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潆正低头想着,外面传来绿萝的声音:“姑娘!”

易姑姑和红菱同时松了口气,两个人跑到外面去,刚要责备绿萝,却发现绿萝不是自己回来的。她指着身后的那个人说:“我在山下刚好碰到他,他一直缠着我,非要来见姑娘,说侯爷就有危险。我实在拗不过他。”

那人闻言走上前来,自信满满地笑:“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李从谦?沈潆记得他。在大同的时候,他满嘴的胡言乱语,没想到赴京赶考还中了个探花。如今应该是在翰林院,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等一下,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沈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易姑姑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要高声喊守卫过来。

李从谦抬起双手:“别叫别叫,我若是要害你们,直接告诉锦衣卫你们的行踪就得了,何必单枪匹马地跑来。真是有要紧的事说。”

沈潆想想也是,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李从谦笑道:“这个也不难。我老早就看出皇上对你有意思,只是他这么快就动手把你掳到潜邸去,我还挺意外的。我不是会看风水吗?算出来的。现在你相信我算命很准了吧?”

沈潆觉得他还是满口胡言乱语,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问道。

李从谦压低声音:“皇上已经任命靖远侯为这次对抗鞑靼大军的统帅,要他去开平卫。但是他同时也派出锦衣卫,想要在沿途暗杀靖远侯。这个消息,靖远侯没告诉你吧?”

沈潆愣了一下,裴延只说不跟他们一起走,根本没说这些。他们人在山上,消息也不可能那么灵通。

以李从谦目前的身份地位,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裴章让锦衣卫暗杀裴延,应该不会到处声张,只会告知冯淼。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李从谦似乎知道沈潆在想什么:“你别管我从哪里知道,本山人自有妙计。就问你要不要救靖远侯?他自觉能够躲过皇上的暗杀,却不知道那是个天罗地网,没有人帮忙,他很难跑掉的。”

易姑姑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人真是个神算子不成?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你是皇帝的臣子,刚刚得了探花,为什么要帮靖远侯?你应该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吧?”沈潆只看着李从谦的眼睛问道。跟聪明人说话,简单直接比较好。

李从谦看向沈潆的目光带了几分欣赏,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从在大同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紫气东来,贵不可言。

“很简单啊,因为我算出你将来会做皇后。所以帮你的男人就对了。只是我人单力薄,除了传消息给你们,做不了什么。至于好处嘛,以后再要,先记一笔就是。”

“多谢。”沈潆说道,“我们在山上,行动也不方便。既然是传消息,劳你再帮我带个口信到城中的歌月坊。”

“好说好说。不过我口渴了,肚子也有点饿,能不能讨点东西吃?”李从谦摸着肚子道。

沈潆对绿萝点头示意,绿萝就带着他下去了。

易姑姑走到沈潆的身边说道:“这个人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姑娘相信他?”

沈潆倒不是相信李从谦,而是她深知裴章的性子,到了这一步,肯定会对付裴延,当年他对自己的亲兄弟都能下手,更何况是裴延。只是她不知道裴章动作这么快,裴延肯定以为只是场普通的暗杀,自己能够应付,不会去跟蓝烟商量。

蓝烟一开始本来就抱着目的跟裴延合作,她未必会在乎裴延的生死。如今在京城里,唯一有能力帮裴延的就是蓝烟,所以沈潆想跟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晚上,蓝烟亲自到了谢家别院。沈潆请她到屋中,屏退左右。蓝烟用一种陌生的探究的目光看着她。她知道沈潆被皇帝掳走,后来连谢云朗都出面时,心里就有种异样的感觉。旁人或许不知道,但蓝烟在跟了永王之前,其实关注过谢云朗很长时间,也隐约知道谢云朗和嘉惠后的那段往事。

谢云朗是个非常聪明而又理智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跟她联手,要救的还是靖远侯的一个妾室。这实在说不通。

今日傍晚的时候,沈潆派人给她捎口信,说要跟她叙旧。她们又不是旧识,有什么好叙的?可她还是因为心中某种异样的感觉来了。此刻,站在沈潆面前,她忽然没那么确定,自己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

“蓝烟,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啊呀,我晕头了啦,可是清一色看到你们说五一十一的留言还是很喜感的哦!因为看不见其它人的留言,所以就跟复读机一样呢哈哈哈哈

今天状态不佳,但收尾本就难,待我酝酿酝酿。

第123章

蓝烟藏在面纱下的脸微微一变,眼眸中露出笑意:“我们之前见过,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今日找我来,是跟靖远侯有关?”

