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梦迟疑道:“可是…若定国公与武德侯上书请求陛下令楚王殿下提前就藩,那娘娘的布置可不就是落了空?”

“不用急。”霍贵妃依旧冷静的很,“然儿无过,而且陛下也一直很喜欢他,无缘无故的,陛下是不会同意的,毕竟皇子提前就藩会惹人猜测,传出许多不必要的谣言,尤其又是为了苏氏的缘故,万一弄出什么兄弟争妻的闲话,可是丢尽了皇家的脸了。”

她目光闪了闪,笑道:“再说,苏家是阀阅,沈家难道不是了?”

“沈家?”念梦不解道,“沈家难道会帮助娘娘和楚王殿下吗?可是沈淑妃她…”

“本宫与永信宫不过是彼此利用。”霍贵妃淡淡道,“但谁叫淑妃唯一的儿子才比然儿小一岁?然儿提前就藩,那么甘棠呢?你以为淑妃会给皇后这个机会吗?这个口,不必本宫去说,淑妃是怎么都不肯松的!”

念心忍不住问道:“娘娘,郑野郡夫人似乎提到,苏氏托了刘修仪送了本楚辞回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告诉家中她心悦咱们殿下?可苏家明明就不赞成此事呀!”

“依本宫想,苏如绘送楚辞是两重意思,表面上,楚与然儿的封地相同,只怕人人都要想到这上面去,辞常作求去作别,暗示她心意受阻,看似欲为此求家中襄助,但本宫联想着德泰殿的传言,却想到了另一件事…”霍贵妃若有所思的揉着额角,目中光芒闪烁,嘴角笑意逐渐加深,轻轻对两个心腹道,“楚辞乃屈子所作,屈子平生所著名者,不外乎辞赋、忠谏、殉国这三件事,千古以来忠臣不知凡己,他真正别于众人的,还是辞赋上,楚辞辞章华美…算了,不说那么远,只一句——屈子忧极,乃有轻举远游、餐霞饮瀣之赋!”

念梦、念心乃霍贵妃心腹,皆是精明能干,虽然未曾读过楚辞,但这会被一提点,顿时恍然:“是霍清瀣!”

“没错。”霍贵妃淡笑着道,“苏如绘是暗示苏家趁本宫那个侄女不在宫中,替她料理了这个麻烦!”

念心悚然道:“这苏家小姐好深的心思!”

“这点心思算什么深?”霍贵妃懒洋洋的道,“若不是因为然儿的封号是楚,六宫又都知道她和然儿亲近,听到书名都要往这上面去想想,但凡读过这本书的人稍微一想就能想到,要瞒太后,怎能不用一用脑子?”她嘴角挂着惬意的微笑,“本宫讨厌这个侄女很多、很多年了,却一直无可奈何,如今她总算招惹上了既有胆子、又有势力,还有脑子的对头,本宫今日,心情实在很好!”

第二百八十九章 秋狄

秋狄觐见的消息是在十一月中旬正式定下来的,这时候左单于述平和阏氏即光奕长公主的行程已经过了西凉,这还是秋狄几十年来头一次朝见,因此大雍上下格外重视。

然重视归重视,大雍自恃上国,又因为仪元长公主之甍逝,加上长泰初年时,秋狄很是趁火打劫过一番,因此朝议定下来的接待规格,却是按着比藩国略高一层而已,原本照着骠骑大将军周子南的建议,把述平当个藩王也就是了,最后还是太师道念着光奕长公主的身份,必须高于藩王才可。

就这么闹哄哄的,六宫也跟着热闹起来,只因太后吩咐淑妃收拾出曲台宫——虽然光奕长公主当初在帝都是有座赐邸,但也是多年不住了,这回回来省亲,太后便要继续留她住曲台宫。

淑妃领了太后的懿旨,即可召了尚工局直扑曲台宫,原本,尚工局中匠人足额,也不会来不及在长公主回来前弄好,只是上一回因荣寿公主的缘故,尚工局被太后盛怒之下打死了好些人,后来周皇后与沈淑妃也罚了一批人入掖庭,这个时候匠人就缺了许多。

沈淑妃因此又去了一回德泰殿,向太后禀告此事,这一天天高云淡,明晃晃的秋阳照在殿前,显得整个德泰殿里都亮堂了许多,丹朱、苏如绘和周意儿个个捏着帕子坐在下首陪太后说着六宫的趣事,淑妃进来说完了事情,太后便道:“你可有什么计较?”

“妃妾想着,上回尚工局的一些匠人并非去与倚晴斋收拾的人,后来被一并发作到掖庭也已经吃了些苦头,莫如先放出来搭把手?”沈淑妃试探的问道。

“嗯?”太后立刻沉了脸,“若被冻病的是甘棠,你今天可会来做这个好人?”

沈淑妃一听这话顿时吓得离椅而起,跪到地上委屈道:“太后明鉴,妃妾断然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沉着脸道:“这天下的匠人都是死绝了?还是那起子不长眼的奴才许了你什么好处!合着荣寿不是你生的,便可以拿她的生死成全你那贤惠的名声?”

