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斜眼看着金钗,没言语。

甄氏怕冷了场,上前拿了起来细看,只见那金钗并不是十分细致,反倒有点古朴和笨重,这又算是什么好东西?值得端王殿下巴巴的拿来讨女儿欢心?心思一转,抬头含笑问道:“是王爷亲手打造的吗?”

萧铎笑道:“是,就是手艺差了一点儿。”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甄氏把金钗别在了女儿头上,笑道:“果然王爷亲手打造的就不一样,阿鸾戴着,比平日更好看了呢。”

萧铎当然知道她是在说场面话,不过还是很感激岳母帮忙圆场,不然她总冷着脸子不解话头,得多尴尬啊。因而晚上留下吃饭的时候,便竭力敬了岳母几杯酒,“凤夫人意思意思即可,本王干了。”

凤鸾当着母亲不好给他甩脸子,再说了,也不想玩什么使小性子,然后打情骂俏的的把戏,只是默默低头吃菜。

吃完了饭,甄氏笑道:“因为天色不早,你们回去罢。”一则是想让他们回去单独相处,二则另外有点心事,因而没有多加挽留。等女儿女婿走了,自己进了寝阁最里间的套屋,犹豫再三,叫了丫头进来,“给我把这把锁砸了!”

王诩毕竟身份特殊,萧铎忌惮他,这事儿还是跟她说一声比较保险。

唉,算什么?自己竟然管起了王诩的闲事,这里头的瓜葛,真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根本就没法梳理清楚。

*

马车里,萧铎低声道:“阿鸾,还在生气呢?”

凤鸾别开了脸,不想回答。

萧铎又道:“你再原谅我一回,好吗?”

“一回?”凤鸾扭头看他,“你自己数数,这都几回了?之前因为萧湛怀疑是一回,你答应的好好儿的;后来因为蒋氏小产又一回,你也口口声声保证。可是现在,你却因为无端端的怀疑王诩,又来这一套。”

“好事不过三,没有下回了。”萧铎有点耍赖的笑着,揽了她的腰,“你就看在我不被宝珠诱惑的份上,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凤鸾轻声嘲笑。

萧铎自己也觉得没脸再这么说,但还是厚着脸皮,“嗯,最后一次。”不想再进行这个不愉快的话题,赶紧说起儿女们,“过几天昊哥儿他们生辰,你想怎办?要是想热闹一点的话,我就多下几个帖子请多点人来。”

凤鸾皱眉道:“要那么多人做什么?”虽然明知道他是转移话题,但儿女们的确是自己十分关心的,“哥儿姐儿还小,不要热闹,就清清静静的府里摆几桌好了。正好他们赶在中秋节做生辰,家家户户都忙,便是太子妃她们过来也不过吃个饭,没有功夫多留的。”

至于母亲,倒不是不想她,而是萧铎对自己回娘家没有限制,三天两头就可以见到的,不至于牵肠挂肚的。

萧铎赶忙道:“依你,都依你。”

正在做小伏低赔不是,马车忽然停住了。

凤鸾才受了上次行刺的惊吓,不免神经质的低了头,还道:“快趴下!”

“怎么回事?!”萧铎眼睛里带出一丝寒芒,一改刚才的柔情蜜意,沉了脸,竖起耳朵听了听,见没动静。赶紧搂紧了她,低声道:“别怕,有我在呢。”

“王爷,对面郦邑长公主殿下的马车。”

大皇姑?萧铎怔了一下,赶紧下车,过去给郦邑长公主见礼,然后让王府的马车队伍挪到旁边,笑道:“请大皇姑先行。”

郦邑长公主瞅着对面的马车,问道:“是阿鸾在里面吗?”

“是。”萧铎回道:“我们才去了凤家送粽子。”

“没良心的。”郦邑长公主笑道:“怎么不记得给我送一份儿?”

萧铎忙道:“等下就送。”

“算了,我不爱吃粽子。”郦邑长公主招招手,“让阿鸾过来。”又道:“既然咱们遇上了,你们就先去我府里吃一回粽子罢。”

萧铎自然是乐意跟这位长辈亲近的,加上能让凤鸾散心也好,当即笑道:“那好啊,等下可得多吃几个再回去。”

先过去让凤鸾带了绡纱帷帽,过来说话。

郦邑长公主的马车十分宽大华丽,几近夸张,招手让凤鸾上来了,然后笑道:“是不是耽误你们小两口亲热了?”

