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后总在搞事情/昏君养成手册上一章:第 10 章
  • 皇后总在搞事情/昏君养成手册下一章:第 12 章

周瑛华懒得再看卫康耍宝,一把推开什锦盒子:“称心,上茶。”

称心手脚飞快,盖上攒心盒子,一股脑收走所有点心,很快端来几杯凉水湃过的普洱茶。

卫康诶一声,“怎么不吃点心了?”

周瑛华直摇头,有点恨铁不成钢,卫泽可是将来的西宁皇帝,你这大傻帽,整天欺负他,等将来他翻身做主,找你翻旧账,有你哭的时候!

难怪上辈子卫康一辈子都没去过西宁国,说不定就是卫泽下的黑手。

卫康撅着嘴巴,还在嘀咕,皇后宫里的太监一径找到鸿儒馆来:“小王爷,娘娘叫您过去说话。”

“什么事?”

太监道:“皇上和大皇子明天从行宫回来,娘娘让您赶紧动身,去运河口那头张罗接驾的事。”

听到正事,卫康一改吊儿郎当之态,放下粉彩小盖盅:“我这就去。”

卫泽跟着站起身,和卫康一起走出鸿儒馆。

卫康回头看卫泽一眼:“你先回质子府,没事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卫泽神色一滞,捏紧拳头,看着卫康远去的背影,脸上渐渐笼起一层阴云,眼神阴鸷,仇恨几乎马上能化成血水溢出来,指尖掐破手掌心,袖子里飘出一股淡淡的鲜血腥气。

忽然听得背后一声甜净温柔的呼喊:“阿泽?”

卫泽低头盯着自己脚下的青石板,把汹涌澎湃的怒意全部收进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再回头时,他脸色平静,目光澄澈,一副楚楚可怜的畏缩情态,神情不见一丝异样:“公主殿下。”

“我送你的羊毫笔好不好用?”

卫泽想看周瑛华的眼睛,又不敢盯着看太久,眼神有些躲闪:“我、我舍不得用。”

周瑛华粲然一笑,“羊毫一开始用起来难,你是初学,不能偷懒,习惯用羊毫以后,不管用什么笔都难不住你。那几张字帖是我亲自挑的,你可得勤加练习,别想蒙混过去。立秋之前,我会找你检查功课。”

卫泽满心的疑问,却不敢问出:小王爷一面忽然为他脱籍,给他穿华贵的衣裳,吃|精美的食物;一面又不停地打压他折辱他,让他不要痴心妄想;还威胁他必须老老实实地听话,否则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都是因为太薇公主吗?

他想问,但此刻看着周瑛华秀丽明艳的笑容,听着她如绸缎般清丽柔和的嗓音,忽然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因为他其实并不在乎。

原本就是一场不知天高地厚的痴心妄想,能有今天,已经让他如坠梦中,如梦如幻。假如眼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枕黄粱,他宁愿在梦中长醉不醒,糊涂一辈子。

卫泽眉头一松,瘦削的脸上漾出一丝极清极淡的笑意,似雪白的画纸上微微沁出一点水润墨色:“我记住了。”

周瑛华看出卫泽的茫然和提防,不再多说。

她知道自己太过不矜持,不说卫泽莫名其妙,旁观的卫康肯定也觉得她是鬼迷心窍,入了魔障。

本来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利用,何必遮遮掩掩,非要在外头盖上一层苦情来替自己遮羞?

