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死。”徐知乎声音冷漠。

宗尚辅瞬间瘫软在那里,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脑海中都是很多年前,他从肮脏的没有人性的牢笼里逃出来,她抱起他,耳畔那鲜红滴血的坠子,那样美丽夺目,在他的生活中犹如神邸,无所不能……

徐知乎嘲弄的一笑,千算万算,所有的伤痛却都是他们给的,如今可是满意了,这具身体如果再也醒不过来,是不是就是他最想要的,把她烘干压扁,永生永世不准其轮回!

满意吗?徐知乎,你是不是该特别满意,求仁得仁!

新后重病,太医院束手无策,广征天下名医。上一次这样的阵仗还是十年前,大皇子重病的时候。

民间看了告示只是叹口气:

“新后福薄,承担不起皇家的福寿。”

“多好的福运,偏偏无福消受。”可惜可惜,皇家人也不都全然值得羡慕。

朝中众臣不语,但只有一个意思——这回总该死了吧!

宗尚一流着泪,看着床上除了呼吸什么都没有的母后,整个人憔悴不已,痛苦万分:都是她不好,如果不是她,母后怎么会遭遇这样的意外,都怨她。

戏珠嗓音沙哑的开口:“大公主,您几天没休息,娘娘这里有奴婢看着。”

宗尚一摇摇头,她不走,她不要离开母后!

明珠快步走外面进来,又恐吵到皇后娘娘,放轻脚步,在大公主耳边说了什么。

宗尚一茫然的抬起头,脸颊上的眼泪还没有干,急忙冲了出去!父皇和徐丞相在保和殿内起了冲突,双方人手打起来了!

宗尚一简直不敢想脑中纷乱又荒谬的记忆!又是哪一步错了,又该怪谁才走到今天的地步,明明,明明……说这些有什么用!

肃穆的保和殿早已乱成一片,庄严的青石板上血流成河!兵戈交缠的光影发出刺耳的声响,胆小的臣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卑微懦弱,唯一能动的也躲在角落不敢出头,偌大的保和殿早已是炼狱般的战场,谁胜谁负已经见了分晓。

宗尚一看着眼前的一切,残肢断节、怒目断首,腥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血顺着石缝间流到她脚边,快速向后。宗尚一以为自己会昏过去,好在没有。

她知道她不应该,可是没有办法,她手掌发颤的将幼弟抱起来,声音微弱颤抖:“我们一起让他们助手。”

元宵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嘴角突然漏出一抹笑意:“叔叔,爹爹。”

机警的人们早已注意到这边的情景,高台对峙的两人腥风血雨。

元宵跳下姐姐的手臂,向高台上的两人冲去,小脚噼里啪啦的踩过血红色的水洼,浑然不觉有异!

宗尚一急忙追上去!

两人跑过的地方犹如一道线,自动分隔开两方的人马,宗尚一不忘趁机大喝:“住手!”

元宵开心的跳上徐丞相的腿,爬上他的腰,手脚向上,快速麻利的拦住徐叔叔的脖子,笑的那么开心:“你们玩什么游戏!我也要!”说完眼睛光溜溜的看着父皇,充满天真烂漫又璀璨生寒的精光美。

宗尚一松口气,她知道卑鄙无耻了一些,可是让占据上风的徐知乎收手只有十三弟。

徐知乎冷着脸单手托住儿子的屁股。

元宵趴在徐叔叔的肩头,尽管大眼睛看着皇上,但亲疏远近一目了然,从小陪着他一起长大的徐叔叔的地位,在他心里无可取代。

宗之毅微不可查的松口气,伸出手:“父皇抱。”

“叔叔抱。”

“那好,叔叔抱就叔叔抱。”

大殿之上安安静静,仿佛刚才的兵变根本没有发生,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小诫谄可厉害了,苏老头打不过他的。”

诫谄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没有因为小主子称呼稚嫩有所动摇。

苏天旗玄色朝服上,颜色更深,袖口处滴答滴答的向下滴着血,长刀在前,目光凶恶!各自效忠的主子不同,自然是不死不休!

偏偏最弱小是声音在上,能让这些出生入死的人像个木头一般严令禁止!苏天旗不知道该小他们还是笑自己等人无能!如今还要靠十三殿下苟延残喘!

