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姝淡淡地道:“好一对玩命鸳鸯。”

顾双弦冷笑道:“的确是玩命。有这胆子玩,更要有胆子随时准备着丢了命。”

夏令姝觉得听壁角很无聊,皇帝与皇后去听嫔妃的壁角更是前所未闻。当下也不说话,看着顾双弦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伴随着里面那高低起伏的轻语,他的神色也越来越冷。

腊月的月光,泛着蓝色,从透气的窗缝里泄漏进来,浮在一尺远的青瓷花瓶上。瓶里一支冬珊瑚,红彤彤的果子如女子的心头肉,缀在沉绿的叶片中,虽然小,却是真正的红果。被月色一侵,那红就成了紫棠色,成了干枯的肮脏的血。

顾双弦就踏着那肮脏的花果浆水行到了床榻之前。夏令姝遥遥的望着,看着他抽出大刀,刀锋挑开床幔。里面的人正激-情-澎-湃,平地一声惊呼,‘嗤——’的,刀剑入肉声,那惊呼就戛然而止,仿佛正在癫狂的二胡,拉到最高处,突然断了弦。

顾双弦的长臂再一抖,血花飞溅中,一颗黑乎乎的脑袋从床里滚了下来,在地上转了两圈,目瞪口呆的视线正对上了夏令姝的藏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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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会倒V,也许不会,我要等编-辑上班了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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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人定,又名定昏等:此时夜色已深,人们也已经停止活动,安歇睡眠了。人定也就是人静。(北京时间21时至23时)

这个程度的捉奸应该不会被投诉吧,望天~~~

另:这一章打过分的美女,再次打分请用‘0’分,嗯哼~~

侍寝二三回

顾双弦怒视着惊吓过度的乔婕妤,对着那张类似于夏令姝的脸有一瞬间的愣神。曾经,他看过多次夏令姝双目无神的样子,都没有这一次让他悸痛。那样相似的脸,他似乎透过乔婕妤看到了夏令姝无尽的恨和绝望。

令姝……他几乎要惊叫。

“皇上。”熟悉的声音传来,他一震,清醒过来。扭头对夏令姝道:“别过来,这里脏。”

夏令姝无所谓的笑了笑,淡淡地道:“臣妾有什么没有见过。”她连人都亲手斩杀过,一个无头的侍卫,怕什么。

就算如此说,顾双弦还是将她拉开了些,远离了那浸泡在血海里的床榻。

乔婕妤猛地哆嗦,迟钝的望向两人,再突地一跳惊叫起来。叫声响彻云霄,殿外瞬时热闹非凡,有人在敲打着大门。顾双弦那还在淌着血珠子的剑尖就比在了她的颈脖处:“想要让所有人看看你现在的丑态的话,你尽管叫。说不定,朕还会大发慈悲,让你继续与这宫里所有的侍卫都来一段露水姻缘,尝尝人尽可夫的滋味。”

乔婕妤那嘶哑的,如破锣的嗓音就被她的手掌给堵住了。她簌簌的掉着泪,爬到那侍卫身上,将他抱在了怀中,哽咽无言。

夏令姝在殿外警示了众人之后再进来,就看到乔婕妤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脸颊的潮红已经附上了石灰的白,白里还透着艳色,眼角有泪,泪坠入那无头男子身上就融入了血,弄得满身都是。胀大的肚腹下青筋密布,孩子已经有七个月大了。

夏令姝从床角一堆衣饰中摸出了侍卫的腰牌,上面赫赫的一个‘庄’字。她冷笑道:“有夫之妇偷有妇之夫。”这姓庄的侍卫不就是白日张嬷嬷查过的人么,据说成亲没多久,谁知道他府里有了夫人还来偷宫里的娘娘,可耻可恨。

“我爱他。我原本应该嫁给他。”乔婕妤哭道,“爹爹送我入了宫,原本以为缘分断了,可是……”她瞪视着顾双弦,“是你,都是你。你选了我,可不爱我。你不让我侍寝,不让我靠近。我是皇城里公认的第一美人,才貌双全,你为何不看我,为何不疼惜我?”

