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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分明,上辈子卫文帝驾崩后,刘皇后伤痛不已,不就便抑郁而逝,那个北齐公主,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世上之事无绝对,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变数。她已经身在局中,搅动一池春水,而牵一发会动全身,北齐公主的出现,大概就是春水荡开的一道涟漪。

她攥紧绸面锦被,绣花的褶皱形成一朵半开的玉兰花:“那位公主已经到西宁了?”

如意点点头,一咬牙,索性和盘托出:“北齐公主现今就在宫里,是刘皇后让人送她进宫来的。”

见周瑛华神色平静,她又加了一句,“北齐公主,是位嫡出的公主,北齐国愿意拿十座城池作聘礼。”

而周瑛华,只是位生母早逝的庶出公主。

周瑛华嗤笑一声:难怪卫泽火急火燎,才刚刚坐上皇位,就派近卫把她接进含章殿。他是怕朝臣们推举北齐公主做皇后,所以让她抢先占住地盘。如今她已经入住含章殿,先入为主,不管北齐国能拿多少城池出来作交换,北齐公主终究是慢了一步。

这种小心思,不知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有人教他的。

周瑛华不愿为昏聩的卫文帝掉一滴眼泪,既然卫泽不让她去哭丧,她也乐得清静,只管自自在在待在含章殿,看宫女们整理箱笼行李。

不过不能去灵堂一睹刘皇后和孟贵妃对峙的场面,委实有点可惜。

刘皇后和孟贵妃都在灵堂,北齐公主肯定也在,加上崔泠和丞相孟谦义,以及两方各自的人马心腹,还有剩下那些中立的文武大臣,想必很是热闹。

卫文帝在天有灵,要是知道他最宠爱的妃子、最信任的朝臣、和他的结发妻子,没有一个人真心为他哀悼,而是忙着在他的灵堂前明争暗斗,不知会怎么想?

傍晚时,卫泽果然来含章殿看望周瑛华。

卫文帝新丧,新帝年幼,崔泠和孟谦义看似联合,私底下又暗潮汹涌,刘皇后不肯服输,孟贵妃嚣张跋扈,北齐国趁机搅混水……朝堂和后宫都是一团乌烟瘴气。

按理来说,卫泽这时候应该满腹心事、焦头烂额才对,可他进屋的脚步却是轻快无比,脸上亦是轻松惬意,如果换成别人,周瑛华或许会认为对方是在扮猪吃老虎,可卫泽却是真的对朝政漠不关心。

因为他根本没把皇位放在心上,在他眼里,当皇帝,就应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他只要好好享受就行,剩下的事,谁愿意操心,就交给谁操心。

周瑛华不由得叹息一声,卫泽毕竟是奴仆出身,没有受过系统的储君教育。他现在肯定想着两手一撒,把朝政全都丢给大臣们去费心,他只管躲在宫里高乐就好。

上一世他确实是这么做的,登基第一年,他还能老老实实上朝点卯。到第二年早春时,他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一连几个月不上朝。

他没有鸿儒之士教导,没有忠心大臣辅佐,唯一的几个心腹,谭和川就别提了,曹平和陆白呢,比他更没有野心,一个只管勒索钱财,一个专心买田置地。

他原先只有五分玩心,在崔泠刻意安排的内宦们的引领下,很快彻底荒废朝政,仅剩的一点抱负最终消磨在享乐之中。

朝政要事一步一步落入崔泠的手上,孟半朝渐渐变成崔半朝。

崔泠权倾朝野的时候,卫泽还沉浸在吃喝玩乐当中,乐不思蜀。

第47章封官

才一进房,卫泽便脱下外边穿的孝服,命人去传膳。

如果不是知道他无心朝政,不懂驭下之道,周瑛华说不定会佩服他的镇定从容和临危不乱。

宫女们端着掐丝戗金黑漆大捧盒,鱼贯而入。

次间摆了张黄花梨雕镂卷云纹月牙桌,是平时吃茶、用点心的地方,晚膳就摆在这里。

卫泽在这里用饭,理当在正厅摆饭,偏他喜欢清静家常,没让摆在正厅,坚持在次间用饭。

周瑛华从暖阁出来,在泡着花瓣香水的铜盆里洗净手,“曹侍从呢?”

