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格儿哭的十分伤心,她也不是要伤心,她也知道要大度,可就是心里堵得慌,憋在胸口很疼很疼……

尤其,尤其他今天就要有新人了,自己再好看,再新鲜,他也已经看了这么多年了,她还有多少青春能留住皇上,留住她心心念念的人。

玉宝心疼的上前:“娘娘,您不要哭了,皇上心里是有您的,何况她一个商家女怎么能跟娘娘比呢?长的肯定没有娘娘好看。”

应格儿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哭,非常想哭。

端木徳淑对什么妃不什么妃的女孩进宫没任何看法,或者说,后宫的事她不在意。

就是觉得,宗之毅的卖身路一旦开始了,后面等着的就多了。

端木徳淑伸出裹着白布的手,两只手裹的像个粽子,让她摆弄围棋的动作十分吃力,要戳好几次下,才能放在自己满意的位置。

品易恭敬的走过来,看眼娘娘的动作,无奈的走上前,帮她把因为放一个子弄乱的其它棋子摆回原来的位置:“娘娘,荀大人求见。”

端木徳淑盯着自己的棋子,唯恐他放错了,她下棋呢:“不见。”

品易闻言抬头看了娘娘一眼,又慢慢的垂下眼睑:“是。”摆好,恭敬的退下去回话。

端木徳淑伸伸脖子,不用手便拢好脖颈间宽大的围巾,她觉得有些冷:“明珠。”

欣圆出列:“娘娘。”

“烧盆炭。”

第439章 再相见(二)

欣圆看眼外面的太阳,现在已经春中了?想说什么,旁边的宝珠摇摇头。

欣圆叹口气,娘娘要烧就烧吧。

荀故风心里叹口气,看眼话落的品易,不见便不见了,斟酌着将手里的折叠整齐的宣纸交给品易:“麻烦公公让皇后娘娘过目一二,选一个满意的封号。”新后册封,前皇后过世,自然需要新的封号。

品易看了一眼,恭敬的没有接,接了娘娘也不看:“荀大人的才学娘娘一向信服,荀大人拿注意便是。”

荀故风想说什么,又慢慢的将手里的纸收回来,心思沉重,想问皇后娘娘最近如何?又觉得心思叵测,这些事他也是参与了的,会有什么结果谁能不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定然……“还请品公公转告皇后娘娘,让娘娘安心,朝外……一切都好。”

品易自嘲一笑,余光不慎在意的扫眼周围:“荀大人也不是外人,娘娘未必担心外面的一切。”

“那就好……”

好什么,娘娘的身体未必能撑到他们大局已定的时候,再在意这些有什么意义。

昨晚戏珠断了一盆热水进殿,转身去端冷水的功夫,娘娘的手便伸进去了。戏珠慌忙拔出娘娘的手,娘娘还在茫然,竟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说不定还觉得绑了纱布碍事。

戏珠姑姑吓的问他怎么回事,他心中何尝不惊慌。

“公公还是要劝劝皇后娘娘。”

“奴才懂的。”

封后大典准备的依旧隆重,祸国乱妃得到应有的下场,大快人心!

但后宫不可一日无后,皇上择从良家女子立为新后,掌管后宫,风调雨顺。

端木徳淑看着新送来的凤冠霞帔,目光在众多配饰与光彩照人的衣裙上扫过,不自觉的伸出手,用自己半好的手指拂过大红色上面凤首翔天的图案,心里平静如水。

“娘娘,您看这凤冠,多漂亮。”工务司赶工了两个多月,想不到还如此华美漂亮。

端木徳淑挥挥手:“撤下去吧。”

戏珠一惊:“娘娘,封后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些东西怎么能扯下去。”

“本宫有些累就不去了。”

大殿内的人闻言顿时犹如五雷轰顶,纷纷跪下来:“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啊,此乃封后大典关乎国运,娘娘切不可冲动行事。”

明珠快速跪行几步,抓住娘娘的裙角:“娘娘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几位殿下着想啊,娘娘您要三思啊……”

“皇后娘娘三思啊!”

“娘娘三思!”