沈潆知道她在装傻,也不点破:“皇上任命侯爷为主帅,要他去开平卫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这件事京城已经传遍了,我当然知道。”

“我认为皇上会在侯爷赴任的途中杀了他。你有没有对策?”

蓝烟懒懒地说道:“我以为你特意让人来传信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靖远侯已经跟我说过了,他自己会处理的。他那个人,向来分得很清楚,除了你的事情,他不愿意欠我人情。”

沈潆摇头道:“不,他处理不了。论心机和城府,他都不是裴章的对手。你必须帮他。否则你的仇便是再过十年,也报不了。”

蓝烟伸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潆:“我选靖远侯,是因为他的确有利于我报仇。但如果没有他,我的仇未必就报不了。杀狗皇帝的方法有很多种,既然你说皇帝一定要让他死,想必救他的代价也很大,我为何不保存实力呢?”

沈潆笑道:“因为你们都杀不了裴章,他能从九王之乱走到今日,并不是偶然。你只能让侯爷起兵,逼他退位,这样才有机会报仇。而放眼整个大业,除了侯爷,没人能做到。所以只有他活着,你才有希望。”

蓝烟轻轻笑了笑:“你好像很了解那个狗皇帝。”

“我当然了解他。夫妻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所以我肯定你暗杀不了他。”沈潆直接地说道。

蓝烟怔住,一时忘了言语。她心里其实有这个想法,只不过太荒诞了,自己都不相信。可现在由沈潆亲口说出来,她也没那么意外。她这个本该死了的人都好好地活在世上,沈潆为什么不可以?

“原来,你真的是嘉惠后。”蓝烟感慨道,“怪不得狗皇帝要掳你,谢云朗要帮你。靖远侯他知道吗?”

沈潆摇头:“我现在有新的身份,若不是裴章纠缠不清,我永远都不想提起过去。我与你不同,我从没想过报仇。新生便意味着重新开始,过去的事我早就放下了。”

蓝烟讪讪地笑了笑,仿佛自语般说道:“谁不想推翻一切重新开始?你不想提及过去,是因为你没有遭遇过我的那些经历。如果你夜夜噩梦,浑身伤痛,就不会如此平静地说要放下。跟我相比,你已经算幸运了。至少你没有被辜负,狗皇帝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沈潆不置可否,有些事没有经历过,的确没有裴章的感情像座巨山一样压在她身上,她觉得喘不过气。错过便是错过了,他们都不可能再回到原点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罢,我本来就欠你一条命,还想着日后地下相见,给你赔个不是。现在看来,也是还你的时候。说吧,你要我怎么帮靖远侯?”蓝烟妥协道。

沈潆叫人去取了张画有京郊地势的图纸。

裴章不可能调动一大批军队,明目张胆地去杀裴延,肯定是派了锦衣卫。寻常的锦衣卫,却未必杀得了裴延。沈潆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动手。

蓝烟看着沈潆认真思考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记得以前在宫中时,你是最贤惠端庄的,从不在人前提政事半句。想不到,还有这般本事。”

“我并没有什么本事,只是不想侯爷有危险。你手中有死士么?”

“不足百个,日后还有用处,也不能全都用掉。我可以派二十个人给你。”

沈潆点了点头:“足够了。你的人可以弄到军中的兵器,比如□□之类的吗?”她记得以前父亲说过,军中有种专门的□□,投掷出去后,会产生大量的烟雾,阻碍敌人的视野,通常在边境用于对付骑兵和掩护主力撤退所用。

她虽然没有深入钻研这些东西,父亲也不让,但身在将门,耳濡目染,不知不觉就记在心里了。

无论裴章想用什么办法杀掉裴延,有了这些,应该足以保裴延全身而退。

*

裴延离京,照例进宫向皇帝辞行。

前朝大殿有不少朝臣,裴章当着众人的面,将帅印交给裴延,然后又道:“此次鞑靼来势汹汹,大业的安危就交给四叔了。”

裴延抱拳:“臣自当尽力。”

“朕本想亲自送四叔一程,但魏老将军即将抵京,就让徐都督和柴御史代朕送你一程吧。朕和诸位大臣,等四叔凯旋。”

众臣附和道:“等靖远侯凯旋!”

