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娘娘之命!”安氏拿帕子擦着眼睛,倾诉道,“娘娘有所不知,臣妾三子不成器,次子如峻虽然是庶出,却是极好的,如峻十六岁离家投军,在西关与狄人多有交锋,那地方苦寒虽然未必及得上东胡,但辎重也难运输,往往缺医少粮,听他说在那里有士卒偶染病恙,等不及后方药材运送,便就地取材,用当地特有的一些东西入药,其中有一种在西关极为常见,甚至在草原上只要不是冬日都随手可寻的东西,名字叫做相思草,此物能镇痛,也可用于风寒。臣妾的次子返回帝都时,便将在军中得到的几个方子记了下来,结果,那孽障三子,送药材去霍府时,从里面挑了一个去风寒的方子抄录了一份,送了过去!”

霍贵妃惊讶道:“难道那方子不对?”

“臣妾后来请人看了,方子倒没问题。”安氏垂泪泣诉道,“有问题的是那相思草!说到这事,臣妾一会还想去一回永信宫,跟淑妃娘娘道谢!”

“怎么又与淑妃有关了?”

“是这么回事,在西关与草原上,相思草都是处处生长的,哪怕是寻常稚龄孩童也认识,然而这世上却还有一种与相思草极为相似之物,只生长在草原上,虽然单看外表与相思草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叶尖略尖,却有剧毒!这种草也不是时时刻刻有,多半是在水草丰茂处偶然生着两三株,往往附近还有众多的相思草掩护,除非亲眼比较过,否则连草原上土生土长的牧民都无法辨认。”安氏放下帕子仔细解释,“娘娘知道狄人与戎人一样以游牧为生,是极重视牲畜的,牲畜吃相思草时不小心吃进了哪怕一点点这种草,便会立刻浑身抽搐癫狂而亡!这征兆犹如瘟疫,所以这种草有个名字,叫做魔降草,听说狄人认为这是魔降于世的残留之物,因为症状与瘟疫太像,而水草丰茂处又时常聚集着众多部落与牲畜,一旦出现了一头误食魔降草的牲畜,为了安全起见,附近的牲畜往往都要受到牵累,分开关押观察多日才敢继续放到一起,这段时间牲畜先前好容易养起的膘往往又瘦了下去…”

霍贵妃好看的娥眉渐渐皱起:“难道那车药材里…”

“唉,请娘娘宽心,霍小公子好好的,否则臣妾今日也没这个脸来开口。”安氏忙道,“霍小公子因为有了姜太医开的方子,一直喝着也见好了,所以就没用那个用到相思草的方子,这真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说起来这都是年前的事了,郡夫人怎么今儿才过来说?”霍贵妃目光一闪,微笑着问道。

安氏正色道:“这就要提到淑妃娘娘的侄女儿、听说采选时颇得皇后娘娘喜爱的沈家小姐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器量

“怎么又与沈家小姐扯上关系了?”霍贵妃纳闷道,“沈家小姐不是已经到了宫里了么?”

“回贵妃娘娘,原本臣妾的次子虽然知道有魔降草这么回事,可他在西关待的时间也不长,接着随军被调动参与北伐,却是没有亲眼看见过的,所以送给霍府的相思草中混入了魔降草,一直到不久前,因着臣妾大嫂也感了风寒,用了几个方子效果都不大,臣妾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把西关那边的方子送了过去,谁知道定国公府没有相思草,昨日臣妾就开了库房从上回送到霍府那里面取了一份着人给了来人…”安氏一脸的后怕,“这也是巧了,臣妾的几个侄女也都在这回采选之列,其中大嫂所出的四女,名叫苏如墨的,与沈家小姐关系极好,她进宫时按制带了两个贴身使女,另外有几个从前伺候过她的人都留在了家里,偏偏臣妾的大嫂是个病了也不能闻药味的,所以熬药都是拿到厨房去熬,昨晚大嫂身边人熬药时,恰好有个伺候过如墨侄女的使女从旁边走过,当时那人正在放相思草,一下子就被那使女给认了出来!”