提起那两人,卫泽神色一黯:“他俩是外臣,不能留宿内宫。”

从前卫泽带着曹平和陆白到处晃,没人会说什么。现在进了宫,宫里规矩大,曹平和陆白不是阉人,必须避嫌,天黑后只能待在外宫的仆役房中,不能入内廷。

这也是谭和川非要挑拨周瑛华和卫泽的原因之一,他是唯一一个能继续留在卫泽身边伏侍的近侍,只要让卫泽对周瑛华生出嫌隙,那他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内阁大臣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在南吴,皇子们从小就被送出内廷,交由保母教养。皇子们长大之后,大多和母妃不甚亲近,反而和身边的侍从、宫人非常亲密,甚至有皇子对近侍比对亲生母妃还要好。

谭和川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天子面前的红人算什么,他要当的,是天子最信赖的人。

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分量,错估了卫泽对周瑛华的信任。

“陛下……”

周瑛华才喊出一声,卫泽立刻抬起眼帘,盯着她看,细长凤眼微微眯起,明显是不高兴了。

周瑛华安抚他:“当着外人的面,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

说着话,她给卫泽挟了一筷子油盐玉兰片,守丧不能食荤,桌上虽然琳琅满目,摆了十几只碗盘,其实清一色都是素菜,豆腐面筋、莼羹菜芽儿,连粥都是素的。

倒是有一盅燕窝汤,可燕窝其实没什么滋味,平时吃它,全靠本身的鸡汤提味,没了鸡汤,委实难以入口。

卫泽夹起玉兰片,咬了一口,眼睛忽然一亮,玉兰片就是笋片,可他吃进嘴里的,分明是一块滑嫩的脊肉。

两人对视一笑,心领神会。

“陛下准备给曹侍从和陆侍从封个什么官职?”

总不能让他俩一直无所事事,卫泽身边只有这两个可以用的人,当然不能浪费。之前让谭和川吃苦头,已经震慑住他二人,现在正是收买他们的好时机。恩威并施,才能收拢人心。

而且,景春殿的内总管已经定下是阮伯生,加上曹平和陆白,周瑛华不需要再多余布置眼线了。

卫泽脸上微微一热,环顾一圈,没有立刻回答。

周瑛华朝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会意,领着称心和一旁侍立的宫人们悄悄退出次间。

撒花帐帘放下来,隔绝了外人的窥看视线,东次间里只剩下卫泽和周瑛华二人。

灯烛静静燃烧,宫里的红烛是特制的,没有油烟,蜡油从蜡柱上淌下来,凝成一道朱红色瀑布。

没了外人,周瑛华说话没有顾忌:“是不是朝臣反对你封赏他们二人?”

“不是。”卫泽一摊手,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势头,“我什么都不懂,连六部官员到底是做什么的都不懂。永宁侯说可以把他们俩送进吏部,先封他俩做个从六品的员外郎,以后再升迁。”

吏部掌管官员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吏部员外郎可是肥差,等他俩熟悉吏部内的规章,以后继续往上爬也不难。

听着还真是个不错的美差,可崔泠怎么会那么好心?

他这是想架空卫泽,第一步就是隔绝卫泽和心腹侍从的往来。曹平和陆白担任外职,公务缠身,势必会和卫泽疏远,长此以往,卫泽身边还能剩下几个忠心伏侍的侍从?

周瑛华偏不让崔泠如意:“依我看,不如封他俩做黄门侍郎。”

黄门侍郎是内朝官员之一,是除太监、侍卫外,唯一能够出入内外宫廷的官员,负责侍从皇帝,传达诏令。级别官职虽然低微,但却是和皇帝距离最近的天子近臣。

卫泽挠挠脑袋:“我不懂,永宁侯说他俩不认字,不好分派差事,只能先到吏部找个闲职,看着风光得很,俸禄不低,还不容易闹笑话。我觉得员外郎还行。”

“谁说不认字就不好分派差事了?”

