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神色茫然,母亲眼里的不在乎不是假的,可……她知道一切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她没有报仇,还没有让沛家血债血偿,她甚至还没有报答他的援手,她……

如果没有了这些身份,没有了婚约,她怎么还能与他有交集,她还怎么嫁给她!?

宋相绮看向女儿,语气疲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徐家长子不是个傻的。”

宋相绮叹口气:“要不然,你怎么会突然反悔。可我想不通,你明明一直昏迷,没有出去过,也没有接触过任何人,为什么就知道这件事情?”宋相绮在宫中这么多年,一些手段她也见识过,不禁怀疑道:“如果……你和大公主在这件事情上都讨不到好,最后获益的会是谁?”宋相绮看向女儿。

宗尚洁摇头:“是我主动去贵妃宫的,跟别人没有人任何关系。”

“可……是你把睿王妃推下水的吗?”

当然不是,她怎么敢,那是他的生母!宗尚洁震惊的看着母亲:“娘是说……三妹妹?”

宋相绮也是合理怀疑她:“你父皇说过,不是你就是大公主,或者三公主,如果你和大公主都被排出之外,最后受益的……”

“可……那是贵妃宫……”她的手伸不进去吧,自己母后这些年想打压贵妃也一直失利,虽然她极力想推卸责任,可是不是就是不是,而且宗尚雅是嫁给了荀尚书做正妻的,这场婚事就目前来说,比之徐府也不差。

宋相绮想想也是,谁的手伸的进去:“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徐家连通房都拒绝了她,她就是再出手也没用吧。”

“可不事……”宗尚洁灵机一动,但是她们可以用这一点脱罪!把所有的错推到三公主头上!?

宗尚雅真是受够了,她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大公主和二公主两个金尊玉贵的人相争跟她有什么关系,如今徐家长子不是傻的,更跟她没有关系!

她推什么睿王妃!她有几个脑袋,有几颗闲心!有那个功夫她做些什么不好!

宗尚雅跪在御书房内,倔强的忍着眼里的泪,骄傲的仰着头:“我没有!”

宗尚洁小声的哭着:“女儿当初离睿王妃很远,只有与水妃娘娘宫——”

宗尚雅冷笑一声:“通房我都没有争取上,我还争取卖身为奴吗!二姐姐的意思是,我自甘堕落到要卖身为奴!”

“谁知道你是不是听了父皇的话又动了什么心思!”

“父皇说什么了——”

“够了!睿王还没有问责你们先开始各自定罪了!”就这些资质,竟然都是他的女儿:“都给出去!这件事谁再提一句!全降为郡主。”

“娘,大公主就大公主吧,真的是我不小心我如果不去拽明珠戏珠,也不会掉下去。”

李岁烛刚给菩萨塑了金身,能把那个冷血无情的换走,塑多少金身她都愿意,这些天她再三确定自家儿媳妇‘正常’后,才重提孙子的婚事,毕竟她丝毫不想对上皇后的脸。

“你确定不是有人推的你。”

“确定,当时明珠怕撞到我,是倒向另一边的,如果我不伸手,绝对碰不到我,何况,娘总该给皇上几分颜面吧,皇后受了牵连,贵妃禁足,大公主、二公主也受了处罚,咱们再咬着不放,显得……”很自以为事的,何况她落水,真的不关别人的事。

李岁烛还是有些不高兴,毕竟见了讨厌的人能有什么好心情,可元宵娶公主的事,也不全是为了婚事,她也不像看到……

端木徳淑见婆母松动,笑道:“要是娘不满意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也行啊。”

“行什么行!”李岁烛当场恼了:“用我们元宵尊贵的身份给她压出身的流言蜚语吗!”

端木徳淑心想,女方嫁人不都是如此,哪有一点好处不让女方沾的,自己当时还是高攀呢,不过婆母怎么说怎么对,娶谁她都没意见,赶紧娶了赶紧省事。

李岁烛也想定下来,这两天梦里的火让她良心难安:“说好了,妾?”

