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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一脸委屈,期期艾艾道:“小王爷,除了您自个儿,我们都没见过太薇公主,育碧公主我们倒是常见。”

卫康在房里踱来踱去,表情狰狞:“那就是跟着本王的几个贴身侍从了。哼,本王倒要看看,她看上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翌日,长春阁。

周瑛华梳洗毕,坐在窗前,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碗玫瑰鲜牛乳粥。

天气热,她没什么胃口,吃了半天,才吃了小半碗。

如意让人备了一道香醋拌的银丝细菜芽儿,送到小案桌上,“殿下,这道菜没搁香油,您尝尝?”

周瑛华挟一筷子菜芽儿,拌进粥里,吃起来确实爽口鲜滑许多。

称心撅着嘴巴,从外头走进来:“公主,那个庄王让人送来一篓子莲蓬。”

周瑛华放下银筷,卫康果然是傅皇后的亲外甥,性子急躁,这么快就来试探她。

“让他们进来。”

想了想,又道:“算了,不必进来,把他们领到小园子那儿去。”

曹平和卫泽埋着头,跟在宫女后面,小心翼翼跨过门槛,走进西配殿的小花园。

园子里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牡丹、芍药、茶花、芙蓉,样样尽有。墙角还有两株挺拔苍翠的海棠花树,蓊郁繁盛,花苞一朵挨着一朵,数都数不过来。

曹平摸摸袖子里刚得的赏钱,喜得眉开眼笑,“这个太薇公主真有本事,几天不见,不止皇后娘娘对她好,连咱们小王爷都对她上心起来了。”

卫泽默不吭声,眼底划过一丝郁色。

周瑛华站在海棠花树下,她头梳垂鬟分肖髻,簪一朵碗口大晕色绒花,穿一袭桑蕾色云纱襦裙,外面罩了件五彩刺绣遍地锦半臂,清淡朴素,不施粉黛。手上执一柄葡萄绢扇,乌色扇柄衬得指尖白若霜雪,明眸皓齿,绿鬓朱颜,百花环绕之下,愈显娉婷袅娜,容光照人。

曹平和卫泽几乎看傻眼,愣愣地盯着周瑛华看了大半天,才想起来给她行礼。

周瑛华看向卫泽,“你识不识字?”

卫泽呆呆地摇摇头。

周瑛华让称心取来一套文房四宝,“回去和你们小王爷说,谢过他的莲蓬。”

曹平稀里糊涂到长春阁走了一趟,直到出宫之后,才猛然醒过神来,使劲捶打卫泽:“阿泽,你快点老实交代,太薇公主和你是不是有什么交情?”忽然眼睛一亮,凑到卫泽耳边,压低声音,做贼似的,“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咱俩是好兄弟嘛!”

卫泽抚摸着锦匣里的笔墨纸砚,心里兀自翻江倒海,脸上却是一副无辜茫然状,“公主是金枝玉叶,能和我有什么交情?”

曹平将信将疑:“你说的也是。”

两人刚回质子府,卫康就迫不及待地传他们去书房回话。

卫康连夜排查,终于找出曹平和卫泽两个最有可能和周瑛华有过交集的家仆,当即打发两人进宫给周瑛华送莲蓬,为的就是找出他们二人中,到底谁是周瑛华的意中人。

等问清周瑛华只给曹平一封赏银,而单单送卫泽一套笔墨用具,卫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臭丫头的意中人竟然是阿泽?

第18章崔泠

哪怕她看上油腔滑调的曹平也好啊!怎么偏偏就选中阿泽那个小杂种了?!

卫康气得火冒三丈,顾不上吃饭,径直杀向长春阁:“阿泽那小子黑黑瘦瘦的,一点都不起眼,你看上他什么了?”

周瑛华剥开莲蓬,拈起一枚鲜嫩莲子,“我看他顺眼。”

卫康跌足长叹:“你是不是看我经常责骂他,觉得他可怜?”

周瑛华不说话。

卫康一咬牙,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以为我是个脾气暴烈,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纨绔,所以才会打骂阿泽。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阿泽可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老实!从小他就一肚子坏水,浑身上下,长满心眼子。记得从前我很喜爱一只花猫,那只花猫不小心抓了他几爪子,他竟然狠心把花猫活活掐死!事后还死不认账,说花猫是自己跌到假山底下摔死的。”

“别看他闷不吭声,主意大着呢!偶尔骂他几句,他不敢回嘴,背地里不知道弄坏我多少宝贝!蔫坏蔫坏的,我不知骂过他多少回,他都不肯改!”

