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什么?意外还是人为?

一道声音冒着大雨冲过来,身上的蓑衣早已成了摆设,大雨冲的他眼睛都睁不开,声音被雨势最大限度的削减:“大人!大人南城不好了!贺大人让您去住持大局!”

徐千洌手里的珠子诈然而停,他好像就在等这句话,此刻心中所有的想法所有的语句都迅速退去!他转身快速拿起自己的行头,着急人手快速上马,疾驰而去……

李岁烛站在门边,任狂风吹起一群,密集的雨水渐在她身上,房门外,狂风暴雨,雨势大作!庭院里新嫩的枝丫不堪重负倒了一片,李岁烛置若罔闻,只是站在门边,执着的看着门外的大雨!

阿土想说些什么看到夫人的表情生生止住!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但直觉她只要站着陪着夫人便是。

上一世也是这样的天气,比这一刻更暗无天日!此刻再次站在这里,她宁愿不层开始……

一天,两天,三天,李岁烛没有等来任何消息,雨势却渐渐的小了,黑压压的云层变得单薄,渐渐有消散的趋势。

李岁烛瞬间软倒在地上。

阿土急忙要请太医。

李岁烛吃力却坚定的摇摇头,不用,她撑得住!这么多年都撑过来了,这点事,压不垮她!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李岁烛精神一震,借着阿土的手冲了出去!

徐千洌满身泥泞,看到脸色苍白的李岁烛,自己的手腕不停大发抖,才发现自己心里的后怕,只差一点,就差一点……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徐千洌第一次在人前失态的握住发妻的手: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你!那只是梦!只是梦!

这件事消无声息的开始,又悄无声音的结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明白夫人的执着,不懂老爷千里迢迢回来看夫人的这一眼。

徐府依旧还是曾经的徐府,冷清、肃然、天宽地阔!

灾后的清理是重中之重,太医院开始布置灾后艾草燃放,徐千洌在外住持总筹,压垮的房屋,伤亡的人数,总体的防灾预案绽开后的一切事物,都需要查漏补缺!

京中又恢复了往常的繁盛。

在钦天监挑了又挑的日子里,玄家长女之贵妃之位悄然抬入皇宫,清贵一派的宋家女儿被提到选后的名单上。

但这些跟李岁烛没有什么关系,她也不关心,只是:“不是说皇贵妃吗?怎么皇子也不见了?”

阿土笑笑:“奴婢天天守在夫人身边,怎么知道,夫人还是问老爷合适。”

李岁烛就是随口问问,让她问还觉得费事:“我的大细、二细、三细呢,牵来出去溜溜。”

春季渐渐接近了尾声,枝丫翠绿鸟兽虫鸣,热辣的骄阳炙烤着大地,树上的蝉吵闹的动静越来越大,徐府内传出了一个好消息,少夫人有孕了。

李岁烛逗大细的手指一顿,单薄的衣裙仿佛抓不住主人的存在,虚幻的不甚真实:“有……有了……”

阿土神色激动:“对!对!少夫人有喜了?!”刚刚青竹院来报的,少夫人刚请过大夫,已经火急火燎的报过来了!阿土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太好了!少夫人有孕!这是喜事!是大喜!

李岁烛仓促的起身,头猛然晕了一下。

阿土急忙上前扶住夫人。

李岁烛仿佛不会笑了一般,激动的握紧阿土的手:“没事……没事……高兴的!走!去看看她!”她的元宵,她苦命的孙子,李岁烛眼里盈满了星光,又有一丝欣慰的笑意,她的孙子……苦命的孩子……

端木徳淑看着母亲激动的样子,心里五味掺杂,但更多的还是高兴,这是母亲盼了好久才得来的,怎能不让母亲激动,就算自己不能生,婆母有些一件也是情理之中,谁还不能对她有一些要求了吗:“娘,我没事……”

“还说没事,都瘦了——”可不是瘦了,胳膊细了、腰也细了,她的孙子可怎么吃东西,会不会早出生?会不会像上辈子那么弱小、想起去宫中看元宵时的场景,那么小小的人,可不是胎里受了委屈吗!

平日里对端木徳淑不闻不问的李岁烛,顿时觉得端木徳淑苛待了她大孙子,忍不住开口道:“从见天起娘照顾你吃饭。”

端木徳淑吓了一跳,这怎么行!