还不如大大方方,直来直往。

她灵魂已老,不是十一二岁的单纯少女,在行宫看到卫泽的时候,对方眼神里的情意瞒不住她。

既然卫泽爱慕她的容色,那她就以容色作交换,这很公平。

第20章为难

第二天,周慧帝率领一众皇子和碧瑶夫人母女回京。

接驾的仪式盛大而隆重。

周瑛华头梳正髻,佩戴花冠,穿一袭繁复厚重的宫绸礼服,站在一群贵女们中间。

骄阳似火,遮阴的伞盖都被晒得蔫蔫的。

在日头底下站久了,发髻云鬓被烈日烤得滚热,仿佛随时能燃起一蓬青烟。脚底亦被发烫的青石板烙得生疼,汗水划过眼角,又刺又痒。

周瑛华头晕眼花,强撑着一动不动。

碧瑶夫人走下轿辇时,脚步有些沉缓。

周慧帝满面喜色,转身去搀扶碧瑶夫人的时候,神情专注而温柔。

碧瑶夫人满脸娇羞,一只手挽着周慧帝,另一只手搁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随后下船的育碧公主也是一张红扑扑的笑脸,挽着周慧帝的另一只胳膊,和母妃说说笑笑间,目光在接驾的人群中逡巡。

仿佛一对甜蜜恩爱的小夫妻,带着一个纯真俏丽的小千金。

宫里的妃嫔们神色各异,大概是周慧帝实在太过宠爱碧瑶夫人,她们熬了这么多年,早把嫉妒和恼恨熬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腔难言的苦涩和麻木。

傅皇后没有出席,周慧帝眉头一皱,眉宇间隐隐腾起一股怒意。

大皇子周衡找卫康嘀咕了几句,向周慧帝解释道:“母后怕父皇舟车劳顿,没让百官过来迎接,只让人在宫中准备了酒宴,为父皇接风洗尘。”说到这里,声音压低了一些,“父皇,女眷们不比咱们男子,受不得暑热。母后就是因为一时不察,患了热病,今天才会缺席。”

周慧帝想起江玉贞现下怀着身孕,确实不适合在大太阳底下久站。幸好傅氏病了没来,不然玉贞岂不得吃苦头?

“好了,那些虚礼就免了,你江母妃身子重,朕先带她回宫,你留在这里料理剩下的章程。”

周衡恭敬道:“是。”

周慧帝带着碧瑶夫人,匆匆起驾回宫。

百官们留守王城,尽心尽力操劳了几个月,原以为今天能得到一点封赏,没想到周慧帝来去如风,连句“辛苦了”的勉励之语都没留下,一个个不由得面露失望。

周衡摆出一副亲和的笑脸,走下高台,同等在城门前的百官们应酬周旋。

众人见大皇子举止文雅,待人随和,又是内定的太子,算得上是半个君王,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其他皇子有样学样,趁机和官员们攀交情。

周衡不动神色,只作没看见。

卫康忙里忙外,累得满头大汗,无意间看到周瑛华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朝她甩甩手:“还傻站着做什么?皇上都走了,回宫去吧。”

周瑛华在烈日下站了半天,热得头晕目眩,原以为要熬到仪式结束,听说可以立刻走,当即松口气:“总算完了。”

卫康招手叫来几名家仆:“送太薇公主回宫。”

侍者把马车赶到大道上,周瑛华走到马车近前,刚刚俯身,旁边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袖子是挽着的,半新不旧的茶褐色翻领锦袍,衬着白滚边,袖子里的手长满老茧,手掌枯瘦窄薄,手腕也瘦巴巴的,传说是早夭之相。

不知道卫泽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称心眉头一皱,似乎想要呵斥卫泽,如意连忙拉她一下,把她赶进车厢里。

卫泽固执地伸着胳膊,眸子似浸在水底的黑玛瑙,清亮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怯弱、卑微,但毫不退缩的倔强:“公主,我送您回宫。”

他果然如卫康所说,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羞怯顺从,至少比周瑛华想象中的要强势得多。

西宁国的帝王之子,就算前头十一年糊里糊涂、蹉跎而过,骨子里的强硬还是不减,只要以后好好引导,他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杀伐决断的英明君王。

周瑛华莞尔一笑,扶着卫泽的手,登上马车。

卫泽的嘴角扯起一丝细微的弧度,虽然转瞬即逝,依旧让他的少年心性显露无疑。

他掀起袍衫,跃上车驾,一抖缰绳,清斥一声,催动骏马往宫殿的方向疾驰。

夏日的暖风像氤氲了甘醇浓烈的酒香,扑在脸上,麻麻的,痒痒的,带着一股厚重的湿气,熏得人陶然欲醉。

今天圣驾回宫,内城戒严,马车一路畅通无阻。

行到宫门前,侍卫过来盘查,卫泽跳下马车,他无权无职,没有卫康的腰牌,不能进宫。

犹如寒冬里当头一盆雪水浇下来,刹那间便把他满心的欢喜浇得透湿。

明明是酷暑炎日,卫泽却觉得凉意渗骨。

进了宫门,称心和如意放下银丝纱车帘,对望一眼,欲言又止。

周瑛华直接道:“想说什么?”