“嗯,是打不过。”宗之毅疲惫的陈述事实。

元宵立即看向徐知乎,眼里都是骄傲,徐叔叔最棒:“不打父皇了,父皇都输了。”嘟着嘴为父皇讨好。

徐知乎拍拍他,一言九鼎:“好。”抱着他带着自己的人,收起兵戈,坦然离开!

宗之毅站在龙座上,手掌握拳,屈辱万分。

大殿内落针可闻,寂静无声。

镇西王带着人从殿门前经过,又离开。

应格儿吓的半死,不停的哭,皇上的脸面被人踩在地上随意践踏,她怎么能不哭,皇后死那是皇上罪有应得,徐知乎凭什么要拉着皇上陪葬!他凭什么!

朝中众臣的目光焦灼在那天的十三殿下身上,皇上与相爷一触即发的乱局,因为他烟消云散。

那么,十三殿下若是太子呢?

不可行,不可能,十三殿下是徐相的儿子就不可能是皇上的儿子,是皇上就不可能是徐相的,若是提议册封太子,肯定有一人会不赞成!绝对不可行!

若是爱屋及乌呢?

众臣沉默,经过昨天的事,谁敢说徐相不会爱屋及乌!简直荒谬,国之大事交托在如此感情用事的两人身上,简直是雁国的灾难!如果不是皇子们年幼,他们几乎希望这两位曾经惊艳了一个朝代的任务,就此消失!

皇后娘娘又起了高烧!

徐知乎已经在凤梧宫守了两天两夜,整个人疲倦的靠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高热不退,人也不醒,太医让所有人做好最坏的打算。

徐知乎疲惫的毫无形象的抹把脸,看不清前路本坚定的方向,他还是前几日在朝堂上的的朝服,向来爱洁的他此刻衣衫微皱,他也忽然未觉。

寝宫内,来来往往的人,药早已喂不进去,降温的手段收效不高,所有人都清楚,凤梧宫的气运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戏珠已经不哭了,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与明珠、品易一起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娘娘高热的身体。

明珠讲起了大公主和小殿下的趣事,细数着孩子们看她时候的场景,讲到高兴处,嘴角不禁挂上一丝微笑。

品易看着床上因为高烧微微蹙起的眉目,又像回到了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茫然无助。

品易抬起娘娘的手,不用锦帕、无需遮挡,他可以没有顾忌的触碰他心中高贵的主子,她纤细的手掌冰凉,手腕以上触及滚烫。

品易将温热的毛巾覆在娘娘的臂弯处,向上或者向下,往日曾让他心猿意马的香气、目光,此刻也成了值得珍藏又漫长的记忆。

却早已兴不起亵渎的心思,他不过一个可任由主子打杀的奴才,唯有眼前的她给过他超越一切权利的公平公正,她早已是他世界的善恶、规则、法度,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虚无。

徐知乎走了过来,接过了戏珠手里的活。

戏珠乖顺的让道一旁,取来水,不时湿润着娘娘的嘴角,娘娘那样爱美,怎么愿意无精打采的出现在别人面前。

徐知乎握着手里滚烫的身体,体温仿佛顺着他指缝一点点的钻进去,让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的燃烧。

雷冥九端了水进来,他不说话,或者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亦不悲伤,他的感情从来跟她回应不回应没有关系,她生他生,他死他死!没有责任没有束缚,从来不是好儿子好将领万民期待的你镇西王,他不过是自私自利又肮脏的人。

“滚。”徐知乎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他永远不会忘那天她勾着雷冥九时嘴角的笑意,永远别想他忘记!