李岁烛把她按着躺下,目光慈爱的看着徳淑的肚子,仿佛在看着元宵像她笑,眼角又忍不住溢出幸福的泪水,忍不住缓缓地伸出手盖住她的肚子:祖母会好好照看你的!

端木徳淑吓的顿时看向梅姑!夫……夫人没事吧……

梅姑也觉得夫人反映过大,不就是有孕了,情理之中的事,夫人这也太激动了,想想夫人只有两个孩子,与懂不懂就四五子女的人家不同,或许这就是物以稀为贵吧,期盼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李岁烛看向端木徳淑。

端木徳淑急忙笑笑。

李岁烛看向端木徳淑的目光越加温柔,一种失而复的感觉,让她心中说不出的慈爱。

可这就一定是她的元宵吗?李岁烛心中不想想这些,她要看着孩子出生,给他光明正大的身份,所有的宠爱,所有的、亏欠的、没有办法弥补的都该得到印证!

她徐家的子孙,堂堂正正!单这一份堂堂正正就——难能可贵!

夜里,戏珠睡不着,忍不住起身讲明珠摇醒:“明珠,明珠……”

明珠翻个身:“你想去看小姐就去看……”天生劳碌命,有假也不休。

戏珠不是说那个,她是担心……戏珠皱着眉:“夫人今天这样激动,万一少夫人生的是小姐……”

“呸,呸……”明珠瞬间就精神了,哪个坏良心的这么不会说话!虽然她们少夫人不见得生少爷,但有这么不会说吉祥话的吗!

第094章

“我是说如果,你看夫人今天的样子……”想想她都担心。

明珠看是她杞人忧天,又躺下:“睡吧,早着呢,少爷、小姐不是一样伺候。”

“我……就是怕夫人失望。”

“失望了再生,少夫人又不可能就一个孩子。”说着催促她赶紧睡,明天还要当差。

端木徳淑觉得自己庄子上还有门市上的掌柜们真是孝顺,知道自己有孕后,庄子上变着法的送吃食,市坊里每月都有新得的小儿用品,而且什么稀罕的都有,有些她都没有见过,还有很多走海来的东西。

比如做工奇特的学步车、稀奇的玩具、好玩的衣服,虽然不是多稀罕,都是心思巧妙的东西,她想说这些东西不是针对她喜好来的都不好意思,可是每个掌柜都有孝敬,她又觉得不像是刻意讨好?

端木徳淑想着,不管有什么目的,她一个妇道人家都做不了主,还是等子智回来拿主意。

李岁烛每天都过来青竹院看看,对徳淑新都的东西突然福如心至,她上辈子不也没少见吗,她手艺也好着呢?

似乎一夕间,所有人都热衷往青竹院送东西,端木府送、好友们送、米家的歉礼、婆母的心意,东家的瓜果、西家的笔墨,瞬间堆满了青竹院。

端木徳淑不得不腾出一间房间,专门放这些东西。

暑来秋往!

端木徳淑肚子已经四个月大了,小家伙被养的十分精神,自从会动之后,便每天都要折腾一番。

端木徳淑提起笔,在给相公写信:见信安,家里一切都好,爹娘和妹妹都好,你不用惦记,在外不要有任何负担,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孩子四个多月了,非常活泼,就是我娘,总是不让我回去,说我回去她心烦也不让我过夜,其实她就是担心二哥带我玩再伤了我不好跟你交差,其实二哥才不会那么做,是她们做大人的杞人忧天。

昨天京都下秋雨了,又凉了,你哪里天气怎样,要注意添加衣服,我一切都好,就是……

端木徳淑停了一回笔看看窗外,嘴角漏出一抹笑意,又垂下头——就是有些想你,你不在,起初很不习惯,不过现在好了,有元宵陪我,娘给他取的名字好听吗?