“没有。”凤鸾在马车上欠了欠身,方才坐下。

“怎么了?”郦邑长公主是何等眼见的人,瞅着她,思量了一会儿问道:“是不是小六惹你生气,所以气得回娘家了?他来追你。”

凤鸾诧异的抬起眼眸。

郦邑长公主被她的老实惊讶逗笑了,“我就知道,一准儿是这样的。”继而沉了脸,“你别怄气,等下我就替你教训教训他。”然后问道:“到底为了什么?”

凤鸾怎好说是因为萧铎吃王诩的醋?因而只含混道:“他这人疑心重,脾气大,没事儿就爱摆个冷脸子,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他敢甩脸子给你看?”郦邑长公主皱眉,继而又道:“没事,等会我甩个更大的给他看,替你出气。”

凤鸾原本一腔郁闷,听了这话,不由“扑哧”一笑,“好呀。”

郦邑长公主是大事上不让人拿错处,只要站了规矩,那可是变着花样折磨人,到了府里,就让萧铎站在旁边剥粽子。剥了整整一盘也不让停,只是劝凤鸾,“你一样尝一点点,别吃太多,当心噎住了。”

凤鸾笑道:“多谢长公主殿下。”

萧铎当然知道郦邑长公主是在替她撑腰,可只要她能消气,也认了。看着她那笑靥如花的狡黠模样,就算是捉弄自己,也比冷着脸不理会自己好多了。

心下想着,看来除了凤家,郦邑长公主也可以常来逛逛。

他们是在内厅吃粽子,寝阁就在一墙之隔的后面。正在说笑,忽然听见寝阁里面一阵动静,萧铎不由吃惊喝斥,“什么人?!”当即拔了腰上的佩剑,就要冲进去,却被郦邑长公主叫住了。

“你看你,一惊一乍的。”她笑道:“是我养的猫。”

萧铎松了一口气,歉意道:“因为阿鸾遇刺,弄得我有点过分紧张。”

“我进去看看。”郦邑长公主起身进去,隐约听得她喝斥了几句,“你这淘气的小猫,乱动什么,看把我屋子弄得乱糟糟的…”不一会儿,又出来了,笑道:“小东西淘气,教训几句就老实了。”

“是啊,猫儿淘气。”凤鸾笑了一句,然后低头缓缓咬着粽子,心思微动。

萧铎重新洗了手,继续剥粽子。

“行了。”郦邑长公主的神色略不安定,摆手笑道:“剥一堆,吃不完放着全都坏了。”对凤鸾道:“你先回去,改天我再替你教训小六。”又训斥萧铎,“你再敢欺负阿鸾,我先饶不了你。”

萧铎忙道:“不敢,不敢。”

“这下我可算是有靠山了。”凤鸾巧笑嫣然,掩饰自己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之前心中的猜测,再次浮了起来。

郦邑长公主喊了人进来,“替我送小六和阿鸾出去。”

凤鸾和萧铎一起告退出了门。

然后一路在长公主府里向前走,从正门出去,上了马车,刚刚拐了一个弯儿,她便让人停下马车。萧铎诧异道:“你怎么了?”

“我有一件要紧事忘了告诉母亲,急着回去一趟。”

“要紧事?”萧铎不解道。

凤鸾心下十万火急,没空和他细说,“王爷别问,只管骑马带我赶紧到凤家。”甚至不惜利诱,“你应了我,赶紧带我到凤家,咱们之前的别扭就一笔勾销!”和萧铎的那点别扭比起来,自己的身世,重要一千倍、一万倍,必须查个清楚!

萧铎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听她说只要快马带她去凤家,就把误会一笔勾销,顿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天底下那还有比这更省事儿的了?当即给她戴了帷帽,然后要了一匹侍卫用的马儿,将她抱了上去,两人策马狂奔赶去凤家。

凤鸾一下马,便急匆匆的几近小跑似的往里赶。

萧铎在她旁边紧追不舍。

到了海棠春坞门口,凤鸾忽地抬手,“王爷别跟来,我自己进去找母亲有事,你在这儿等着便是!”言毕,自己匆匆进去了。

萧铎只好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有事叫我。”

高进忠近年来有点身体发福,慢了几拍才追上来,不停喘气。然后更是不解的看着眼前一幕,天神,凤侧妃这架子大的,竟然叫王爷立在院门口等她?哪里还是王爷,简直就是凤侧妃身边的跟班小厮。

再说凤鸾,风急火燎的直接冲了进去,进了内厅,再进寝阁,两个丫头慌忙拦在前面,甄嬷嬷也道:“夫人睡了,侧妃先在外头…”

