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皱眉,脚步不若当初坚定。

焚心院内,端木徳淑早已梳妆整齐,水绿色长群,外面罩了一件金线牡丹锦缎,华丽的色泽衬的她头上的朱钗更加处境,脸色更添宁静高远。

戏珠为娘娘剥了一颗葡萄,徐家庄子的春葡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味道竟然不比外藩进贡的差。

端木徳淑慢慢的嚼着,淡淡甜香的汁液在嘴里散开,滑入嗓子,顿时觉得精神都好了一些。

戏珠小心翼翼的去着子,用工具将整颗葡萄从中间洞穿,将葡萄籽靠近籽部泛酸的部分全部去掉,然后剥皮,放入玉盘中,深绿色的玉盘上,放了即可浅绿经营的葡萄,绿色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活过来一般,流淌着翠绿的波澜。

这是端木徳淑几天来第一次起身,手里拿着一本杂志,闲闲的晃着,偶然吃一口明珠手里的的葡萄,心情尚可的等着母亲,但并不是很在意接下来母亲同不同意她的计划。

她只是希望母亲给父亲一个心理准备,若是父亲若要死要活的,她也会分心:“换坚果。”

焚心院外,侍卫在主子们进去后,立即拦住了张姑姑等人!

赵氏皱着眉向外看了一眼。

张姑姑着急的望着主子,他们要做什么?老夫人您想想办法啊。

徐知乎不等赵氏发难,开口道:“夫人,有人在等您,不方便让夫人以外的人见到而已,人人都知夫人来了徐府,徐府自然不会对夫人不利。”

“徐知乎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有这么几步路了,端木夫人何不自己去看看。”

“本夫人倒要看看!你能将我如何!”说完向里走去。

徐知乎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赵氏看了他一眼,仰着头,推开门进去。

轻梦带着老夫人向内,送入卧室后转身退了出去。

端木徳淑转头看到母亲,浅浅一笑。

赵氏立即向正厅看了一眼,又看向女儿,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这是怎回事!这里可是相府!

赵氏立即提裙满脸不解的走过去,不理会明珠、戏珠的礼见,有些焦急:“你怎么在这里?可是皇上也在?!”

端木徳淑神色平静:“坐。”

“我坐什么坐!”赵氏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的,根本坐不下去,听不到想听的话,她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端木徳淑闻言神色镇定的坐正,看向母亲的目光带着上位者的审视和不在意:“本宫劝夫人还是坐下。”

赵氏一愣,看着女儿淡而无畏的神色,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但不安还是一点点的扩散。

端木徳淑看着母亲坐下,看着她,没有用闲话家常的语气,多了份上位者的威严:“父亲近来可好?”

赵氏不明所以,在徐府见到女儿,莫非是有有什么事:“还好……”

“贵府的二公子呢?”

“一直都在任上啊?”怎么了?

“端木德辉接触外族甚至交换广海厉害的事,你知道多少!”

赵氏蹭的站起来:“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证据要不要给你一份,投递叛国,你说端木府该判什么罪!”

赵氏顿时晃了:“小仙,你可要想想办法啊!这绝对是诬陷,你二哥他是有些小伎俩但绝对做不出通敌卖国的事!肯定是有人要害我们!是不是相府!相府这次想跟我们交换什么!希儿的姓氏吗!”

“还你端木家爱的姓氏需要这么费事吗!想换自然就换了,只是贵府二公子的事能说的地方可就多了,情感受创一时无法接受也好,或者被人蒙骗也罢,总是贵府二公子做的吧。”

“小仙,你在说什么,那是你哥,你怎么能说的如此……如此……”

端木徳淑看着母亲。

赵氏张张嘴,没有再说下去。

端木徳淑点点头:“大哥的事,我身为妹妹,尽力而为,身为一国之后,我亦会追究他的责任,但毕竟有本宫的颜面,他既没有被革职查办,也没有被传召回来,所以二哥是不是觉得官场上的日子不过如此,偶然疏忽一下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赵氏闻言,急的瞬间跪下:“皇后娘娘,犬子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犬子虽然顽劣但对雁国的衷心日月可鉴!皇后娘娘您可一定要为广林太守做主啊,皇后娘娘……”