太后对后宫虽然时有敲打,但鲜少这么疾言厉色过,这一次的发作又是全无征兆,沈淑妃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妃妾冤枉!”

殿上,丹朱三人也吓得不轻,周意儿自然巴不得沈淑妃越倒霉越好,丹朱心最软,觑着太后的脸色想帮着说情又不敢,苏如绘只捏着衣角不说话,只有齐云劝着太后莫要动气,才让她们开了个口子,把太后的怒火安抚了下去。

“掖庭那边的主意你少打为妙,这件事情既然报了上来,你且想一想怎么做吧。”太后被劝息了下来,又恢复了慢条斯理的语调,不冷不热的说道。

大冷的天儿,然太后上了年纪容易上火,所以德泰殿里只烧了两个炭盆,丹朱等人都穿着厚衣,沈淑妃却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斟酌了一下,方壮着胆子道:“修缮曲台宫,所用的匠人,都是世代匠户出身,寻常人家的,也做不来这样的活计,用得起世匠的,除了宫里,也只有门阀与世家,莫如向帝都众家调用一些人手,只是需掐着时辰,叫侍卫看着出入,介时,六宫也不便外出,曲台宫离仁寿宫甚近,给太后请安的日子,便暂且停工,叫他们不必进宫来。”

太后想了片刻,轻哼道:“停工?光奕都到什么地方了?新修缮的宫室,刚上清漆,难道连散个味的日子都不留?从今儿起,在曲台宫收拾好前,就不用请安了!”

沈淑妃小心的答应了,太后这才叫她起来:“对了,荣寿身子好转,暂时住到了昭华宫里,但公主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到底要有个章程,你既然管着宫务,也该操一操心!”

“回太后,妃妾想着,德妃姐姐膝下寂寞,索性就让公主养在昭华宫里也好。”淑妃这是有苦难言,霍贵妃寿辰那晚,长泰被贵妃帮着哄去了德妃处,当晚德妃殷勤伺候,最后跪在地上哭诉自己进宫多年,身无所出,又道自己父母早故,娘家只有一个寡姐,一番悲切下来,死活要过继甘美。

长泰与林氏也是少年相伴了,林氏虽然早年嫉妒,到底是有情份在的,这些年来林氏越发安分守己,加上最近宫里接二连三传出孕讯,昭华正殿却孤零零的好不冷清,长泰心一软,虽然还对她要求过继的人选有些犹豫,但叫过也在昭华宫里的许氏来一问,哪知道许氏到了,忙不迭的跪下道自己身份卑微,当初贸然请求抚养皇子,委实于礼不合,不过是太后和长泰额外开恩,如今甘美年纪渐长,自己越发感到不知如何教导,若德妃不弃,她求之不得。

跟着被召来的甘美也在许氏的催促、德妃的期盼下改口叫了后者母妃,就这么,长泰糊里糊涂就把事情给定了下来。等到隔天太后晓得,也只皱了皱眉,虽然如今宫里还没有正式传旨,但德妃俨然已经以四皇子的母妃自居,前几日派出昭华宫的内监首领,亲自去上书房,把从前轻视过甘美的一些师傅个个训斥了一番,尤其是教导甘美射礼的师傅,被那位公公下脚踹了好几下,痛斥那人狗眼看人低,藐视皇子云云。

如今甘美身边的人,上上下下全部焕然一新,就连在上书房的师傅也全换了一批,个个不敢再怠慢这位四殿下。德妃当年可是敢当众一掌掴倒过西凉沈出身的沈淑妃的人,她名下的养子,哪个敢不仔细伺候?

就连三殿下甘棠如今见到了甘美,也客气了许多。

沈淑妃为这件事情切齿了许久,但也明白大势已去,甘美也是太后的孙儿,太后当然希望自己孙儿能够过的好,甘美养在许氏名下到底不如德妃名下有前程…至于荣寿公主,不是沈淑妃愿意把这位公主留在昭华宫,毕竟荣寿生母再卑微,到底是宫里唯一的公主,独一无二,总是要尊贵许多,养在昭华宫,等于让德妃又多个筹码。

可这位公主乃是许氏与甘美带大的,这满宫里除了这两位,也就对近年来疼她疼得比较多的太后亲热些,别说把她从许氏和甘美身边带走,据沈淑妃所知,不过是叫个嬷嬷在她面前提了一句,公主立刻哭得死去活来,惊的许氏忙不迭请余太奇,又着人告诉德妃,从上书房叫回了甘美,昭华宫里忙成一团,德妃查出是那嬷嬷多嘴,当场就拖到外面打死!事后,还在长泰面前狠狠告了一状,话里话外就是沈淑妃刺激了公主,害得甘棠被迁怒,前几日又被长泰斥责他不求上进,去永信宫请安时发了好半晌脾气。

沈淑妃说完,太后皱起眉,半晌才道:“那就先待着吧,年末事情多,等开了春再说。”

沈淑妃听出太后似乎并不赞成这么做,可太后既然说要开了春再议,心下略松,她如今手上事情多,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坐着,便就告退下去。

淑妃刚刚起身,外面却禀告,道是长泰过来了。因秋狄这件事儿,长泰连续几天忙于政事,都没空到德泰殿来请安,今日忽然前来,太后有点惊讶,道:“快请!”