三思什么,不想去就不想去了。

品易起身,收起初听到的错愕,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悄悄拉拉娘娘的衣袖,轻声又委屈的开口:“娘娘去吗,奴才想让娘娘出去走走。”说完攥着她的袖子,歪着头看她。

端木徳淑诧异的看他一眼。

品易硬着头皮,继续攥着娘娘的衣袖,他一直以为这样的伺候人的方式,只适合品路拿那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一笑便让人心底发软,如今他做出来……娘娘是不是很不适应。

品易不自信的更攥紧了皇后娘娘袖笼三分,唯恐娘娘嫌弃他长的不好,污了娘娘的眼。

端木徳淑嘴角漾开一抹笑,拍拍他的头:“好。”

众人齐齐松口气。

品易更是松口气,发丝上还残留着她手掌的温度。

文武百官分类在国坛两侧,准备为新后举办盛大谋长的祭天仪式。

徐知乎一身玄色官袍,面如暖玉,从容沉稳的站在人群之首,神色如旧,仿佛这几个月来的纷纷扰扰触动不得他分毫,天地因他依旧,人心也镇定三分,不自觉便有海晏河清、太平盛世的错觉。

可明明这段日子波涛暗涌、天昏地暗、人心惶惶,一切都会过去的,肯定会过去的,皇后已毙,新后登基,相爷如此人品、皇上又不是没有胸怀之人,再说中间还有镇西王周旋,一切都会过去的。

钟声敲响。

端木徳淑在宫人的拥簇下出列,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厚重头饰,只是简单的一袭红衣,头上用红珊瑚的簪子简单挽了发髻,因为站的远没有注意到上面有什么不妥。

皇后礼毕。

百官前殿跪拜,徐知乎走在最前,听说她手受伤了,不知道好了没有,怎么可以如此不小心,他想去看看她,可若是不是让她在后位上,总觉得没有脸面,亦迟迟没有出现。

徐知乎迈进大殿时,脚步顿了一下,下一刻,毅然迈了进去,神色从容,绝对不会在她面前弱了他的气场。

雷冥九居于次位,心里的不安比徐知乎重的多,他的处境让尤为尴尬。

宗之毅站在大殿之上,他也是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她,她手掌上缠着红色的纱布,神色温柔无波,刚才见他的那一眼,无欲无求,刺的他心血骤疼。

宗之毅清楚这只是一场仪式,甚至算不得并肩的夫妻大殿,更不是他的授予,而是这就是她的东西。

宗之毅忍着心里巨大的压力,在她起身的时候上前,欲牵着她走到前面接受百官朝拜。

端木徳淑起身,像没有看到他的手,起身,缓缓走下台阶。

宗之毅骤然收回手,手心烧灼般的滚烫,不屑于顾吗!?端木徳淑!

端木徳淑缓缓的走了下来,走到为首的高位。

本来没看清新后容貌的官员,余光中不经意的扫过这位神秘新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就要讨伐!这——这——明明是该死的先皇后!她怎么还在这里!还在这里!

雷冥九倔强的抬首,他只是想看她一眼,不管她是不是心里还有他。

荀故风瞬间打开圣旨,不等任何人回神,开始诵读:“奉天承运——”

端木徳淑走到为首的后位,走过后位,欲走下台阶——

宗之毅愣了一下。

赞清见状急忙快于皇上一步,急忙拦住皇后娘娘,您走错位置了?走错位置了。

端木徳淑神色自然的拨开赞清,脚步未停,语气不咸不淡:“本宫累了,不伺候了!”

言官闻言顿时义愤填膺的站出来!天理何在!天理何在!祸国妖女怎可瞒天过海!还如此目无法纪!若是让这种人屹立不倒,他们言官颜面何存:“皇上啊——”

后面紧跟着出列几名老者,膝盖还没有跪下去。

高台上的端木徳淑突然回头,烦闷的看眼开口的人:“吵死了!闭嘴!”

老者顿时哑口。

端木徳淑脚步如旧。

高台上荀故风立即继续对空荡荡的凤位年封后文殿。

端木徳淑的脚步越走越远。

徐知乎取出天地簋尺,向空荡荡的后位告已天地尺法。

端木徳淑已经消失在转角。

封后大殿还在继续。

端木德辉呆呆的看着皇上将封印放在空旷的凤椅上,整个人都空荡荡的。

跪着的老者终于在荒谬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高喊:“妖妃临世,求皇上处死妖妃!勿沉迷不悟!”

“皇上!回头是岸啊皇上!”未跪下的谏臣终于跪了下去,铮铮铁骨欲为死在外面的万千子民讨一个公道,此女不死何以安天下!

“皇上!天理昭昭!大道轮回,皇上乃——”

荀故风的声音依旧,平稳厚重的声音甚至压过十余位官员的鬼哭狼嚎。

雷冥九站在下面,看着小仙离开的方向,心里顿顿的抽疼,她扫都没有扫他一眼,他这件事是不是做的很不好,可,他就是希望她选择性大一些,她还是生气了是吗?手上的伤好些了吗?不喜欢今天的衣服和头面吗!下面这些人的话是不是让她……

徐知乎、宗之毅动作依旧、荀故风声音悠远未停,地上的嚎叫此起彼伏。

还未下场的百官看着场上诡异的一切,本来要跪下誓死做个忠臣将相的心也变的颓然无力,现在下去就像一个笑话一样,让光明腐朽、绿意生辉!

