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乎笑容更加宽慰,再没有比儿子的思念更令他开怀的事:“好,去,去,怎么能不让我们元宵去呢。”

“真的?”元宵顿时笑弯了星月般璀璨如光的眼睛。

端木德辉自始至终垂着头,不说话。

徐知乎一锤定音的承诺:“嗯。”

小元宵顿时开心不已:“徐叔叔最好了!最好了!”元宵高兴的抱着叔叔的脖子,看到一旁的镇西王,眼睛笑的更加好看:“镇西王早。”

雷冥九神色温柔,立即恭手:“下官给十三殿下请安,十三殿下早。”

元宵对他不感兴趣,错开目光,看向跟在自家叔叔身后的人,能走在前面的自家叔叔果然是最厉害的,咦:“贺大人你偷看我做什么?”

贺南齐闻言顿时诚惶诚恐,急忙恭手:“回殿下,下官未曾偷看殿下。”

徐知乎打元宵小屁股一下:“不准调皮,贺大人就是看你,还看不得了。”

“没有,就是他看人的样子好奇怪。”

众臣闻言心神不自觉的一凸,天还没大亮吧,而且十三殿下还是在与徐相大人谈对他来说‘很重要’的问题,这种情况下,尚且能注意到——好敏锐的洞察力。

徐知乎还没忘了他天不亮就跑出来的事:“谁给开的宫门。”福寿宫们未开,他定然是头偷溜出来的。

元宵顿时不认账了,他没有,他没有。

贺南齐心有余悸的垂下头,好一双璀璨生冰的眼睛,像……像皇后娘娘多一些吧……难怪,年近不惑,依旧能牢牢握住权柄。

十三殿下……到底是不是徐相的子嗣……若是的话……徐大人为儿子未必最后没有一争那个位置的心思!

那么,徐相这一脉便也有了强有力的后盾。

赞清在雾蒙蒙的晨光中浮沉一扫刚要开嗓,隐约看到徐相怀里的小殿下,小殿下转头,赞清看清后,眼里的立即蒙上一层真心实意的笑意:“十三殿下。”

元宵闻言从徐叔叔怀里跳下来,眉目如画:“我父皇呢?”

赞公公的心都要化了:“皇上找您半天了,大公主都要将乾心殿翻过来了,奴才的小祖宗您去哪了啊。”说着示意身后的人去传话。

元宵生气的嘟嘟嘴:“父皇就知道听母后的话,母后不让我去,他都不给我求情,我去找丞相了,丞相说,我可以去,我就可以去了呢。”元宵开心的炫自己的战绩。

赞清笑笑,没有人让任何人看出这个笑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奴才先在这里恭喜十三殿下了,殿下先进去看看皇上,皇上找殿下半天了。”

“好。”元宵向里面跑去,还不忘回头对徐相大人做个说话要算数的表情。

徐知乎在明亮起来的灯火中点点头。

场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一个肯定的疑问又变成了不确定的疑问:十三殿下到底是不是徐相的儿子?

按出生年月,贺南齐觉得肯定是徐相的无疑,可皇上和徐相在朝中从来不慕,若十三殿是徐大人所出,皇上没道理对十三殿下没有一点芥蒂,莫非十三殿下是皇上的孩子,徐大人只是爱屋及乌?

第441章 谁的子嗣(二)

贺南齐立即否定了荒谬的想法!

如果那样,徐丞相怎么不对大公主、九殿下、十二殿下爱屋及乌!十二殿下还是丞相大人的学生,平日里也没见多看两眼,更别提徐相还曾经折过大公主颜面!

徐相对皇后所出的几位殿下的不喜是光明正大表现在脸上的,现在看来徐知乎这样皓月如风般的人也见不得罗敷有夫。

贺南齐想回忆回忆曾经徐相和皇后娘娘是不是有过什么,以至于婚后两人还纠缠不清。

可不管怎么想都找不到一点两人年少时可能互许终身的可能,那是内战时期互相生了情愫?

贺南齐急忙摇头,丞相大人绝对不是会看中有妇之夫的人,他的骄傲就不允许,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贺南齐脑子一团乱,显而易见的问题真打算揣测里面的关键了,却什么都不对。

可就是再不对,十三皇子也肯定有问题!