如意抿着嘴唇,没吭声。

称心忍不住道:“公主,那个傅泽可是奴仆出身,虽然他现在成了庄王的表弟,可还是匹配不上您的身份啊!”

周瑛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称心还想再劝,如意赶紧捂她的嘴:“凭他傅公子是什么出身,只要公主喜欢就行了,你别瞎操心。”

称心呜呜几声,躲开如意,不情不愿道:“明白了。”

马车不能进内宫,周瑛华在垂花门前换乘软轿,称心和如意把手搭在软轿上,跟在旁边。

才刚走了几步,太监们忽然惊呼一声,软轿一个猛烈颠簸,直直往道旁栽倒。

周瑛华陡然一惊,心口直跳,差点滚翻在地。

好在如意和称心警醒,一前一后飞扑到软轿跟前,险险把她抱住。

太监们跪在地上,汗如雨下。

求饶声中,响起一声突兀而傲慢的讽笑:“瑛华妹妹摔着没有?”

周瑛华抬起头,看向对面。

一个十二三岁的明丽少女,着赤捻金线鲜红绢襦裙,俏生生立在朱红宫墙底下,神情冷冽,眼神凌厉。

她身后站着几名孔武高大的太监,抬轿辇的太监就是因为被他们猛然一撞,才会突然失去平衡。

年初,周双君的车驾撞翻周瑛华的马车。

今天,周双君又想掀翻她的轿辇。

宫里规矩森严,太监、宫女走路的时候必须慢条斯理、安静从容,不能摇头晃脑,不能慌里慌张。

那几个太监除非是瞎了,才会不分青红皂白撞上抬轿子的人。

周双君分明是故意的。

周瑛华神色一凛,拔腿便走。面对周双君时,甭管说什么巧言妙语都没用,躲为上策。

周双君柳眉倒竖:“我问你话呢!”

太监奔至周瑛华跟前,挡住她的去路。

周瑛华叹口气,她接近卫泽,投靠傅皇后,和卫康的来往自然而然多了起来。她猜到周双君从行宫回来后,多半要找自己的麻烦,但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估计周双君压根没回过百花宫,进了皇城后,衣裳都没换,就守在这儿,专门等着找她算账。

称心埋着头,悄悄退到墙边,趁着没人注意,撒腿飞跑。刚跑到拐角的地方,夹道里扑出两个老嬷嬷,一左一右,把她按倒在地。

不远处,几列太监、宫女走过,如意连忙大声朝他们呼救。

对方听到喊声,几步跑过来,忽然看到站在一旁的周双君,顿时膝盖发软,一溜烟跑远了。

阖宫都知道育碧公主脾气暴躁、嚣张跋扈,公主教训人的时候,谁敢多事?

至于公主教训的是谁,和他们没关系。

如意脸色惨白,退到周瑛华跟前,把她挡在身后。

周双君嘴角微挑:“怎么,想去报信?质子府在宫外头呢,瑛华妹妹准备向谁求救?”

周瑛华抬头看看天色,“不知皇姐想问什么?”

周双君冷笑一声,一步一步走到周瑛华面前,轻蔑地瞥她几眼,仿佛周瑛华只是一个下贱的低等奴仆:“果然会装模作样。先前以为妹妹不过是只胆小怕事的小家雀儿,看到人就吓得直发抖,没把你当回事。没想到是我看走眼了,你分明是只狡猾的狐狸。”

“说!”周双君神情一变,目光霎时变得凶悍无比,“你整天缠着卫康做什么?是不是对他有什么企图?”