淑妃只得坐了回去,准备迎驾。

长泰进来时,面上有些凝重与疲惫,显然是连日处理政事劳累的缘故,张安执着拂尘跟在他身后,进来先与太后行礼请安,丹朱等人早避到一旁,等太后免了长泰的礼,再一起上前行礼,长泰随口道:“平身,你们且都下去,朕有话与母后说。”

苏如绘猜测应是政事,只不过如今最大的事情应该就是秋狄,也不知道是不是光奕长公主一行出了什么变故?她思忖着随着众人一起出了殿门,沈淑妃自是要去忙碌,丹朱三人就往东暖阁去暂避,一会如长泰走的早,再进去陪伴太后。

进了东暖阁,袖香夹脚招呼人送进几盆炭火:“太后的小厨房里新做了鸡茸羹,奴婢去取些来给郡主、小姐用一些暖暖。”

“多谢姑姑。”丹朱三人忙笑着谢她,袖香笑着道:“那是太后的东西,奴婢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也是太后素日疼着郡主和两位小姐,不然,奴婢可不敢做这个主!”

没过多久,热腾腾的鸡茸羹端了上来,丹朱让年纪最长的周意儿先取,然后苏如绘,她身为郡主,却是最后一个拿的,苏如绘便笑着道:“你想着长幼有序,却叫咱们尊卑不分了。”

丹朱正要答话,却见周意儿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小声道:“周家姐姐,你不舒服么?”

“这大冷的天,从外面冷到里头,冷到心里,我会舒服才怪!”周意儿阴阳怪气的说道,丹朱听她说的不是话,顿时有点尴尬,苏如绘状若无事道:“周家姐姐大约是昨儿没睡好的缘故。”

如此三人之间原本至少还算客气的气氛被破坏得干净,再不复言。

用完鸡茸羹,静坐了一段时间,袖香再来却是传太后的口谕:“太后与陛下有要事商议,今儿晚膳不用郡主与小姐们陪伴了,太后叮嘱你们早些回住处,免得天黑风冷。”

第二百九十章 小霍氏的身世?

回到玉堂殿,照常用膳沐浴,回到内室,苏如绘便觉得,很多事情经历过一回,再次见到便淡定得很了——这一回挑开帐子看到衣裳不整的柔淑,她已经很平静的问道:“今儿你怎么有外衣穿了?”

“事先一起藏下的。”这时候将近腊月,可不比之前的天气,裁云阁到这里虽然不算远,可柔淑依旧冻得发抖,她也不客气,钻在苏如绘的被子里面,“放心,我上来前拿你盒子里的帕子擦过路上弄脏的地方。”

苏如绘没和她计较,只道:“你又来做什么?”

“上回没说完。”柔淑道,“今儿我打算与你继续谈下去。”

苏如绘听了,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柔淑被她看了半晌,恼怒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在想,你上回说要拿来与我做交易,让苏家想办法保车非狐的那个所谓的秘密,我可是大约能猜到是什么事了。”苏如绘眯起眼睛道。

柔淑顿时变了脸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回到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你当时说再不想谈下去,今天却忽然跑了过来,你今天能够逃出来,前几天也能,怎么一直不急,偏偏今儿就急了起来?”苏如绘慢条斯理道,“说来也巧,今儿我本在太后那边陪着她说话,德泰殿先后来了两位,先是淑妃娘娘,说起了修缮曲台宫的事儿,后是陛下,与太后说话,却把人都打发了,然后你就跑过来,我想你说的秘密,大约与陛下和太后商议的事情有关吧?”

“哼,你的小聪明也不过如此。”柔淑听她怎么说,却冷哼一声,“我今晚来找你,和这事有关,但却不关我拿来做交易的秘密的事,你爱信不信?”

苏如绘撇嘴:“你先说今儿陛下也太后到底说的什么事?怎么会与你搭上了关系?”

“这件事情你晚两天就能听到!”柔淑恨恨道,“那个北戎,遣了使者来。”

苏如绘诧异道:“你别是在裁云阁里养病消息不通,听差了吧?什么北戎,如今要觐见的可是秋狄!”

“你当我是聋子?秋狄与北戎这么天差地远的四个字也能听混过去?”柔淑冷着脸,“就是北戎!”

“北戎?”苏如绘皱眉,“好端端的他们派使者过来干什么?从前贡品都是腊月里才到,今年…”

“你装什么糊涂!”柔淑喝道,“进贡是进贡,若只是单纯的进贡,怎么又会扯到了我身上?”

苏如绘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把手一摊道:“我这不是正要问嘛?你说一说罢,我可是糊涂了,北戎来使,这是国事,哪里是咱们女子该多问的?怎么又扯上了你?难不成他们见秋狄蒙降光奕长公主,所以也想求一位公主去?只是荣寿公主年幼,并且太后前几日可是露过口风不愿再和亲了。”

她说着,却见柔淑脸色越发难看,不觉惊道:“不会真是这样吧?”