雷冥九不说话,只是将每盆水都兑到合适的温度,不上前多看小仙一眼,更不会刺激徐知乎,徐知乎这个人,如果砍碎了小仙他能多分一点,他也是会毫不犹豫的将小仙砍了。

徐知乎的爱他不懂,他的,估计徐知乎也不懂,在徐知乎眼里他是软蛋,不值得托付,在自己眼里,徐知乎是变态,不值得得到。

可现在小仙需要休息,需要安静,就算要走了,也该多听高兴的事。

徐知乎盯着床上人,嘴角漏出一丝讽恶毒的笑,握着几乎烧灼他心神的手臂,没有移开一瞬:“你死了,让元宵、尚一、小九、小十二下去陪你,还有你父亲、母亲,对了,你最喜欢你二哥,你二哥也该去,还有旁白这个小子,也喜欢,一起带着,外面殿上那个东西你也曾眼瞎付出过,都带上吧。”

“……”空荡荡的房里,明明都是人,却没有人说话。

“也是,不在乎了,醒不醒都一样,哎,觉得死的冤吗,你说冤不冤……”徐知乎伸出手一点点的掐住床上人越发纤细的脖子,语气森然:“连让我给你报仇的机会都没有,我该杀谁!你说我该杀谁为你讨回这个公道!”

戏珠惊慌的上千欲扯开徐相的手掌。

品易轻轻的将毛巾搭在她手上,让他帮忙湿水。

戏珠泪眼婆娑的看向品易,他……他……

品易目光平静:帮忙湿水。

戏珠眼泪落在娘娘的被面上,拿过毛巾。

徐知乎已经掐住她的脖子!排山倒海的恨充斥在喉间,却全是冲向他自己的!是他咎由自取!是他保护不周!是他太过自信!是他强取豪夺!她这个贱人不就是喜欢过几个蠢货肮脏的蝼蚁!活该落得今日的下场!

徐知乎骤然用力,犹如巨大的火山喷发,全冲向他的四肢百骸,弱小的身体承载不起他狂妄的精神力,骤然一歪晕了过去,嘴角、眼隙流出红色的血迹,落在小仙的手臂上。

第446章 怨谁(二)

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任徐知乎的身体压在娘娘的手臂上,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她们主子都要死了,谁还在乎别人,多死一个就少个人对他们主子葬在哪里指手画脚的外人罢了。

徐知乎倒在床边很久,久到被进来寻人的少忧惊慌的带走,少忧看向在场人的目光,犹如看毕生的死敌!

品易等人反应平平,本就是这样的关系,何必化干戈为玉帛,更不必装的相爱相生。

雷冥九一直无声的忙碌着手里的活计,精准的算着要加入的水量,看也没看周边的变化,他茫然却不商惴,他的世界不大,且永远只有一条路,如今这条路让他心慌迷惘。

空荡荡的尚书房内,宗之毅独自站在窗边,目光涣散的看着外面的一切,太医刚刚说的话不真实的一遍遍回响。

“皇后娘娘也就这两天了,请皇上保重龙体。”

她怎么可能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她目中无人、看不起他,她还等着看他的笑话,看在他这个位置上苦苦针扎,她还没有笑够他,她怎么可能先走!

自己还没有先死,享尽世间富贵的她怎么可以如此突兀的离开!这些人不过是串通那个女人,投鼠忌器,给她自己正名而已!

宗之毅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不能心软,不值得回忆,你如今的下场都是这个水性杨花贪慕虚荣的女人造成的,她但凡安分一分,他也不至于落得今天的下场,他凭什么要去想!

脑海中,红绸掀开的一幕,她羞涩紧张的样子,怯怯灵动的神色,那一晚稚气的紧张。

她骄傲温柔又孩子气,活泼可人又唯她独尊,喜欢一个人时是那样耀眼,缠着他作画,扑到他背上撒娇,他与她有过年少时最美好的婚事,他也想过安逸平静,她所求的不过是他真心相待,千宠万依。

宗之毅手掌不自觉的握紧!往事一幕幕纠缠着他的,让如今变的鲜血淋淋,他的发妻……因为那些窥视的人,因为莫须有的嫉妒,让他们分崩离析……

她也是被人提着线走的木偶,她也错估了人心险恶,她也不愿意却无能反抗的走到今天。

宗之毅觉得自己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惩治她的不忠,要真正掌握了生死,要是顶天立地的人,不被人玩弄在鼓掌间,才配去指责,或者……原谅……

只是除了一趟门,她怎么可能就是如今的样子!她还没有看到陷她到如此境地的人痛不欲生,她还没有等到他出现,没有好好看看孩子们!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他不会救她!绝对不会!她死了或许……或许……

到时候,一切的你错误,去她墓前为她正名又如何!他绝对不能救她!不能心软!宗之毅!你首先是一个皇上!