随后裴章看向徐器和柴御史,两人应声出列。

徐器算是皇帝的人,让他跟着出城,裴延还能理解。可这柴御史十分正直,有时也会直言进谏,听说好几次惹得龙颜大怒,若非他是大长公主的外孙,恐怕早把他拉出去打板子了。所以,他绝不会是任由裴章操控的人。

徐器的声音有力:“靖远侯,请吧!”

裴延行礼告退,感觉到身后有数道目光,各自隐含着深意。

裴延的马停在宫外,随行只有十几个府兵。徐器和柴御史也都骑马,带着十几个禁卫。,马匹的尾巴上都插着旗子,一看就知道代表了皇帝。

一行人出城,往北而去。路上裴延一直让徐器回去,徐器却执意相送,柴御史只好作陪。他们不知不觉到了京郊,人烟稀少,连村落都看不到了。裴延觉得奇怪,如果裴章要让锦衣卫下手,又叫徐器带着柴御史跟在他身边,难道不会碍事?

向前行到一片桦树林,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裴延一下子警觉起来,这里倒是个下手的好地点。徐器还不打算回去?

果然,徐器停下马,说道:“已经送了这么远,皇上的心意想必靖远侯也领会了,我等就此别过,回去了。”

裴延也停下马,抱拳等着他们离去。

忽然,林子里传出一阵喊杀声,将几个人的马都惊了。裴延更是意外,不是暗杀吗?怎么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一群人从林子里冲出来,瞬间将二十几骑围在中间。裴延注意到,他们穿着鞑靼的服饰,领头的那个人对裴延说:“靖远侯,皇帝在哪里?你不是说把他骗来吗?”

徐器一听,立刻拔出腰上的剑,指向裴延:“靖远侯,你果然勾结外族!这是个陷阱!来啊,护着柴御史先走!”

裴延没反应过来,那些鞑靼人已经冲着徐器和柴御史攻了过去,一下子把他们分成了两股。裴延命身边的府兵过去救人,府兵却骑在马上没有动。

“你们干什么?”裴延喝道。

“侯爷既然做了此安排,何必还要救他们?”府兵问道,“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演戏的必要了。”

裴延试图解释:“我不认识这些人!先救人再说!”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黄沙飞起,似乎又有一队人马过来了,人数还不少。那些围攻徐器和柴御史的鞑靼人高声喊道:“不好,他们有援兵,快保护靖远侯!”

裴延看清,冯淼一骑当先。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裴章要给他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然后光明正大地除了他!而柴御史就是这一切的见证人!他没有想到,皇帝给织了这么张大网,让他措手不及,他先前所有的想象和应对之策都被推翻。

那些鞑靼人跑回裴延的身边,强行拉着他的马缰,引着他们往林子里走。场面一团混乱,裴延的人早就分不清楚,到底这是真的,还是在演戏,所以任由那些鞑靼人所为。另外一部分鞑靼人留下来,与冯淼带来的人打起来。自然是寡不敌众,节节败退。

裴延被置于两难的境地,不反抗的话,就会被冯淼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地消灭。反抗的话,真正地变成与鞑靼人里应外合,结果也只是死得名副其实而已。到了此刻他才明白,这位皇帝虽然不上战场,但早就将权术玩弄得炉火纯青。

他真是太轻敌了。只是他不甘心,他绝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裴延仰头闭了闭眼睛。他心中头一次感到恐惧,害怕回不去,害怕再也见不到沈潆。他不能就这么等死!还有一线机会。

“啪啪!”