霍贵妃惊讶道:“难道她是听了沈家小姐告诉你侄女的?可一个小小使女怎么有这等眼力?”

“娘娘,是这么回事,沈家小姐与臣妾的侄女不知道是怎么提到了相思草与魔降草,臣妾的侄女有次想起就画了出来,当时这使女正在旁边伺候笔墨,就好奇多嘴,问了是什么,当时臣妾的侄女心情甚好,就仔细告诉了她,那个使女又是个胆子小的,虽然这两种东西都只有西关甚至草原上才有,帝都根本不生长,可她自此却怕上了饮食中混入什么东西,倒是记得牢固。”安氏说得合情合理。

霍贵妃低下头去沉思片刻,半晌意义不明的一笑:“难怪皇后娘娘和德妃都是赞不绝口,连一向清冷的刘修仪也甚多褒奖…沈家小姐真是渊博!”

“若无沈家小姐,苏家却是酿成大错了!”安氏唏嘘着,脸上对沈家说不尽的感激,“昨晚听到这个消息,臣妾真是连魂都吓掉了,赶紧着人去霍府告知太师,这不,怕娘娘担心,又有崔御妻的事,臣妾天一亮就到宫门前递表求见,幸亏中宫仁慈,百忙之中,亦召见了臣妾!”

“这没有什么,苏家也是不知道。”霍贵妃看着自己的指甲,悠悠说道,“只是郡夫人确实要去永信宫面谢淑妃,毕竟方子和魔降草都在武德侯府,也幸亏这些时候府上没有人用到这种药材,若不然可就糟了!”

“娘娘说的是!”安氏恭敬道。

“不过如今却有一个难处。”霍贵妃为难道,“郡夫人也知道现在正在采选之间,虽然是皇后娘娘主持,可皇后娘娘从去年便不时的病着,淑妃说是协理,其实如今皇后娘娘大病初愈,许多事情还需要淑妃从旁帮手,如今这宫里就数她与皇后娘娘最是忙碌…也不仅仅是这样,还有一个原因。”

霍贵妃说着,看了眼苏如绘,语重心长道:“采选期间,郡夫人进宫来先进了皇后娘娘,再见本宫,接着又去见淑妃,知道的人说郡夫人这是事出有因,若是不知道的,只怕会影响到如绘的闺誉呢…毕竟,皇后娘娘与淑妃正是负责采选的人!”

安氏神色一紧:“还请娘娘指点!”

“淑妃娴雅大度,本宫见过沈家小姐也是个有器量的,不如等采选结束了再谢也不迟。”霍贵妃笑吟吟的道,“至于沈大人那边,听说沈夫人因故回西凉去了,暂且不在帝都,郡夫人登门不便,而且此事虽然苏家无过,本宫也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但传出去到底不好听,还是等见过淑妃,让淑妃与沈家转达吧!”

安氏自无不允:“遵娘娘之命!”

虽然太后病着,可到底是六宫地位最高之人,安氏婆媳既然进了宫,少不得要去仁寿宫前叩首。霍贵妃因苏如绘本就住在了仁寿宫里,便未再派人带路,这也是给她们一个说私房话的机会。

苏如绘让浮水和紫染扶好了裴氏落后一段慢慢走,自己挽着安氏的手臂在前引路,低声道:“母亲,红鸾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是咱们消息不灵惹出来的。”安氏看出她为此担心,微微惊讶,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也就是需要一个进宫的理由,其实主要还是方才对霍贵妃说的关于沈子佩的那番话,原本我也要告诉皇后,可惜被贵妃打了岔,如今看贵妃的样子倒像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脸色怎的如此难看?”

安氏心念一转,大吃一惊道:“红鸾的死…”

“嘘!”苏如绘手伸进安氏袖中,轻轻划了几个字,安氏差点没叫出声来,“你怎么知道的?”

“是光奕长公主。”苏如绘沉着脸,低声道,“当初为了躲避赵王,我曾求光奕长公主下降时带上了红鸾,她在秋狄住了两年才回来,母亲还记得吗?就是年后我回宫的那天,听到长公主辞行的消息,就打点东西去了回曲台宫,长公主告诉我,在秋狄时,她看到红鸾与暹罗商人甚是接近,其中有人擅长驯养鸟雀!”