顾双弦胸膛起伏,冷道:“朕要宠幸谁,舍弃谁不需要你一个婕妤来指责。这不是你与侍卫苟合的理由。”

“这皇宫里只有他还记得我,只有他在乎我。他为了我抛却了六品官职来当小小的侍卫,我是他的一切。”

“你!”顾双弦再一次举起剑来。无耻的女子见过,这般毫无贞节无廉耻观念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他要杀了她。

“皇上。”夏令姝拉着他的手臂,轻声道:“她腹中还有孩子。”

“那不是朕的!”他怒道,拿着剑指着乔婕妤:“朕根本没有宠幸她。她给朕下药,千方百计的勾引,现在想来,都是为了这腹中的孩子。她想要朕替别的男子养儿子。”多好的打算,多好的计谋。可惜,谁也没有想到好色多情的皇帝居然不上当,情愿带着太子殿下每天在龙床上画地图也不愿意与嫔妃们亲近。

乔婕妤大笑,脸上的血污流淌下来,像是母夜叉的泪:“我腹中的孩儿是皇上的,记录起居注的公公可以作证。”

夏令姝道:“《承恩册》中,皇上从今年二月之后,再也没有让任何嫔妃侍寝。”

乔婕妤愣住:“不可能。我灌醉了他,让他喝了掺了迷药的酒,他在我的殿中待到了半夜才走。”

夏令姝笑道:“是。可惜所有的嫔妃不知晓的是,《承恩册》有两本,主本是皇上的起居注,副本在梁公公的手上。侍寝的记录必须两本都核对无误之后,才是真的。你是不是只收买了小太监,而忘记给梁公公好处了?”

顾双弦冷哼道:“不要把帝王当作傻子。”他与皇后对她好言安抚,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真相;他们容许孩子一天天长大,并不代表他们默认张冠李戴。皇族的血脉不容许任何的虚假。可笑的是,这一对奸-夫-淫-妇居然愚蠢到以为可以糊弄皇帝,在这个时候都想着春风一度。他们是将帝后当作傻瓜,还是以为自己太过于聪明。

乔婕妤霍地跳起来,伸长了手臂对着顾双弦冲了过去:“我恨你,恨你。你毁了我的一生,我恨你……”

顾双弦倒退两步,将夏令姝拉远了些,等到乔婕妤靠近,猛地一脚踹到她的肚腹上。乔婕妤飞了出去,坠在那侍卫的尸首上,捂着肚子痛叫,没多会儿,下半身源源不断的流出似水似血的东西来。

顾双弦喘息两下,看着乔婕妤在床榻上翻滚,呐声喊叫,俏脸被痛苦和仇恨折磨得面目全非,抚在肚腹上的手背青筋密布:“为什么要让我入宫,你不爱我……我做得多好你都不爱我……”

顾双弦厌恶的抛下长剑。这样的人,一边说着需要帝王的爱,一边与过去的旧情人偷-情,简直是笑话。

夏令姝闭了闭眼,调转过头:“臣妾累了,回去吧。”话音刚落,脚踝一重,她只听到有什么狠狠地撞击在地面的声响。低头望去,乔婕妤那张与她类似的脸,狰狞的嘲笑着她“皇后,你也不会好下场。你们两个都会下地狱,我会一辈子诅咒你们永失所爱,一辈子在求不得中痛苦挣扎。我得不到皇上,你也得不到。”

夏令姝动了动腿脚:“本宫并不稀罕皇帝的真爱。你自己傻,怨不得这宫里的人太冷漠。你以为这侍卫真的爱你?他爱你的话,为何会娶别的女子。一边与你偷-欢,一边回府与自己的娘子柔情蜜意。他也并不是你的良人。”

“不——”乔婕妤喃喃,“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你只需要仔细一点,从他的香囊中就可以发现里面的干花已经不是你喜爱的那一种;他的衣裳太干净太平直,不是寻常侍童料理过的样子;还有他的发带,未成亲的男子发带上不会有绣字。那是他娘子替他亲自绣上去的姓氏。”