“上个月看门的老段随口说他几句,他大半夜往人屋里放了两条蛇,把老段吓得半死!”

“还往我的靴子里塞石头,害得我无缘无故摔个大马趴。”

……

周瑛华听着卫康义正言辞的痛诉,无动于衷:新帝性情古怪,骄奢淫逸,善恶不分,喜怒无常,她比卫康知道的要多得多。

她只把卫泽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何必在乎他的品性为人?重要的是他的身份。

“既然他有这么多毛病,你怎么还把他留在身边当内侍?”

卫康一噎,沉默片刻,“他娘是为了救我才没的,我答应过窦姨,会照拂他一辈子。就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终究还是本王救命恩人的儿子,我不把他留在身边,难不成把他放出去祸害别人?”

周瑛华忍不住噗嗤一笑:卫康还挺讲道义的嘛!

好笑之余,她不由暗暗佩服卫泽的生母,丫鬟出身,一个人顶着不守妇道的骂名,默默生下西宁皇子,隐忍多年,哪怕最后为救卫康而死,还是没有说出卫泽的真实身份,这份心性,委实少见。

卫康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周瑛华:“你还笑得出来?”

周瑛华收起笑容,挂出一张晚|娘面孔:“多谢你提醒,我心里有数。”

卫康眉头皱得老高:“你要是真的喜欢阿泽那小子,我把他送给你,让他给你当个侍卫好了。他是家奴出身,你是堂堂公主,就算姨妈想给你做主,也不会把你嫁给一个贱籍出身的奴才!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一跺脚,带着一股郁气,转身走了。

看着卫康气赳赳的背影,周瑛华心里忽然有点愧疚。

她会出手帮傅皇后,除了想得到婚事的自主权外,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稳住卫康背后的势力。

傅皇后的后位越稳,傅家的声势越响亮,大皇子周衡和卫康的关系越好,西宁国的大臣们对他的忌惮就越深,卫泽顺利继位的可能性就越大。

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君王和另一个国家牵扯太深,西宁的太子生前始终得不到卫文帝的信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太子是由北齐国人养大的。

卫康看似骄纵,却有一副赤子之心,如果不是把周瑛华看作自己人,他不会关心她的意中人是谁。

周瑛华却在暗中算计他。

不过,以卫康的性子来看,假如让他做一个傀儡皇帝,他说不定宁愿玉石俱焚。这样看来,让他离皇位远一点,对他来说,也许反而是一桩幸事。

卫康说到做到,一回质子府,就催促管家把卫泽的卖身契翻找出来,命人悄悄送到长春阁。

周瑛华记下卫泽的生辰八字,把卖身契书投进烛火中,烧得干干净净。

这天卫康到寿安宫给傅皇后请安,一见周瑛华,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阴阳怪气道:“过几天本王就能把阿泽送进宫来。”

周瑛华摇摇头:“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让他留在质子府吧。”

卫康神色一喜:“怎么,你改变心意了?”

周瑛华随口敷衍道:“我可比不得庄王三心二意,我心如磐石,此志不改。”

其实,她是怕崔泠看出什么端倪,查到她身上,那就麻烦了。

虽然灵魂转换之事太过匪夷所思,没人会相信。但是崔泠胆大心细,什么都瞒不了他。还是得小心些为上,在卫泽登基之前,她不能暴露身份。

“那你忸忸怩怩做什么?你贵为公主,还怕别人笑话不成?”

怪周瑛华看上卫泽的是卫康,现在怪她看不上卫泽的,还是卫康。

周瑛华叹口气,不想和卫康较劲,随便扯了个谎:“我是怕别人知道我的心意,会对他不利。”

卫康哼了一声,拍拍胸脯:“原来你是怕这个?你放心,有本王在,保管帮你办得妥妥的!”

周瑛华等的就是这句话,傅皇后身边的耳目太多,不能让傅皇后知道她对卫泽有意,如果卫康愿意主动兜揽这事,当然是再好不过。

卫康见周瑛华默许,撇了撇嘴,心里十分得意:他这么大方,可不是出于热心。他想了又想,始终觉得周瑛华不可能喜欢上一个狡猾卑贱、一无是处的家生奴才,多半是小姑娘家一时心软,把同情和怜爱当成了喜欢。等他给阿泽找一个妥帖的身份,让他能时不时和周瑛华见几面,不出一个月,周瑛华就能看清阿泽的本性!