忽然几声炸响,桦树林里烟雾迷茫。那烟雾很大,熏得人眼睛发疼,五步之内都看不清楚。原本正在混战的两拨人什么都看不清,为了避免自己人打到自己人,全都停了下来。

徐器眯了眯眼睛,这□□是前两年刚研制出来的,平时只有□□营才配备,裴延根本不可能弄到这些。

林子里,裴延用手挡着眼睛,正想找机会逃脱,有人按住他的肩膀。他一惊,回头看到昆仑。

“侯爷,跟我走。”昆仑蒙着脸,打了个手势。他还递了一块蒙住口鼻的布过来。

裴延点头,将布蒙在脸上,跟在昆仑的后面,猫着腰往后退。

他们一直退到了没有烟雾的地方,昆仑把蒙面的布摘下来,说道:“侯爷,您没事吧?”

裴延点了下头。早前他为了以防万一,告知昆仑到京城郊外接应,刚才一路过来,没有发现昆仑的踪迹,还在想是不是他被皇帝的人发现了,无法脱身。

“这是怎么回事?”裴延问道。他让昆仑来接应,却没有让他准备这些东西。昆仑不可能未卜先知。

“沈姨娘和裴夫人的安排,她们就在附近。”昆仑如实地说道。

裴延皱眉:“沈潆不是应该去大同了吗?”在他的计划里,昨夜她就应该跟王氏一起动身了。

昆仑摇了摇头:“我带您去见她。”

这几天估计都得比较晚,但不会断,大佬们可以早上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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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在距离桦树林不远的一户农家里,蓝烟和沈潆比邻而坐,两个人手边各有一杯苦茶,交谈得很少。这是当初收留兀术的那户农家,因为蓝烟对他们有恩,所以他们也乐得腾出地方。

院子里有一棵枇杷树,树叶繁茂,遮挡住庭前的日光。

过了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沈潆立刻站了起来。

裴延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昆仑。他们两个都很高大,尤其是昆仑,一进来,整间屋子都显得狭小了。

沈潆看到裴延无恙,松了口气。在计划实施以前,她也无法确保万无一失。毕竟裴章的城府太深,会怎么暗算裴延,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只能把能准备的都准备上了。

裴延走到沈潆的面前,按住她的肩膀。如果不是蓝烟也在这里,他肯定会狠狠地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女人。叫青峰护送她们到大同去,她反而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将来他们的孩子长大了,若是像她一样,他真的要伤脑筋了。

“看到侯爷无恙,我也就安心了。狗皇帝这么多年果然一点都没变,看什么人不顺眼,就要设法除去。”蓝烟在旁边闲闲地说道。她看出裴延和沈潆眼睛里的花火,故意不走。毕竟她孤家寡人一个,这两个成双成对的,不能让他们太得意了。

“他又故技重施,想给我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还让御史跟从。”裴延扶着沈潆坐下来,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看向沈潆:“那些炸响的烟弹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只有□□营才有那种东西。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蓝烟摊了摊手,目光促狭:“我只是照沈潆的吩咐行事,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托的还是高家的关系。至于沈潆是怎么知道的,你自己问问她。”

沈潆知道自己早晚得坦白一切,但眼下还不算真正的安全了,所以只道:“这个以后再说。裴……皇帝弄出这么一出戏,想名正言顺地杀掉侯爷。现在侯爷虽然逃了,但变成通敌叛国之人,再要起事,师出无名,反而会让皇帝抓住把柄,引得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蓝烟嘲讽道:“我以前真没看出,厉王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裴章还是厉王的时候,每回宫中大宴都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也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连累沈潆也跟着坐冷板凳。但蓝烟不太在乎这些,反而是喜欢跟沈潆他们坐在一块。大概对于皇室来说,他们都是格格不入的一类人,所以在蓝烟固有的印象里,厉王是个老实而又胆怯的人。

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在大业掀起了惊涛骇浪,以微薄之力战胜九王,并扫清所有的障碍。先帝至死都没想到,皇位竟然落到这么一个谁也不看好的人身上。

“大智若愚吧。也许你从前就没认清过他。”沈潆看了蓝烟一眼,“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想报仇,这个局面恐怕是报不了了。”

蓝烟知道沈潆在激她,神色严肃了几分:“靖远侯是怎么想的?”