挣脱乔婕妤的控制,挺直着腰板缓步去了偏门,从哪里来再从哪里走回去。一如无数次的踏出皇宫,她终究还是要回来面对这冰冷冷的一切。

乔婕妤的诅咒响在耳畔,回荡在心底,挥之不去。

这一夜,她被帝王锁在怀里依然止不住的发颤,似乎有一缕幽魂在她额间萦绕不去,指责她,咒骂她,嘲笑她。

顾双弦抱紧了她,无论如何也温暖不了她的身躯。

她说:“冷。”

“令姝,我在,我一直都在,别怕。”

夏令姝摇着头,她不怕,只是黑暗如影随形。她浑身颤抖,发着冷汗,任由顾双弦如何的叫唤都清醒不过来。

“来人,来人啊!”

夏令姝的一场病突如其来,吓坏了皇帝。太医把了脉,开了方子,只说是抑郁沉积,偶感风寒引发了病根,养着就好。

顾双弦守了她一夜,最后在梁公公的再三催促中去上了朝。

皇后病着,嫔妃们只知晓昨夜菖灵殿出了事,等到白日里去打听早已人亡殿空,连一众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也不知去向。俱都心里揣测,到底不敢莽撞的去问皇后,在太后面前晃来晃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过了没两日,皇后的病情没有气色,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已近隆冬,北定城开始没日没夜的飘起了雪。太后替皇后暂管后宫,早已命人分派过年的杂物。因着去年的大事,今年凤弦宫伺候的人格外多些,连侍卫也是三班轮换的守着,就怕出了差池又让皇后给忽悠了。

午后的凤弦宫寂静无声,半开的窗棂下有人影晃过。没多久,偏门被一双小肉爪子给推开,顾钦天从门缝里东瞧瞧西望望,确定了没人,这才迈出小腿翻过了门槛。小白狐甩着尾巴挂在他后领,也贼眉鼠眼的到处张望,随着小主人一起进了宫殿。龙凤床有点高,顾钦天抱着床柱子爬了半天都爬不上去,也不喊人,伸着小手揪着床帘左右摇晃,希望吸引到美人皇后的注意。

小白狐哧溜的窜上床榻,正准备用尾巴去扫夏令姝的鼻翼,还没碰触,‘唧’地一下,它已经被人给提了起来。

顾钦天抬头望去,只看到谢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暗处,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地板上的他。顾钦天瘪了瘪嘴,谢琛将胡乱挣扎的小狐狸放入他的怀抱,再将一人一狐抱上床榻。凤梨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土地婆婆,替他宽了外面套着的裘皮披风,脱了皮靴,顾钦天自己一骨碌的就滚到了夏令姝的身边,倒把她给撞醒了。

她左右看看,哑着声道:“又要喝药了?”

凤梨赶快扶了她起来:“娘娘今日睡得沉,可觉得冷?”

“还好。”夏令姝病了好些时日,全身无力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现在何年何月,直瞟到半开的窗外白茫茫一片,这才问:“年三十了?”

“是。皇上清晨带着太子去祭了天,还去了神庙替娘娘求了签,说过不了几日娘娘就会好了。”

夏令姝笑了笑,由人伺候着漱了口洗了脸,谢琛在一旁把脉,不时在茶几的纸张上写下几笔。顾钦天难得遇到皇后醒来的一次,软软糯糯的唤:“娘。”爬到被褥上抱住她的腰肢就不肯下来。夏令姝喝了药,问他:“累不累?”

顾钦天眨巴眼眸:“饿。”

凤梨赶紧道:“娘娘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够用膳,与太子一起吧?”

