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就在长安城今年的第一场雪下来时,秦艽见到了家人。

*

几年不见,秦家人都大变了模样。

本来还是孩童的秦小树,俨然有了小少年的模样,七丫也成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她和秦艽有几分眉眼相似,也是个小美人胚子。认真来说,秦家的孩子都不丑,但没一个长得像秦大柱的,偏像了柔娘。

也是因为柔娘好容貌,不然都遗传了秦大柱那人高马大的体格和刚毅的相貌,男孩们也就罢,女孩们恐怕要遭殃。

没有出乎秦艽所料,一见到家人,她首先迎来的就算柔娘的哭声。

这几年没有见着女儿,虽说太子说,女儿很好,还给添了外孙和外孙女。但想也知道,怀上孩子的时候秦艽才十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突然做了娘,又没有亲娘在旁边照应,那要吃多大的苦。

柔娘只要一想到这些,就会泪涟涟,她一哭,秦大柱的脸色几天都不见晴朗,反正这几年秦艽在秦家是不能提的话题,一提全家人的心情都不会好。

不过秦家现在到底是好过了,宫怿表面对秦艽说得冷酷无情,实际上没少暗里让上官家帮衬。上官家如今虽是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表面上上官家和秦家没有任何交集,实际上秦宽从进国子监开始,结交的每个人,上官家都是打探了又打探。

而秦宽本人,也是个能提携的,虽出身不高,但待人接物不卑不亢,寻常为人处世有章法,关键是学问底子深厚,乍一看去称不上惊艳绝才,但恰恰是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他没有意料的参加了进士科应试,后入中书省任从八品下的主事,后受长官赏识,也是宫怿暗里给了提携,现在是正五品的中书舍人,也是最年轻的一个。

而秦大柱现在也不是卖苦力的了,而是在宫怿安排下进了南衙宿卫,也就是金吾卫的一支,专门负责在宫禁中值宿,大小手下也有几个兵,是个伙长。

如果那日秦艽从宫里出来,若是生了回家的想法,去了原本那地是万万找不到秦家人的,因为秦家人已经搬家了。

和爹娘两个弟妹说了会儿话,秦宽就把妹妹单独叫走说话了。

秦家人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秦宽既叫了秦艽,肯定是有正经事要说,遂都去陪两个孩子玩耍。尤其柔娘,秦宽至今没有娶妻,大女儿远在老家,孙儿辈的就甯儿和颉儿,可是稀奇的不得了。

外面一片和乐声,里间茶室中,玉燕已经备了水,秦宽亲手给妹妹煮茶。

随着水汽和茶香蔓延开来,秦宽将一杯香茗递于她手。

他这正经的模样,弄得秦艽也不禁正颜肃色,规规矩矩地以袖掩面将茶汤喝掉,心中暗道大哥如今也今非昔比了。

待她放下茶杯,秦宽才沉下脸来,斥道:“你可真是胡闹!”

☆、第98章 第98章

98

几年不见, 不光秦艽变了很多, 秦宽也是。

若说几年前他还是个说话做事都很稳重的少年,现在则出落成一个器宇不凡的男子, 从容貌上看去不过中等, 引人瞩目的是他的气度。

本来秦宽在秦家就能拿主意,平时看着沉默, 但凡是他开口了, 秦大柱一般都不会驳回, 所以他这个大哥还是挺有威严的, 一旦他板起脸, 下面几个弟妹没人不害怕, 包括秦艽。

“大哥。”

“事情我也大概听太子殿下说了, 就算你心中有再多的不满, 再是与他闹脾气, 你也不该闷声不响就自己跑回来, 还从宫里偷偷离开。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少人找你,他费了多大的功夫帮你抹掉你的踪迹,你以为就凭你那三脚猫的隐匿手法,能藏得了多久?”

秦家觉得很冤枉, 有些委屈道:“哥,这事也不能怪我,他又没跟我说过, 我怎么知道他安排了什么。明明是他的错, 你怎么不训他, 反倒训我了?!”