“娘,您还……”惦记着妾呢。

“那就挑个日子抬进来就好了,酒席就不摆了。”

“娘!”

“受不了这委屈别嫁!”

端木徳淑简直醉了,婆母哪里来的这底气,三公主不满意、二公主不稀罕,剩下一个大公主还往死里得罪,图什么啊!

徐老夫人声音温和的开口:“到底是连累你落水了,总要给个教训。”

端木徳淑闻言,感慨不已,她这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架势,以后千万别出事,谁沾染上自己谁倒霉,但这份心意,端木徳淑着实感动,婆母对她没的说的。

徐知乎下了衙,走在青竹院内的长廊上,看着再抬脚就能踩到脸的女人,收回脚,负手而立,这是在做什么?“起来。”像什么话。

端木徳淑摇摇头,捂着自己的心口,轻纱如画散落在地上,声情并茂的开口:“我在称自己的宝贵程度。”

徐知乎懒得看她发疯,绕过她欲进房间。

端木徳淑见状急忙伸出手抱住他的脚:“相公,你没有因为我折腾皇上的后宅吧。”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徐知乎挣了一下脚,没有挣开:“你就不怕长廊上的灰落你眼睛里。”

端木徳淑开心的道:“我眼睛大是不是?”

徐知乎欲走!

端木徳淑紧紧的抱着:“算了吧,都是要结亲的了,不要闹的太僵,不好看,而且真的是我自己落水的,咱们也是讲理的人家是不是。”

徐知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指指她横躺的‘尸体’:“你不怕老二看到了有样学样。”

“老二刚刚还跟我一起躺着思考人生呢。”

行吧!算他家一世英名全毁了,徐知乎挣开她的手,多看一秒都辣眼睛。

端木徳淑感慨的叹口气:“果然时间久了,看我便如弃糟粕。”

戏珠笑着从夫人身边绕过:“奴婢这样是不是也叫如弃糟粕。”

“走开!添乱!”

徐知乎进去没有一刻钟,冷着脸回来将她抱了进去。

“这是谁家的小少爷,捡了路边被人遗弃的娇花一朵,免于让她……”

“你如果不是怀着身孕,我现在就能把你扔外面的荆棘丛里,让人彻底变成上面开着的花!”

端木徳淑嘴角动了动,相公最近有点冷。

宗之毅看眼跪在下面的大公主,久久没有说话,徐霆晨的表现人十分惊艳,比之徐霆晚,他像无需打磨的刀剑,锋利高悬又有剑鞘自封,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了,否则他就要对着是两个‘徐知乎’外加一个徐霆晚:“钦天监选好了日子……”

宗尚蝉垂着头,羞涩的不说话,那天惊鸿一瞥的男子……

宗之毅嗤之以鼻,如果可以他更想选宗尚蝉,利益交易,本就是衡量再三后的交换,这样关系更加稳固:“到了那天会有轿子抬你过去,嫁妆以后你有时间了慢慢的取,毕竟不是出嫁,私下里把时间办了就好。”

宗尚蝉身体颤了一下,小聚都没有?

宗之毅眼皮一抬:“不愿意。”

宗尚蝉摇头。

宗之毅靠在座椅上:“别忘了你母妃给你说过的话,徐霆晨为了长子会跟你在一起,但也只是为了长子,其他的他能给的不多,你不会真以为你是做人宠妾去了吧。”

“我……女儿知道……”

“记住了,以后进了徐府,你便是皇家大公主,与世子不是单纯的主妾关系,而是两个世家,两种身份,要以大局为重,我不想听到你在徐家后感情上所有的废事,也不接受儿女情长,你的任务是替宗家生下长子,替朕剩下太子外孙,明白吗!”

太子?!宗尚蝉震惊的看着父亲。

“对,你要生下的是太子,睿王府、我宗家有共同血脉的继承人,所以,别让我听到你跟人后宅争宠,生活琐事,你要做的关于宗家荣耀明白吗!”