夏令姝想了想:“他太小,呆太久会将病气过给他。”

谢琛在一旁道:“太子身子强健如虎,无妨。”太医院最神通的太医都说没事了,众人自然高兴。自从皇后病了,这凤弦宫周围也就越发安静,每日里只有皇帝来守着皇后,看着她吃药用膳。到底病了,吃得比猫还少,顾双弦越发急躁。这大冬天的,吃得少病越发难好,什么药灌下去都石沉大海一般。

谢琛只说:“心病。”也不止一次的对皇帝道,“放她出宫,自然就好了。”气得顾双弦发抖,也不能拿他发作。

夏令姝看着顾钦天如大号毛虫一般在被褥上滚来滚去,滚到床角唤一声‘娘’,夏令姝笑一下,他就滚回来,抱住她的脑袋亲一下,又滚到另一头与白狐玩闹,玩累了又爬过来,钻入她的被褥,在里面钻进钻出。

放在被外的五指被人包裹起来,揉了揉。她从儿子身上挪回目光,谢琛问:“想走么?”

夏令姝不答。

谢琛再道:“继续下去你迟早会被这座皇宫给吞噬,不是疯狂就是沉寂,你不该将这里当作你的家。”

夏令姝想要将手抽出来,对方力气大,她也不敢大动作,只道:“谢先生真是多情种子,连皇宫里的娘娘也想纳入羽翼。你当你是皇帝,天底下的女子被你召唤就得言听计从?”

谢琛笑道:“你对皇帝可称不上夫唱妇随。我自是怜惜你,好好的人埋在了深宫,何必。”

夏令姝笑道:“这后宫中的香魂何其多,你选了本宫作甚?难道你与皇上有何过节?”

谢琛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似乎想要揣测她话中的深意,半响,松开了她,轻声道:“我会等你。”

夏令姝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本宫不需要人可怜。”转身已经抱起太子下了床榻,正巧凤梨让宫女们从外面又抱了炭火进来,竹桃张罗的膳食也已摆好,搀扶着她去了暖阁。

谢琛伫立在空寂的殿内,看着那人前扶后拥的离开,只有沉默。随即弯下身,在那药方上再添了几味,让人去熬了。

顾钦天难得与夏令姝一起用膳,赖在她身边要喂饭。夏令姝吹一下喂到他口中,他就抓着勺子也给夏令姝喂吃的。他人小,抓不稳,不少的食物都撒在了桌上,夏令姝吃了勺子里的,小白狐就吃掉桌上的,舔得桌面油光水滑亮晶晶。

凤梨一边给太子擦嘴巴,一边听得夏令姝道:“去查查谢琛的身世。”

凤梨顿了顿,低声应了,又问:“要不要换个太医看诊?”

夏令姝道:“不用,别打草惊蛇。”

饭吃到一半,外面人影攒动,皇帝来了。气鼓鼓的褪了熊毛披风,又换了靴子,伸手在火炉上翻了两圈觉得热乎了这才进了暖阁,见到夏令姝就道:“那雪族的圣女是个什么玩意,居然敢指点大雁朝的国运。”

夏令姝偏头看他,问:“怎么了?”

顾双弦坐在她对面,接过宫女们递上的高汤,一边喝一边道:“她居然说我们皇宫里有妖孽,妖气冲天坏了国运。”

夏令姝摸了摸小白狐毛茸茸的脑袋:“哦,她可否说出妖孽是谁?”

顾双弦呛咳一下,眼色犹疑,居然闭嘴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草已死,有事烧纸!

———————————赶稿赶得疯魔的废柴草留(┬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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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草在地府寂寞难耐,有人烧别墅和美男的咩?

———————————被现言稿子逼疯的寂寞草留(ˉ﹃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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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寝二四回

夏令姝笑道:“看样子我也有做狐狸精的本事。”

顾双弦咽下热汤,脸颊似乎是烫的,有点尴尬的红:“我看着她那样子才是狐狸精,什么圣女,装神弄鬼的糊弄人。你若是从别处听了,也别在意。”

夏令姝问:“她还说了些什么?”