周瑛华淡笑一声,黄门侍郎只是个跑腿的活儿,谁都能当,吏部的员外郎才是真的得会点本事才能够服众。

曹平和陆白两眼一抹黑,去了吏部,一没有渊博的学识,二没有发达的人脉,三没有响亮的出身,只会受人嘲笑戏弄。封他们做员外郎,两人不仅不会感激,说不定还会在心底偷偷抱怨卫泽。

“你现在是西宁的皇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孟丞相有个外甥天生口吃,先帝封他做礼部侍郎,要他去招待外国使臣的时候,朝里可有人站出来说什么?曹侍从和陆侍从是伺候你的旧人,有功于国,你想恩赏他们一个官职,正是天经地义。”

卫泽立刻点头如捣蒜:“我都听你的,明天我就去下旨。”

“……”

目的这么轻松就达到了,周瑛华一时有些茫然,对着继续低头吃饭的卫泽看了半天,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卫泽几乎对她言听计从,以后她的报复计划将会畅通无阻。忧愁的是这家伙果然是卫文帝的亲儿子,偏听偏信,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等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天,卫泽会不会恨她入骨?

不过那时她大概已经大仇得报,心愿已了,此生便是无欲无求,不论卫泽变成什么模样,她都不会动容。

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了。

沉默片刻,周瑛华决定再进一步,“这事不能由你说出口。”

“为什么?”卫泽咽下半只松花蛋,抬起头,一脸茫然,“你才说我为他俩封官是天经地义。”

周瑛华不答反问:“孟丞相和永宁侯之间可否和睦?”

卫泽拄着筷子想了想,“永宁侯是孟丞相的女婿,说不上和睦不和睦,反正孟丞相说什么,永宁侯大多不会反对。”

“那封曹平和陆白做黄门侍郎的事,交给孟丞相去处理。”

让崔泠和孟谦义窝里斗,才是最省力的报仇方法。

眼下崔孟两家关系微妙,虽然时有争执,暗地里也勾心斗角,但说到底还是站在同一个利益群体之上。

之前孟家想推举卫姓旁支远亲继任皇位,而崔泠挑中卫泽,两方为了皇位之事闹了不少争端,孟巧曼更是直接把崔滟和冯尧的儿女扣在侯府当人质。

可即使如此,崔孟两家终究还是没有撕破脸皮。等卫泽安全抵达西宁国,孟谦义知道卫泽是大势所趋,立刻和崔泠摊牌,这对近年来时有摩擦的翁婿转眼又成为最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齐心协力把卫泽送上金銮殿。

周瑛华想让崔泠和孟谦义决裂,必须从卫泽这边下手。

卫泽有些犯难,“孟丞相连上了十几道折子,让我尊孟贵妃为母妃,永宁侯私底下暗示我不能答应。”

他眼眸低垂,沉声道:“我不想认那个女人做母后,她当着宫人的面呵斥我。”

句尾的调子渐渐放低,渐趋于无,有种诉委屈的撒娇意味。

卫泽的出身太低,孟贵妃想做太后,偏偏膝下无子,刘皇后又占着嫡妻的名分,孟家便把主意打到卫泽身上:如果卫泽认孟贵妃为母,那不管孟贵妃是侧妃还是贵妃,都能登上太后之位。卫泽也能通过认母改换出身,虽然他是皇帝,但奴仆之子出身的皇帝,和贵妃之子出身的皇帝,还是会有很大不同。

大概是觉得孟家的提议两全其美,卫泽绝对不会拒绝,孟贵妃对卫泽的态度算不上恭敬,甚至有几分颐指气使,仿佛卫泽只是个一无所知的毛孩子。

卫泽受不了孟贵妃对他的轻视,加上厌恶孟丞相步步紧逼,心里已经悄悄向崔泠靠拢,毕竟是崔泠把他从南吴国接到西宁国的。而且崔泠刻意纵容他的放诞无忌,不会要求他时时刻刻必须端着帝王的架子。