“慧妃动了胎气那一回,引子就是寒冬腊月里一双彩羽鸟雀扑向她头面…后来这对鸟雀飞进了素月馆,扯进瑞嫔,被四殿下甘美恰好看见,告诉了德妃娘娘…”苏如绘一面走一面低声说道。

安氏一惊:“瑞嫔没了…”

“此事就是崔氏弄出来的,她发现瑞嫔私通胡太医,早先就告诉过女儿,想让女儿出手,但女儿没动静,她忍到那时候,大概觉得没人知道她底细,弄出了这么一回事。”苏如绘叹道,“原本女儿还以为她是怕瑞嫔私通之事被其他人发现,会牵累到住得最近又是经瑞嫔的人引到陛下面前的她,知道她来路后却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了。”

“你做的很对!”安氏肃然道,“瑞嫔私通不私通,自有太后皇后去操心,又关你什么事?”

“只是处置崔氏之事女儿到底心急了点,没有问出她的真正目的,可母亲也知道,人人都知道她与咱们家的关系密切,采选在即,周皇后、沈淑妃这些人…不可能没人不想从她身上下手,只要被发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里通暹罗这样的罪名…女儿怕父亲连个体面致仕都求而不得!”

安氏吸了口气,再次道:“你做得对,她的身份若泄露,咱们家非被害惨不可!与其慢慢磨着她说出来叫其他人得了利,不如干脆死无对证才安全!”

第三百九十三章 李光

德泰殿里袖香出来与安氏寒暄了几句,安氏问过太后的病情,又听袖香说了太后如今不能打扰,只能静养,便领着裴氏一起在殿外跪叩请安,苏如绘趁机上前道:“袖香姑姑,我嫂子身子沉,从西福宫过来这些时候已经有些乏了,若这会就走,怕路上有个闪失…能不能寻个地方略歇一歇再出宫?”说话间浮水已经机灵的塞了一个荷包过去,袖香不动声色的收起,看了眼裴氏的肚子,笑着点头道:“奴婢还没恭喜过郡夫人与苏小姐,苏家将喜诞嫡长孙呢!看孺人的模样,奴婢也觉得不放心,只是奴婢要伺候太后就不能领路了,郡夫人也不是头回进宫,还请苏小姐带孺人去鹿鸣台略坐片刻吧。”

“多谢姑姑。”苏如绘抿嘴一笑,与她告别,带着安氏与裴氏向鹿鸣台走去,安氏惊讶道:“袖香连这样的主都能做?”

“母亲不知。”苏如绘低声道,“原本仁寿宫里都是太后做主,余太奇开错了药叫太后昏迷不醒后,按理这边该是齐嬷嬷与李光出来,可是李光虽然人人知道他是太后的心腹,偏生位置并不高,从前有太后在,倒也无所谓,如今管起来就束手束脚的,何况太后身边几个袖字辈的姑姑,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袖字辈都是太后身边得力与信任的,就是太后好着时,李光也不敢得罪了她们,如今太后昏迷,李光管来管去,可也管不了袖字辈的大宫女,何况袖香受了甘然指使,在里面挑唆着不服李光,李光吃了几回亏,看看太后病情暂时没起色,都是宫里积年的老人,他又怎会继续找不痛快?

安氏奇道:“那齐嬷嬷呢?听说她才是太后身边顶顶相信的人!”