端木徳淑伸手。

戏珠将昨天娘娘交给她的资料交到皇后娘娘手里。

端木徳淑俯下身,将袋子放在赵氏面前:“老妇人这样的求情和保证说过很多次了吧……还是老妇人觉得本宫帮的不够多,需要将府中两位公子的过错一律担下来……”

赵氏眼中惊恐,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强势的女儿:“娘娘……”

端木徳淑笑笑:“起来吧,说起来这些事本宫的确可以做主,本宫说他有罪他便是通敌叛国!本宫说他无罪,他便是深入敌人内部不惜以身为饵,为雁国获得情报,慕国公夫人想看到哪一个?”

赵氏已经完全不懂女儿想做什么,她这个样子让她很陌生,可又让她清楚的相信,这件事真的可以在女儿的一念之间!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是仙儿想怎么说就能怎么说的!

端木徳淑慢慢起身。

戏珠立即上前扶着娘娘。

赵氏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奏报,心凉了一半,这个不孝子为了一个女人……既然……

端木徳淑慢慢走到赵氏身后,站在偌大的箜篓前,看着一根根平木仿成的旋律,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母亲决定好了吗?”

“这……”赵氏心中惊涛骇浪。

端木徳淑拨弄着手里的一枚巴掌大的玉树叶子,心中必须平静,怎样处处都占,又要立身正又要说话算话,她没有那样的能力,相反,她哪样都没有做好,也懒得去琢磨怎么做好了,几两轻的史册上愿意给她按个什么名声就安个什么名声,所谓的香火她也管不着。

赵氏将奏报合上,狠狠心,突然开口:“娘娘确定能压住这件事情!且不让任何人发现!不成为任何人的把柄!”

“这等小事,说的好像谁愿意放在心上一样,老夫人考虑的结果是……”

“仙儿,你是我的女儿,德辉、徳禹是我的儿子,我不管能你说对你们的疼爱都是一样的,但都希你们平平安安、兢兢业业,若是这件事让你为难……”赵氏说不出‘你就别管了’,并都是自己的儿女,她不希望看到任何一方出问题,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任何一个被毁的没有容身之处。

赵氏张张嘴,想说的话很多,但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端木徳淑觉得还好吧,经历多了就会发现很多事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娘知道皇上最近如何吗?”

怎么会提到皇上?赵氏看向女儿:“皇上不是刚回来……”还能查出这些,定然是耳目通达,好的不能再好。

端木徳淑转向母亲:“皇上在乾心殿,身体不好,以后肯定不方便理政。”

赵氏震惊的看着女儿,什么意思!什么是不方便理政,皇上不方便理政了谁理政:“皇上病了?!重不重?!”

“很重,所以以后朝中女儿理事,母亲回去看好二哥,不要给本宫添麻烦,本宫不是皇上,更不是相爷,不会跟他将条件,他若再有下次,就从边关会来安安分分的做他的慕国公府二少爷,就不要想一展抱负了,不适合她,母亲说呢?”

赵氏完全傻了,眼中都是不解、疑惑、不敢置信:“皇上得了什么病?”赵氏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轻。

“自然是得了该得的病,总是在本宫前面杵着,他也该病一病了。”

赵氏腾的站起来,向她冲去:“你想做什么!小仙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戏珠急忙拦住老夫人,不能冲撞了娘娘,娘娘身体不好!

端木徳淑站在原地,她当然知道她在做什么,而且昨天证明很管用不是吗,不喝药而已,他不是就妥协了,为了让她说一句话,她大哥的事也交代了,这还不够管用什么是管用,真的要谢谢他喜欢她,并且今时今日愿意摆出来给她看了!

真心的!谢谢!反正她和雷九本来也没什么好下场!但这份情她也不想领!