周瑛华不由失笑,孟贵妃果然嚣张,卫泽以帝王之身亲赴灵堂,她不忙着笼络讨好他,竟然还是当着外人的面给卫泽难堪——难怪她荣宠多年,身后还有孟氏一族献计献策,却始终斗不过来自异国的刘皇后。

要不是崔泠背叛盟约,转投孟氏,联手诛杀薛家满门,逼得太子自戕,这西宁国的朝堂,哪里会容得孟家说一不二?

想到此处,周瑛华忽然心中一动。

卫文帝新丧,宫里的局势云波诡谲,刀光剑影中,卫泽懵里懵懂,孤身进宫,昨天夜里,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虽然周瑛华自信他最后能够化险为夷,有惊无险地登上帝位,但谁知这中间有多少艰难险阻?昨晚短短的一夜间,有多少人成了刀下亡魂,有多少阴谋诡计烟消云散,又有多少无辜生灵枉送了性命?

一场宫廷政变,从发生到结束,往往只在顷刻间。成王败寇,没有人能未卜先知,眨眼间的一个细微改变,可以影响整个朝堂的格局。

每一任新帝的继位,表面上看去都是风光得意、名正言顺,谁知道其中经过多少艰难曲折?

即使有崔泠护持,卫泽昨晚肯定还是险象环生,说不定还差点没了性命。

可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和周瑛华诉过一句苦,道过一声委屈,仿佛他只是随随便便往卫文帝的灵堂一站,所有人立刻放下各自成见和私欲,对他俯首称臣,争相拥立他登基为帝。

他担惊受怕一整夜,坐稳皇位的第一件事,不是封赏功臣、收买人心,也不是得意洋洋地巡视宫廷,而是立刻派人接周瑛华进宫。

可她没有丝毫触动,一心只顾着自己的谋划。

即使知道待在这个人身边只是为了借助他的身份,这一刻,周瑛华还是软了心肠,愧疚里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纷乱思绪,“也罢,曹平和陆白的官职只是小事,不必为他们两人去劳动孟丞相,让阮伯生去办就是了。”

卫泽响亮地嗯一声,“我都听你的。”

用过晚膳,听得永巷深处钟声阵阵,这是在催促守夜的侍者关闭宫门。戌时过后,除了巡守的侍卫,任何人不能在宫内随意行走,违者立斩。

内监唤来轿辇,请卫泽起驾回景春殿。

卫泽伸了个懒腰,一甩袍袖:“朕今晚就在这里睡。”

第48章更衣

称心和如意面面相觑,“陛下,您……”

卫泽转头去看周瑛华:“在船上的时候,咱们不也是睡在一处的?”

称心暗自腹诽:因为在船上的时候冯大人他们想暗害公主,那时候是非常时刻,公主需要拿您当挡箭牌,才会让您留在房里睡。现在禁宫森严,公主安全得很,自然不需要再委屈您了!

周瑛华蹙起眉头:卫泽这是闹的哪一出?

卫泽看她没有点头的意思,又加了一句:“我就在西次间的北炕上睡。”

话没说完,人已经跑到西次间,长靴也没脱,大咧咧往北炕上一坐,不肯挪窝了。

“陛下不用去灵堂?”

卫泽打了个哈欠,赖着不肯走,“刘皇后和孟贵妃吵得不可开交,一屋子人尖着嗓子哭哭啼啼的,吵得人耳朵疼,想偷偷打个盹儿都不行,我还是等明天再去吧。”

看他脸上的懊恼神情,哪里是嫌灵堂吵闹,多半是孟丞相急着立下孟贵妃的名分,逼他表态,他一气之下,干脆跑回内宫躲起来。

到底是年纪小,遇到烦难事,只会一躲了之。

阮伯生看卫泽果真要在含章殿留宿,连忙着人铺床叠被。

宫女进来伏侍卫泽更衣,周瑛华拦住宫女,“我来吧。”