十三皇子出生的时间太微妙,那段时间完全可以说是徐相当政的时候,徐相会让自己染指过的女人再碰别的男人吗!皇上回皇城后便瞬间病重,徐大人到底是个男人,那么这个孩子是谁的不是一目了然。

可,若不是皇上的也说不过去,皇上对十三殿下也是疼爱有佳,除了大公主就是这位可以肆意出入任何地方的十三殿下了吧……

贺南齐觉得脑子都要散了,不在觉得用余光扫了不远处的端木德辉一眼。

端木德辉神色无波无喜,周围的一切他似乎毫无在意。

贺南齐又迷惘了三分,妖后打算册封谁为太子?九殿下?十三殿下?

天早已大亮,凤梧宫勾梁玉栋的主殿外,蝉声阵阵。

端木徳淑一袭单衫,玉手一捞,逮住撒欢的小儿子,吃力的将他放在腿上:“跑什么,敢做不敢当。”

小十三闻言双手立即揽住母后的脖颈,软糯的小脸在母后脸上蹭着:“哎呀,就是相爷非要你人我去呀……”

端木徳淑苦笑不得,将他小脸移开,她身体刚好些,别传染了他:“你从哪里谁来的啊呀咿呀的,不许乱说。”

小十三立即遵命,但:“真的是相爷非要非要非要让我去的。”说完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纯真无害的看着温柔的母后。

端木徳淑叹口气,无奈的将他放下来,她是想着这段时间让他避避风头:“既然是徐相答应了的,你去就去了,切不可给相爷添乱。”

元宵开心没一瞬,垂髻上晶莹剔透的指甲盖大小的红铃只响了半个音节,元宵便开口:“母后不去吗?”

“母后不喜欢热闹,你也闹了一会了,回你屋里去吧,看把你热的。”她还没有用冰,外面已是盛夏,元宵又好动,怎么受得了。

“母后不热吗?”元宵说着轻而易举的爬到母后腿上伸出小爪子要摸母后的后颈。

“参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二皇子、五皇子携伴走了进来。

二皇子身量早已长成,不见小时候冲动莽撞的样子,举止有礼、进退有度,长相与他父皇最为相似,只是少了帝皇的沉稳,多了身处高位的张扬霸道。

他废立如同儿戏的母后没什么不满意的,他母后自然永远是他的母后,永远都要是皇后,什么祸国不祸国的,就他母后风一吹就倒,说三句话都要休息的样子,雁国也太不争气了!

至于徐知乎!他现在就叫他徐知乎了!什么定国之柱!清风朗月!他呸!定然是他见色起意,对他母后大不敬!他早晚要砍了他脑袋,为他母后报仇!

“见过十三殿下。”

小十三的小手趁母后不备,已经深入母后脖颈内,笑的非常开心,母后脖子好凉,正好给他冰冰手。

端木徳淑无奈的将他小手拿下来:“又调皮。”

宗尚辅余光在因为母后动作,晃在母后颈侧的如血滴的般明艳的耳坠上紧了一瞬,慌忙垂下头。

小十三笑的不行,赖在母后身上不想下来,前些天母后病着,品易那个坏人都不让他找母后玩,母后好不容易好了,他当然不能走了,就是这里热了些也不能走,母后身上凉凉的。

宗尚辅笑着看向十三殿下:“殿下快过生辰了,十三弟想要什么?五哥好给你准备上。”他如今早已不羡慕大公主等人的出身,相反,他很享受母后给父皇的痛苦,徐知乎吗?命真好,能让母后看中,若是自己以后权倾朝野,父皇死了,母后是不是就会依赖他。

宗尚辅想到那种可能,朦胧的不确定的胀痛的期待便充满全身,像小十三这种光明正大的打打闹闹和或者她的宠爱,他已经不在乎了,他要的另一种永恒。

宗尚辅低垂的眉眼掩盖下邪性的笑意,他该感谢徐知乎,给他指了另一条路。

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父皇的后宫里不也有他祖父的女人,只要握在手里的权势越大,就能得到想要的所有不可能。

端木徳淑没有让他们多待,她这里没有用冰,不是什么人能待人的地方。

“五弟,帮我处理个人。”二殿下叫走老五,老五如今手里有兵权,又是参与过年初的战乱,早已不是不能合谋的人,他为大哥做事,自然希望能为大哥将如今值得争取的老五争取过来。

至于老三那个草包,他多看一眼都是抬举他,老四就一闲散郡王,被他那个娘教的从来不会跟他们任何一方亲近,只与几位妹妹亲近,这样的怂货送上门来投靠,他还觉得扎手!