“唉,母亲,正因齐嬷嬷与太后之间情份太深,自太后病倒后,齐嬷嬷昼夜不合眼的看护,险险也病了过去,上回还是陛下亲自开口叫太医给她把了脉,说这么下去非得油尽灯枯不可!袖字辈的姑姑们硬把她架下去休息,但缓了口气,齐嬷嬷又守到太后跟前,陛下都拦不住,如今齐嬷嬷对旁的事情统统都不在意了,只是整天在太后病榻边伺候,不许他人插手!”苏如绘心知这是因为齐云目睹太后所信任的孙儿甘美亲手喂太后服毒受了刺激之故,再不肯相信他人,什么东西都要自己从头到尾看过才放心,如此其实对许多人来说是一件好事——比如说宫妃和苏如绘这些人都不需要侍疾了,就是原本太后身边的袖字辈姑姑,也一个个清闲得多。

但袖香等人都是德泰殿上的人,却不能像苏如绘这些人一样只早晚点个卯,好歹要做做样子。

安氏惊奇道:“难道仁寿宫如今竟是各自为政一盘散沙了?”

“到底是太后住的地方,皇后她们都不便插手,而且袖香姑姑她们固然有些争斗,但大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太后治宫极严,现在虽然懈怠些,却没出什么大的差错。”苏如绘道,“而且这些我们急也急不了,我能管的也就是鹿鸣台那个小院子而已。”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了院门,白鹭、飞鸥看到安氏、裴氏甚是惊讶,忙上前请安,安氏笑着免了礼,又叫紫染给了赏,裴氏知道她们母女另有话谈,借口腿浮肿,叫云烟给揉一揉,苏如绘就请她去内室自己床上歪一歪。

正堂这里,却是把人都屏退了,连浮水紫染也不例外。

安氏神色郑重:“刚才路上听你说处置了崔氏固然果断,可我总觉得不对,你独自是做不成这件事情的,到底是怎么做的?今日我在周皇后那里提得这么巧,不定她心里怎么想,原本若说了沈子佩的事,她倒会知道我提崔氏不过是个进宫的幌子,但霍贵妃这边可未必会轻易把消息透露过去…不会留下什么后患吧?”

“后患倒不大会。”苏如绘摇着头,“刘修仪以为有个把柄捏在我手里,再说还有二哥过继三叔,一起请求迎娶她侄女的事…不过,母亲,此事甘然他也知道。”

“什么?”安氏一惊,“你糊涂了?他和你再青梅竹马,那也是皇家的人!你知道向着家族,他难道不知道向着皇室?你急着收拾崔氏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叫皇家疑心咱们苏家!你可倒好,连当朝太子都不瞒了,你以为你当真是倾国倾城,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为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如绘满脸通红,跺脚道:“母亲说什么呢?”

“你说罢,到底为什么让他知道?是瞒不过去,还是你自己告诉他的?”安氏又急又气道。

苏如绘盯着茶盅,嘟囔道:“我劝崔氏自尽时担心有变,拉着他在外面等我的。”

“你!”安氏无语半晌,“你为什么要劝她悬梁?何不把她哄到水边推下去了事?或者下毒也好!做什么拉上太子?”

“澂嫔娘娘就是落水而亡的,先前小霍氏、张氏都坠过湖,再多个崔氏指不定会惹人多想,何况刘修仪先用药让她落了胎,一时间半会儿的哪里能起身走远?母亲不知道,我站在那里看她扔腰带都扔了半天。”苏如绘说到这里,睫毛轻颤,喃喃道,“那感觉…可为了家族,我还是看着她把头套进去,踢倒了凳子,又过了半晌,确定她断了气,才出了门!”

安氏见她眼底流露出惧色,心有不忍,收了怒气,伸手一把揽她入怀,叹息道:“我的儿,不要怕,她活着时都死在你手里,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家从不信鬼神之言,你祖父父亲包括兄长,哪一个在战场上不是手刃了多少条人命的?又哪来什么冤鬼缠身的事情?再说这崔氏竟是暹罗奸细,借着你三叔心软藏身咱们家这么多年,真真是心怀不轨,你作为大雍子民无论用怎样的方法收拾她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恨为了保全家族,不让其他人抓到把柄,让她自行了断落个全尸,说不定还有追封…实在太便宜她了!”

苏如绘在母亲的怀抱里渐渐安下心来,她不想再提红鸾,便道:“我叫上甘然也是为了家族,母亲也说了,甘然他到底是皇家人,这一回阀阅逼迫陛下废弃太子,他固然得了最大的好处,可不免也会想,若他日阀阅矛头对准的是他呢?”