“北戎倒没有这么提。”柔淑有求于人,只得压着怒火道,“不过那个使者似乎被套出北戎大单于如今身子越发的不好,大单于膝下有十来个儿子,其中七八个都是壮年,各有势力,彼此不服,他们蛮夷不知道礼仪,也不太讲究嫡庶,阏氏所出的次子和六子在单于之位的竞争里不大占优势,反而是女奴生的长子和侍妾生的一个四子势力最大。咱们那位英明的陛下得到这个消息,便去和太后商议,想要效仿古人,来个二桃杀三士!”

她咬牙切齿的:“我就是那个桃!”

苏如绘惊讶的问:“你…你竟然在德泰殿里有眼线么?”

柔淑眼神一黯,默了一默才道:“我若有那个能耐,还来找你做什么?太后也觉得陛下的计策不错,刚才叫袖雅姑姑去了裁云阁和我摊牌,因想要让北戎诸王子争夺起来,所以需要拿出一个真正流淌着皇室血脉的贵女,就像你说的,荣寿公主年纪小,皇家如今最亲近的血脉,就是我和怀真,若她没嫁,这一回就算是她也躲不过,我这是做的什么孽,为什么与车非之间这般的多舛?”

她吸了口气:“袖雅姑姑把话说的很明白,我是去也得去不去也要去,我娘不过是侧妃,又只是宋家庶女,我们母女两个…又有什么反抗余地?”

苏如绘皱眉道:“这可是为难我了,你该不会想让我帮你逃出去吧?我可不是神仙!”

“谁会打那种荒谬的主意?”柔淑白了她一眼,掖了掖被子,道,“我是想…临走前再见一回车非狐,像上次说的,我拿一个天大的秘密做交换,放心,你听了之后绝对不会失望的!”

苏如绘嗤笑道:“郡主,不是我不想帮你,可你如今在深宫大内,还是太后住的地方,莫要说带一个秋狄后裔进来,就是我大雍正宗子民,那也是发了疯才做出的事情!再说,车非狐如今还活着不活着,我都不知道!此外你说的秘密天大也好,地大也好…这么重要的秘密,恐怕听着也未必是什么好事,这件事情咱们谈不成,郡主身上若是暖和了,我去寻件不常穿的眼生的裘衣出来,你批着还是悄悄儿回裁云阁去吧,如今你身上有了正经的差事,可不能老是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若这会太后寻你去问话,查出来连着我也讨不了好,可不是什么好事!”

柔淑气得把被子一推,直起身来,盯着她看了片刻,复躺下去:“你真不听?小霍氏的身世你也没兴趣吗?”

苏如绘笑容一滞:“什么?”

柔淑见状,顿时得意起来:“我要见到车非狐,活着的车非狐,我就什么都告诉你,要不然,你就自己打听去吧,不过这件事情,我也是巧合,幼年时听到,当时说出来的人,早就莫名其妙的死光了,就算你们苏家也不可能晓得是怎么回事!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郡主年幼时候听到的?我虽然对郡主不大了解,但想来郡主自小应该一直生活在王府,最多偶尔出城去几个别院住一住,多半还是侧妃带着的,哦,还有个地方,那就是宋家。”苏如绘没有理她,却在帐内空地转了个圈,急速的推测道,“郡主说‘听到’,而不是有人告诉郡主,何况郡主还不如小霍氏年纪大,非其长非其亲,谁会拿这种闲话来告诉郡主?加上说出此事的人已经死了,我想,应该是下人议论,被郡主无意中听到,并可能因此被打死!”

苏如绘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看向柔淑:“如按这个线索去查,其实并非完全无从下手,若我不是在深宫,就会…”

“行了!”柔淑怒道,“你比甘远还要狡诈!可这事你们家还真的未必能查出来!而且太子妃说不定一开年就要定下来,你能保证你们家在这之前把事情都查定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苏如绘哼了一声,“管她是什么人?难道大雍太子还会娶个死人做正妃吗?”

……………………………

悲剧,键盘忽然坏了,幸亏有备用的,可是这个键盘用着真吃力,心情都被它弄坏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迟疑

柔淑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赌得一窒,半晌才用古怪的腔调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打这个主意的好,小霍氏动不得。”

苏如绘斜睨她一眼,失笑道:“有什么动不得?又不是国之储君,她是什么身份?霍家嫡长孙女而已,生母是郡主,可那又怎么样?难不成宁王还会为了她出面?一个藩王,我苏家还未必会怕了他,再说…”

柔淑不耐烦的打断道:“你最好听一听我劝,还有也别想着套我话了,没见到车非前,你休想我告诉你一点半点!”

苏如绘转了转眼珠,把腿收到床沿盘坐下来,笑吟吟的说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要问什么?”柔淑警觉的看着她。

“是车非重要,还是你娘重要?”苏如绘盯着她道,“你该知道这事若被发现,我左右有苏家嫡女的身份,亏不了太多,你做了桃子,士还没杀,一时间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桃子,咳,这说法当真是…不出格的话,你也不会有什么事——那你娘呢?宋侧妃…到底不过是个庶女,阀阅的嫡庶是何等天壤之别,想必你娘早就告诉过你了吧?她担上教女不严的罪名,下场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柔淑把头一扬,露出一丝桀骜:“你也有脸来说我?你若真是孝顺的乖女儿,怎么还要与楚王勾勾搭搭、好不要脸!”