“你是我妹妹,我不训你训谁?你知道多少人担心你?从一开始,太子就往家里打了招呼,说你要回来了。娘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等来的是你失踪了,这事我跟爹没敢给娘知道,不然你猜娘现在是什么样子?”

提起家里人,秦艽再不说了,也知道她肯定让家里人担心了。

秦宽叹了口气:“哥知道你受苦了,可你打从有了这两个孩子,你就任性不得,这次若是甯儿和颉儿出了事,你后悔还来得及?其实若是可以,大哥宁愿你就在乡里,嫁一个体贴顾家的丈夫,生一双健康可爱的儿女,从此平凡幸福一生,而不是这样面对诸多磨难和坎坷。”

“大哥……”

“可没有选择,既然没有选择,大哥希望你做什么事之前能多想想,就算不想别人,想想爹娘,想想大哥,有了委屈别憋着,咱们一家人都在。就算现在没有办法,不代表以后没有办法,大家都在努力,小树平时那么顽皮,自打知道你去了蜀地,他现在读书特别用功。”

“大哥……”

秦艽垂头哭了起来,秦宽来到她身边,像小时候她闯祸挨打了那样环着她。秦艽小时候极少哭,她是大房孩子里最皮的一个,也是最跳脱的一个,以前在家里,秦奶奶就是天,偶尔碰到她偏着二房孩子的时候,秦大柱两口子碍于孝道不好说,秦宽是晚辈不能说。

唯独她,从来不服输,挨打了挨骂了也不改口。

她其实是秦家人里最通透的一个,也是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一个,更是秦家人里最犟的一个。

秦宽都知道,他更知道这样的人活着最累,因为她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以后若有什么事,没人说就来找大哥说,大哥总是会帮着你的。”

曾经的小小少年是这么说,现在的俊朗男子依旧这么说,秦艽嗡着鼻子嗯了声。

*

都当娘的人了还哭鼻子,等秦艽过了会儿回过神来,特别尴尬。

她低头擦着脸,秦宽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说了句我去外面看看爹娘,秦艽应了声,他就站起身出去了。

经过门时,门边上站了个人,他对那人点点头,两人并未交谈。直到秦艽收拾好,也打算出去时,才发现身后站了个人。

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你怎么不说话?什么时候来的?”

宫怿今天没乔装,穿了身蓝色的广袖长袍,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用金冠束着,格外俊美出尘。

他拉着她的手,皱眉看着她:“怎么哭了?”

“没什么。”

这遮掩的话让他挑了挑眉,脸上闪过一抹不悦。

秦艽也觉得自己这谎说得太低劣,解释道:“就是跟大哥聊了些小时候的事,有感而发而已。”

“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有感而发也可以找我,对着你大哥做什么。”

这话说得秦艽有点懵了,转瞬才明白这个人是在吃醋。这种醋有什么好吃的?可她又想起秦宽方才说的话,明显有点针对宫怿的意思,就不难明白宫怿的态度了。

“你怎么来了?现在出宫方便?”

她这是在岔开话题,宫怿明白,瞥了她一眼,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回宫后把事情跟父皇禀明了,这里是过了明路的,不会有人明目张胆来此下手。”

秦艽想了想,觉得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走吧,先出去,我等会还要回宫。”

等会还要回宫,现在跑来一趟做什么?

这话秦艽没说,但宫怿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道:“我想你了。”

情话来得毫无预兆,但秦艽却下意识红了脸。他停下脚步,用手指摩挲了下她的脸颊,低声道:“怎么这么红?”

“有吗?可能是屋里太热了吧。”

宫怿笑了笑,没再穷追猛打,又道:“你爹娘大哥都来了,我总不能避而不见,也免得大舅兄总是背后跟你说我坏话。”

这句大舅兄说的,明明他一本正经,秦艽硬是品到几分调侃的意味。

大舅兄?