刘公公慌慌张张疾步进来:“皇上!皇上!皇后娘娘不行了!”

宗之毅猛然回头!

刘公公已经跪了下来,额头深深的抵在地上。

宗之毅猛然冲了出去!带着应格儿去了凤舞宫!端木徳淑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你要是不撑住就是你活该!你活该!

一滴眼泪欲从眼角飞落,被宗之毅中途截断,威势更加凌厉!端木徳淑你该死!

“皇上……皇上……”你拽疼我了。

同一时间,年少的郭贵人刚刚回宫,对入住的新雨宫抱怨不已,决定不吃午饭,等皇上来哄,新雨宫里住过那么多晦气的宫妃,她不要住。

少女明媚的眉目即便生气,也是娇嗔有度,像个闹脾气的孩子,无伤大雅又丰富多彩,让闲下来的男子忍不住想捧在手心,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姚妃是商贾出身,从来知道自己位置做到头了,不可能在上一步,求的不过是趁着新嫁,生的一儿半女,未来可用皇子公主的身份巩固姚家如今的地位。

可如今皇上新带回来一个女子,想到皇上,不到奢望的女子脸上不禁闪过一丝闺怨,他怎么会让人不思慕,可思慕的人转眼就……如今皇后娘娘又病重,还不是何时能见到皇上……

想到这里姚妃不禁讲手里的胭脂不轻不重的执在桌上。

沛妃思索的抚着手里的猫,有些想法已经学会深沉的埋在心底,必须等尘埃落定,才能一争,否则……

沛妃起身,借着宫女、寺人的手穿上正服,心里忍不住想,这回,她总该真要死了吧……

静妃娘娘早已带着人跪在殿外,刚刚大皇子匆忙回京,带着所有皇子公主跪去了内殿。

静妃娘娘眼睛早已红肿,想到皇后会撒手而去,往日的一幕幕的萦绕在心头,揪的她生疼!

凤梧宫外跪着的宫妃越来越多,均垂着头,垂泪欲泣的样子,至于是不是真的伤心,只有跪着的人知道。

总之,有一点是肯定,如果皇后仙逝,就会空出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那个位置太诱人,曾经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权势滔天……

前朝的大殿外,也陆陆续续跪满了朝臣命妇,除了端木家一族的垂首不语,其他人均不以为意。

他们趾高气昂的等着,等着老天必开眼,还雁国一个朗朗乾坤!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此简单的天道循环!

赵氏哭晕了过去,醒来有哭晕过去:她苦命的女儿……她的女儿……

鲁氏和几个女儿陪在她身边,也红了眼眶,小姑子那样明艳动人的人要损落了吗?

端木瑞目光呆滞的站在公卿之中,小仙从襁褓中到阑珊的走进他怀里要抱,他碍于父亲的威严,把她呵斥开,没人的你时候又忍不住从妻子手里抢过来抱抱,他的小女儿是那样漂亮可人,无论哭笑打闹都吊着他所有悲喜。

可偏偏是这个他疼爱到骨子里的女儿,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背弃帝王,与徐知乎有染,还生了一个让群臣都不确定谁是爹的皇子。

他怨女儿跟怨自己没有好好教导与她,让她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可……她也不过是一个孩子啊……良知让他说不出孩子是无辜的,渡河之战的亡灵、都城之变的亡魂,正聚满怨气的盯着他们,他背着良心也无法为女儿开脱。

只是……所有的罪孽他愿意替女儿背了,他的小仙……再见已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慕国公,您别难过……”

端木瑞声音空洞但掷地有声但又虚弱不堪:“本公不难过,是她罪有应得……”

赵氏因为这句话又昏了过去。

贺南齐松口气,终于是死了,虽然与他们想的有些出入,总之人死了就是好的开始,解开了蒙在雁国上空的隐瞒,埋葬皇上肮脏的一段屈辱,挖了这个人人不能提的毒瘤,才能有心的开始。

荀故风静静的待着角落,靠着顶天立顶的柱子站着,周围并不哀伤的氛围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想起了为数不多的几次相遇,甚至没有什么可回忆的,这些年被他反复研磨太多次,已经陈旧的再看不出一点新意。

人群中不知谁问了一句:“丞相呢?”