番外卷·番外(二十六)

宗尚蝉犹如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从乾心殿出来,整个人安安静静的,父皇的话犹在耳边。

“你之所以被选中,不过是朕女儿甚少,以后如果徐霆晨娶了世子妃,我不想听到任何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发生,你首先是皇族公主、太子生母、国之寄托,最后你才是他的妾室,如果不明白,我劝你最好不要去。”

宗尚蝉默默的走着,神情早已没了刚开始听说可以跟随他时候的娇羞,这是一场无需感情的交换,徐少爷早就知道,对她甚至没有任何期许,对两人成婚后更没有期待。

不过是各自都知道,为了太子之位妥协后的交易。

她不能跟盼着弟弟当太子的母妃说,不能和支持弟弟的玄家说,不生出徐府长孙,她便是一颗无用的旗,不具备任何意义。

玄贵妃看到女儿出来,立即激动的迎上去:“怎么说,陪嫁多少,什么时候办喜事,母妃给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还是我女儿命好,比娘命好……”徐霆晨那样好的孩子,将来毕竟不会比他父亲差,自己的女儿跟了他,也算是跟对了人……

宗尚蝉看着母妃高兴的样子,缓缓的笑了笑了:“母妃,是妾室,您别想多了……”

“母妃知道,母妃知道,那也不影响咱们昭告天下,我就不信,有你在,谁还敢嫁给徐府长子做正妻。”

怎么不敢,太子之位,不过父皇许诺,徐府才勉强答应,她只是附赠的母亲,正妻之位怎么不敢。

宗尚蝉看着母妃,笑容如常:“那母亲把嫁妆胆子让我看看,少了女儿可是要不高兴的。”

“是,是,走咱们回去商量商量。”

荀故风不过是想娶一房妾室,三公主他自认不合适,最近有人说起了陆家庶女,但考虑到陆家内宅复杂,他并没有同意。

三公主倔强的挡着荀尚书的路,她时间不多,能给自己争取的更不多,这次从宫里跑出来冒了很大的风险,她坚定的看着荀尚书,神色倔强:“荀大人,我知道您为什么要纳妾,我可以做的比任何人都好,但有一点,我不能为妾,皇家已经有一位妾室,我如果为妾,父皇脸面不保,您给我正室之位,我帮您解决你的养女,从此之后,我们各不相干!”

荀故风闻言平静的看着她,神色冷了两分:“即便如此,我也不一定要选公主。”

“因为我懂女子,我说不能为大人处理的更好就一定可以。”

“公主说笑。”

“我没有,你不喜欢女子,纳妾也不过是借口,同样我也不喜欢束缚,想必你也知道我如今在皇宫的处境,求大人看在小女子有用的份上,救我一命——”说着好不犹豫的跪下:“事后,我宗尚雅绝对不缠着荀大人!”

徐家长子的纳妾仪式就是没有仪式。

端木徳淑看着还未关闭的侧门,心中微微不适,是不是就不该答应这场交易,就算答应了,也该给个世子妃的位置,毕竟也是好好的女儿家,这些恩怨何必加注在两个孩子身上,多不合适。

徐霆晚仰着头,拉拉母妃的衣袖:“娘,您看什么呢?”他大哥不就将封为世子,他这两天就在家里睡觉,最近睡的可又精神了,打算跟二哥上街上玩玩,听说当纨绔很有精神气的。

端木徳淑揉揉小儿子的头:“你呀,以后可要好好的成婚生子。”

“还早呢。”

“娘,您要站到什么时候,我爹看您半天了?!”

“让他看着!”

宗尚蝉所有梦幻和旖旎在出嫁前夕被父皇打碎了,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她仅需要安分守己、本本分分,生出父皇要的外孙就实现了所有价值。

“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宗尚蝉手里捧着玉瓶,悄然垂下头,声音很低,红色的烛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萧瑟的孤独。

徐霆晨看了她一眼,本想出去的脚步。坐下来,挥手让所有人退下,悄然拿走她手里的东西,因为是纳妾,没有任何繁琐的礼节,甚至不需要凤冠霞帔:“饿了吗?”

