在时翻阅过残篇,想不到有生之年,有幸听完后六篇。

此篇《天定经》成书与大道之家,行五福六运,定天地之气,创些此篇的人点过西宁命数,安过北海海神,震慑蛟海蛇妖百年不敢作祟,是一篇通天神文,能安四方安泰,岂会不能聚福与一个。

老僧侣叹口气,他听说过这次主礼之事,荀大人纵然才情了得,未来有期,但也念不出这篇《天定经》怎么能一样,徐府果然根基深厚,不知事后,徐相可否愿意分享这本失传已久的经文。

宗之毅站在最外围,看着千帆扬起,四阵皆通,心里松口气,转头轻声道:“叫娘娘出来吧。”

另一边,向来对小甜甜多方纵容的掌苑姑姑,发现甜甜不见后,立即让人压了企图溜出去的甜甜回来。

甜甜唔唔的乱叫这,她就是去看一眼,古代封建迷信她还没有看过现场版呢,而且这说钦天监都是研究这些的,每个人都智商超级高,从阴阳之学到五行八卦,算天相,算地脉,算命数厉害的不得了,她就是想去看看吗!这可是神学和科学历来争论的焦点。

她若是能学得一手,万一哪天传回去了也能发表几篇论文,跨界称王,她还不成为最后头脑的女明星,看谁还敢笑话她脑子不好使。

曲乐苑大掌事岂会让她回来,昨晚她就觉得这丫头不对劲,果然是敢说敢做,此等大事也敢去找死。

观人祭祀、做法,均是要判刑的重罪,无论是扰先者安宁还是惊仙人赐福,轻者诛杀一族,重者影响百世,岂容她如此放肆!

皇后娘娘就是再恩宠与她,也绝不允许她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亏皇家福运,惊扰皇家福官。

“拿开她嘴里的东西。”

小甜甜吐出嘴里的帕子,终于能说话,赶紧动动嘴,头饰都掉下来了,如今还被人压着跪在地上异常狼狈:“姑姑,您来真的!”

掌事姑姑见她还如此嬉皮笑脸的样子,顿时有些生气:“你可知罪!”

“我——”

教事姑姑急忙掐她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道:“快认错,你想全曲艺苑跟着你掉脑袋吗!”

小甜甜闻言不敢相信的看向小姑姑,掉……掉脑袋……您不要吓我……我……我胆小。

教事姑姑头疼的叹口气,这孩子的聪明劲从来没有用对过地方,这等常识问题,也敢不进脑子。

教事姑姑把祈福、祭祀对每个家族和团体的重要性说了一遍,并普及了,扰人祭祖是要经官的常识。

小甜甜眨巴眨巴眼,又眨巴眨巴,摸摸自己还在的小脑袋,迫切的拉住姑姑的胳膊:“姑,我亲姑,你有没有《雁国常识一千例》的书给小的背一下。”小的穿来两月便遇到了皇后娘娘的宠爱,至今没有一点生活常识呀,小的现在正风光不限,做上CEO,形势一片大好,不想死啊!

掌事姑姑无奈的看她一眼,这回又知道怕了,刚才躲着人跑的热乎劲去哪了,早晚被这个戳祸精连累了,偏偏皇后娘娘还喜欢着,她们除了多操心些,还能跟皇后娘娘乐呵这件事过不去吗。

端木徳淑一身明红色正品大装,头上金光璀璨,凤尾处一次排列,一共九十八颗小珍珠,成就了一身小凤装。

徐子智一身白色佛文僧袍,俊逸脱俗的容颜下眼中一片安宁,修长有力的手指上搭着一串沾染了百年檀香的你佛主。

他如天地间从生的一缕精神,踏着祥云皓月,从阵中走向站立在阵法外的女子,步步从容、身姿如仙,青竹之气带着檀香的浓厚,随着他越来越近,勉强增添了一丝烟火气,方知,身在人间。