赵氏要急疯了:“你想软禁皇上!”赵氏说完急忙紧张的闭嘴,整个人都慌了,她怎么敢:“你凭什么软禁皇上!”你是疯了吗!

说来很惭愧,凭徐知乎爱她爱的愿意倾他所有力量,是不是很讽刺,她依仗的是别人,还是最不能被肯定的所谓的一腔热情!她可是不疯了吗。

端木徳淑却没有提徐知乎,归根到底这跟他没什么关系,就算他里间了她与宗之毅的夫妻情分,他也没有逼着她出轨镇西王,如今还不能以死谢罪,她有什么值得说和提的。

“凭我对不起宗之毅!凭我若不软禁他,端木家族就有灭门之祸!我为什么不软禁他。”端木徳淑看向母亲。

赵氏脸色惨白,声音颤抖:“什么……叫你对……对不起宗之毅……”

“就是我有了别人雷冥九。”

赵氏闻言险些背过气去。

端木徳淑神色淡淡:“怕什么,人不是已经去了,还是在宗之毅跟前去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让我端木一族去死,于是我想了想,就勾引了徐知乎谋个国垂帘听政算了,也省的总是有人对本宫指手画脚!”

赵氏冲上去想打她!

被明珠用力拦住!

“你个不孝女!你都在做什么!你是想我端木一族跟着你陪葬是不是!你这个逆子!皇上哪一点对不起你!就算当初做过错事!事后给有委屈了你!你竟然跟雷冥九那个……那个……”赵氏气的头脑发昏!恨不得弄死这个女儿,这等受万人唾弃!千史骂名的勾当她怎么能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端木徳淑觉得还小,骂的对!没什么不对的!饮鸩止渴的时候就该是这个下场,她若没有那么强的得失心,不是事事都要争个高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所以随便骂!不过了再给你提供骂点,只是:“母亲希望女儿放了宗之毅?母亲可想好了,您的二儿子可还在对方手上,您是想去求他,还是觉得求本宫更简单……”

赵氏气的说不出话来!浑身无力,却无计可施!这个不孝女!跟她说过多好次了,立身要正!要正!她这是都做了什么啊!

明珠小心的缠着赵氏坐下来。

赵氏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多岁一般!她知道女儿性子强,什么事自有主意,但他没料到她能生出真没大野心来!这是能随便做的事吗!这都不是抄家灭族那么简单!垂帘听政!?好大的野心!这是要气死她啊!

端木徳淑淡漠的垂着头看着脚尖,谁家好好的日子过着,突然出个这种女儿都会这样的反应正常,何况慕公国府有没有造反的心,别说造反了恐怕外戚独大的梦都没有做过,突然冒出这种事来,受不了也应该。

赵氏盯着女儿恶狠狠的开口:“是不是徐知乎逼你!”

端木徳淑闻言看母亲一眼,目光柔和:“逼我垂帘听政?!那人家不如自己去做皇帝!是我做的!我觉得不错,并打算继续做下去!”

“你信不信你爹砍了你!皇上刚打了胜仗回来你就做出这种事!你——你对得起宗家的列祖列宗,你对的你九殿下大公主!你对起天下苍生吗!”

“我管别人去死!何况严格算起来他连朝臣都算不上,就别谈忠心爱国了,当然了,以女儿今时今日的地位,他想继续六部之首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赵氏觉得这个不孝女彻底疯了!“你在与虎谋皮你知不知道!没有了宗之毅!徐知乎凭什么听你的!你也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

端木徳淑笑笑:“别的或许没有,所以谢谢娘把女儿生的这样好看,徐知乎尤其喜欢女儿这具皮囊,虽然惭愧,但趁它有用,我便再护你们几年如何!”

赵氏闻言头都要崩了!徐……徐知乎喜欢谁?徐知乎会容忍你这么做!他瞎了狗眼了吗!

第360章 总有有个心理准备(三)

“你不要异想天开!你有几斤几两值得对方喜欢!三天就能看腻你!”