你就不要跟娘争了,娘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虽然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哎,一言难尽……

白雪笼罩了半个雁国的土地,银装万里、冬雪飒飒。

端木徳淑将编好的平安结挂在床角,房间里已经更换了腊月的家私,准备迎接年节。

明珠兴致高昂的带着下人们,不知布置院子,少爷取得第三次战役胜利的消息传来,怎么能不喜庆喜庆,只是她感觉的出来,徐家整体越来越沉默,那种笼罩在徐府上空庄严肃穆的气氛,让这座再不普通不过的府邸变得神圣不可钦然,甚至有压过气派恢宏的皇宫的趋势。

戏珠不想这些复杂的事,相比于关心徐府越发微妙的地位,她更在意少夫人这一胎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实在是徐夫人嘘寒问暖的让她心里压力很大,比自家小姐都着急。

端木徳淑将床的四角仔仔细细的挂好平安结,希望来年一家人也平平安安的。

端木徳淑的肚子已经大了,产婆说就在开春前后,婆母早早的备了四个产婆在府里,也布置好了产房,怕生意外,还准备了两个,弄的端木徳淑哭笑不得,哪有那样的。

徐千洌照例很忙,但每月至少会回来一次看徐夫人,哪怕只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

端木徳淑觉得公爹一点不盼着看算子,只是婆母,非常执着的期盼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外面又下雪了,李岁烛掀开帘子进来,肩上落了一层白霜,她不让徳淑迎上来,觉得身上寒气重自己也不过去,笑着跟徳淑来说礼佛的日子,她们前段时间在荣福寺求了愿,如今子智没事是要还愿的。

端木徳淑脸颊绯红,轻轻的应了一声,子智哥哥昨天刚回了信,让她主意身体,虽然每次他心中的内容都不多,她也不在意,还是会写厚厚的信过去。

自己在家里,到处都是稀罕事,又有这么多人担心她身体不好心情不好的陪着她,婆母更是还叫纹袖和溪溪来家里陪自己开心,怎么能不多说些安抚他枯燥的边城生活。

宗之毅几乎要捏碎手里的玉玺!他的安排再一次功败垂城!自从徐知乎离开京城后他便再没有精准的掌握过他的行踪,延后的消息带来的就是他的安排一步步土崩瓦解。

他凝聚了多年的势力在这次征战中损失惨重几乎没有任何人占据有利的位置。

赞清见状,神色越加紧张,如今朝中内外全有徐家把持,徐千洌问政,徐知乎掌武,就连他这个不想说话的太监都能看出此刻的皇上有多煎熬。

徐家没有反叛之心就罢,若是有……

宗之毅的目光落在了密探带回来的雷冥九的资料上,自己的人上不去只能从现有的战功赫赫的人身上挑选!雷冥九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宗之毅想到雷冥九便想到了端木徳淑,那样绝色倾城的美人……

宗之毅继而苦笑,他现在可玩不起这位臣子的妻!这与他想像的一帆风顺的时节差之太多。

腊月的最后一天,外面炮竹齐鸣,空气中飘动着喜庆的味道,边陲打了胜仗,到处都洋溢着欢快气氛。

端木徳淑感觉身体不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深吸一口气,谁也没有说,娘说过,不要慌没有那么快。

母亲和知慢在正房守岁,公爹在衙门没有回来,端木徳淑自己起身,嘱咐相处熟悉的产婆过来,让她不要惊动家里长者,先安排事宜。

产婆经过的事多,少夫人是第一胎没有这么快,看少夫人的脸色最快也要到明天了,嘱咐少夫人歇着,亲自去下去安排。

端木徳淑只要不是疼的难受就不去产房,这么冷的天,以婆母的性子定然在外面守着,守一晚上她老人家的身体肯定受不了。

明珠、戏珠担心的要死,按照产婆的吩咐扶着少夫人在房间里踱步,心里既担心又期许,终于要生了。

可非、未言想去告诉夫人又怕触怒了少夫人,只能盯着少夫人,唯恐少夫人发生一点意外。

翌日清晨,端木徳淑咬牙挺过一阵剧痛进了专门腾出来的耳房。

李岁烛急急忙忙的赶过来,险些没有瘫软在门外。

徐知乎和众人吓了一跳,急忙去扶。

李岁烛脸色发白,声音却有些发虚:“我没事,我没事……徳淑要紧,先顾着她和孩子……”

说完猛然想起:“快去通知老爷!”就是在前院门外等着也要给她等着她的元宵降生!