“滚开!”凤鸾手上拿着马鞭子,狠狠往地上一抽,吓得甄嬷嬷和丫头们下意识的躲开,她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进去。寝阁后面,便是那个禁忌之地,她进门便朝衣柜上面看,…锁已经被人砸开了。

“砰!”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上,震得眩晕。

甄嬷嬷冲了进来,一看情形,便知道坏菜了。

凤鸾拣起那把锁看了看,继而笑笑,随手把锁扔到了一旁。她缓缓走了出去,然后把床帐一掀,看着那空荡荡整齐的床铺,淡笑道:“我等母亲回来。”

甄嬷嬷低头不语了。

凤鸾想了想,回过神来说道:“王爷在院子门口,让他去偏厅喝茶等着罢,我和母亲要说点体己话儿。”

甄嬷嬷闻言一惊,但不敢多说,赶忙出去先安置端王殿下。

凤鸾的心思飘飘浮浮的,母亲…,果然是和郦邑长公主有瓜葛的,那么她这十几年见的人,难道都是郦邑长公主?回想当初,母亲说,“那人要见,我能如何?”自己直觉武断的以为是个男人,是母亲在偷人,却没有想过,那人也可以是女人啊。

可母亲和郦邑长公主有什么瓜葛呢?特别是她说什么,“像我这样的人,死了是要下地狱的…”为何?为何要这么说?如果不是偷.人,又有什么洗不清的罪孽,要下地狱呢?头疼,想不明白。

没多久,甄氏就从里面出来了。

“阿鸾?”她的眼里有着掩不住的吃惊,自己刚才去郦邑长公主府,并没有出声,女儿是怎么猜到的?她居然回来这里堵截自己。

凤鸾抬眸看向她,“母亲,那猫儿是你吧?”

甄氏不能答。

“母亲若是不说。”凤鸾冷笑,“那我就自己去找郦邑长公主!”

甄氏皱眉道:“你别胡来!”

“难道要我一辈子都蒙在鼓里?”凤鸾带了几分怨怼,看着她,“母亲你就忍心让我心里存个疙瘩?一辈子都不得解脱?你不说,我是一定会去自己找长公主的。”

“傻丫头。”甄氏轻声叹息,“我就是担心你知道了,心里解不开,所以才一直都要瞒着你。”继而摇头,“罢了,既然瞒不住,那也是你这辈子的命数。”

*

萧铎先是在外面院子门口站着,后来被甄嬷嬷请了进去,在偏厅喝茶,虽然不解凤鸾的行为,但是为了赔礼道歉也肯迁就她。只是等来等去,落日渐渐西坠下了山,星子点点升起,月亮都挂了出来,…这也太久了吧?

“甄嬷嬷。”他道:“你去问问阿鸾,还要多久?”

甄嬷嬷哪敢说她们母女俩都去了郦邑长公主府?只得装模做样进去看了一趟,然后出来陪笑,“侧妃正赖在夫人怀里撒娇呢,王爷再等一等。”

萧铎只好耐起性子继续等,心下想着,她该不会是找岳母告状,正在里面偷偷哭鼻子吧?可那也比对啊,要哭之前就该哭了,何必出去一趟,再杀一个回马枪来哭呢?仔细回想了下,出门,遇到郦邑长公主,她吃粽子,一直都没有特别的事发生啊。

唯一有点疑惑的是,郦邑长公主去看了猫儿以后,就懒怠不愿招呼了。

端王殿下想破脑袋,也猜不出甄氏的闺阁内,会有一条连接郦邑长公主府的地道,更想象不出她们母女在其中穿梭来去,以及那一段掩盖多年的秘密。

不过茶水喝了五、六碗盏,到底耐不住,阿鸾就算哭也该哭完了啊?更别说,只是找甄氏说说话,早就应该结束了。

起身走到门口,喊道:“阿鸾,你说完话了没有?”

里面根本没人吱声儿。

甄嬷嬷更是神色不安,拦道:“王爷,奴婢进去替你瞧瞧。”

难道出什么事儿了?萧铎想着最近接二连三的乱子,不由猜疑,更多的是担心她的安危,虽然她在自己母亲的闺房里出事太荒唐,但还是要看一眼才能放心啊。

“阿鸾!”他喝了一声,推开甄嬷嬷就要硬行闯进去。

 

☆、148 揭秘

甄嬷嬷慌道:“王爷不可!”

可她一个奴婢,哪里能够阻止端王殿下?萧铎又是大男人,将人往旁边一推,便直接闯了进去,就算自己被岳母责怪行事莽撞,也得确认她没事才行。

甄嬷嬷从地上爬起来,急得跺脚,飞快跟了进去。

萧铎冲到寝阁里面一看,惊诧道:“人呢?”回头看向甄嬷嬷,“人呢?阿鸾和凤二夫人哪里去了?”