顾双弦笑道:“别问了,横竖都是一些胡言乱语,听了凭端的糟心。”说罢,抱过太子,琢磨着要给他喂吃的。顾钦天牙还没长齐,很多美食看着流口水就是不能吃,坐在父皇的身前,就近去抓面前的酒杯。

顾双弦拿起筷子在里面点了几下,然后放在顾钦天伸出的舌头上。吧唧两口,觉得甚是美味,张大嘴巴,抓着父皇的手指表明还要。顾双弦对太子有求必应,喂了不少进去,没多久顾钦天就脸色酡红,眼色迷离,一副小酒鬼的样子摇头晃脑的冲着皇后唤‘美人’。

夏令姝瞥了颇为无言的皇帝一眼:“今日宫里要摆宴,臣妾也病着,不如让贤妃陪着皇上面见朝臣。”设宴完毕,自然也就招贤妃侍寝。

“不用,朕不要人侍寝。”他顿了顿,将太子交给嬷嬷们去伺候着午睡,自己自斟自饮,半响后道:“那三位公主该安排出嫁了,年后皇后就张罗下,风风光光的办了吧。”

三位公主,自然是中秋节之时许国送来的安国公主,雪国圣公主和启国无双公主。

夏令姝一直和皇帝闹了矛盾,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宫里的事情又折腾了好久,若不是今日雪族的圣女唱了这么一出,估计皇帝都要将这三人给忘记了。

夏令姝想了想,笑道:“原本就预定让圣女许给定唐王做王妃。其他两位公主在邻国位分都不高,也就这圣公主相当,想来定唐王也挑不出毛病来。”一个神婆陪大雁朝数一数二的八公王爷,多么的般配。

顾双弦端着酒,瞄着夏令姝苦笑:“若是九弟拒绝……”

“作为臣子,应当替皇上分忧解劳。”

“……好吧。”反正,定唐王对女子本就不十分看重,让他去打击那圣女的气焰,也算是物尽其用。嗯,皇帝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陷害自家兄弟。当然,皇后对定唐王也是关怀备至。

吃过了午膳,皇帝兴致很好,让人拉上了厚实的窗帘,等到殿内暗下之后,自己偷偷从殿外捧上一个水晶樽来。樽里有一朵巴掌大小的盛开的雪莲花,扇形花叶层层叠叠,花心橙红艳丽。花开在砾石间,四周围着一圈晶莹碎冰。连着冰凉的水晶樽一起捧在手中,只觉得是捧着一份易碎的心。

皇帝将花放在她手心,笑道:“这花养在冰里,即可安然过冬。等开春了,我带你去离宫泡温泉,再将花放入池中,包管你美艳如昔。”

夏令姝笑道:“是不是臣妾年老色衰之时,就可以出宫了?”

顾双弦愣住,觉得手中的水晶越发冰凉了起来。他低声道:“你为何总是想要离开我?”夏令姝不答,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顾双弦将那雪莲花放在窗台前,开了半扇窗,一点点日光映射在花瓣上,冷风吹过,花上的绒毛摇摆,似乎在叹息。仔细一听,皇帝的确在叹息:“原来朕真的是孤家寡人。少儿之时被母后逼着发奋读书,少年之时与兄弟们明争暗斗,弱冠了与臣子们谋划权利,好不容易登基,原本对我好的转眼成了仇人,原本是仇人的对我俯首帖耳。我想着高处不胜寒,做了帝王也就要认了。可回到后宫,突然发现连个能够说话交心的人都没有。”他转过头,对着夏令姝道:“皇后,难道你不觉得这宫殿太大,自己太渺小?”

夏令姝挑眉笑道:“你若是蚂蚁,会觉得自己更加渺小。好好的帝王,伤秋感怀的没事找事。”

顾双弦苦着脸,委屈道:“我只是想要博得你一笑而已,你难道一点都不感动?”

“不感动。”

顾双弦捧着雪莲花:“我送的礼物你也不喜欢?”

“花无百日红。就算是雪莲花,到最后不是给我沐浴泡澡了,就是给天儿泡水洗脚丫子。喜欢有什么用。”

顾双弦很委顿很失落:“那下次我再去寻别的新鲜物事。”得到的回答是一声嗤笑。夏令姝颇为不耐烦的摆摆手:“去吧,做你威武的皇帝,看你的奏折去吧,别在这里烦我,我还要替你办正事。”

顾双弦的意志在皇后回来的这些时日早已千锤百炼,消沉了没一会儿又腆着脸,狗腿子似的抱了抱她,问:“你今日哪里也不去吧?”