徐知慢第一次见母亲失了方寸,心中不禁更多了一份坚定,为母亲在这里守着。

端木府内,大清早吃了团圆饭,男人们去祭祖,女人们围在老夫人这里说话。

赵氏心里记挂着大女儿,算算时间也就这两天了。

老夫人也惦记着小仙:“小仙那边还没有人报喜……”老太太身体依旧健朗,精神不错。

“想来也就是这两天。”

老夫人点点头:“正月里喜庆,正月里好。”

围坐着的女眷闻言顿时一阵夸赞,虽然老夫人的‘亲’孙女不在也夸出了一朵花来,惹的老夫人更加开心。

即便有心里泛酸的也得憋着,毕竟徐刑司结结实实的震慑了她人,尤其……他又屡次取胜,如今更是更进一步,多好的命……

端木府西厢的小院内,端木蔷薇看着头上的天空,也不得不为大姐感慨一句:多好的命。

“夫人,生了!生了!是小少爷!”

李岁烛闻言顿时激动不已,慌慌张张的跑进去,又想起自己冷的,急忙在火前烤了,脸上带着笑,一不停的去看孩子。

徐知慢见母亲冲的太快,觉的有什么不对,自己站定,温和的问了产婆一句:“我嫂子可好?”

“好着呢,好着呢?”梅姑姑立即将小姐拦了出去,哪里有大姑娘进来看的,夫人真是高兴糊涂了!

前院内,徐千洌听了一耳朵,完成了夫人叫他回来的任务,急急忙忙离开,子智在外哪里有那么简单。

李岁烛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他比第一次见他时足足大了一圈,小手更加有劲,哭声更响亮,瞧着一嗓子高过一嗓子的哭声,就是个闹腾的。

李岁烛上前,小家伙抬着小手小脚哇哇的哭,女大夫为他利索的包裹好锦被,将他放在了襁褓中。

李岁烛瞬间觉得所有的日子都有了盼头:“让我抱抱……”她苦命的孩子……

大管家、大姑姑早已出去报喜,徐府内即便没有主子,也永远带着井然有序的庄严,即便跑进几只斗狗鹰犬,也一如往昔般庄严宁静!

耳房内,戏珠半跪在地上喂少夫人喝口水,这会儿四下无人,不禁小声笑道:“夫人有了小少爷就忘了少夫人了,如今还黏在小少爷身边呢,连奶娘都不给抱。”

明珠掩嘴噗嗤一笑,可不是吗,看都没看她们少夫人一眼,平日多照顾她们少夫人,不知道的以为是亲闺女呢!原来都是为了孩子,如今小少爷出来了,可不是不管少夫人了吗?

端木徳淑知道她们在说笑,自己也笑笑,长发湿透的散在枕头上,平日里总是光彩夺目的颜色,此刻苍白不堪,整个人透着沉沉的疲倦,从昨天折腾到今天天黑,她现在只想睡觉,这样挺好,她也休息休息。

端木徳淑不会跟婆母抢孩子,爱不急于一时,她现在只想睡觉。

端木徳淑喝了半杯红糖水后直接睡了过去。

李岁烛在元宵吃奶的时候过来看了徳淑一眼,见她睡的熟,神色柔和的看了一会,又兴冲冲的看孩子去了,她承认,谁也不如她的元宵重要。

明珠、戏珠两人便做工,便悄声笑着打趣:“还元宵,明明是初一生的,该叫初一才对。”

“夫人说叫什么就叫什么,你哪那么多意见。”

明珠拱拱明珠的肩,两人笑闹了一会,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不再做声。

“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夫人将小少爷抱走了!”

端木徳淑包着蓝色的头巾,身体恢复的不错的多的,靠着软枕半坐在床边喝粥,就着戏珠的手喝粥,没事了打趣戏珠两句,红光满面,胖乎乎的十分可爱。

没事顿时闹个红脸,她们小姐最进吃的好,人都胖了一圈,就像回到小时候有些小女孩的圆润看起来越发可爱的像个孩子。

端木徳淑听到喊声,心里叹口气,她听见了听见了。

戏珠急忙放下碗筷!一脸焦急的迎出去:夫人怎么能这样!

端木徳淑自己端起碗,继续喝,她停了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以前些日子婆母对她紧张的程度,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出母亲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一样的,那种爱似乎带着某种笃定的信念深沉压抑。

第095章

她会抱走她一点不惊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婆母应该是有理由的,她愿意抱在身边便抱在身边,只是……端木徳淑反而担心母亲心里的梦会碎了,希望……母亲能如愿吧……

“他徐知乎的长子满月朕还要亲自去道贺吗!”宗之毅哐当一声发了登基以来第一次火气!年少帝王本应英姿勃发、壮志满怀,现在却被一次次事实打击的不得不考虑讨好一个臣子的可能性!