端木徳淑也这么觉得,得不到永远是执念,得到了后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并不是说不够喜欢了,就像一盆站在别人家的墨蝶兰,见了,便觉得无限喜欢,千方百计的带回来后发现不打理它也会枯叶,打理不好会不开花,过了花季依然会是光秃秃的叶子,自己家里的花点心思也能长成那个样子。

她怎么也算徐知乎‘把玩了’几个来回的,而且想给他徐知乎生儿育女的不差自己一个,可昨晚他竟然有雅兴跟她完那些自己都觉得恶心了的‘情趣’,能说明很多问题不是吗!?

赵氏见她不痛不痒的样子,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声音也偏于劝慰了几分:“你和皇上总还有个夫妻的情分,你和他有什么!他想翻脸就能翻脸,你和他可没有一点情分的约束!”傻孩子!多大了还那么天真!急死她算了。

“那好啊,我把皇上放了——”

赵氏立即哑口!事你已经做了!现在放出来让皇上废了你吗!赵氏哭都不能自矣,逆子!生来讨债的魔怪!

她一辈子安安分分的都就生了这么一个不孝女!“你真是——真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知足!闹出这种乱子!你——”

是不太知足!若人生可以重来,她希望简单一点,一个人安安分分了无牵挂的活,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的,大小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怎么能不祸国殃民一下,母亲说呢。

赵氏还能说什么,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像动,打有什么用!骂能挽回吗!她也只是一位母亲!做不到家国天下为重。

赵氏擦着眼泪想事情,猛然眉毛一皱:“你怎么跟雷冥九扯一快去了?!”她越想越不对,她女儿是性子闹腾,但又不是水性杨花,而且就算水性杨水也是徐相更有说服力,雷冥九?不要哄她没见过世面!

端木徳淑心中苦笑,所有人都认为是错的时候,自己都会忍不住觉得是错的,所以给大家一个大家都想听的答案会省很多麻烦:“眼睛不好使。”

赵氏信她的鬼话才是进六十多年白活了!雷冥九是不出彩,但有一点是多数人比不了的,就是对仙儿过于执着,即便到了如今的地位,也没有乱过他喜欢仙儿的心思。

甚至仙儿为后之前,还主动帮过忙,虽然用处不大,但下了心思,她当事都会火急火燎的接雷冥九送来的善意,小仙怎么会不念三分情。

只要观感不是厌恶了,雷冥九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情深义重,女人心软又过于感性,谁会不伤心几分!

理解归理解,可你怎么敢:“你真是……真是幼稚!再好的东西!你也该清楚以你的身份不能碰!”说什么都晚了:“皇上在哪里?”

端木徳淑闻言,上前几步,抱抱母亲,她心里好烦好乱,好像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赵氏心烦拉下她的胳膊,操不完的心:“能控制他多久!”他外面可是有战将的,苏天旗、孙国仁、白双刃哪个是好相与的!

端木徳淑嘴角漏出一抹安心的笑,娘真好,她舍不得:“这是女儿的事,娘别让父亲带人去宫门外跪着请愿就行。”

你也知道难看!“做的别那么明显……”赵氏难以相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能这么快从她嘴里说出来,另一件事她更担心:“徐知乎能看上你?!”

她女儿是好看,性格也可以,她一手带出来,不敢说绝对能胜任大家族主母的位置,但也是大家闺秀。

可跟徐家脑子里恨不得再长一个脑子的人家比,是不是还差了一点,毕竟仙儿琴棋书画都是为了门面敷衍人的。

端木徳淑拨弄着母亲头饰上的流苏,很不可思议是不是,确实也不可思议,现在还跟她浪费时间了,耐性也比以前想让她让她活的好多了,一个时辰什么都没做,就给跟她床边废话了。

端木徳淑甚至怀疑他有什么新的目的,毕竟他以前看她都是‘尔等刁民’不屑于顾的样子。

“偶然尝个鲜吧。”

“尝过了呢!?徐知乎又不是雷冥九,雷冥九脑子不好,慕高者的心态让他自然会高看你几分?徐知乎呢?”