宗尚蝉见状,微微抬头,目光触及他眼睛时所有的思想情绪仿佛被吞噬一样,只要他说、只要他想,她觉得什么都可以……

“母妃,母妃,您再睡我爹就出去找小妖精了,不是,是我大哥去找小妖精了。”徐霆暮奋力摇着自家娘亲,他大哥今天在外面跟一个非常漂亮非常漂亮的女妖精说话!

端木徳淑闲闲的睁开眼,看了精力充沛的小儿子一眼,细致的眉眼,软软的小模样,还不及床身高便跟老二学了一堆不三不四的说辞:“小妖精是你该说的话。”

徐霆暮睁着迷惘的大眼睛:“那我说什么,小妖妇!”

“来人!给我把二少爷找回来!吊前院里风干了!”

宗尚蝉软软的靠在徐霆晨肩上,长发散在脚踝,目光勾丝缠情,她今日跟相公出了一趟门,外面风大,他没有让她露面。谁能想到就惹了麻烦:“已经深秋了,还是让小叔子下来吧,吊一晚上怪冷的……”

徐霆晨声音冷淡:“吊着吧,长长记性。”

宗尚蝉轻轻叹口气,气质温婉干净。

【第四卷·端木老爷子的重生】

端木瑞觉得自己的一生应该是平淡无奇的。

有位家财万贯却低调行事的娘子,几位可爱却各有缺点的孩子,虽然偏心大女儿,可大女儿是在是可爱、听话、会哄人,又是他成婚多年后得的嫡女,自然愿意骄纵些。

何况娘子为家辛劳,这也是他无声的回报,他前半生该忧愁的是皇上昏庸,后半辈子欣喜雁国帝王将相和睦共处,雁国兴盛有望!

他美好的一生,虽然不会出彩,但在茫茫的大河洪流中作为其中被携带前行的一员,他亦心中澎湃。

可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啊……

端木瑞不敢相信,他平日乖顺可人的女儿竟然是祸国之源,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自家能出撼动历史长河走向的人物,几次征战、万民水火,还有最后的大火……

最后那场大火时,他住在庶子府上,更能体会市井中,人们死亡前一刻的凶残和人性的败坏,那是一场人间炼狱!最无耻的杀戮。

端木瑞是想救下庶孙女时,被人直接用榔头打死的!

他到临死都不敢相信,只是因为他女儿死去,雁国便要跟着她消亡,百姓便要忍受这样的凄苦,她何德何能,端木一族何德何能啊!

端木瑞睁开眼,眼里喊着沧桑的老泪,他谨言慎行一辈子,本本分分一生,自以为生无大志亦无大错,谁知道却是千古罪人,千古罪人啊——

赵氏金玉抱着刚满周岁的长女,正与相公逗她逗的开心,突然发觉相公没了动静,再看他,便见他眼含泪,激动不已。

赵氏见状,要笑不笑的看着他,嗔笑道:“也不怕孩子笑话你。”她这个相公多愁善感、心思纯善,又喜欢往他自己身上担责任,平日对两个哥儿就照顾有佳,恨不得娘的心都cao了。

如今女儿摸摸他胡子,也能感动成这样:“好了,多大的人了,好似没有见过孩子一样。”

端木瑞久久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胖嘟嘟、笑的开心、无忧无虑的小人,虽然还没有长开,但一双眼睛好看的让人恨不得把心都讨给她。

端木瑞颤颤巍巍的伸出手。

端木徳淑下意识的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捏住父亲,眼睛笑弯成一条缝,小手小脚一起努力蹦着,嘴里模糊不清的叫着爹爹,四颗白白的小牙齿露在外面,笑的热烈闹腾的惊人。

赵氏见他眼泪直接下来了,吓的不行,赶紧让张姑姑把孩子抱走,看向相公:“怎么了这是?”