“什么帮不帮,二哥太见外了,什么事,还不是二哥一句话的事。”‘手足情深’的宗尚辅想的很明白,二哥没脑子,大哥没魄力,但一个有财一个有勇,未必不能为他所用。

至于九弟和十二弟,跟他有什么关系。十三成气候的时候,他要得到的恐怕早就得到过了!

以宗尚辅现在的实力,帮没有品级,且在外羽翼不丰的二殿下处理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宗尚辅来汇报时,见掌司姑姑正带着几个穿着不符合定制的宫女离开:“见过五殿下。”

宗尚辅免了礼数,又不自觉的回头看了这一行人一眼,这一眼正巧被在屋门口的你钱姑姑看见,不见笑道:“五殿下不用急,到时候,也是随你挑的。”说完忍不住掩嘴轻笑,安君殿的小殿下们一个个也到知人事的时候喽。

宗尚辅立即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这种事在宫里没什么遮遮掩掩的,为了避免他们闹了笑话,或者让其它宫里看了热闹王姑都是教导过了。

宗尚熵神色如常,刚刚不就是顺便挑了两个今晚伺候的,不是什么大事,说不上期待不期待,就是认识认识,以后不至于拿不出手,男人谁不经历这一遭,以后老五也一样,都是兄弟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见你多看了一眼,有喜欢的?”如果老五喜欢,送他一个先在身边伺候着,收不收房看他的意思,就是不收放在身边逗个趣也全看他的意思。

至于沉迷女色,也就是戏珠姑姑和明珠姑姑乱操心,他们又不是傻的,怎么会让女人牵着鼻子走。

钱姑姑笑,眉眼间的痕迹比早些年又深了几分:“五殿下可有喜欢?”五殿下若是到了知人事的时候,定然有很多女官、秀人争着上前。

宗尚辅不喜欢老虔婆的语气,认定他们都逃不过一个结果一样,女人,想要是她们的荣幸,不想听她们聒噪的时候,最好安安分分的闭嘴!“有,姑姑,我就很喜欢。”

钱姑姑顿时笑开,五殿下的小嘴啊,还太甜,怪不得皇后娘娘都偏爱三分。如果不是出身是在尴尬了些,也不至于排在她们殿下后面。

宗尚辅无意这个话题,与宗尚熵说起那件事的过程。

入夜,月色洒在汉白玉的栏杆上,照亮了朱瓦红墙,摇曳的烛火散发着绵柔的光,宗尚熵不不可谓不喜欢此刻的感觉。

他是皇朝在立后,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命好皇子,没有经历过战乱,不曾又任何人敢于违逆,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唯我独尊,战役书写在兵法上,养尊处优、金樽玉器、地位荣华他要多少有多少,没有人敢违背他的心意,从来没有不顺心都事。

正常的男孩沉迷两次新奇的感觉,因为被伺候的好,多宠爱身边的女孩子一些,是身为皇家子嗣的风度和男人的责任感。

身下的女孩若是聪明的,不求怎么抓紧这位长在凤梧宫的皇子,但求无过,用心伺候,将来求二殿下一个恩典,不管是令嫁还是以后跟着殿下搬府,都是一等一的前途机会。

女孩也确实聪明,只是聪明的不是地方,女子带身上的余韵过去,仗着二殿下对她的满意温存,微微侧身,目光如水:“青姑姑曾经是是妾身的教养姑姑……”

宗尚熵还有点飘,在他的屋里,睡他的人,事后飘一下不算放纵,但下一刻,宗尚熵眼底的懒散退尽,冷意袭上周身。

女子浑然不觉:“青姑姑一直是念着殿,皇上最近……”

宗尚熵猛然从床上起来,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齐姑娘徐直接套上衣服:“来人!将人扔出去——”

二殿下半夜扔了自己知人事的女人出来的事,顿时在凤梧宫内传的沸沸扬扬,好在凤梧宫管制一项严谨,否则二殿下现在已经被人围观不可!