端木徳淑有些走神,雷冥九的心态能用上位者的认知分析出无数种结果,和感情沾边的最不值得拿来说,都要用事实才能说话:“徐相?”

“他在门外你可以问问他。”

赵氏立即闭嘴。

端木徳淑却很了解,母亲不敢,如果是雷冥九,她全家人都会冲过去质问他几百个答案,换成徐知乎就没人敢。

“他那样清风朗月的人,怎么会答应你这样诛九族的要求!”打死赵氏也想不通,什么喜欢的话,她连一句都不要信:“你说他是不是有更大的阴谋?”

端木徳淑神色郑重了几分:“比如呢?”她也想从别人口中听些理智的答案,就像雷冥九的事情一样。

赵氏想了想,张张嘴,挫败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端木徳淑笑笑:“那就别想那么多了,有女儿呢,最不济还有你外孙呢是不是!”

赵氏勉强动动嘴角,只能这样想了,九殿下快点长大,登基了才能让她安心:“你二哥的事……”

“我会处理好。”

赵氏叹口气,想站却站不起来,阻止了戏珠想扶她的举动,她再缓一缓,这么大的事,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女儿能走到皇后这一步已经让她觉得世事难料,谁能想她还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她端木家的祖坟也不知道是冒了青烟还是臭气,徐知乎还能跟着她参合着乱来!

门外,徐知乎站了很久,风吹在脸上已经有些凉了,他上前伸出手,手放在门扉上片刻,又放下!

少忧静静的站在一旁,不说话,相爷担心什么?担心赵夫人打皇后吗?担心多余了。

门突然打开。

徐知乎淡然的后退一步。

赵氏猛然看到她,心咯噔一下,看着他站在春日的阳光下,雕栏玉栋的背景,层层叠叠的屏障,四季可见的风光,重要的是从小到大人人称羡的地位和自身,说他一身正气也不为过,怎么就去跟仙儿合谋这样的事了?!

但想想对方也是被自己女儿脱了,可以说自家有塞了个大把柄在人家手里,她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徐知乎将赵氏送出去。

赵氏丝毫不敢托大,上了车,再三感谢后,赶紧让人走了,在车上越想越头疼,越想心越累,她觉得自己非病一段时间不可了。

徐知乎推开门进去。

端木徳淑半躺在床上喝药,药有些凉了,端木徳淑喝的有些慢,也没有抬头。

紫红色的床帐内,端木徳淑安静的没有任何攻击力,头发半束着,懒散惰情。

徐知乎不会觉得她见了赵氏一面,便什么都想开了,可也不在意她和赵氏说了什么,她能安安静静的自然再好不过。

戏珠搬了椅子过来,上面加了华丽的软垫。

徐知乎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坐下,他看着端木徳淑喝药,苦了就停一会吃一枚蜜果,小小的八宫格里装了八中不同的蜜饯,她喝一口药便会换一种吃,吃的最多的是雪梅果,酿好的果子上,洒了细细的一层红砂糖,是多数女子的零嘴,只是她尤其废梅果,基本一小口就要含一颗才会愿意再喝下另一小口。

沙漏的软纱流完了最后一捧,又换上了新的,时间从细沙上流过,又过了半晌,端木徳淑慢慢的喝下一碗。

明珠又端了小半碗过来。

徐知乎看着她皱眉,及其不悦的不想接,但稍后有接了过去,在八宫格里仔仔细细的挑,仿佛挑到了和药味相合的,碗里的药就变的好喝了一样。

房间里弥漫着相似的苦涩,闻着便超脱了八位的极致,可以想见她手里的那一碗在她六味灵敏的嘴里过一遍会是什么味道。

徐知乎看着她选了一枚蜜酿酸果,便慢慢的喝明珠手里的药汤,可能她觉得喝了很久了,因为手里的酸果已经少了三个,但回头,发现碗里还有一大半时,眉头奏着犹如百岁老人一般。

徐知乎看着她想了很久,久的她放下八宫格,端起药一饮而尽!眉头皱的更紧了。

徐知乎微微诧异,但又释然,吃了这么多你酸甜的果子,受不了也可以理解。

端木徳淑缓了一会突然看向徐知乎,冰光不减的眼眸中带着浅浅的讽刺:“看够了吗?有没有发现别人的夫人吃蜜果和你夫人吃蜜果其实没有任何不一样?”