“你既然知道你们的出身已经注定你们即使成了夫妻,也不可能彻底站在一边,做什么还要自揭其短?”安氏不悦的斥道。

第三百九十四章 生机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把此事原本都告诉他,甚至让他帮忙。”苏如绘靠在她身上,嘟着嘴道,“一来让他明白我有多么相信他,二来,送他一个把柄,好让他安心!”

安氏皱眉:“安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能够让皇家安心的是咱们苏家彻底没了反扑之力,而不是一两个罪名!你看之前卫家刘家把持朝政了那么多年,中间难道就没做过作奸犯科的事情?可一直到了隆和八年才被追究,还不是因为这两家风头太盛,让咱们这些阀阅都起了忌惮之心,帮着皇家落井下石?”

“母亲不要急。”苏如绘撒娇的摇着她手臂,“最重要的一点,是甘然他亲自参与了此事,又在屋外听了我与红鸾说话,她亲口承认了自己与暹罗的关系,他才真正相信!”

安氏神色一动:“你是说…”

“母亲,咱们苏家世代掌兵,可这几年来才被忌惮,是什么缘故?是因为父亲和兄长他们军权过盛?可母亲想一想,军权又是怎么到了父兄手里的?是因为秋狄与北戎!他们不断犯边,那些庸碌将帅不得不被刷下去,就算太后和陛下不情愿,也不能不让真正有能力的人出来,我苏家于战事上称一句家学渊源绝不过分,如此父亲和兄长们逐渐出头,偏偏秋狄与北戎皆不安分,皇家惦记着收回兵权,可也没有机会…就算父亲肯交,边疆不稳,朝廷也不肯收!”苏如绘冷笑道,“自古飞鸟尽良弓藏,走兔死猎狗烹,可若飞鸟难尽?走兔不绝呢?”

“你是说…”安氏的脸色,逐渐变成了惊愕!

“古来有将者常为养贼以自重之事,咱们苏家自不屑去这么做,何况秋狄、北戎皆是狼子野心,如沈家那样不过是养虎为患,乃自取灭亡之道!”苏如绘淡淡的道,“而现在这两方固然暂时看似乖巧下去了,然而除了狄、戎…南方的暹罗啊,自从长泰十五年进犯泽州后,再也没什么动静了!如果不叫太子殿下他亲耳听着崔氏承认那一年暹罗兵困泽州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在大雍高层埋入一颗棋子,他又怎么相信,十八年来风平浪静的大雍南方,居然酝酿着如此狠毒阴险的计谋呢?”

安氏倒抽一口冷气:“你…你是要挑起太子的疑心?”

“不错,秋狄自长公主下降,明显已经改了策略,至少右单于这回入觐,让朝中许多中立者都想着扶持述平与他们左单于内斗、大雍主抚的方法,北戎那边可汗重病诸子争位,如今再伐北戎那等于是逼他们兄弟和睦…”苏如绘悠悠的说道,“西、北两境既然平定,如我苏家这样手握军权的,首当其冲要被算那些战时一概被忽视的帐!何况太傅偏偏又在年前死了!年前阀阅还联手逼着陛下废弃了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太子!母亲以为单单父亲的请辞与交还虎符就够了吗?怎不想想刘家那些老将军,死在江南连骸骨都不敢运回东胡?天家无情,这世道,最可靠的还是利益…可狄、戎不能打,南方的暹罗却也实在太乖巧了!”

她目中光芒闪烁,傲然道:“除夕时大伯与父亲商议时就提过,如今我苏家进退维谷!退容易踏上衰弱消亡之途,那就只能进!可贸然提起暹罗,只会让御史弹劾苏家心怀不轨乃至于穷兵黩武,也叫陛下更加疑心我苏家的意图!”

“只有像这样,让甘然亲眼看到一名暹罗奸细是如何一步一步混入大雍后宫,甚至与大雍至尊同床共枕,还怀上皇嗣,差一点就要生下一位大雍藩王来…这一切是从长泰十五年就开始布局,要知道三叔从不问政事,就是这样,都能被暹罗算计进去!有道是帝王多疑,母亲,我急着杀崔氏而不细细盘问,还有一个缘故,就是要让甘然相信,我根本未想到这些,只是单纯为了家族,急于灭口!”苏如绘微笑,“至于其他的,那全是他自己想到的,却与我没什么关系了!”