对啊?徐相呢?

问什么问!这时候徐相当然不会在这里!傻了吗!不懂事!

问话大人立即胆怯的缩在了角落了,只是……他不是问相爷为什么没有在这里,而是……他根本没有看到徐丞相出现,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

应格儿安静的站在角落不上前,也不接触,孤傲的听着房内压抑的此起彼伏的哭声。

大公主扑在床边,生生力竭的哭喊着母后。

大皇子风尘仆仆,衣衫都没有换,与大公主一起跪在床上,本养的结实些了的身体,此刻摇摇欲坠。

二皇子握着拳,垂着头,压抑着止不住的哭泣。

五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跪到进前,手指颤抖的勾住了母后的锦被。

二公主哭着喊母后抱,却再没有温润如风的女子伸出手,将她抱在怀疑疼宠。

三皇子心里没有一点悲伤,他恨不得让母亲受尽委屈的人死了,但他早已过了把所有想法写在脸上的年纪,此刻哭的平静悲伤。

九皇子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不停的往下落。

十二皇子抬起头握住哥哥的。

九皇子抽空看弟弟一眼,目光如床上沉睡的女子一般带着天生的温柔坚毅,只是少了少女时的灵动璀璨,添了一抹沉静的安分和宽厚。

应格儿心中冷笑,心中无比平静,皇上莫名的把她过来,她自己就会守皇上身边,这一生不会有她给她侍疾的那十多年,不会有皇上对皇后的尊重,这一世,那个女人连起码的寿终正寝都没有!

她的前身被人唾弃!被人不耻!如今连死,都不敢用真名!这些上辈子将她奉若神明的子嗣,如今终于知道了那个虚伪女人的真面目,她不知道所有人叩拜,不知道所有的眼泪,雁国死的好男儿们,无数失去儿子丈夫的人家才最该悲伤最该哭泣!

宗之毅呆滞的站在床边,身体微微一晃,被青儿眼疾手快的扶住。

宗之毅真切的有了她要离开的慌张,床上人那样安静,安静的只剩下咽气一个结果,她脸色不再红润,泛着将死的青白,她手脚冰凉,浑身僵硬,呼吸急促如骤,心脏随时会因为支撑不住高频率的劳作,停止跳动。

宗之毅脑海中空白一片,记不起这些日子来所有的安排,只觉得自己也快死了,被她抻拽着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大军悄无声息的包围了整个皇城,在或真或假的悲伤中,悄悄为整个圣都蒙上了一个牢笼,城内各个主干道埋上了火药,皇城内所有的地上出水暗道此刻堆满了黑油和一触即发的成吨药粉!

徐府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军队,调动各地待命的大军,刀芒直指整座圣都!剑气挑起整个雁国!只要皇后咽气,这座城、这个国都要随着她陪葬!

徐知乎坐在马上,听着各处人手布置一一到位的汇报,神色十分平静!

天下苍生?!那他就让天生苍生给她陪葬!

徐知乎不悲伤,也不回忆,非常平静的等着一个,等一个归于平静的结果……

苏天旗第一个接到消息,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等着妖后咽气的众臣无所事事的回望过去,如此解气的大环境下,闲着也是闲着,再听听闲事打发打发时间,就像喝酒添了一碗花生米,再美不过!

来人单膝跪在地上,脸上一片死灰:“丞相大军包围了整座皇城!黑油倒满了城中所有街道!只等皇后娘娘咽气了啊大人!大人!”

众臣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呆滞、不敢相信、幻听,随后震惊的看向来人:怎么可能!徐丞相疯了吗!

苏天旗快速向外走去,外面畅通无阻,一切的一切平静的向什么都没有发生!

贺南齐瞬间从人群中冲出来拽住欲跟着苏天旗而去的小兵:“你说的都是真的!”

小兵挥开贺南齐的手,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有什么贵贱之分:“不要说整个帝都!就是挖地一一尺!就能外住足以让我们尸骨无存的庞大火药!”说完追着苏大人而去!

众臣更加呆滞,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妖后马上就要死了!雁国蒸蒸日上的海晏河清才刚刚开始!怎么会这样!徐知乎怎么会这样!

假的!一定是假的!