明珠闻言下意识的看眼娘娘,发现娘娘把这样没有操守的话竟然说的非常平静。

徐知乎面上波澜不惊,心里也不甚在意:“是没有什么不一样。”

端木徳淑闻言转开目光将本宫盒交给戏珠:“是啊,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能有什么不一样。”

“还是有不一样的,比如池塘里的蛤蟆,水面上的白鹅,笼子里的家禽,怎么能说完全一样。”

“哦?相爷是觉得我比她们都好一点,还是觉得从别人家抢来的家禽味道尤其不一般,如果这样说的话,本宫觉得言将军的夫人无论从品貌年龄来说,都是相爷的不二人选,相爷不想试试?”

徐知乎看向她。

端木徳淑拍拍锦被上不存在的霜糖,靠在迎枕上,平静的回视?

你觉得我谁都可以?

当然要挑最好的,柯氏不就是最好的之一吗?你母亲也夸赞过对方过的品行忘了?

徐知乎不想跟她吵架,为这些明显挑衅的话尤其没必要:“过一会太医过来给你诊脉。”

“嗯,到时候还要麻烦相爷回避一下,哪有我们这样奸夫淫妇在一起,把原配关起来还光明正大见人的,影响不好。”

明珠闻言急忙垂下头捡了一颗蜜饯放嘴里,免得以后没得吃。

徐知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瞬,最终咽下心里一口气:“你要是哪天……”暴尸荒野,我一定不稀奇。

端木徳淑等了他一会,久久等不到下文:“怎么了?”

徐知乎起身,不想听她的优越感,向外走去。

端木徳淑下意识的看眼他坐过的椅子,又看了走向门口的他一眼,平静的开口:“告诉厨房,晚膳就让他们烧了这把椅子煮汤。”

徐知乎脚步顿了一下,没有犹豫的离开了。

端木徳淑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把椅子,下意识的思考一个问题,他能容忍她到什么地步?底线在哪里?触到了哪条线他会义无反顾的反弹?

她刚才的话可是过于不客气了,禽兽、奸夫骂完了,这把椅子烧了还能平静的走出去,是看在这个孩子的面子上,还是突然转性了?放在一个月前,她要敢这么说,势必要得点教训的。

戏珠立即上前服侍娘娘躺下。

端木徳淑有些困了,等她精神些了再想吧。

徐知乎站在门外,出来了,也没有觉得头脑能清亮一些。

过了好一会,明珠和轻梦抬着厚重的椅子出来,看到徐相都愣了一下,轻梦尤其愧疚垂着头。

明珠还好,但因为是徐府到底收敛了平日过于无所谓的想法,可她也没料到这么久了,相爷还在啊。

徐知乎像没看见她们手里有东西一样,淡淡的开口:“夫人呢?”

“回相爷,睡了。”两人抬着胳膊都快酸了的椅子,不敢动。

过了片刻,徐知乎摆摆手,走吧,杵在这里做什么。

“谢相爷,谢相爷。”

明珠从徐相身边经过,平时觉得自家娘娘做什么都对的她看着相爷静静的站在这里,青竹色的消瘦背影,风度使然的模样,深情一片的眼睛,突然想说一句:对不起相爷,都是我家娘娘不好!

明珠生生的忍住了,赶紧叫了少忧三个人一起抬着椅子离开!心里对人跟人的诧异有了更深的了解,皇上和镇西王都没有徐相让人想要想要讨好,哎,天生的好气质,一身正气,就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也觉得定然是人神不够宽宏大度!

夜色渐深,虫熄月明,焚心院书房的灯还亮着。

半数以上的折子已经处理好整齐的放在一边,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徐知乎抬起头,抻了一下脖子,头微微看向窗外,正对着的便是焚心院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