秦艽突然意识到,再过一个多月,两人就要成婚了,她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

太子大婚,自然不同寻常。

元平帝十分重视,提前三日长安城各处便扎上了耀眼夺目的红绸,不管是官吏之家还是平民百姓,甚至客栈酒肆茶楼等地,所有地方都必须张灯结彩。

于是从这一日开始,长安城就变成了一座不夜城,一到夜晚来临,红色的灯笼便高高悬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家家户户都在办喜事。

上面如此重视,下面即使有所不满,也都得压着。而关于太子妃的身份,也在宫里宫外市井民间传得沸沸扬扬。

据说,太子妃以前不过侍候太子的宫女,那时太子还不是太子,不过是个盲眼的皇子。因为这宫女侍候得特别体贴周到,十分讨太子喜欢,便将她收了房。后来太子为了治疗眼疾去了趟蜀地,这宫女也随侍在侧,谁知半路遇见刺杀,当时怀着身子的小宫女替太子挡了一剑,两人就此失散。

一晃几年过去了,当年那小宫女因机缘巧合被巴国夫人收做义女,那对双生子也平安生下,巴国夫人疼惜义女苦命,又不忍两个孩子没有爹,便借着太子选妃的时候,将人送回了长安。

选妃宴上,两人再次相遇,彼时盲眼的皇子成了太子,而当年的小宫女成了苗人郡主,太子当场认出了她,才会发生之后‘太子荒淫,竟去四方馆将那苗人郡主抢回东宫’的事。

本来因为前段时间的流言,致使太子名誉受损,朝堂上也有人借此大肆抨击太子荒淫无道,这消息一传出来,倒成了一段佳话。

时下人们都推崇才子佳人,两情相悦,甚至一些大诗人们都不免作几首歌咏花好月圆郎情妾意的诗。而世人都讲究门当户对,贵人们怎么可能和平民嫁娶,士族门阀与庶人隔了条天河,良贱不得通婚,可太子此举却颠覆了世人的想法。

多么情深义重,太子不顾身份愿意娶一个宫女为妻,而宫女为了太子,又是挡刀又是流落异乡,若不是命大被人救了,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那些诗里词里话本传奇故事里歌咏的生死相许,如今落到了实处,几乎是一夕之间,市面上的言论便成了一面倒的状态。

谁人不夸赞太子仁义情深,哪怕暗中少不了有人搅风搅雨,可别忘了,这世上到底平民百姓才是最多。

这些平民百姓爱听这些,因为这样的故事拉近了皇族和自己的距离。在他们眼里,那些王公贵族们从来高高在上,却万万没想到他们也是凡夫俗子。

一个凡夫俗子的太子让他们有亲近感,他们愿意去拥戴让自己有亲近感的人,总比去拥戴一个冰冷冷的、只会仗势欺人的贵族子弟强。因此延伸到愿意娶一个平民女作为太子妃的太子,自然也是爱护百姓的,这就扯得有些远了。

其实以宫怿和秦艽的性格,是不会把私事拿到人面上说,可暗中总有人与他们作对。

自打秦艽过了明路后,便有人暗中散播太子欺君,以及怀南郡主真实身份的事。索性宫怿便顺势而为,万万没想到竟洗清了自己受损的名声,还获得了许多民心,这是当初没有想到的事。

且不提这些,很快就到了大婚的正日子这一天。

☆、第99章 第99章

99

太子大婚种种繁琐自是不必细述, 秦艽这头也没比宫怿那边好到哪儿去。

册封礼是昨天进行的, 饶是秦艽在宫里待过,也被这册封礼的仪式弄得头昏脑涨, 幸亏此事有礼部的册封使及尚宫局的女官全程督办, 她其实就是听命站位等着,折腾的多数是她爹和她哥。

到了正日子, 又是天还没亮就起, 沐浴、梳头、开脸、修鬓角, 等秦艽穿上那日册封使奉来的太子妃冠服, 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从有丫鬟嚷着太子殿下来亲迎了, 秦艽就进入懵圈的状态。