苏如绘并不生气,道:“我与楚王在一起并不损坏苏家利益,此事说与你听一时间也讲不清楚,你先告诉了我,你的选择,我再决定我们要不要继续谈下去。”

见柔淑沉吟,她加了一句:“郡主,如今你是没得选择,这宫里能帮你的人不止我一个,但最可能帮你的还是我,你被拘在裁云阁里,往同在仁寿宫又离得近的玉堂殿来或者还能做到,别说离开仁寿宫去向其他人求助了,只怕你白天想出来一步都难着,可我却不同,小霍氏的身世对我而言知道不知道,问题都不大。反正我背后有苏家,她一个世家嫡女,如何与我阀阅嫡女比?”

“你当我被你吃定了?未必我不能去求周意儿!”柔淑怒道。

“周意儿是万万不敢冒这个险的。”苏如绘轻松道,“她的姑母周皇后上回被楚王摆了一道,让太后亲自发落回未央宫去养病,如今临近年关,秋狄入觐,沈淑妃忙得死去活来,太后都没松这个口叫皇后出来主持宫务,在这眼节骨上她怎么还敢惹事?何况又是你的事…你也不要生气,甘远那件事情谁都知道你既然跳了井,想必清白无损,但这世道就是如此,咱们公然里都不敢和你走近几步,更别说帮着你做这样骇然听闻的事情!”

柔淑甚是气愤,她低头想了想,道:“那么沈淑妃呢?她忙,她所出的三殿下,似乎一直来给太后请安的,我在裁云阁上面见过他几回。”

“不是我说皇子坏话,也不是拦着你去和他谈交易。”苏如绘笑着道,“只是郡主你一直在阁子里待着怕是不晓得这位三殿下的为人,罢了,只说一句,这宫里,你我说好听点都是客,说实际点都是臣,就如眼下这样话不投机,彼此也就能刺对方两句,可皇子却是主人,至少现在是主人,有句话叫做客随主便,他不知道你晓得什么秘密,自然不会去理睬你这个堂姐,可若知道了,你以为你能扭得过堂堂皇子?何况后面还有个淑妃娘娘呢!若是一不小心惊动了太后,这后果,想必也不用我多说。郡主,说句实话,你在裁云阁里也待了那么久了,为什么再三来寻我,不寻其他人?不就是因为,你我纵然谈不拢,我一则也没办法强迫你,二则也不会说出去?换了一个人,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柔淑皱眉道:“你是打算吃定我了?”

“也不是这么说。”苏如绘眯起眼睛,懒洋洋的从床里翻出另外个引枕垫到身后,靠在床柱上,笑着道,“小霍氏的身世,这个秘密对我来说用处不大,郡主你要人冒险,这里面还得有人卖命,总要拿个更好的价钱来,是不是?”

“倒没看出来,你苏家世代簪缨累世公卿,却生出你这么个嫡女来,我看你更适合生到商贾之家里去。”柔淑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我一个庶出的所谓郡主,能有什么更好价钱?那个秘密还是我偶尔撞见才晓得的,你当我是谁?若有那么些能耐,还要找你干什么。”

苏如绘道:“那么你先答了我刚才的问题。”

“你想对我娘做什么?”柔淑皱眉道,“车非和我娘?这选择真是可笑,我娘自然是反对我与车非的,可是我想和车非在一起,也没想过不要她,你到底打什么主意?我今儿听了自己变成桃子的事情心情很不好,你还是直说的好。”

苏如绘眼波流动,道:“那么我再问一句你们母女和宋家本家的关系如何?”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柔淑露出厌恶之色,“宋家…有道是嫁出门外的女儿泼出门的水!何况父王也不怎么宠爱我娘,最重要的是,就像你说的,我娘是宋家庶女,我那亲生的外祖母早就去世了,嫡亲的外祖母待庶女也就那么回事,若父王宠爱我娘,那自然是另外一个说法,如今不过是那么处着,不冷不热罢了。”

“上回…唔,就是我刚回宫的事儿,清早去给太后请安,遇见你娘求见,在德泰殿外撞见了一面。”苏如绘慢慢道,“我自然是不认识她的,当时正琢磨着要不要见个礼,听袖香姑姑过去叫了一声宋侧妃,想着应该就是。”

柔淑皱眉:“太后派到裁云阁去的嬷嬷里有个老奴坏了脑子,只当我弄出那等事后定然是个任她搓扁捏圆直不起腰的,不但处处克扣,而且话里话外难听之极,真是笑话!所以我大闹过几回,那次好像闹大了点。”

“当时知道侧妃身份后我便觉得很奇怪。”苏如绘道。

“你奇怪什么?”柔淑瞥了她一眼,冷笑,“莫非你要说那时候你就知道我今日要来求你?还是我娘当日装束有什么不合宜?”