明明是无耻的朝堂!不能言说的皇后!那个妖女因为为首者的昏庸和不明是非,依旧向雁国磊磊英烈发出嘲弄的嗤笑!此等君王、此等过度、非灭亡不足以安天下!

可翌日的朝堂上,徐相处理国事依旧犀利如初;皇上更是雷厉风行,镇西王兴军之路已经拿出既定方案。

怎么看雁国都是蒸蒸日上,仿佛后面有毒蛇猛兽在追,国君将相心无旁骛,兢兢业业必须要让雁国屹立世界之巅!

那天荒诞的一幕就像没有发生过,从他们身上看不出一点烽火戏诸侯的荒谬、沉迷女色的荒诞,他们依旧令人信服,让人跪拜受人敬仰!

可明明——明明——如果一个人眼瞎了,所有人都眼瞎了!皇后娘娘明明还活着!还活着!嘲弄的他们所有人的痴心妄想。

“想多了,皇后娘娘未必在乎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荀故风抖抖衣袖上的风,昨天一见,心便放下了,她想的开就好,毕竟这件事,有违他们磊落与天地的做派。

贺南齐不依不饶,脸色十分难看,与几年前知道相爷和皇后有染不同,这次他出其的不忿:“我雁国多少男儿猛将死在那场战役里,我雁国多少精英烈士为了满清热情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你现在告诉我,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玩笑,不过是上位者如同儿戏般的胡闹!荀大人!寒不寒心啊——”贺南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丝毫笑不出来!

“寒心!”荀故风答的干脆:“然后呢?!”

“自然是处死皇后!让亡灵安息!还我雁国朗朗乾坤!正——正义——之道!暗——天下——英烈!”

荀故风点点头:“确实,先杀徐丞相,他不死,不足以平天下!再杀慈荣皇后!皇后娘娘以一己之私不顾天下生死,理当诛杀!可是,这些我们不是一直在做吗……”

贺南齐闻言语塞,想了想硬着头皮开口:“关徐丞相什么事?!”

荀故风闻言目光玩味的看贺南齐一眼,淡淡开口:“难道贺大人也认为皇后娘娘勾引得了徐大人,那徐大人未免也天好勾引了些。”

“就算是皇后贪恋皇后美色,只要皇后死了——”

“皇后死了,徐丞相还在乎什么跟皇上决一生死!争皇后尸体的安放权利,然后依旧是生灵涂炭,本官觉得以贺大人的意思,将徐相和皇上、皇后都杀了合适,贺大人觉得呢?”荀故风语气诚恳,意见真诚,要想现阶段平静无波,就是都是死了才好,然后幼帝上位,下一代的权臣名将,就是另一番天地的争斗了。

贺南齐重重的一拍椅臂,深深的叹口气:“这简直,简直——”

“荀大人既然知道,何不帮皇上维护正统,灭杀丞相!”

“你怎么不说让皇上将皇后下嫁丞相,丞相定也一心辅佐皇上,对雁国绝无二心呢。皇上也未必多满意皇后,何必为了一个皇后闹的朝局如此难堪,徒惹人笑话。”

贺南齐想想,对啊!为了一个女人,至于:“皇上为什么不那么做?”贺南齐迷惘的看着荀故风。

“缺像贺大人这样敢于直谏的人啊!贺大人明日便奏书一封,皇上定然茅塞顿开,重用大人。”

“荀故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耍我!”他谏皇后下嫁丞相,他有几个脑袋!“荀大人若是依附皇——”

“我倾向皇后。”

贺南齐没有听清,茫然的收住下面的话看着荀故风!

荀故风温和的看着贺南齐的眼睛,重复:“我倾向皇后,我不想看着她死,也不想她为难,更不想听人说她不是,所以我不帮皇上,只有这样‘稳定’的局面,她才能活的长长久久!”

“你疯了——”贺南齐从椅子上跳起来,焦躁的在房里走来走去!他是来商量国之大事的:“你——你——”

“你疯了!”

也不算,毕竟他也没做什么对她有利的事,他就是真站皇上,徐相未必没有底牌,到时候输的难看,徒惹她笑罢了。

“妖妃!妖妃!当真是妖妃祸国!”

应格儿将梳妆台上所有的东西扫落在地!再强的安心咒也抚不平她现在受到的伤害!前皇后换个封后继续坐她的皇后!