不光是她, 柔娘也紧张的不得了。

按规矩, 新妇临出阁要拜别父母, 这般状态下感伤是没有了, 能记得把礼俗走完就不错。

待全福人将她扶起, 边上的丫头递来青罗扇,又有人拿来轻纱盖头。秦宽从外面走进来,今日他衣冠一新,满身喜气。

“妹妹, 我背你出去。”

透过轻纱,秦艽见秦宽转过身半蹲下来,一股感伤不期而至, 至此她终于有点要出嫁的心情了。

她被人搀着伏上秦宽的背, 以前秦宽也不是没有背过妹妹, 那时的秦宽还是个弱质少年,身形单薄,现在却成了一名成年的男子,而她也该出嫁了。

“哥。”

“别怕,还怕哥把你背摔了不成?”

秦宽站直起身,稳稳地往门外走去。

乐声、鞭炮声似乎一下子就响起了,还有各种道喜声、赞叹声,秦艽哪里知道,打从宫怿乘坐辂车带着迎亲队伍出宫,沿路便聚集了无数百姓,直至尾随而来。

今日太子大婚,全城戒严,民间婚嫁全都停了,长安城几条主路以及从宫里到此处的路俱被官兵清理,也就是说今儿全城就这么一件喜事,没事干的百姓们自然都聚来了。

人们都争抢着看新娘子,让他们来形容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词,就觉得九天玄女也就这样了,可惜看不到脸。

一只熟悉的大掌伸了过来,手指修长,骨节如玉,抬头看去,是一身金红色喜服的宫怿,就见他剑眉星目,俊美不似凡人。

嘈杂声中,依稀有礼官的唱词,可在唱什么,秦艽根本听不到。

她感觉到有一道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心里莫名有点慌,正想大哥怎么不放她下来,突然被人临空抱起。

“好好对她。”

“放心。”

一片喧嚷声和鞭炮声中,秦艽被放进车里。

“你……”

“坐好。”

这时,又有人上前来了,秦艽坐在车上,透过薄纱依稀看到是两名小童。

是甯儿和颉儿。

两个小的今日也是一身喜气,本就生得好,又穿一身新,简直比那天上的仙童也不差。之前秦艽就问过两个孩子,被宫里的女官告知今日不能见面,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出现在这种时候。

同时,两个孩子的出现,也让围观的一众百姓连声赞叹。

再没见过新娘子出嫁,还带俩孩子的,虽然孩子是新娘和新郎的,就算挑错也挑不出。再加上两个娃儿长得像仙童,围观百姓的话题也就从坏没坏习俗,转移到这俩孩子到底长得像太子还是太子妃。

迎亲队伍终于动了,一路上围观拥簇者无数。

打头有几匹神驹开路,为首的正是一身金红色喜服的太子。长安城的百姓见过无数新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美不似凡人的新郎,不免有人联想到当年上官皇后有倾国倾城之貌,太子自然容貌不会差。

之后是用来迎亲的辂车,辂车左右前后有百十骑同样骑着白色骏马的骑士随车而行,护持左右,队伍之后还跟有仪仗奏乐,着实声势浩大。

迎亲队伍围着长安城内整整绕了一圈,直到了日头西斜才往宫门处而去。

太子大婚事务繁琐,流程礼仪皆有规制,包括迎亲队伍走到哪儿,都有钦天监算准时间和方位,一丝一毫都错不得。

等到东宫时,正是吉时。

在礼官唱词下,秦艽被人扶下车,踏在大红色福袋上。还未站稳,便感觉空着的那只手一紧,却是被人握住了。

透过轻纱望去,隐约见身旁立着一人,他满身金红,身姿挺拔,雍容而尊贵。

到了这里,终于安静下来了,礼官繁琐的唱词像是天上传来的梵音。之后跟着指引过了马鞍和火盆,就算被送进新房还没完,因为他们还要行同牢合卺之礼。

所谓同牢,就是指新婚夫妻同食一份肉,代表着共同生活的开始。合卺酒则是用一种叫做匏瓜的器物,各盛酒于其间,新人各饮一卺。

这些礼放在民间一般都从简,可在皇家则一切都照着古礼来行,两人宛如木偶一般,跟着礼官和一应东宫内官的指引来做。光同牢之礼便进行了半个时辰,秦艽顶着沉重的冠服,头都快拜晕了。