苏如绘淡淡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刚回宫时听人说,原本为了掩盖王府那起子事情,是要让你暴病身亡的,就算不真死,至少郡主的身份是保不住了,后来宋侧妃在德泰殿里磕头磕到血流满面,让太后动了恻隐,才接你进宫来,这事上面,太后算是额外开了恩,但这开恩,也不全是宋侧妃一片为母之怀的缘故,还因为她是江南宋的女儿。”

柔淑听的莫名其妙:“或许也有这里面的缘故吧?天家对你们这些阀阅门第自然是看着不痛快的,但谁叫你们个个树大根深呢?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不是谋反,总是会格外的给你们面子。”

苏如绘于是解释道:“照这个理儿,那天宋侧妃又显得很慌张,因此她怎么会才一个人进宫来呢?你的嫡母、宁王后没有陪她来是事出有因,但若你们母女与宋家关系和睦,宋家难道没有诰命陪着来不成?你只看我们家,我母亲自从长嫂进门后,再进宫都要带着她一个敕命呢!所以当时我就想,约莫是你们母女,与宋家关系,也不过尔尔吧?”

“是不怎么样,可这又怎么了?”柔淑皱眉,“其实原本关系还好,不过我闹出的事情叫他们觉得颜面扫地,几回都打算把我娘族谱除名,免得带累了他们宋家的小姐!后来我娘求得太后接我进宫,宋家才渐渐没有提…哼!这就是我娘她惦记的阀阅!”说着她狠狠瞪了眼苏如绘。

苏如绘看着她:“我倒真好奇了,那个车非就那么好,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的连你娘都不顾了?”

哪知柔淑听了她这话,却认真看了她一眼,道:“我原本以为你和我一样,也是爱着自己不能嫁的人,原来却是弄错了,你…最多只是喜欢楚王吧?”

“嗯?”苏如绘一皱眉。

“车非他对我来说谈不上什么好或什么坏,因为我根本不介意他是好是坏,反正只要和他待在一起我就开心的没法说,只要看到他我就觉得自己死不了…”柔淑轻描淡写的说道,“大约你听了会觉得我厚颜无耻,或者又觉得我对不起我娘…可我就是离不开他,若是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也就罢了,我如今早做了刘家的媳妇,但我偏偏见着了他,因此我再不能做其他人的妻子…你再三问我车非有什么好,我倒也有一个想法,你…后悔遇见楚王了么?”

苏如绘没有作声,半晌,柔淑等得不耐烦,正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苏如绘才侧过头悠悠道:“没什么后悔的,只是有个问题有些想不明白,想看看别人的想法罢了。”

柔淑思忖了下,猜测道:“是关于楚王?”她好奇起来,“你不是一直聪慧得很么?到底是什么事?”

“不说了。”苏如绘吐了口气,对她笑了笑,“是我自己糊涂了,别人的想法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别人!别人也不是我!”

第二百九十二章 退?

“咱们继续说正事吧。”苏如绘正了正脸色,道,“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你道我为什么要问你们母女和宋家的关系?还不是想着怎么帮你这个忙?”

柔淑把嘴一撇:“你说这话,我都替你觉得无地自容,你不必多说,我也知道你定然是想了什么计谋,要把宋家算计上!谁不知道江南宋和你们青州苏政见不和已经是几代的事了?从前老关乡侯还在时,与我那外祖父之间差点就在朝堂上挥拳相向了。”

苏如绘道:“你既然为难,那么…”

“我不为难!”柔淑哼了一声,“我娘只是庶女而已,又是已经嫁了出来也指望不上娘家什么的,还有,随便你怎么算计,反正宋家最多吃点小亏,没什么好担心的,若宋家会栽在你手里,也不会能和你们苏家斗了这么多年了!”

“你知道就好,事情我会替你办,但黑锅得让宋家去背。”苏如绘道,“当然,没被发现是最好的,若是被发现,车非狐说什么我不管,反正他一个秋狄之后,说的话只怕也没几个人信,你须咬紧了宋家!”

柔淑皱眉:“什么?宋家背黑锅,岂不是我娘第一个被牵连?到时候他们把我娘抛出来脱身,那怎么办?”

“我自会让你娘置之度外。”苏如绘道,“你大约也知道,七年前被选进宫来陪侍太后、皇后的五个人里,有一个就是宋家的女儿吧?也不怕告诉你,我与她有些矛盾,后来她得罪了其他人被赶出宫,可明年就是选秀,她当年尽管受到斥责,到底没夺了选秀资格,开春必定也要进宫来的,我不想多这个麻烦,所以想找个岔子让她干脆进不来,因此才要算计宋家,算计你娘又牵累不到那人身上去,还会与你结仇…我可不想哪天进帐子再一支金簪比到脸上来,你只管放心就是。”

柔淑冷笑:“只怕我放不了这个心,你这谎话说的怪有趣的,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我的表妹,叫宋采繁的吧?当年她都已经棋差一着被你赶出了宫,如今再进宫里来,宋家也没什么主位,她还是被太后亲自斥责过的人,在这宫里没什么助力,能奈何得了已经在仁寿宫养了七年的你?换句话说,采繁如今还要你这么认真对付她么?”