戏珠将娘娘托付给下面的人,不得不抽空与二殿下谈谈心,就是伺候的不好,您老也不能随便发脾气不是。

宗尚熵不想说,他生母只是一个宫女,生了他也只是封了最低品的采人,没有宠爱,在宫里不显,他也是后来懂事了才知道自己不是母后亲生的,为此还哭了一晚。

但绝对没有看不起自己生母的意思,就是小孩子突然发现最亲近的人不是生母的下意识反应,事后他去看过她,每个月他也去内院一次给她送东西。

她什么也不缺,母后治理后宫,宗尚熵是绝对放心的,他去,也是尽自己的一份孝道。

这么多年来,她老实本分,甚至可以说知道她自己出身不好,唯恐拖累了儿子,从来不曾争过什么,对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宗尚熵不是会嫌弃生母的人,他只是有什么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可心里是敬着她的,也想过如果皇上百年后,他就厚着脸皮向母后要个赏,将生母接出去荣养。

他只是没想到,母亲是皇上一派的!这么多年皇上可曾看过他们一眼,可曾为她想过一分,皇上教导过他什么,知道他是谁吗!他的你衣食住行、他的师傅学问、他所有的好与不好,他生病了,发脾气了,走弯路了,高兴了,都是母后一点细心教导,才有了他还算能看的今天。

想不到他刚刚长成,还没有分府,这些人想起有个他来了!让他与母后抗衡吗!

少他娘哐他说,只是一心对外除掉徐相,徐相死了,父皇会放过靠着徐知乎的母后,到时候这个皇后谁来做都说不定!

宗尚熵不是红白不分,觉得母后没有丁点错处,可……他也是……母后一点点养大的,从小到大,从他被认为养不成起就是母后在照看,他就是再狼心狗肺,他就是看着不插手,也绝对做不出反过来让母后万劫不复的地步。

他以为娘也是这样想的,想到自己在她心里竟然不如一个早已忘了她是谁的男人重要。

宗尚熵自然不会将心里这点龌龊说出去,被生母拿来不顾他感情倾向的伸张正义,又不是有脸的事,母后若是知道,他也跟着丢人。

戏珠叹口气,这孩子犟什么,可别是不行啊……

戏珠急的不行,这要是不行,二殿下得多受打击:“殿下,您别急,也别往心里去,您说大了也长大了,说小,也还是个孩子呢……您放心,这事,出不了家门不会让人非议了去。”戏珠满眼心疼,二殿下虚岁也十三了,怎么也该是可以的了,不会是真不行?

第442章 谋杀(一)

戏珠到底顾念孩子的自尊心,何况二殿下什么身份,她决定一会亲自审那个宫女,二殿下年纪小,她就敢以下犯上吗!宫里养她们不是养千金小姐的。

宗尚熵见戏珠姑姑神色不对,赶紧撒娇:“姑,我有什么事,姑赶紧回去伺候母后。”

戏珠嗔孩子一眼,还不好意思了,这种事上让二殿下吃亏,万一留下阴影怎么办,罪该万死、死不足惜:“你不用担心,传不出去,姑姑替你处理好。”说着戏珠起身。

宗尚熵立即紧张的拉住戏珠姑姑的衣角,漏出故作羞涩的笑:“姑,要去做什么?”

戏珠拍拍二殿下的手,一副你放心,姑姑给你做主的架势。

宗尚熵不敢让戏珠姑姑做主,万一问出点什么,他还有什么脸,而且……那人是自己的生母,她名声有失了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何况,他不希望母后伤心:“姑,真没事,姑……”宗尚熵拿出小时候撒娇的本事:“我会处理好的,姑就相信我吧,我这么大的人了还事事让姑做主,想什么话,姑,你就答应我吧,姑……”

戏珠看二殿下一眼,二殿下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此事涉及你的内眷,谨慎一些明白吗。”

“知道,知道。”

戏珠深吸一口气:“奴婢就信二殿下的。”说完又弯腰低声道:“别硬撑,有什么问题去找你明珠姑姑。”

宗尚熵看着戏珠姑姑离开的背影,心中濡慕依旧,这是生养他的地方,他们怎么会觉得他会站在他们那边。

钱姑姑走过来在宗尚熵耳边说了什么。

宗尚熵嘴角漏出一抹讽刺的笑,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怕戏珠姑姑审出什么吗!迫不及待的把人弄死,怎么说也是昨晚才伺候了自己,就不怕给他造成什么不好的负担。

宗尚熵不知道该夸他们聪明还是同情自己的出身,他隐约有些懂五弟当初的感觉了。

何况父皇在乎他们吗!若是在乎,他一直病下去不就好了,他病着的那段时间也没见他们如何!说明白了,不过是皇上要手里的权势,而不是他们这些子女的死活!