到那时,如果周瑛华还执迷不悟,卫康就把南吴国的王孙公子们全都送到她跟前,任她挑选,他就不信了,阿泽就这么招她喜欢?

西宁国,永宁侯府。

东院几株老梅树,一半虬枝弯曲,枝叶蓊郁,另一半却枝桠光秃,形容枯朽。

下人们跪在地上,哭丧着脸:“侯爷,奴才们想尽办法,都救不活这几棵梅树,求侯爷恕罪。”

崔泠站在树下,伸手掐断一截枯枝。

簌簌几声,*的烂叶枝杈应声飘落。

他穿一身净白的袍子,白衣胜雪,迎风而立。高,瘦,浓眉,凤眼,双唇丰润,脸颊饱满,明明生得圆润福相,但神情却冷似冰霜,整个人犹似一枝冒雪盛开的白梅,清淡疏冷,没有一丝烟火气。

管家试探着道:“侯爷,要不要把这几棵枯树移到别处去?”

崔泠一扫袍袖,“不必。”

嗓音亦如它的主人,连调子都是冷的。

两名紫衣护卫从墙头一跃而下,管家连忙带着几名花农悄悄退出院子。

紫衣人走到崔泠身后,一抱拳:“侯爷,庄王把小皇子的奴籍销了,还把小皇子过继到傅氏族中一个早逝的举人名下。”

崔泠神色淡然:“他知道小皇子的身世了?”

“没有,听说是庄王夜里梦到窦氏托梦与他,觉得愧对恩人,才这么做的。”

崔泠点点头:“你们在暗处保护小皇子,只要没有性命危险,其他的,不必多管。”

“属下明白。”

凉风骤起,吹得干枯的梅树呜呜作响。

树下的崔泠神情冷冽,眼眸深沉,南来的凉风鼓满他的衣袖,吹得他的袍衫猎猎飞扬,仿佛随时欲要乘风归去。

“皇上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最迟明年就能接小皇子回来。这段时间要倍加小心,不能让孟家人发现你们。”

“是!”

南吴王宫。

卫泽扯扯衣襟,扭扭胳膊,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身上穿着一件鸦青色交领长袖的云锦直缀,衣袖宽大,放下来能直接垂到地面。这衣裳前朝时是官服,后来在民间流行开来,王孙公子和喜欢附庸风雅的士子们都爱穿。

可他只是个家奴,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乍一下披上锦衣,除了不自在,还是不自在。别人穿锦罗直缀,是气度潇洒,他穿,就是形容畏缩。

卫康走在前头,轻蔑地瞥卫泽一眼:“连路都不会走,你还会什么?”

周围的宫人们都捂着嘴偷笑。

卫泽冷冷地扫众人一眼,攥紧拳头,压下心中的不甘和愤恨。

宫人指指一处僻静的小院落:“前面是鸿儒馆,皇子、公主们平时在这里上学。”

卫康点点头:“进去看看。”

值守的宫女连忙打起帘子,把卫康几人迎进内殿。周慧帝和碧瑶夫人远在避暑行宫,宫里现在是傅皇后一人独大,没人敢拦着这位备受皇后疼爱的霸道小王爷。

内殿是几进院子,第一进是公主们的贴身侍婢休憩之所,第二进是公主们平时吃饭玩耍的地方,最里面才是学堂和藏书阁,再后面是穿堂,对面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

卫康直接往里走,走到第二进院门时,有人拦在跟前,笑嘻嘻道:“小王爷,公主们在里面聆听圣人教诲呢。您这会子进去,怕是不合适。”

卫康喔一声,随便挑了张椅子,大咧咧坐下:“本王在这里等着,太薇公主什么时候下学?”

宫人看一眼墙角用来计时的莲花铜漏,笑道:“再过一炷香,就是用午膳的时辰。”

“那好,本王在这等着。去膳房说一声,把本王的午膳送到这边来。”

第19章难堪

周瑛华整个上午都在记诵酸腐陈旧的女则故事,心里有些厌烦,终于挨到下学,拜谢过先生,一步一步,慢腾腾挪出内殿。

称心端着茶水点心,几步迎上来:“殿下,喝口荔枝膏水润润嗓子。”

周瑛华的嗓子又干又哑,接过茶杯,一气喝完。

出了内堂,宫女掀开珠帘,把两人迎进中殿。

周瑛华一进门,就看到卫康翘着二郎腿坐在正当中,一副大爷姿态,嘴角不由一抽:“你在这做什么?”