“秋狄、北戎,再加上暹罗!”苏如绘悠悠笑道,“这三国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串通起来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等着咱们大雍跳,可这一回,咱们家好歹抓住了这丝生机呢…就算狄、戎乖了,有这么一个深谋远虑的暹罗国,谁知道帝国上下,又有多少个崔氏?咱们苏家,至少几十年里,靠着它是不会有什么大的灾祸的!说起来,这一回刘修仪出手实在不冤枉,经过卫文刘武,陛下绝不肯让一家独大,他要留着咱们苏家为国所用,也必然会让刘家好好的以制衡,如此苏刘都安稳了,可惜刘家这笔谢礼咱们家却是讨不成!”

安氏投来复杂难言的目光:“我儿的太子妃之位,却也更稳固了!”

苏如绘轻笑道:“母亲现在可还怪我扯上甘然了?”

“我儿长大了。”安氏心情复杂,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叹气,她抚摩着女儿柔软如缎的长发,哽咽道,“这么多年养在太后膝下,我总是担心着,如今听你这番话,为娘的才真正放了心!可是却不由得我不心疼…可怜的孩子,你就是嫁给了其他阀阅子弟,以你父亲和兄长们的能耐,加上唯一嫡女的身份,也不必这般劳神费心的谋划!可那年一道圣旨把你选进了宫里,说是养在太后膝下是荣耀…”

“母亲何必难过?自古富贵险中求,再说女儿受家族多年抚育之恩,父兄母亲的庇护之情,能够有机会为家族出力,亦是心里高兴。”苏如绘却是微微一笑,“女儿可是记得,幼时父亲启蒙,教导的头一个道理就是天下没有平白的好事,女儿在宫里这些年可也没吃亏,母亲该高兴才对。”

安氏越发的心疼:“说什么富贵险中求!咱们家已经足够富贵了,不过是情势所然,当初不得不送你进宫…你也不得不在宫里学着生存…唉!”

“崔氏这件事情,我虽然在甘然面前做了匆忙灭口的事,可母亲还是转告父亲一声,悄悄着人查一查罢,就算暹罗还能忍下去,大雍皇家起了疑心,南方这一战迟早是要打的,早做准备也好应对。”苏如绘打断安氏,正色道,“虽然仁寿宫太后昏迷着,可你们也待不久,不过,母亲也要告诉父亲,咱们家一直都是被蒙在鼓里。”

安氏了然的点了点头:“咱们家巴不得从来都没有崔氏这么一个人,又怎么会想到暹罗那边去呢?万一陛下问起来,你父亲自然也是不大清楚的,驻扎南方最多的是破锐军,可不是破虏军!”

安氏说完,眉头微微一皱,轻责道:“虽然你与如今的太子是从小长大的情份,可现在他已是国之储君,你以后提起来时也该注意点,太子名讳即使不如君上,也不是臣子之女可以随便叫出来的,莫要等他心里不痛快了才改!”

“母亲放心,我自理会得。”苏如绘撒娇道,“这不是在母亲面前才这般恣意么?”

安氏端详着她的小儿女娇态,满意的点了点头,教导道:“男子都爱吃这套,你以后正式嫁过去,私下里不要表现得太聪慧太端庄,却是这样撒娇撒痴的更易得宠,岂不闻《老子》云,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母亲放心,女儿一向如此!”苏如绘猝不及防,下意识道。

………………………………………………

崔红鸾的用处的这个坑可算是填完了,话说当初特意写红鸾这个使女时,居然木人疑问缘故,难道我会无聊在宫斗里特意写个使女玩么…咳咳,红鸾的作用,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咱们如绘的太子妃之位的稳固,为了苏家持续的辉煌啊!