乾心宫内噤若寒蝉,皇上自然也可以不去,可小徐大人立下赫赫战功,皇上半年多来不单压着对小徐大人的封赏,难道还要对徐家长孙满月不满吗!帝王将相不合是大忌!

何况……何况徐阁老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怨言,而且明面上皇上也要过的去,否则岂不是真的将自己架在了尴尬的地步!

宗之毅不是急躁的人,从小在后宫受尽白眼,他不是不能忍,他细心谋划,谨慎而为,登基一年多来更是推行了寒门政策,立清正之家的宋家长女为后,他想打破徐家士族,建立自己的势力,安排自己人手的决心从循序渐进!

可朝中安排下的文臣半年内接连死去、被贬,站功上他多方安排,结果却是一败涂地!他怎是不堪大用的人,可现在看来他何止不堪大用!他简直就是落入巨网里的虫子,跑都找不到方向!

“皇上,忍——字头上一把刀。”赞清小心翼翼的说完,俯下身收拾地上的残局。

‘忍’也要有忍的资本,有忍的价值,方能忍,因为看的到希望!他有什么希望,这个形同虚设的位置!还是咬牙忍上二十年重头再来!

赞清起身叠着手里的瓷片,想来皇上是没有听进去,但:“皇上,两年前您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皇子时志气尚未退去,更何况到了更进一步的现在,忠君之士大有人在……”

宗之毅挥挥手让赞清出去,他还用一个太监教他为皇的道理吗!他又不是锦衣玉食的皇子!只是多年谋划功亏一篑,他心里不好受,让他冷静冷静——

徐府的满月宴低调的尽显奢华。

李岁烛一扫以前不爱与人交际的个性,宴请了她所有的友人!要为孙子办一场人尽皆知的满月宴,将所有亏欠过他的补回来。

端木徳淑身体已经大好,月子里养的更见精心,今日穿了一身橘红色罗裙,头上选了同色发冠抹额绣着花鸟闹春图,七衔珠垂柳点翠镂空金钗与红色的抹额相称,仿佛丝丝流光倾斜在抹额上,揉入花鸟之中。

少女明媚,十六岁还是开的不够多情的年纪,却也含苞已绽带着香甜的芬芳。

柏溪溪、纹袖来的最早。前者走入青竹百香的竹林院中,周围雕梁画栋、石雕栩栩如生隐没与花丛中、荷叶间活石林里。

柏溪溪以为会见到没什么精神的端木徳淑,结果她神色飞扬,如仙似神,活泼的好似初见。

柏溪溪想死了,转身就要走。

纹袖赶紧把她拖回来:“你干什么?”

柏溪溪快要哭了:“我不想看到她,你看她有一点需要我们关心的样子吗。”

端木徳淑懒得搭理她:“我新得的异邦首饰,快来看看,有喜欢挑一套拿走。”

柏溪溪立即抛弃成见,飞扑过去:“小淑淑就知道你这里有好东西,我听说京中开了一家关门卖各国饰品的铺子,里面的东西各种各样,你这些莫不是从那里买来的,啊啊!这套麋鹿三饰真漂亮,耳坠竟然是一头盘卧的笑麋鹿,不行,不行,这套一定要给我……”

纹袖也被好友打开的大箱子惊呆了:“这么大的箱子……”一般放衣服的大柜也无非如此了,首饰不都是装在匣子里的吗?

柏溪溪闻言立即嗔过去:“别给她长志气好不好,这么多件,就给咱们一套小气。”

端木徳淑横她一眼,眼波流转无限风情:“都给了你好不好?”

“好呀。”柏溪溪拿着手里的小麋鹿对准光,里面光影浮动煞是漂亮:“我要这套了。”

“你不是说都拿走。”

“我嫌太沉膈手不行吗!”