原本等着看天理昭昭的众臣瞬间向外冲去!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徐相那么温和的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更令人恐惧的事!他们怎么可能要为皇后的死陪葬!怎么可能!

端木德辉看看震惊的父亲,再看看同样震惊的堂兄弟们,几人二话不出,均默契的冲了出去!怎么可能!那也太疯狂而来!

皇城多少人!帝都多少人!绝对不可能!

城内早已一片鬼哭狼嚎!帝都四扇高耸的大门,二百多扇小门,通往各个水道的地下水路,老鼠打到郊外的洞,都被活活堵死,上千名弓箭手,对准哀鸿遍野的帝都,不准一个人逃出来!

苏天旗带了人与各处口为了生死,交战在一起!

城内打家劫舍、乱象丛生、哭声震天!

本来想出门讨个说法的王公贵族、商贾贵胄纷纷关上大门,聚集大手,防止趁乱生事的人闯进来!

第447章 怨谁(三)

皇宫之中,匆忙跑出来欲与徐相大人对峙、欲用天下大义指责徐相草菅人命的忠臣良将,义愤填膺的刚刚踏出城门,便脸色苍白的快速退回皇宫!惊慌不已的让人快速关上宫门!

“怎么回事?!”怎么都跑回来了!赶紧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不能出去……不……不能开门……”说话的人颤颤巍巍,身上还带着血迹,死死抵着城门不停的重复:“不……能出去……不能……”不能……

“孟大人呢!你到是说话啊!孟大——”

“上宫门上看看!”

几个人快速登上宫人,瞬间如坠冰窖!街道上犹如人间炼狱般的场景!让人从心底发寒!全城的人都已经疯了!平日木讷憨厚的子民,此刻像从地狱跑出恶犬,举着斧头、菜刀,见谁砍谁!从皇城出去的每个人都是他们宣泄生死的目标!

不远处黑烟滚滚,有女子被拖到了街上,有丈夫拿着刀一刀刀的坎着早已毙命的尸首,孟大人的尸首早已支离破碎,惊慌声,尖叫声,街边店铺被打砸的宣泄声,平日井然有序的皇城,此刻犹如人间炼狱,他们这些人如果出去,不要说遇到大军封城的徐相,就是踏出皇宫三丈都做不到!

贺南齐浑身发抖的你瘫软在地上,他依稀还能想起那天,皇后娘娘软绵绵的出现在明心堂,轻挑龌龊的与矜持内敛的徐相说话,那样突兀和不可能。

偏偏,从不在女色上误事的徐相,就那样静静的听着,任她百般诬陷挑逗均照单全收。

贺南齐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紧急的时刻,他脑子里竟然全是这些不知所谓的内容。

米大人沧桑的唇角不停的哆嗦,话已经说不清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宁侯爷扶着凸起的城角才不至于跌下去,他竟然还企图让孙女勾引这样一个魔鬼!

端木德辉也冲了上来,看着下面蝼蚁一般哄抢、杀戮的人们,空气中弥漫着黑油燃烧的刺鼻气味,不远处火光冲天,不知道点燃了什么地方!

端木德辉目光呆滞又无所畏惧的看着一切,一个声音隐隐的呢喃:都死了吧,所有等着看他妹妹先死的人,都先小仙一步死了吧!

——啊!救命啊!——

凄惨的叫声在盛都上空回荡,不必徐知乎做什么,恐惧的结果已经逼疯了大部分人,‘疯狂’的狂欢勾起人内心最肮脏的欲念,让整座皇城提前陷入癫狂!

“徐相疯了!徐相疯魔了!”凄凉的喊声在周围想起。

最先回过神的官员,狼狈的大喊:“十三殿下!十三殿下在哪里!”虎毒不食子!此刻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年头,十三殿下一定要徐相的亲儿子,一定要是!

一个声音,空洞的你想起,让所有人心如死灰:“徐相的刀一样架在了十三殿下的脖子上……”或者说只要皇后仙去,托着徐知乎和十三殿下的那根线就会崩坏,一起葬身在这片火海中!荀故风平静无波的站在城墙上,他已经去过十三殿下的住处,梅姑哭的声嘶力竭,翻来覆去也是一句话,徐相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