卫康指指卫泽:“这是本王的表弟,叫傅泽,本王带他进宫来看望姨母,顺便带他四处转转。”

卫泽“腾”地一下站起来,双膝一软,想给周瑛华行礼,脊背刚刚弯下去,忽然想起现在的身份,连忙挺起胸膛,不伦不类地朝周瑛华行了个大礼。

满屋子的宫女太监都盯着他看。

卫泽不敢抬头,脸红得像烫熟的虾子。

卫康讥笑一声,“学了这么多天,规矩还没记住?”

卫泽咬紧牙关,没吭声。

周瑛华眉头微蹙,卫康这是什么路数?

走到两人跟前,无视掉挤眉弄眼的卫康,朝卫泽道:“你也是母后的娘家子侄?你的生辰是哪年?”

卫泽哑声说了个年份。

周瑛华盈盈一笑:“我比你年长几个月,以后我叫你阿泽吧。”

卫康瞪大眼睛:臭丫头果然会装模作样,装得跟真的一样!

卫泽脸上烧得滚烫,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有心和周瑛华搭句话,嘴巴张了半天,却只吐出几声模糊的气音。

卫康嗤笑一声,奴才果然是奴才,看他这熊样,也就臭丫头看得上!

周瑛华横了卫康一眼,她没想到卫康这么利落,说要帮忙,转头就给卫泽找了一个体面的身份。但她总觉得卫康不会这么爽快,看他一脸得意,绝对藏了一肚子坏水。

宫女们手托红木托盘捧盒,鱼贯而入,为几人送来午膳。

周瑛华环顾一圈,“其他人呢?”

卫康拿起一副银筷:“不知道,一看到我,就全都跑到外头抱厦去了,谁稀罕理她们?”

周瑛华暗暗翻个白眼,看来众公主、郡主们都对公孙慕梅的下场心有余悸,加上碧瑶夫人传出有孕的消息,她们怕惹恼育碧公主,不敢再和以前一样肆意同卫康调笑玩耍。

午膳很简单,周瑛华的份例是四菜一汤,一道甜酱春藕,一道鸡汁煨面筋,一道清蒸细鳞鱼,一道鸡油蓬蒿菜,汤是雪白青绿的莼菜豆腐羹。

卫康的捧盒一掀开,竟是八菜一汤,全是荤菜,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色香俱全,极为丰盛。其中一盘跑油肉,肉块切得厚厚的,砌城墙似的码放在碗中,堆得冒尖尖,上面淋了一层薄薄的乌褐色桂花蜜,油光发亮,色似虎皮,不是宫廷菜肴,大概是小膳房特意为卫康烹制的。

卫康把自己捧盒里的一盘水晶蹄膀挪到周瑛华跟前:“你怎么吃得这么寒酸?给,我的菜多得吃不完,你喜欢什么,随便挟啊!别客气!”

周瑛华嘴角一抽,真想给卫康一筷子。宫里的妃嫔女眷平时饮食清淡,而且怕身上沾上气味,葱、姜、蒜这之类的吃食都是能不碰就不碰,加上又是大热天的,谁敢和卫康一样吃得这么油腻?

卫泽在一旁默默吃饭。

他平时吃饭用的是竹筷,卫康偏偏让人给他备了一副象牙镶金筷子,拿在手上,累沉沉的,稍微一用力,就会不小心磕在碗沿上,发出不合时宜的噪音。

卫泽怕再当着满屋子的侍从出丑,不敢再朝菜碟伸筷子,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嘴里扒白饭。

周瑛华旁观半天,看出卫泽的窘迫,不由在心里暗骂卫康不老实:特意让宫女给卫泽准备一副质地薄脆的碗筷,不就是成心想看他出洋相吗?

不尴不尬吃完一顿午饭。

等宫女送上点心小食,卫康的险恶用心更明显了:一溜几只什锦攒心盒子,盛的都是蟹壳黄酥饼、雪花龙须糖、蝴蝶卷丝酥这几样精致点心。

吃蟹壳黄酥饼和蝴蝶卷丝酥的时候容易掉渣,很难保持文雅,这不必说。尤其是雪花龙须糖,千丝万缕,每一根糖丝都细如须发,轻轻一口气流拂过,糖丝就能飘得到处都是。也只有富贵出身的公子小姐,从小学规矩,礼仪刻在骨子里,吃龙须糖的时候能够保持优雅仪态。

卫泽是什么出身?他连基本的规矩都没学会,何况这些生活上的小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