明珠冷笑一声:“青稞那个女人,为了讨好她的主子连儿子也不顾了。”后宫的事她尚且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何况凤梧宫后的安君殿,不过是给二殿下留三分颜面。

品易坐在皇后娘娘手边,垂着头,目光专注的一点点揭下覆在娘娘手上的牛奶水仙蛋清。

戏珠叹口气:“她也是糊涂,听信赞清的话,皇上的事也是她能插上手的。”

明珠脸色难看:“她可不那么觉得,说不定人家觉得自己的牺牲至关重要呢!也就是咱们娘娘不跟她计较,若是一个小气的,现在就给二殿下寻个四品官家的女儿,随便找处院落将二殿下打发了。”明珠说完看向娘娘,恨不得娘娘现在就将二殿下处理了!。

端木徳淑看她一眼,温和的笑:“你最近火气有些盛,找大夫吃两贴药吧。”

明珠想反驳,想想又没有说话,她确实火气盛,总觉得所有人要害她们娘娘,往日里疼到心坎的这些孩子们都觉得烦!谁知道他们哪个黑心肠了不会背后捅娘娘一刀!“你以后少管安君殿的闲事,谁会领你的情一样!”

“我……”戏珠张张嘴,又闭上!不跟明珠计较。

品易严肃的脸上终于绽开一抹笑意,看着娘娘水润的双手,仿佛完成了世间最重要的大事:“好了。”

欣圆立即端上温水。

端木徳淑伸展手指看了一眼。

品易捧过娘娘泄了力气的手,浸入温水中,一点点往上淋水,两位姑姑说了什么全然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认认真真的坐着手边的要事。

明珠看眼品易,清水滑过娘娘保养得宜的你手面又纷纷落进水里,心仿佛也跟着静了下来,品易最近粘着娘娘的时间变多了,推了外面的事物,多数时间接过了伺候娘娘上的这些小事。

他也感觉出不安了吗?可他却没有把任何情绪表现出来,还想往常一样,甚至更尽心的伺候着。

是啊,她们除了伺候着还能为娘娘做什么。

品易为娘娘擦干手背,歪着头,认真的看着娘娘讨赏,他知道自己长的不精致,不是能引人疼爱的那种,但这种隐性的精神伺候,他也是学过的,走的是另一种风格。

端木徳淑伸出手摸摸他的头:“乖。”

明珠立即蹲下身:“奴婢也要,奴婢也要。”

端木徳淑扫她一眼:“多大年纪了还装傻,也不看看眼角的褶子。”

“娘娘,做主子的不能这么偏心,品易就可爱、年轻、值得娘娘逗了,他也年纪一大把了好不好。”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会是这种人。”御花园前的甬道上,陆玉裳脸色冷漠的看着就要走过她身侧的徐知乎——徐大人:“我怎么多年对你的隐忍算什么!”

徐知乎脚步未停,就像没有听见。嫔妃如果使用御花园,周围几里会提前戒严,既然他没有收到消息,就与他无关。

陆玉裳看着他毫不停留的走过去,猛然回头:“徐少爷!徐大人!”

徐知乎步伐未变,

“徐知乎,你以为你说,所有人都会不计较吗,他们不过是迫于你现在手里的权势,等皇上重新掌权,你觉得他们还会在乎你是谁!”

徐知乎已经走出很远。

陆玉裳看着他依旧高傲从容的身影,告诫自己他不值得,他早已不是她心目中目下无尘的他,也不是她最初暗恋的样子,可千方百计的看到他,心里感觉反而更不能抑制。

生平第一次,陆玉裳不顾身份、不顾后果的冲上去拉住徐知乎的衣袖。

圈儿想拦都没有拦住。

徐知乎衣袖一动,让身后的人扑了空。

陆玉裳不管不顾的开口:“我可以帮你,我愿意站在你身边,为可以为了你冒天下大不违,你的短板不过是没有子嗣,十三殿下若是你的,你不会不承认,只要你后继有人,有源源不断的银子,你一样可……”

徐知乎今日第一次回头:“元宵是我的儿子。”

陆玉裳忘了下面该说什么,看着他重新转过头,脚步依旧、神色依旧,从容如初的样子,心底那根以为僵硬如铁的弦狠狠的被拨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呲呀声响!

遥远的声音从琴音深处清晰的传来:“你那点银子也不过是在皇后背后产业的庇护下得来的残渣,做人不要忘本。”

陆玉裳身型摇晃。

圈儿急忙上前扶住主子:“娘娘……”

陆玉裳趴在圈儿肩上,短时哭的痛苦不已,为什么!为什么!她哪里不够好,哪里不如端木徳淑!