苏如绘眯起眼:“你爱信不信,她当年被赶出去可不是我干的,我还没那个能耐,当然我也不怕她,原本她进宫来选秀,我自是不惧,不过开春后是我一重难关,我如今还没想到办法去应对,只能把可能的绊子拆一个是一个!”

柔淑道:“那么你先告诉我你到底会怎么安排车非狐进宫又和我见到面?”

“不行!”苏如绘扫了她一眼,很干脆的道,“你要么不要见,要么,见了,祈祷别出事,一旦出事,你只许缠宋家一个,若把苏家供出来,我保证你娘是第一个下水的!这样,你还打算见吗?”

“…见!”柔淑沉吟片刻,忽然咬牙道,“我不会供出苏家,除非我发现我娘被此事拖累!”

苏如绘悠悠道:“你放心,我虽然狡诈,到底还是守信的。”

柔淑不放心的问:“北戎的使者都已经觐见完了,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要受册北上,你到底什么时候安排车非进宫?”

“北戎使者不会那么快走的。”苏如绘道,“如今秋狄入觐,已经是诏告天下的事了,秋狄、北戎,一向桀骜,尤其是秋狄,至少北戎在北伐里被打服了,陛下一定会留使者看着述平上殿跪拜觐见完才放人,这些都是前朝皇帝最爱做的事,咱们陛下怎么会放过?”

柔淑听她语气调侃,不由道:“你胆子倒大,这话若传出去,恐怕苏家也护不住你。”

“你又传不出去。”苏如绘道,“再说你说了,有人信么?”

柔淑撇了撇嘴角:“等秋狄缚见,我倒想看看,你还能不能这般的波澜不惊!”

“秋狄下面还有暹罗呢。”苏如绘提醒道,“别忘记青州距离暹罗不远,大雍地域辽阔,虽然开国时四夷咸服,可兵戈入库了百年,周围的这些小国,一个个就开始不安分,太后和陛下都非单纯的守成之君,连最难打的北戎、秋狄都打了,难道还会留下一个暹罗不成?莫要忘记单宫里,就有霞光雾月环、黛檀之物引得众位娘娘都为此争夺不已,就算它安分,谁叫这些东西只有那里才产出?何况如今大雍能封的封地也不多了,楚王册封时,霍贵妃帮着他缠了陛下几天,陛下对着大雍坤舆图琢磨了半个月,才定下了楚国,接下来还有三殿下、四殿下,五殿下是嫡子,六殿下的生母慧妃娘娘可也是高位的妃子,如今慧妃娘娘又有了身孕,还有霍贵妃、徐宝林、崔御妻…两年前,大雍接受北戎请降时,要过来的三百里地,想必就是给以后皇子们封国用的…”

柔淑听着,频频皱眉:“你还真当离了你们苏家,大雍就打不了仗了呢?不过是老将凋零,小将羽毛未丰,你们苏家,恰好赶上了而已。别的不说,自大雍开国,卫文刘武了多少年?还不是一个巫蛊之乱被打下去?如今刘家起复,正是皇家不满你们苏家一门独掌四破军的征兆,所以不顾隆和八年之事,调刘家人入朝来抗衡你们,你们苏家若是知趣,这会早就该交出兵权,让定国公、武德侯称病,只留你哥哥们在朝,这样说不定还能缓和一下皇家的疑心…”

“然后便如自毁爪牙的猛虎,让那些从前畏之惧之的人想怎么宰就怎么宰?”苏如绘懒懒的打断了她的话,“柔淑郡主,你大约是看过几本经史,晓得激流勇退这个词,却没学过另一个词——身不由己!苏家千年望族,族中多少宦海沉浮之人,我大伯战场上一点一点厮杀出来的爵位,你道还不如你看得明白不成?卫文刘武权势过盛,引皇家忌惮,也损害了其他阀阅的利益,因此隆和八年事发,敬肃太后与先帝抓住这个机会将之打压!他们选择了臣服,而你怎不想一想苏家到底是怎么出了这个头的?刘家被打压,先帝忽然驾崩,北戎蠢蠢欲动、秋狄趁火打劫,就连暹罗小国,也曾在长泰十五年进犯泽州!那时候太傅未老,骠骑大将军还未出头,不是我祖父、外祖父那班人站出来支撑,太师霍德亲自主持户部打点,大雍早就吃一个大亏了!如今太傅老、骠骑大将军出身平民,虽然我的祖父、外祖父皆已去世,安家也是大不如前,可苏家根基放在那里,偏偏我的大哥二哥都是极争气的,这能怪得了谁?如今退,只会告诉皇家,苏家已经有了提防之心,怕皇家是更不放心了。再说,你道苏家愿意退,皇家就会放么?这不是明着让天下说陛下无端猜忌忠臣?”

苏如绘冷笑:“就这么装着糊涂,还能摆一个坦荡的理儿,如今有秋狄在,到底两边都能平衡着,事情徐徐而谋,未必没有转机…退?那才是昏得不能再昏的招!”