端木徳淑微微松一口气,神色数目,刚刚看着他,竟然有一丝不真切的尊神之感,让人不敢直视,更何况争其锋芒。

徐子智扬珠。

端木徳淑方才回神,抬步而去。

徐子智带着她向前,两人一红一白,走在聚集了无数祝愿的经文中、香雾中,犹如穿梭在天空的谪仙,穿越山海,共赴一场盛宴。

宗之毅为自己无来由的想法皱眉,此等重要场合,他怎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可看着慢慢走在一起的两人,一个清朗如月、惊艳绝世;一个笑如百花,娇不自知。都是曾经京中无法忽视的身影……

宗之毅骤然觉得眼前时空划过一丝涟漪,眼前一切突然变了。

徐知乎伸出手,她嫣然一笑握住,轻提裙角,两人走在漫山遍野的桃花林中,男的醉了桃花,女子惊艳了时光,两人拥抱,他低头,她扬起纯真的笑意,他只要再进一步就能——

第206章

宗之毅突然抬步向前。

赞清吓了一跳,急忙失礼的拽住皇上,顿时一身冷汗:皇上要干嘛!再走两步就进入福阵范围了!这是大忌!

宗之毅顷刻间回神,惊了的身体僵直,脑海中的景色顿时烟消云散,又是场中的样子。

宗之毅收回脚步,看着场中的两个人,一个执香一个诵经,两个人站在一起,天地共生相依相成。

宗之毅目光顿冷,若是上次梦境是他小题大做,那么这次如此清醒为何会如此错觉,是错觉吗?

宗之毅望着妩墨的背影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徐子智这样的人,身份高贵、家世不凡,有从小跟随师傅在外,见多了世间百态,对万事心如止水,没有对徳淑心存幻念可以理解,也说的过去。

那么徳淑呢?宗之毅第一次想到这一点,端木徳淑,京中贵女,她没有对初次相见的徐知乎生过一丝旖旎吗!

宗之毅想到这里心里顿时冷厉三分,只要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当初思慕的不是自己,或者说有思慕的人,便觉得心里像扎了一根刺一样!

徳淑心里怎么会有过人?端庄贤淑、家教甚严!可真的一丝都没有?没有想过徐子智一道身影!?

宗之毅脸色阴沉,看向赞清:“徐相住持完今天的法事便让徐相回去休息,把荀故风找来,让他适装,明日开礼,便有他代替相爷。”

“皇上——”您疯了!赞清急忙压下口由心生的冲动,克制的开口:“皇上,今日天气炎热,您可能是站的久了……”

宗之毅站了好一会,看着场中的两人,一举一动没有一丝一毫失礼之处,心中的躁动一点点的压下去,没有再坚持。

赞清松口气,皇上刚才撞了哪门子邪,竟然生出半路换人的想法,天时、请讼已经开始,也不怕惹怒了福身。

再说,相爷请来的福源万一看不上荀大人怎么办,皇上怎么会突然有如此得罪天道的想法,待会,让众位大师给皇上也念两句才是。

端木徳淑退到一旁。

徐知乎上前。

她只需要最后一个祷念便完成最后的祭礼,徐子智的立即漫长。单是左三层右三层的衣服字穿在身上完成珍重的祈福仪式已经是很耗体力的动作。

徐子智却没有一丝笨重之感,动作行云流水,身姿承转有力,别说是手中只是一串念珠,即便换上雷冥九那把刀,覆上铠甲依旧能走今日行云流水之感。

宗之毅平静下去的心又猛然暴起!他就知道——

端木徳淑收回目光,确定他没有带着怨愤,便有些笑自己小肚鸡肠,徐相到底是徐相,人品上始终值得敬重。

宗之毅心里纷杂的情分才安分一些,有些后悔为什么坚持用徐子智。

他还不至于脑子不清楚到觉得两人有什么,两人也没有碰到的时候……

宗之毅猛然想起去年皇福寺,他们二人有在相处三天,宗之毅心里别提多别扭了,这一次又是自己的的问题!

宗之毅莫名有些恼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转身:“你们盯着,朕先——”又立即站定,转回来,他不会给她多看徐子智一眼的机会!