甄嬷嬷张了张嘴,“…”

“王爷怎么进来了?”凤鸾从寝阁后面的屋子里出来,眼睛粉光融滑的,却保持着淡淡微笑,“我和母亲在后面说话。”上前拉了萧铎,嗓子有一点点哑,“走罢,我们先回王府去。”

阿鸾这是躲到后面找母亲哭了?萧铎第一反应,还是以为她因为自己生气,所以委屈找母亲哭诉,面色尴尬的看向甄氏,赔罪道:“夫人放心,我会好好哄阿鸾的。”

甄氏一语不发,转身进去。

萧铎以为她是因为女儿气大发了,想要多说几句,又顾不上,只得先搂了凤鸾在怀里哄道:“你别哭,伤了身子,都是我的不是…”

凤鸾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加停留,抽手出去。

萧铎赶忙跟上去追她。

等上了马车,瞧着她十分不对劲,脸色发白,眼神支离破碎,像是才受了十分巨大的打击,不由问道:“你这是…,因为我怄气哭了?还是别的?”

“别问了。”凤鸾说了这一句,便闭上了眼睛。

萧铎抿了薄薄的嘴唇。

若是别人敢这么不给脸子,他当场就得走人,可她不一样。想着她心情不好,只一路搂紧了她,打算等回了王府,再细细的哄她,多说几句贴心暖心的话儿。反倒埋怨自己,前几天疑神疑鬼的伤着她了。

一路回王府的路上,凤鸾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等进了暖香坞,一进门,便道:“都出去。”声音很轻很细,却带着说不出的寒冷冰凉。

丫头们都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阿鸾?”萧铎心下猜疑不定,这瞧着不像是因为自己生气啊?先头她生气,也没有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特别是她那幅支撑不住的表情,好似濒临破碎,心疼不已,“你这是怎么了?是我混蛋,不该疑神疑鬼的惹你伤心。”他努力赔罪,“你别哭,伤了自己。若是心里有气难受,只管冲我来就是了。”

凤鸾躺在床上翻身背对,凉凉道:“我想静一静。”

萧铎张张嘴,却没再说话,而是静静的坐在床边守着她。

时间倒转回几个小时以前…

凤鸾从来没有想过,会在有生之年第二次穿过那条密道,而且还是和母亲一起,最后在地道的另一头,到了郦邑长公主府。

和她猜测的一模一样。

郦邑长公主却很吃惊,“你们…”她不悦皱眉,“念卿,你怎么把阿鸾从那里带过来?对了…”语气一顿,看向凤鸾,“阿鸾你刚才不是回端王府了吗?”

甄氏嘴角微翘,“她没有,她在我的屋子里等着捉猫。”

郦邑长公主闻言怔住,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刚才阿鸾在这儿,就知道我说的猫是你?”诧异不已,“她怎么知道地道通向我这儿?

甄氏轻笑,“你问她。”

凤鸾听她们磨磨唧唧,还在刨根究底,忍不住愤怒道:“难道都这样了,你们还打算继续对我掩饰?!”死死看着郦邑长公主,“你和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郦邑长公主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甄氏却是轻轻摇头,“我不想再欺骗阿鸾了。”她道:“若是阿鸾完全不知情,也罢了,让她知道一半不知道一半的,那是折磨她。不管怎样,阿鸾是没有错的。”凉凉的看向郦邑长公主,带出憎恶,“错的人是我,还有你,…母亲!”

母亲?!母亲,母亲…

凤鸾身子猛地一晃,快要有点站不住。

母亲喊她什么?喊她母亲?那郦邑长公主岂不就是…,自己的外祖母?不,这怎么可能?自己的外祖母早就已经死了,是甄家的甄老夫人啊。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不然的话,为何事情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可是细想想,从前的很多蜘丝马迹都浮现出来。比如从自己记事起,母亲和娘家的人就不亲,只有做生辰的时候,舅母甄夫人才会过来点个卯。印象中,舅母一直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好像每次过来,她都只会保持微笑而已。

外祖父死后,甄家的人就来的更少了。

母亲平时亦没有提起关心过。

而自己,更是从来没有见过所谓“在嘉州乡下养病”的外祖母。其实是因为母亲长得既不像“父”,又不像“母”,怕被别人揭穿吧?母亲长得既不像外祖父,也不像郦邑长公主,也就是说…,自己真正的外祖父另有其人。