徐府早已张灯结彩,宾客攒动,家世不俗又与徐家交好的夫人们带着家里的女儿表情来徐府做客,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在徐少夫人面前说错话,干脆除了赔笑,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能被带出来的名门闺秀哪个都不是蠢的,去年的事依旧历历在目,如今小徐大人有进一步,谁敢去触徐少夫人的眉头,除非想给家里招祸。

赵氏也带了家里的亲戚过来看孩子。

舅夫人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想称赞外甥女,可看着围坐在外甥女身边的郡主千金,看着坐在主位上雍容华贵的外甥女,一瞬间所有的心思都堵在了嗓子眼,只能陪着笑,不敢在满屋金光烁烁的女儿家面前漏出自己小家子气的一面。

赵氏不是来看女儿的,人早已带着老太君去了主院看外孙,若是这孩子早生半年,他便只是徐家的长孙,虽被人看重,但也只是看重,但今非昔比,她的这位外孙,便是小徐大人的长子,如今手眼通天的徐家长孙!

赵氏本想抱抱以示亲昵的心,当着徐家主院内的一众三品诰命,愣是没有抱起来,哎,金贵着呢,给她抱,她也紧张。

赵氏扶着老太君站在外孙的襁褓旁,眉眼慈爱的看了又看,夸着孩子结实。

李岁烛笑容没有停过,对赵氏更是热情,虽然襁褓里的孩子好像不喜欢她,或者说对谁都不热情,除了吃就是睡觉,拉了尿了都不吭气,饿不到极致不哭,看着傻乎乎的,请了几次太医都说孩子小看不出什么,要等大了才能看。

李岁烛也高兴,不过她不相信她孙子是个傻得,就是觉得她孙子好似不怎么愿意搭理所以人一样:“是吧,我看着也结实,长的也好。”

赵氏闻言惊愕的看李岁烛一眼,长的好是本家该夸的话吗?也太不谦虚了?

“对,长大真好看,像他父母。”

“眼睛亮皮肤白,眉毛细长细长的,我家孙子出生的时候还看不见眉毛呢。”

赵氏斟酌的看了外孙一眼,眼睛亮吗?她来这么半天了就没见这孩子睁过眼,如果不是这里人多,她都要掀开孩子的眼皮看看他是不是能睁开了。

不过,她也不急,等小仙抱回去养的时候她再好好看看!于是看向李岁烛,隐约觉得李岁烛是真高兴,尽管这个孩子好看睡不醒,甚至听到了动静都没有吓的哆嗦的该有表现,她也开心的近乎不可思议。

赵氏在心里叹口气,徐家是真盼着这个孩子啊,但徐老爷子身体不是快不行了吗?

徐府前院的空气里仿佛翻滚着过暗潮汹涌的巨浪。

徐千洌行走在巨浪之巅迎刃有余的站在百官之首迎接‘帝王至尊’。

宗之毅此刻深刻的体会到先皇纨绔昏庸的心情,看着满院的宾客,几乎聚集了朝中大半权臣,这种被人架空后的无力,仿佛巨大的深渊足以吞没人的心智,极致骄傲过后的掠夺,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宗之毅深吸一口气,他还年少,给他的机会还有很长。

宗之毅‘礼贤下士’的急忙上前扶起徐千洌,一派君臣和睦……

品易是随着贺礼一起到的,在一众领事小太监中并不算显眼,他从掀起的门帘前走过,三曲七绕的布置内很快他的视线被一架屏风挡住,看不到主子的身影也听不到声音。

品易惆怅又觉得理所当然的指挥着人放下贺礼,她开心便好。

明珠忙里忙外的让人将所有的东西记录入库,不能挡了主路,说着还不忘恭敬的塞给品易一个荷包,笑容讨好真挚:“麻烦这位公公。”

品易浅浅一笑:“谢过明珠姑姑。”她还是一样‘不安分’的想掌外权。

明珠顿时有种满院馨香的错觉,他笑的……不禁愣了一下再次看向他,才发觉这位公公长的虽然不令人惊艳,但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一身华贵的双镰服,头上是垂绫,觉得此人若是换一种身份出现,定然是一位让人印象深刻的男子。

可惜……是个太监……

品易抬头,洞若人心!

明珠瞬间移开目光!她什么都没有想,多尴尬,本来对方……她还……她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就是非常自然的有为他可惜的感觉,其实——

明珠无奈的叹口气,她可惜什么,人各有志,她怎么就知道对方没有没有鄙视自己是死契的小丫鬟呢,命运不是他们能选择的,单活着的方式都需要争取,看他的穿戴,他定然是一位有头有脸的大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