周瑛华眉头微微一皱,周双君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算她对卫康情根深种,喜欢吃飞醋,也不至于癫狂至此吧?

堂堂公主,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戾气?

“跟我装糊涂是吧?”

周双君森然一笑,伸出手,轻轻抚过周瑛华的下巴。

“公主!”

如意挺身上前,被百花宫的太监一脚踢开,滚到地上,不能动弹。

周瑛华眼神一沉。

周双君的手指瘦而长,冷而硬。经过细细保养的长指甲,每一片都又尖又薄,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刃,在周瑛华的肌肤上慢悠悠地逡巡流连,只要稍稍一用劲儿,就能刺破周瑛华的鲜嫩面孔。

涂了鲜红蔻丹的指甲,映衬着皓雪般的肌肤,白的愈显苍白,红的愈显血红。

如意和称心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双君的手,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一个不小心,太薇公主的脸上就多一条口子。

第21章破相

周瑛华迎着周双君阴狠的目光,忽然展眉一笑,一把攥住周双君的手腕,一字一句道:“皇姐,还是小心点好,妹妹害怕。”

语气是可怜柔弱的,但神情却从容不迫。

她眉清,目秀,眼似秋水,杏靥桃塞,笑起来时,少女的娇憨和眉宇间的英气糅合在一起,无端端生出一股摄人的锐利锋芒,像冲破晨曦的朝阳,万顷波涛,连绵云海,都不及那一道金光乍现。

周双君发现自己竟然觉得有些胆怯,心底生恼,语气愈发凶狠:“害怕的话,以后就本分点!”

周瑛华默然不语,等夹道对面的人走近时,倏然往前一个趔趄,脸颊擦过周双君的指尖。欺霜胜雪的雪白肌肤,每天用兰脂香膏呵护,不小心弹一下,就会留一道印子,最是娇嫩。一下子直直戳在指甲上,霎时间便划出三条小口子,伤口沁出一道道鲜红的血珠子。

“公主!”

“双君!”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夹道对面的人一声怒喊,疾步奔来,冲到两人中间,挡在周瑛华面前,怒视着周双君:“你不把下人的命当回事就算了,瑛华是你的亲妹妹,你也下得去手?”

又回头去看周瑛华的脸,眉头顿时皱得老高,连忙一叠声吩咐两边宫人:“快去请太医,好生送太薇公主回去。”

周瑛华捂住脸颊,泪水扑簌簌直往下掉,哭得哽咽难言,好不可怜。

卫康几时见臭丫头哭过?顿时急得手足无措,抓耳挠腮,恨不能一下子长出三头六臂:“诶,你别哭啊,小心弄脏伤口!你放心,这点小伤口,养个把月就好了,不会留疤的。我以前摔破脸,涂了太医院的药膏,没几天就好了,还是和以前一样俊俏标致!”

周瑛华怯怯地看一眼对面的周双君,神情惊惶。

卫康心里不由一软,朝她点点头:“有我呢,你先走。”

周瑛华只是想恶心周双君一下,知道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就收,扶着宫女的手,转身离开。

周双君面如锅底,清喝一声:“不许走!”

卫康有些不耐烦,轻轻推周双君一下,“你都把她的脸划伤了,还想怎么样?”

周双君冷不防被卫康一推,愣了片刻,怒火烧得越旺:“周瑛华果然有本事,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卫康冷笑一声:“我进宫来探望姨妈,不行吗?”

“你身上还穿着大礼服呢,连件外裳都不换,就大喇喇跑进宫来?”

卫康一摊手:“姨妈病了,我心里记挂,没空换衣裳。”

周双君指着周瑛华的背影,青筋暴跳,咬牙切齿,恨不能咬下对方身上的一块肉:“她算计我!我只想吓吓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卫康沉默片刻,长叹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双君,你先回去,你要是生气的话,来找我就好了,关瑛华什么事?”

周双君冷笑一声,“你不信我的话,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