裴延在旁边看着蓝烟和沈潆之间你来我往的,有种错觉,这两个人似乎认识很久了,彼此还很清楚对方的底细,因而有种旁若无人的默契。可是沈潆怎么可能认识蓝烟这样的人物?他的女人,本身就是一个大谜团,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但现在的确不是深究这问题的时候,听到蓝烟询问,他沉默了一下:“需要证明他陷害我,而我是无奈反抗。这事,要让朝中的人办。”

沈潆几乎立刻想到了李从谦。但是李从谦的官位太低,恐怕在朝中说不上话,谢云朗人在西北,也帮不上忙。想来想去,似乎只有高泰合适。但高泰又凭什么帮他们呢?放着好好的阁臣不做,难道要帮一个在众人眼里的乱臣贼子?那等于拿高家的前程去赌。

“侯爷,我有个想法。”沈潆按住裴延的手背。

裴延点了点头,示意她说。蓝烟也看了过来。她注意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跟原来沈潆与裴章的的确不太一样。裴章和沈潆在一起的时候,沈潆像是一个跟随者,永远站在他的身后。而裴延和沈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是并肩的战友,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彼此的那种关系。

蓝烟好像有些明白,沈潆放着堂堂的皇帝不要,放着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做,而要跟着一个落魄侯爷的原因。

两个人之间,爱固然重要,信任和尊重同样重要。

沈潆说道:“前些日子,李从谦跑到谢家别院来,告诉我皇上要杀你,要我做准备。他胡言乱语地说相信我会做皇后,所以才要帮你。既然如此,让他去说服高大人,想办法将侯爷的罪名洗清。他这个人有野心,想要立奇功,侯爷不妨许他一个大官,他自然会奔走效力。只要他足够小心,不被皇帝发现,那么对他来说,并没有坏处。”

“这是个办法。”蓝烟抢先说道。

裴延听她的意思,还要在京城逗留,心中不同意,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表现出什么。等蓝烟走了,他叫昆仑去外面守着,一下子把沈潆抵在墙上。她的肚子顶着他的腹部,他只能侧了侧身子,逼近她的脸:“我留下,你去大同。”

沈潆摇头:“我如今这身子,长途跋涉也不方便,倒不如留下陪你。”

“这里危险。”裴延皱眉道。

“所以我没让易姑姑她们跟来,目标太大。侯爷既然要做大事,就要谨慎小心,否则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你输得起,我们母子输不起。还是让我在你身边,比较安心。”沈潆摸着肚子说道。

裴延凑到她脸庞,几乎是咬牙说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

“那是侯爷识人不清。”沈潆轻笑。

裴延抬手摸着她玉白的颈侧,不怒反笑,热气喷在她的脸上:“今次就让为夫好好认一认。”

沈潆心中一紧,接着已经被他抱起来。她吓得抱住他的脖颈,惊慌地蹬了蹬腿:“我有身子了……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裴延终于从她得意洋洋的脸上看到了破绽,迈开步子:“一会儿你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沈潆被放在炕床上。那炕床垫了几床褥子,也没有很硬。她脑中能想到所有骂人的话都用上了,到了后面一张嘴就被裴延封住口,只能发出“唔唔”的破碎声。

这个人在军营里,什么花样没见过?哪怕不是真刀实枪,也会弄得人精神崩溃。

“侯爷……”她只想求他停止。这些日子,她有些得意忘形了,忘记自己在他面前其实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从裴章那里回来,他也没问过什么。可多少还是在意的吧?在意她的身子,在意她的感情,所以才迫切地想要证明。

“叫我什么?”裴延从背后抱住她,自探幽径。

“夫君,唔唔……夫君!”沈潆已经绷不住,转过身用力地咬住他的嘴唇。借由此,才能分散那犹如溺水般的战栗。她骨子里并不喜臣服于人,原来是装的柔弱,现在偏要势均力敌。

庭前的枇杷树,亭亭如盖,遮住了一室的风光旖旎。

裴延顾惜孩子,还是有所保留,但纵然如此,沈潆还是累得趴在他怀里睡了过去。裴延拉过毯子盖住她的身子,将她搂得更紧,低头亲吻她光洁的额头。

裴延静静地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李从谦不是胡言乱语,如果他能成大事,皇后之位必定是她的。而且他早就想好了,一夫一妻,绝不置嫔御。

这天底下,哪还有女子能及她?明知危险,还可能万劫不复,仍是义无反顾地留下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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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皇城之内,裴章在明德宫等待消息。他所在的西暖阁窗户看出去,能看到长信宫的丹陛。那儿已经许久灯火不亮,似乎一直在等着它的主人归来。