“母后身体好些了吗?”宗尚一一袭紫色的夏衫,梳气了女子的发髻,钗尾缀着小小的流苏,青春又活泼,她神色关切的看着母后,眼里的愧疚溢于言表,母后又瘦了,可,以如今她的眼光来看,母后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看与雍容,难怪……

端木徳淑笑笑,伸出手,招呼孩子坐近些。

宗尚一愧疚的上前,坐在母亲触手可及的脚边。

慢悠悠的笑意缓缓展开:“我早没事了,倒是你,疲倦全写在脸上了,最近承受的压力不笑吧,不过,是几次朝廷仪式,别说你将来会不会称帝,就看几个卷宗参与几场国事,便牝鸡司晨了,看把那些人们吓的,你呀,不要跟那些玻璃心的男人们计较才是。”

“母后——”宗尚一闻言,动容的看母后一眼,歪头靠在母后腿上,她最近——

“朝堂之上你也不过方寸之地,还真能因为你的存在你就能长成苍天巨人,一脚都把他们提出保和殿了,所以啊,小小的身高小小的你,别总担心落脚会踩死他们,她们一个个可比高多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呢,就去,不喜欢就做你的大公主,真不用担心你的小手汇出去,能扫落他们头上的你乌沙,就是真能了,到时候才操心也来得及。”

“你父皇身边没有得用的人,拉着你到是不放了,你呀,跟着他操不完的心。”

“母后。”这一身婉转多情又撒娇:“父皇才不是那样想的,是女儿要求的。”

“是,是,你父皇无辜,你父皇委屈,就是我们尚一再胖一点才好看,去了避暑之地,也要好好吃饭知道吗?”明日就该启程了吧。

“母后不去吗?”

“不去,我去你外祖母那里住两天,想她老人家了。”

“那我也不去了,陪母后去外祖母家。”

端木徳淑笑笑,笑的宗尚一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父皇也就是一提,让她多看几眼圣都贵胄,并不是要如何,再说她还小。

端木徳淑抚着女儿细滑的青丝:“想什么呢,母后的意思是让你帮你二哥哥把把关,他是真到年纪了。”

盛暑当日,皇家离都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启程。

端木徳淑站在南城门的高楼上,目送闹腾的儿女们离开。他身后站着辞诡、站着雷冥九。

雷冥九看着远行的旗帜渐行渐远,突然在烈日下开口:“我是不是做错了……”

端木徳淑衣衫不动,发丝一丝不苟的梳在发髻上,钗環简单,凤簪未出:“没有。”

雷冥九看向她,他想上前,却看的出两人之间已有距离,她看他的目光平静的什么都没有。

端木徳淑回头,看向他,他站在光影中,为她遮去头上的光,他眉目深邃,尽管容颜有毁,但他从来都是刚烈到极致的力量上的好看,现在依旧。

端木徳淑伸出手接过戏珠手里的伞,交给一旁的一旦:“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好,也注意一些。”端木徳淑说完转身,向楼下走去。

“病了!”雷冥九还没有坐定,早上因为那一把伞跳动的心还没有全完落地,此刻又噌一声起来:“好好的怎么会中暑!”二话不说欲向凤梧宫奔去,想到可能给她带来的麻烦,又走了更道。

凤梧宫内,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娘娘病习惯了,下面的人也伺候习惯了,如今,娘娘已经喝了药,烧也退下去了。

明珠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念着;“送什么,就不能送,以后娘娘休想出凤梧殿的门。”

戏珠不停的点着头,她也怕了:“不出,不出。”就出去了几步,她们还小心翼翼的准备着,绝对没有让娘娘吹到风,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竟又病了,戏珠心疼的后悔不已,送什么送!

品易守在床边引娘娘看他手里雪白的小狗,不问不说不管,只管伺候他的主子。

端木徳淑伸出手,摸了摸小狗的头。

品易脸上立即笑开,温顺的一如他手里的狗:“娘娘,好看吗?”

端木徳淑看他一眼,也忍不住顺便摸了摸他的头:“好看。”

品易看娘娘一样,目光干净的没有任何旖旎:“好看就养在房里,陪陪娘娘。”

“算了,元宵正是玩闹的时候,别伤了他。”

欣圆走进来:“禀娘娘,镇西王到了。”娘娘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好些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