卫泽立时挂出一张灿烂笑脸,站在钿螺黑漆园林仕女图大屏风前,张开双臂,等着周瑛华为他宽衣。

不知不觉间,卫泽又长高了不少,从前周瑛华和他站在一处时,差不多和他一般高,现在却必须踮起脚尖,才能和他平视。

上辈子和崔泠成婚后,每天早上和晚上她都会亲自为崔泠更衣,为的不过是在那短暂的温馨中和崔泠说上几句家常话。时日久了,崔泠的轮廓从模糊到清晰,牢牢刻在她的心头上,闭上眼睛她都能准确无误地为崔泠换上他最喜欢穿的素色衣袍,不会出一点差错。

如今换成卫泽,不知怎么的,她的动作全然生疏,指尖略略颤抖,像吃醉了酒,心里明明是清楚的,可手上的动作却由不得自己控制。

一一为他解开外袍衣带,脱下墨色衫袍,解下腰带,如意和称心侍立在一旁,接过脱下的衣裳。

卫泽脸上平静,实则早已心潮澎湃,心里犹如小鹿乱撞一般。激动之下,眼神反而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滴溜溜转了个圈,最后落到周瑛华纤细柔嫩的指尖上。

十三四岁的懵懂少年,心智还未完全成熟,他不懂什么是活色生香,不知情|欲是何滋味,甚至没有想过一吻芳泽。他想要的,不过是能够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最好她能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让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她雨后清荷般的容颜,听到她温柔婉约的细语。

他知道她心里藏有很多隐秘,那不重要,只要把她牢牢困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她会愿意为他敞开心怀,吐露心事。

晕黄的灯光下,十指纤纤如葱根,一颗接一颗解开暗扣。

朦胧淡黄的烛光,黑色蹙金的盘扣,雪白|粉腻的指头,指尖搽了淡色凤仙花汁,在摇曳的烛光中散发出靡丽色泽。

再没有比眼前这一幕更旖旎的存在,卫泽不由得屏住呼吸。

指尖划过他胸前的时候,虽然隔着一层纺绸夹衣,依旧引得他一阵心悸,忍不住想抓起指尖咬一口,尝尝她是不是和花露一般甘甜芬芳。

等仲夏时节,金凤花盛开的时候,卫泽暗暗想,要是能亲手帮她染指甲就好了。

到时候,他亲自去采开得最漂亮最妍丽的金凤花瓣,为她捣取花汁。

只有最纯、最正、最鲜亮的红色,才能配得上她。

不过是伏侍卫泽宽衣罢了,但被他灼热的眼神注目着,空气里硬是多了些旖旎意味。

称心和如意早已经悄悄退出次间,房里只剩下卫泽和周瑛华二人,静得出奇。

周瑛华甚至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脸颊一热,微微蹙眉,“陛下先休息吧。”

卫泽察觉到周瑛华有点不自在,生怕唐突了她,看她要走,不敢挽留,只好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怕她看不清路,还贴心地卷起五色珠帘,免得珠串上的玛瑙玉石撞疼她。

如此温柔缱绻,勤谨小心……

周瑛华默叹一口气,脚步踟蹰了片刻,仍旧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卫泽在次间就寝,阮伯生走出正殿,解下腰牌,交给两名宫人,让她们赶紧去景春殿取卫泽明天要换的朝服。

这是周瑛华入宫的第一晚,宫人们以为卫泽不会在此留宿,没有预备下他的衣物枕具。仓促之下,只能现在让人连夜去景春殿拿。卫泽明早四更鸡鸣时分就得去灵堂拜祭卫文帝,等明天再去取就迟了。

卫泽着一身八成新茶褐色绣鸟兽花鸟纹圆领内衫,歪在西次间的北炕上:“公主睡了?”

阮伯生低声道:“才刚歇下。”

“把灯熄了。明早朕起来梳洗的时候,让宫女们动作轻点,别吵醒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