裴章端起手边的茶杯,算算时间,也应该有结果了。只要那个人一死,他有的是办法把沈潆找出来。

面前的棋盘,白子对黑子成围攻之势,胜负已定。

“皇上。”大内官来到他面前,“徐都督他们回来了。”

裴章平静地说:“让他们进来。”

徐器和冯淼一同进来,他们看起来有些狼狈,弄得灰头土脸的。裴章微微一愣,徐器说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埋伏。柴御史受了伤,已经送到太医院去了。好在伤势不重。”

裴章的脸沉了沉,又看向冯淼。他衣衫不整,抱拳说道:“臣带着人马去接应,没想到靖远侯也有援兵。他们用了□□营的烟弹,我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自相残杀。所以才变成这副模样。”

裴章眯了眯眼睛:“烟弹?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人逃了?”

徐器和冯淼对看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跪在地上请罪。

裴章站起来,目光再一次投向不远处的长信宫。那时安国公拿着军器库新研制的烟弹进宫来,说是炸开之后会产生浓雾,有利于突袭和撤退。但因为制作破费时间,无法大规模地投入使用,所以只先放在精锐的□□营使用,所以像裴延这样长期镇守边关的将领,未必知道有这么个东西的存在。

裴章扯了下嘴角,看来是沈潆在帮他。

他不说话,徐器和冯淼两个人便如芒刺在背,十分不安。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一个计划,眼见就要成功抓到裴延了,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那么厉害的武器,弄得他们措手不及,还把皇帝视为眼中钉的人给弄丢了。

““起来吧。”裴章说道。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沈潆会为了帮另一个男人而想办法对付自己,连这样的招数都用上了。他心中忽然升起种悲凉的感觉,一种她离世的时候,都没有的悲凉。

那个时候,至少觉得她是爱着自己的。现在,他彻底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她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甚至会站到他的对立面去。他忽然不明白,再执着下去的意义在哪里。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竟然比不上她跟裴延在一起短短数月的光阴?他到底哪里比不上裴延!

“既然靖远侯勾结外族,还盗用军器,下旨通缉。再查封靖远侯府,将相关人等全都抓起来。”裴章面上还是十分威严镇静。

冯淼说道:“臣回京的时候,去靖远侯府看过了,只怕那里已经人去楼空。靖……裴延应该早就猜到,皇上要下手,所以提前将府里的人都送走了。”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裴章皱眉。

“靖远侯府在京中素来低调,那老夫人和魏老将军之女平日都深居简出,所以不见了,也没人会注意。”徐器说道,“倒是听闻魏氏已经被休离回了魏家,与靖远侯府不再有关系。魏老将军刚在福建立了大功,恐怕抓她也不合适。”

裴章一拳砸在案几上,动作不算重,但足够发泄他此刻的情绪。徐器和冯淼都低下头,不敢看那个逆光的背影。

裴章知道自己小看了裴延。以为对方只是善于行军打仗,没想到早就洞悉了自己的想法,还占得先机。他们如今已经从暗流涌动到撕破脸面,终会有一战。而他对这个对手,似乎并没有了解。

“派人看着玉屏,肯定会有人来救她。”裴章转身对冯淼说道,“搜查你们遇袭的树林附近所有能够藏身的地方,他们应该走不远。另外派人盯着城中的各大医馆,尤其是擅长妇人科的大夫。”

冯淼应是,刚要退下,这时候内宫传来消息,玉屏不见了。

玉屏原本在太医院养伤。她身上的伤势不轻不重,半边脸侧和腿部烧伤比较严重,但可以下床走路。不久前,宫女扶着她在花园散步,她去出恭之后人就不见了。

内宫不敢隐瞒,连忙将此事报上来。

“岂有此理,皇宫大内,几时成了他们来去自由的地方?”裴章斥道,“好好一个大活人,还受了伤,就这么不见了!”

大内官自觉难辞其咎,连忙跪了下来:“是小的等人看管不力。之前以为玉屏受了伤,想必也跑不掉,所以看守上松懈,才给了她可趁之机。她应该还在皇城内,只要搜索宫门,想必是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