夏令姝疑惑:“我去哪里?”觉得奇怪,仔细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感情这皇帝是被她去年的举动吓着了,以为她会再一次在年三十偷偷跑掉?唔,顾双弦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顾双弦听了嘿嘿一笑,紧了紧手臂,忍不住在她鬓角亲了亲,轻声唤她的名字。

夏令姝哄小太子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视线落在那雪莲花上。年三十,她不能回夏家,难道在宫里的亲人也不能相聚么?人病着,不但不准太子陪着了,连死皮赖脸的皇帝也被踢下了床。她难得的心软,道:“去吧,批好了奏折,今晚本宫就让你睡偏殿。”

这么一说,顾双弦就如同一只扬起了头的大虫,亮晶晶着双眸凝视着她:“真的?”

“当然,不过只是在偏殿。”顾双弦嘿嘿笑着,抱着夏令姝暗中又吃了不少豆腐,某条虫子这才屁颠屁颠的出了殿门,在外吩咐侍卫好生守着,走了。

待歇了一会儿,有人传报赵王妃夏令涴与夏令寐到了。这两人本是来给太后请安顺道讨赏赐的,在鼎衡宫与嫔妃们说了话,伺候着太后用了午膳,顺道就来见见皇后。

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夏令涴在宫里有人脉,自然知晓那雪国圣女的无稽之谈,当下笑道:“若是放任这流言下去,保不定有人就信以为真了。”

夏令姝道:“这三位公主当真是三尊活菩萨,不能怠慢了也不能哄着,早些嫁掉也算是替我省了麻烦。就是看着这圣女应当是个喜欢惹事的女子,到时候与定唐王在一处,少不得给我招惹麻烦,我要先打压她的气势才行。”

夏令寐正在喝茶,闻言笑道:“下马威啊,我最喜欢了。让人去请了她来,我唱红脸,你唱白脸,包管她以后只能被你捏在手心里,玩不出任何花样。”

几人商定,即刻让人去请了那圣公主过来。

在大雁朝,因为民族众多,邻国送来的和亲更是每朝每代都有,故而只要她们还未曾出嫁,平日里可以穿着民族服饰,若是到了大典才必须严格按照品级着大雁朝的宫装。

这次雪国送来的公主却是比先皇最后迎娶的那位公主的地位要高一些,多了一层神秘色彩。圣女,称赞其人大多是‘不食人间烟火’,或者‘纯洁无瑕’,是‘神的女儿’;贬低的话,也不外乎‘懵懂无知’的‘雪族的贡品’。

圣公主一身比皑皑白雪还要纯白的搭襟短裳,齐腰之下是百褶曳地长裙,衣领、袖口,腰带上分别缀着白毛滚边,如高山上的雪莲降临凡尘。伫立在大殿之中,顿时让人抖了抖,浑然觉得是立了一条人形冰柱子。她的身后跟着两名嬷嬷,皆着七彩拼缝罩衫,从肩膀一直垂落到地面,像是无数哈达搭盖的山丘。

夏令姝赐了座,让人送了茶水点心,笑意盈盈的询问对方可否住得习惯。

圣公主语调清冷,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高傲疏离,硬是比夏令姝还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在宫里住了一些时日,也明白皇帝对皇后的看重,耐着性子说了一会儿话,期间不停地端详着夏令姝的脸色,突兀地道:“你印堂发黑,活不久了。”

夏家三女暗道一声,来了。

夏令寐单手按在腰间的珊瑚鞭子上,状是无意地道:“皇后的宫中锁了一只妖物,被其妖气所伤,性命堪虑。太医们却都只说皇后身子骨弱,调养就好。没想到今日倒是真的见到了高人。”

圣公主纠正道:“皇后自己本身就是妖孽,哪里还会被妖物所伤?”

夏令涴道:“圣公主说皇后是妖孽,可有何证据?”

圣公主挺直了脊梁:“本公主乃雪族圣女,从出生起就有异能,能够看出妖孽的原身。”她身后一直静立不动的两位嬷嬷凛然地道,“我们圣公主从来不打诳语。她说谁是妖孽,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