端木瑞缓了两天,才相信那不是一场梦,这一切真真实实的发生中,记忆中的官员更替,徐阁老与众不同的地位,皇上的昏庸无能。

往日他没有深想的东西,因为诡异的再活一世,似乎都清晰了起来。

就连他想禀明皇上除掉徐家除掉尚没有长成的徐知乎都不可能,不要说自己人言轻微,就是说对了,皇上能做到吗。

别说他现在连户部尚书都不是,就是是了,连皇上都动不了的徐家,可以全雁国各地同时起兵弄死雁国的徐家,他平时认为他能除掉他们。

端木瑞发现自己表面满腔仁义,其实就是一个懦夫,他重活一世,除了看到自己的软弱无能,其他的什么都办不到。

端木瑞今日下衙很早,多看这腐朽的国家与少看一眼,都没有区别,它早从根子上烂了,新芽不在皇家手里,他们都是一些拼命往前跑去绕着原地转被放弃的臣子,连被徐府网络的资格都没有。

端木瑞下意识的去了听雨楼。

下人们吓了一跳,从不白日进后宅的老爷,怎么不令她们震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恭敬行礼:“老爷。”

端木瑞挥挥手让她们下去。

大姑姑等人有些不放心,但想到老爷平日能照顾大少爷二少爷的样子,何况老爷对大小姐更是爱护有加,平日夫人不注意总是要抱抱的,又放心了一二。

心想,老爷真是孩子气,又顾家,对孩子们尤其用心,这不,等不及又来看大小姐了,便会心一笑,退了出去。

端木瑞看着坐在榻上,摇着铃铛,笑着张开手臂让他抱抱的女儿,一时间心力憔悴。

圣灵涂炭,雁国消亡,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女儿将来是这样的存在,就连现在最得宠的妃子,被骂着祸国殃民的妖妃也做不到这一点。

端木瑞疲惫的坐在榻的另一边。

端木徳淑见爹爹不抱自己,也不哭,放下铃铛,开心的快速向爹爹爬去,不一会就爬上了爹爹的腿,开心的一把抓住爹爹的胡子,荡秋千一般往后仰。

端木瑞下意识的护着她的头防止她抓不牢摔下去,另一边又看着女儿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发苦。

别人如果不能动,他的女儿就能了吗,她还这么小,何其无辜,何况……

想着女儿再大一点,淘气又无比贴心的样子,想着她古灵精怪逗弄家人的顽皮,想着她出嫁时留下的泪,想着她对大哥儿、二哥儿的维护,想着她的付出……

他又怎么忍心把所有的错都归罪到女儿身上。

长的好看,招人喜欢,就是他家小仙的错吗,怎么不说是他们定力不足,一个两个都往他可怜的女儿身边凑,弄的国破家亡了还要带上他的姑娘。

端木徳淑见爹爹哭了,不懂的缓缓松开力道,乖巧的坐在爹爹腿上,看着爹爹,萌稚、不懂。

端木瑞几乎泣不成声,这里没有外人,只有身为当事人的女儿,多天来的压抑,大火肆起的绝望都哭了出来。

端木徳淑开始还能安静的坐着,后来悄悄爬下爹爹的腿,坐在爹爹身边,安静的不吵不闹。

端木瑞发泄够了,看向同样睁着一双琉璃般的眼镜单纯污垢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他不可能动手杀了他的女儿,那么毁了这张脸呢?!