等一应礼行完,秦艽见殿中依旧站着许多人,也不是宫女,而是身穿女官的服饰,她微微皱了皱眉,道:“都下去吧。”

为首的一名女官似有犹豫,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看了宫怿一眼。

“怎么?本宫指挥不动你们?”

此时的秦艽早已揭了盖头,行了却扇之礼,一张芙蓉面尽露于外,她今儿化了妆,本就清艳的眉眼因多了一层妆容,更显得艳丽逼人,长眉浓睫颇有几分旁人不敢直视的锐利。

一众人俱是跪了下来,道:“奴婢不敢。”

“不敢就下去,本宫与殿下今日完礼疲惫,其他能免则免,把我的丫鬟叫进来服侍我梳洗,其他人都退了。”

“是。”

等一行人都下去后,偌大的殿中只剩了两人,秦艽去了喜床上坐下,想躺着可惜头上的首饰太多,只能僵着脖子坐在那儿。宫怿往她旁边坐了坐,将她拉到膝上让她靠着。

“太子妃娘娘好大的气派。”他调侃道。

秦艽被折腾了一天,又累又饿还挺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就不信你看不出她们是故意想给我添堵。”

东宫其实就是缩小的皇宫,不光有东宫属官,还有为太子妃所掌的女官,其中有司闰、掌正、掌书、掌筵、司馔、掌医等,其下又有分属女官不等,共约六十余名,领引一众宫女,服侍太子及太子妃嫔。

既为太子妃所掌,却偏偏在她说话时,去看太子,不是添堵是什么?

另,如果继续按照古礼,今晚她和宫怿同房还得有人在帐子外陪着,那她肯定要疯,再说了她对这些人的路数还不清楚,不如趁早发作,也能让自己自在些。

宫怿笑了笑,用手指摩挲着她后颈:“以前没这么多人,我嫌麻烦。可东宫现在有了女主人,这些人自然少不了。”这事之前宫里那边跟他打过招呼,这是规矩,他拒绝不得,只能接受。

“也就是说她们打算在你或者我的面前彰显下存在感?应该还是你吧,打的是想飞上枝头的念头,问题是她们把我惹恼了,还想怎么飞上枝头?”

“你怎么知道就不能飞?惹恼了你,自然讨了别人的喜欢,别人喜欢了,不就能飞上枝头了?”

秦艽乜了他一眼:“那你这枝头也太不值钱了,说飞就让人飞了,自己还不能做主,那我也不要了,今晚你自己睡,我去和甯儿睡去。”

说着,她就要起来,被宫怿硬按在腿上,明明不顺口,他垂下头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啃了啃她的嘴唇:“我这枝头就想给你飞,谁都不给。”

说完,两人都有些忍俊不住,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他们倒就着这事胡扯半天。

这时,门外来了人,低声禀报说太子妃的丫鬟来了。

玉燕等人鱼贯而入,秦艽终于松了口气,让她们给自己拆发髻沐浴。又问宫怿饿不饿,让人送点吃的过来。

秦艽进了浴间,这浴间极为宽敞,装饰奢华。

正中是个偌大的水池,整体为汉白玉砌就而成,水池中烟气缭绕,看不见尽头,隐隐有汩汩流水声。

秦艽褪了衣裳,进了水池,池畔有石台供以安坐,她坐在台上水刚好齐肩。她累了一天,浑身酸疼,能泡个热水澡,也是极为舒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