还有苏家三叔,这个已经预订了番外的人物,他可不是只会打酱油的…

有妹纸怀疑如绘以后能否幸福,这也是我收尾时要考虑到的,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所以一个人幸福不幸福,都有其原因。

那么我就要把那些让他们不幸福的原因一个个掐死!把幸福的原因拖出来指给大家看…

最后,这章也是定时发布…嘿嘿!

第三百九十五章 百年

丹朱红着眼睛来找苏如绘:“如绘姐姐,我想问你件事。”

“这是怎么了?”苏如绘抬头看到她异常,吃了一惊,立刻看向她身后的掬翠,暗自比了个三的手势,掬翠微微摇头,丹朱却已经说了起来:“你知道四殿下在哪里么?我听说他并没有被送出宫。”

当日甘美虽然逃得了被长泰活活打死的下场,可是也被长泰着人丢弃…虽然因德妃把额头磕得血流满面,让送去了琼桐宫,但宫里也只有少许人知道。丹朱就是不知道里面的一个。

乍听见她问甘美,苏如绘暗暗吃惊:“你有事情要找四殿下?”

“不是我,是荣寿公主。”丹朱不忍道,“齐嬷嬷不要别人伺候太后,我在停芳园里闲下来,这几日一直去看荣寿公主,公主瘦了好多,连饭也不怎么肯吃了,德妃娘娘又忙着协助皇后娘娘主持采选,嬷嬷们哄都哄不住,这两天我每次过去,都看到公主不肯在自己住的地方,把人赶开了,独自坐在四殿下住的地方掉眼泪。”

苏如绘皱了皱眉,叹道:“荣寿公主也是命苦…澂嫔娘娘年前才没了…”

那位宫中如今仅有的小公主一出生就没了生母,因着身子虚弱没人敢接手,澂嫔许氏为了自己的养子甘美能够有出头之日,壮着胆子以赌博的心态将她接到了倚晴斋,小心翼翼的养着,又因为她那没见过面的皇姐乐安公主是在太后身边养大又意外夭折,太后生怕太早对这个新来的孙女寄了感情,日后反成伤心,所以在她未曾脱离早夭之态前,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待她亲近,一个是养母许氏一个是四哥甘美。

然而许氏为着甘美的前程,已经魂归太液,尸体都入葬多时了,甘美勉强拣回一条命,却连面也不能见…对于一个虚岁五岁实际只有三岁的孩子来说,昭华宫再比倚晴斋广阔华美,能够让她安心的那两个人都已不在,唯一的安慰或者就是甘美住过一段时间的宫殿了…

“如绘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四殿下到底在哪里?今儿我在昭华宫哄了她半天,一直说到替她打听四殿下的消息,公主才肯吃饭。”丹朱小声恳求,“我瞧公主这么下去,澂嫔娘娘那儿养起来的一点身子骨,迟早也要…”

这话不祥,苏如绘吩咐众人退下,这才拉了丹朱的手:“你一向喜欢小孩子,在自己还小时就如此,先前的甘沛,如今的荣寿,我也知道你没有别的心思,可荣寿公主虽然没得太后准许,但澂嫔娘娘是在昭华宫住着时没了的,按着规矩,如今公主的母妃就是德妃!今年这回采选,情况复杂,陛下虽然为了替良王长脸,让皇后娘娘来主持,但淑妃娘娘协理多年也被点了名,而贵妃有身子不便行动,但太子养在她膝下,故此只参加最后的参祥,我也不瞒你,如今德妃跟进跟出采选你道是为了什么?四殿下一来还没正式算到她名下,二来年纪也不够,三来恶了陛下,谁也不会在现在提起他的婚事让陛下烦心!她是为了替贵妃看着!刘修仪未必会与贵妃做对,但皇后与淑妃那边可都各有盘算…德妃娘娘独自应付这两位,这会疏忽了公主是难免的,你心疼公主归心疼,可三天两头的过去,难免会叫人有其他想法,若是传到了未央宫或永信宫去,指不定就被她们拿来指责德妃娘娘,到时候你一下子就得罪了贵妃、德妃这两位!”