第二百九十三章 彩雀

贵妃寿辰过后,苏如绘内室里就烧上了炭盆,原本是用了四个,真个是温暖如春,隔着厚厚的窗纸听外面北风呼号,里面苏如绘却只穿着中衣临帖,好不怡然。

只是这一日苏如绘却叫秀婉撤下两个炭盆去,秀婉诧异道:“如今天一日冷似一日,小姐怎么还要减炭盆?”

“这些天总觉着体内有些躁热,别贪着暖和积了热毒。”苏如绘道,“何况还留着两个呢,冻不到我的。”

秀婉听说她觉得躁热吃了一惊:“那可得请太医来看看!”

“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如今宫里忙成了一团,因着修缮曲台宫的缘故,如今连妃子们都不好随意踏出宫门,我也一直没再去过兰秋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苏如绘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对了,因着前两日过热,我这脸上觉得有些发干,老用香脂用得腻了,我想起从前看过的书上有个方法,就是用澄米之水来敷脸,从今儿起,你叫飞鸥多浸些米,也不必拿碧梗米那么好的,就寻常的白米就成,淘过的水取一盆来与我用。”

秀婉诧异道:“小姐觉得脸干么?奴婢瞧着小姐肌肤还是那么好,况且小姐是什么身份,怎么还要用到淘米水?奴婢记得敷脸似乎还是羊奶好吧?虽然小厨房里没有,可也能向尚食局那边说好,叫他们寻了我们去取。”

“那东西腥得紧,何况这法子也不麻烦,有什么好折腾的?”苏如绘皱起了眉,秀婉忙识趣道:“奴婢这就去办。”

如此过了几日,到了十一月下旬的时候,驿站传信,说光奕长公主与秋狄右单于已经到了衮州,只可惜衮州大雪,堵塞道路,原本最多只要十日便可抵达帝都的路程,如今却生生要拖到了半个月光景。

太后得了信,很是唏嘘,越发催促沈淑妃收拾曲台宫,沈淑妃暗暗叫苦,这回光奕长公主入住,可与从前没下降前不同,那时候周青燃不过暂住,周皇后收拾出正殿和附近几个宫室也就能看得过去了,只怕这位长公主到离宫远嫁前,整个曲台宫都不知道是否看遍。

这一回,周青燃虽然说称呼上还是以光奕长公主而非秋狄右阏氏,但既然太后要叫她住进宫里来,身边不可能不跟着秋狄的人,单是人手上面,没有足够的宫室只怕住都住不过来,何况大雍自诩天朝上国,又怎么能在蛮夷面前失了体面?

偏生年中钦天监得的天象,不拘信不信,知道的人总是不敢在年内提议大动土木的。曲台宫宫室完好,也只是相对完好,七年没住过人,每年的修缮都是潦草应付,如今全部都要重新刨过一层另外上漆着色,各种用具也皆要换过,甚至隆冬时节花木凋零,太后又吩咐从御花园移一批梅花过去应景…种种难处,沈淑妃第一次懊悔当初落井下石,没帮着周皇后求情叫皇后出来担这个难题。

偏巧这眼节骨上,后宫又出了一件事情。

慧妃动了胎气!

若不是有一名太医凑巧赶到,只怕母子均难保。这件事情传到德泰殿,太后的脸色立刻就阴了下来,丹朱等人齐声请太后息怒也被不理,只是吩咐齐云亲自去看看:“务必要查清楚了来回哀家!”

“奴婢遵旨!”齐云肃然道。

看到齐云都被派了出去,苏如绘三人均一言都不敢发,乖乖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太后打发了齐云,立刻着人叫来了李光伺候,丹朱等人自是识趣的告退。

出了殿门,见左右无人,周意儿顿时露出轻松和幸灾乐祸之色,丹朱和苏如绘都知道她是高兴如今掌宫务的是淑妃而非皇后,这么看来,周皇后这一病虽然失了面子,其实也是件好事。只可惜周意儿也没能高兴太久,倒不是周皇后被派出来处置此事,而是太后与李光密议后,召了德妃,令其与淑妃共掌宫务,并接手慧妃之事。

宫权放出去容易,再收回来可就难了,何况德妃固然没有强势外家,可她是宫里老人,许多事情都瞒不过她去,再者,从前德妃争来争去,无非圣宠,有霍贵妃在那里,她能得到的不过那么点,新人陆续的添进来,余地更小,可现在甘美差不多算到了她名下,有道是为母则强,甘美虽然不是德妃亲生的,将来却是德妃的依靠,因此德妃得了这个机会,自然要紧紧抓住,以为自己母子谋取更多利益。

更紧要的是德妃不像淑妃,处处讲究名门闺秀的风范,这一位,出身武将之家,针线一概不会,刀枪却是颇有体会,性格泼辣,最擅长胡搅蛮缠,偏生这宫里,能和她一样或者敢和她一样这么干的,当真是绝无仅有。并且德妃与霍氏交好,就算做事过分了,自有霍氏在长泰那里替她转圜,总之一句话,宫权到了她手中,就是以后太后发话叫她归还给周皇后,德妃怕也是阳奉阴违,或者给周皇后使足了绊子才肯放手。

晚膳的时候,丹朱三人正给太后布菜,齐云脸色有些发白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