啊啊啊啊!

应格儿快要疯了!

第440章 谁的子嗣(一)

无耻!

暗无天日的不公压的她几乎失去理智!她以为已经不一样了!皇上彻底看清了皇后的本质!再没有安逸的一声等着皇上对一个贱人死心塌地!接下来他的心里该向着谁一目了然!

应格儿哭的喘不过气来,什么相爱!什么付出!什么无怨无悔!她过去的一切现在的一切都想一个笑话!恭手送上被人唾弃!

应格儿觉得头顶微暗,她看也不看甩手过去:“滚!都滚!”来看她的笑话吗!

宗之毅轻柔的捉住她挥来的手,强硬的将哭泣的她按进怀里,目光冷硬的盯着窗台的一点,语气悲凉:“对不起……”

应格儿瞬间软成了泥,软在皇上怀里,哭的更加悲伤婉转。

“徐知乎在,朕做不得主,让你受委屈了。”语气诚恳,冰冷的眼眸中却没有任何温度。

应格儿闻言想抬头安慰。

宗之毅按着她不让她动!他心里的憎恶因为另一个人几乎毁天灭地!她看也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应格儿眼泪刷的为他留下,他定然是不想让我看到他此刻狼狈的样子:“皇上,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哭的……不该只想着自己……”

是你不好,所以,你那个镯子能弄死徐知乎吗!?将他碎尸万段!

朝中气氛越发诡秘,弹劾新任皇后娘娘的折子一律石沉大海。

朝堂上拼死死谏的,皇上、徐相就像没有听见,朝上该商量什么公务商量什么公务,人下面的人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撞死、自刎就像一幕幕笑话。压的朝堂上的众臣却笑不出来!

端木德辉不用小仙交代,早已一心向公,兢兢业业,不是为了心中曾无数次为家国大业描述的理想,而是赎罪,力所能及的为荒唐而去的人尽未尽的心意。

沛妃一身妃袍,孤傲的站在晚晴殿的大门外,以往的意气风发已经尽数收敛,她曾以为自己携家族之力,有望一争这里的位置,想不到,不过是昙花一梦的痴心妄想,这座宫殿在这个时代不为任何女子而建,只因一个人存在。

心中还没有彻底盛放过的倾慕之花,在她区区二十五的岁月里看尽浮华,失去了水润的滋养,瞬间枯萎,再不肯绽放。

端木蔷薇保养得宜的手指执起一根玉簪,默默的没入发间,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宗之毅,你也有今天!真是因果报应!天理昭昭!

“娘娘,该出发了。”悦儿浅浅一笑。

端木蔷薇起身,每月初的请安,从未现在一样心甘情愿,无论是宗之毅加注在她身上的欺骗还是端木徳淑对宗之毅的背叛,都让她心情无比痛快!

这片还没有辉煌就以为学会妥协的王朝,不值得让让一笑再笑吗!他不是说所有离开皇宫的人都要死吗!他到是杀啊!

端木蔷薇只是没有想到,徐知乎那样的人,心心念念的女人竟然是端木徳淑。

陆玉裳笑的面容扭曲,她碰都舍不得碰一下的人,她心目中高高在上的人,她凭什么染指,凭什么一再逼迫他!

他那样自律的人,从来心无旁骛,私生活上没有一点瑕疵,她却因为一己之私,将他拖到众人面前被人非议,如今她一个身份,还要继续为后,哪里有这样的事!她还嫌连累的他不够吗!

陆玉裳又想起了那个被她养在身边的孩子,嘴角的笑意更冷,是用那个孩子威胁徐相大人吗!端木徳淑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自利,怎么可以如此对他!

端木徳淑你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的!

后宫之中,因为废而后又突然册封的皇后娘娘,彻底沉默了下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没有被处死,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搬倒这位手眼通天的皇后娘娘。

十三殿下真是的是皇上的儿子吗?