端木瑞小心翼翼的将女儿抱起来。

端木徳淑见状顿时开心的抓住父亲的胡子,抓住了便咯咯笑着像后倒,胡子根根竖起。

端木瑞并不觉得痛,目光朦胧的看着调皮的女儿,既然那么多喜欢你这张脸,我们就不要了,原谅父亲无能,只能靠伤害你逃离不公。

端木瑞紧紧的抱着女儿,哭的更为伤心。

端木徳淑不舒服的挣扎了两下,也要开始哭。

端木瑞怕她惊动下人,忍着痛苦松开女儿,坚定的默默小几上的水壶,水壶里的水已经凉了。

他又看向一旁点着熏香的香烛。

端木徳淑懵懂的揪着父亲的胡子玩的开始,殊不知危险悄悄临近……

端木瑞狠心的不去看女儿,他打听过了,孩子越小,疼痛感越小,长好的速度越快。

端木瑞捂住女儿的嘴。

刚满一周岁零一个月的孩子,开始还开心的要咬爹爹的手掌,下一刻便时间挣扎。

端木瑞手里不知道何时已经点燃了一茶盅墨汁,害怕做的不够,还准别了十多只香,这些东西一瞬间连同自己的手全部焦灼在一岁女儿小小的脸上!

……震耳的哭声传来,守在外面的下人,空气中燃烧着混杂着酒香与刺鼻的焦味蔓延开来。

端木府瞬间乱成一片。

端木老夫人也惊动了出来。

赵氏也从好友的府上回来,不知哭晕了多少次。

三位大夫还在给小孩子处理伤口。

端木老爷子拒绝所有人的包扎,伤口血淋淋的外翻,手上的皮肤已经烧焦,他蹲坐在女儿房外的台阶上,垂着头,只觉得罪孽深重!

他无能!他无能!

端木老夫人从房里出来,看眼自责不已的儿子,怎么就那么凑巧了,谁能想到打翻的墨汁里有酒,大丫头又打翻了香谭:“你也别自责了……”可想想孙女受的罪,而且又是女孩子,却没了容貌……

端木老夫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氏神色疲惫,后悔不已,她不该将孩子独自留下,她不该为图一时清净,让丫头们带,如果自己在场,老爷也不会照看不周。

想到老爷,再看看早已哭累了睡过去,还因为大夫上药的举动一抽一抽的女儿,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女儿的整张脸,半个脖颈,全是密密麻麻的烧伤,以后……以后……

赵氏想想顿觉浑身无力,她讨喜的女儿……肉嘟嘟的小脸,白净的皮肤……

张姑姑急忙扶住夫人:“小姐会没事的……会没事的……”看着累的睡过去,还在对抗疼痛的大小姐,张姑姑这心里也万分不是滋味。

多可爱的大小姐啊,却……

端木瑞在听雨楼坐在了一天一夜,最后赵氏看不过去,强硬的给他处理伤口。

他也是爱女心切,想陪女儿待会,谁能想到会这样,谁又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事已至此!你还想累病了,以后让我们养你吗!就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是再不争气!以后还不被人嘲笑的抬不起头来!”

谁敢嘲笑他女儿!他女儿——端木瑞哭着垂下头。

赵氏见状,也哭的泣不成声!

端木府大小姐的伤势,让整个端木府愁云惨淡,大少爷、二少爷仿佛一夕间长大了一样,多数的时候都会帮着母亲来守着妹妹,一开始是怕她疼的扯落了纱布,后来是怕她乱挠,抠落了结巴的痂。

赵氏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大女儿身上,对她的疼爱有增无减,更是不愿离开一步。

端木瑞心中愧疚,对大女儿更是无微不至,更是不准任何人提及她的脸,提及她的容貌,这个家里谁敢议论大小姐一句,直接乱棍打死!

端木瑞心里怎么可能不愧疚,女儿受伤后第一次睁开眼时,那双毫发无伤的眼睛,深深刺痛了她,他现在想想,自己当时良心一定被狗吃了,才能一点点的将蚀服水涂到她眼帘上,毁了这双让人见之便心生怜惜的眼睛。

想想他女儿,以后没了容貌,没了资本,才学不佳、性情骄纵,简直一无是处的未来,端木瑞便觉得自己再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

赵氏认命的发现女儿的眼睛也救不回来时便认命了,以后她便这样养着女儿,不嫁人就不嫁人。

她有的是银子,头上还有两个哥哥,以后只要她有一口气,只要她两个哥哥还认这个妹妹都要给她一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