那么,他是谁?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凤鸾豁然心惊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照这么推测,当初母亲过来见的人就是郦邑长公主,而以郦邑长公主的权势,并没有阻止大伯父设计自己被萧铎救走,甚至…,是默许或者推了一把。

也就是说,他们无法和范家竞争太子、肃王,无法和秦家竞争成王,安王又是一个扶不起来的,所以在自己当年的一桩桩预言后,他们选择了潜龙萧铎。在英亲王死去以后,他们打算用另外一种方式翻盘,那就是…,扶植萧铎,同时献上了自己。

凤鸾觉得一阵反胃恶心,直想吐。

其实前世今生,萧铎对待自己都不算太糟糕。至多是前世冷漠了点,选择保孩子没保自己,今生疑心病重了一点,在他的女人里面,待自己应该算是好的了。

况且他是皇子,他是外人,就算有私心也并非不可理喻。

可是自己的亲人们呢?他们居然联手起来,把自己当做押宝一样,拱手献给了他们想扶植的下一任帝王!甚至以后他们还可以说,你看,你也享受了荣华富贵,又给凤家带来了好处,多么两全其美啊。

骗子!全都是骗子!凤鸾心中好似犹如刀割一般,痛得难以自抑。

原来前世今生,自己一直都生活在骗局里面!父亲在骗自己,母亲在骗自己,大伯父在骗自己,郦邑长公主也在骗自己,他们一个个的私心欲念作祟,生下了不该出生的自己,然后再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布置他们的棋局!

所谓亲人,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她觉得窒息不能呼吸。

郦邑长公主淡声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既然已经摸到蛛丝马迹,想必很快就能全部理清了。”她用一种平静的没有波澜声音,告诉自己,“别怪你母亲,当初她是不愿意的,要怪,就怪外祖母罢。”

外祖母?她和大伯父他们强行把自己绑架在夺嫡的路上,以为给点甜头,自己就会对他们感激涕零?感谢他们替自己选择的辉煌人生?然后任凭摆布?!自己没有这样的外祖母,从前没有,今后和将来也没有!

凤鸾抬起泪眼,冷笑道:“我不会怪我的母亲的,因为她不论如何,心里到底还有一份亲情,一份感情,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良心的人。”她走到香案前,拿走了那串皇帝御赐的奇异佛珠,“你不配得到这串佛珠!”

郦邑长公主神色一惊,伸手道:“阿鸾,还给我!”

“这是你的东西吗?是我的。”凤鸾连连往后退,声调讥讽,“呵呵,莫非你还想仗着长公主的身份来抢?你就不怕我外祖父的在天之灵知道,也不会饶了你,算计他的女儿和外孙女!”她眼泪飞溅,用力拉了母亲甄氏,“…我们走!”

郦邑长公主面色惨白惨白的,眼神溃败,看着她们母女一起出去了。

在那一瞬,竟然完全被她的气势压住,无力再开口。

时空流转回来…

此时此刻,凤鸾正静静躺在端王府的床上。

“你怎么哭了?”萧铎本来是想看她睡着没有,探头过来,却见她一个人默默的泪流满面,不由有点吓着了。赶紧上前搂住她,担心道:“到底怎么了?做什么一个偷偷的淌眼泪?有什么火,有什么气,你都撒出来好不好?你别吓我了。”

凤鸾不言不语,泪水犹如决堤般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她紧紧咬住嘴唇,鲜红欲滴,好似一朵凄迷美丽的雨中繁花。

不!自己不甘心!

前世完全不知情,随着英亲王和凤家一个落败也罢了。今生自己又活一遭,费劲心计要让凤家改变命运,结果改变了,最可怜最可悲的人却是自己啊。

那种被亲人团团围剿算计的心凉,像是冰针,狠狠的钉在自己的身上!

恨…,无边无尽的恨意像是滔天巨浪,在她身边不停翻涌,慢慢平息,然后全都聚集在她的身体外,冻结成了一层保护壳,拒绝任何人。

“阿鸾。”萧铎看着她眼里那种纯粹凛冽的寒意,被刺得很不舒服。

凤鸾看着前方并不存在的某处,眼中的寒芒渐渐收敛,然后慢慢隐藏,直到消失在眼底深处不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想起那个一心为着担心凤家覆灭,着急谋划的自己;那个明明被亲人算计,却仍旧因为亲情忍受的自己;还有那个纠结在情爱之中的自己;每一个都是那么可笑,每一个都是那么讨厌!

凤鸾挥挥手,让这一切都消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