没有人再敢私下议论出来,可每个人心里都过了一遍这个极有可能是否定的答案,私下里见了玉雪可爱,笑的让人沉醉的十三殿下,都忍不住侧目再三,某些问题一旦让人怀疑,似乎哪一处都是值得推敲的地方。

只是后宫碍于凤梧宫的势力无人提及,但停住在十三殿下身上的目光,个人自有个人的心思。

刚刚入夏。

端木徳淑晚间听到雷声,想起窗边晾晒的新画,想着反正也睡不着起来去取,贪了一丝凉意,下半夜便起了高热。

品易慌忙去请了太医,连夜熬了两幅药,今早又喝了一副,如今已经退了下去。

品易正坐在床边,为娘娘剪手指甲:“戏珠姑姑就在,娘娘怎么就不听姑姑几句。”

“我就是站了片刻……”端木徳淑靠坐在床上,脸色发白,但早上退烧后,脖颈向下的位置泛着不正常的红,太医看过也说不出是很忙所以然来,品易也只好把它归结为毒风安娘娘的心。

端木徳淑也不在意,上次也出现了,只是没有这么严重,只有浅浅的痕迹,烧退后几天就好了。

“片刻也不行,娘娘身体要好好养着,怎……”

珠帘掀开。

品易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银柄小锉刀,恭敬起身:“参见徐大人。”

徐知乎没有看品易,沉着脸走过去,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猛然被扎了一下,语气说不出的焦躁:“前些天不是好些了,怎么又染了风寒。”

“吹了风自然会着凉,已经好多了,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不忙了。”

徐知乎看着她随意开口的样子,她正看着自己的指甲,还不是很满意,看着她如平时一样关心着无关紧要的事,心里的不安稍稍平复。只是风寒罢了,定然也是她平时不注意:“还行,有些想……”你……

端木徳淑移开手,没有让他碰到。

徐知乎眼里的不悦一闪而逝,想去抓,最终作罢。

端木徳淑放下手:“我累了,你先下去吧。”她语气很轻,没有生气没有高兴,就是漫不经心的打发。

徐知乎非常反感她这样说话的语气,好像他一点也不重要,他什么也不是,甚至还不如她身边的得用的太监、宫女,如果是以前,他定然是让她知道什么是不听话的后……

“我说的话你没有听见!”端木徳淑的声音陡然凌厉!

品易安静的垂着头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房内的所有侍女宫人都自发降低着存在感,唯恐成了徐相事后针对的亡魂。

徐知乎见状心里难堪的起身,她眼底的寒意没有任何温度,也不是在生什么气,只是他领教过,若是下一刻还不离开,她会不管不顾的扑过来,想疯了一样撕咬踢打,一碗药灌下去,她也能撑到药效发作前撕你一块肉!

徐知乎最没脸的不是她最近不受她自己控制的情绪,而是将她推倒如今地步的,也有他的参与,她是受不住心里的压力,才变得如此喜怒无常。

“好,好,我走,你别生气。”徐知乎起身,片刻不敢多留,狼狈离开。

室内静了片刻,品易缓缓上前,坐下来,用手帕托起娘娘的手,继续为娘娘修剪指甲:娘娘情绪越来越无常了。

“徐叔叔!”元宵开心的从高大的石柱后冲出去,像离弦的箭冲入走在最前面的最温柔最帅气,最厉害的徐叔叔怀里:“徐叔叔。”依恋的小脸已经贴了上去。

徐知乎正想着国事,怔了一瞬,下一刻便笑逐颜开,将孩子抱了满怀,蒙蒙亮的天外泛起一丝淡黄色的白晕,保和殿外可容乃十二辆马车并行的大道上,文武官员的脚步因为一个孩子,纷纷恭手垂头停在徐相身后,未越雷池一步:“见过十三殿下。”听闻这位十三殿下近日在学堂上用一首诗反击了八殿下洋洋洒洒的策论,讽刺的八殿下至今抬不起头来做人。

这位便是十三殿下了吧?才四岁。

“怎么跑出来了?”徐知乎忍不住蹭蹭孩子的脸,眉眼瞬间盈满能滴出水的温柔。

贺南齐距离徐相最近,心神忍不住颤栗,相爷的声音与任何一次对下属的谆谆教授都不同,是不敷衍的如沐春风的温柔与怜爱。

这就是十三殿下了。

元宵像个孩子,他也就是个孩子,委屈的抓着疼爱他的叔叔的衣领,因为抓不住,就去拉他背后的垂肩:“我要去避暑之地,母后不让去,叔叔……叔叔,要去吗,要去吗,好不好,要去……”

那首讽刺性极强的诗是这位说话软声软语,恨不得酥到骨子里的小男孩吗?

此人若是徐相的子嗣,也极有可能,毕竟相爷……

徐知乎笑笑,抱着他继续向前走:“在家里陪你母亲不好吗?”

众臣的脚步不自觉的放轻放缓,相爷说的是母亲,并非母后,众人听着前面两人欲盖弥彰的交谈,但又不那么确定,毕竟没有任何一方出面澄清过十三殿下是不是徐相的子女?

是不是呢?

徐相,还没有子嗣吧?

“徐叔叔去,我也想去,想叔叔了,叔叔都不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