福礼持续了一个时辰,端木徳淑怀孕四个月不适应久站早已经下去休息,徐子智住持完复杂的福礼,从场中退下来,整个人看起来与刚才上场时没有一点不一样。

宗之毅上前:“辛苦了。”

“为皇嗣祈福是为臣的本分。”

宗之毅见他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心里又安了三分,到底是徐子智让他放心:“赞清。”

“把朕新得的那把剑赠与徐相大人。”

“多谢皇上。”徐子智敏感的察觉到宗之毅似乎情绪有些变化,但并不明显,不知是不是站久了,三天三场,除了第一天第二天需要皇上在场,其他时候并不需要:“微臣先行告退。”

“嗯,赞清送送相爷。”

宗之毅看眼安静的凤梧正殿,想来她是不会出来了,这么多年,自然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她心里是不是有过人,而那个人不是自己。

宗之毅冷嘲自己一声,从来他就不是不可代替的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只是若那个人徐子智,即便忘记了,意义也是不一样的,面对徐子智,宗之毅没有当初对雷冥九那样的自信。

宗之毅突然有些挫败,是谁不好,为什么极有可能是他。

宗之毅向殿内走去。

端木徳淑正坐在靠窗的榻上为孩子缝小衣服,宫里自然不缺她这一件,就是打发打发时间,也真的喜欢自己做罢了。

端木徳淑看他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手里的针线:“结束了。”

“嗯。”宗之毅坐下来,她抱着怎样的心里,思慕过另一个人?

端木徳淑笑笑:“看我做什么,今日在后宫待了这么长时间,前廷没事了吗?”

宗之毅看着她笑,想起新婚时她笑容更加腼腆好看,让人不自觉的想把最的好的都捧给她:“前面不忙。”

“那皇上午饭要在这里用吗?”

“用吧。”

端木徳淑打个结,用剪刀剪断,换种丝线:“吉梧,吩咐御膳房多备几道皇上爱吃的膳食。”宗之毅最近经常在这里用膳,膳食自然都是备着的。

宗之毅看着她,突然开口:“伤眼睛的,让下面的人做吧。”

“我也没事,就是做着玩,到时候大了小了还不一定能穿呢。”

宗之毅看着她温柔的笑脸,穿针引线时不灵活但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她还是一样的好看,肌如凝玉,神色安然,这两个月越发沉寂唯美,像又过了百年的陈酿,最后一丝辛辣都不见了,只剩柔和绵香:“妩墨,你为什么要用故风?”

端木徳淑看他一眼,用小拇指缕顺手里的绣线,绣着胖胖的金锁:“徐相不是没时间吗?”

宗之毅见她答的随意,憋了一早上的心情,方才微微好转:“还是徐相最合适。”

端木徳淑忍不住摇头失笑:“皇上,臣妾还能怪你不成,用谁不一样,徐相有徐相的好,荀大人有荀大人的优势,本宫没有特别偏好用谁,皇上决策就好。”

徐子智好什么?宗之毅险些脱口而出,但瞬间改了口:“说起来,徐相和大哥非常交好。”

端木徳淑入针又返,金锁的手柄已经有了雏形:“嗯,他回京后真好和臣妾大哥是同窗,两人相对便好一些。”

宗之毅急切的开口:“你可有在家中见过他?”

端木徳淑绣锁的手停了一下,微微抬起眼睑看他一眼,目光中冰河温光,极致又耀眼。

宗之毅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但毕竟身居高位、宠辱不惊,硬生生的抗住了她这一眼的攻势!依旧面色镇定的看着她,心中万分后悔暴露自己龌龊的想法!妩墨今日恐怕又要看不起他的用心了!

宗之毅呀宗之毅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不长一点记性!你还是当初安缩一地看不到未来的宗之毅吗!怎么会浅显的问出如此不过脑子的问题!给人看轻你人品的机会!

端木徳淑神色温柔的一笑,眼中下意识滋生的寒意早已经散去,她本也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只是最近情绪起伏有些过激,稍稍不顺心都想发顿脾气:“自然见过,徐相年少时润雅如竹,少年风流,最是那股清高感吸引人,臣妾也曾跟着姐姐多在帘后多看过两眼,说起来比皇上年轻时可吸引人多了。”

宗之毅陪着笑,自己那点心思果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有些羞愧的垂下头,又抬起,倔强的看着她笑。九五之尊之位,他要担得起说错过的话,她也休想在有些事上,想击溃他便击溃他!

端木徳淑也没有非要听一句道歉的意思,皇上只是问问,谁还没有一个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