丹朱拉着她袖子恳切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如绘姐姐,头一回我去看了眼公主,她孤零零坐在了四殿下寝殿角落抱着澂嫔娘娘并四殿下穿过的旧衣的模样…我…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才不时过去的!”

“澂嫔娘娘的旧衣?”苏如绘立刻警觉,“四殿下的寝宫里面有四殿下的旧衣也就罢了,澂嫔娘娘没了之后,她的遗物难道不该全烧了么?怎么会被公主找到?而且还带到了四殿下寝宫里去?”

丹朱愣了一愣:“这…也许是从倚晴斋那边拿过来的?”

“倚情斋那边早就收拾好了。”苏如绘皱眉,“你去了这些次,可有发现公主身边的嬷嬷、宫女有懈怠的?若是有,倒恰好向德妃解释下你这两回去的多的缘故,权当是为了提醒她。”

“要说懈怠倒未曾见,只是澂嫔娘娘去后,公主身边的人逐渐被换上了德妃的人,按理这也是正常,毕竟如今公主是德妃负责,若依旧用澂嫔娘娘那些人,出了差错德妃娘娘也难说清楚。可公主大约是年纪小的缘故,对这些人很不喜欢,她们越哄公主越是生气。”丹朱无可奈何道,“公主还是太小了,这些道理她哪里听得懂?”

苏如绘沉思片刻:“就算告诉了公主四殿下在哪里,也不能带她去看,她肯甘休么?如今就天天跑到四殿下的寝宫里,若到时候想跑到四殿下现在的地方去怎么办?”

丹朱吃了一惊:“四殿下到底在哪?”

“在琼桐宫!”苏如绘道,“淑月殿旁的偏殿里,陛下原是说让他自生自灭,德妃娘娘都不敢去探望和关照,如今只盼着时间久了陛下淡忘…”她险险失了口,丹朱倒没听出来,微微忧虑道:“其实药是余太奇误诊煎错的,四殿下也只是恰好赶上喂太后喝下,也不能全怪他,陛下这样做,四殿下心里一定也难过的很。”

苏如绘心道:甘美可不难过,他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接了废妃高氏秘藏多年的那包“百年”的,如今死里逃生,虽然趴在淑月殿受着苦,但想着不远处仁寿宫德泰殿里堂堂嘉懿太后此后都只能僵卧病榻连简单的睁眼都难以做到,心里还不定有多痛快。

百年是宫廷秘药,此药说是毒,却不致命,只是服用者全身僵直,偏偏神智清醒,对于曾经强悍如嘉懿这等人,明明脑中清晰无比,偏偏连一根手指都难以移动,只能看着自己躺在床上任人服侍…这种羞辱与无法自控的感觉比凌迟一万遍都叫她更觉得折磨。

那废妃高氏是要恨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肯在做了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后甘愿忍受了几十年装疯卖傻的日子,最终等到了甘美到她面前询问旧事,拿走那包她藏得机密的百年?

“如今陛下还在火头上,万万不能在他面前提起四殿下,你最好也哄一哄公主,若她见到陛下,切不可提。”苏如绘提醒道。

丹朱担忧道:“听你这么说,那四殿下他…”

“太子着人暗中照料,而且那边伺候从前璎华夫人的思烟姑姑也会帮手,四殿下暂时无碍,只是也不再禁得住其他什么…”苏如绘沉声告诫。

第三百九十六章 微月宫

三月的风已经明显的娇软起来,风从珠帘外吹入,激起一片琳琅声,这时候的气候虽然不算凉,却也需要穿着夹衣,小李子跪在了尚且铺着薄毡的地上,额头却是一派汗出如浆的情形,苏如绘穿着鹅黄绣翠菊纹对襟窄袖半臂,襟口露出里面的绀青瑞锦纹短襦,下系绿罗裙,梳了飞天髻,点翠青鸾衔珊瑚珠串钗,钗边簪着两朵月季,颈上戴着赤金盘凤璎珞圈,另挂一只长命锁,手腕上是一双翠玉,下边裙角微露着浅碧色绣有彩蝶穿花的绣鞋,静静的端坐在上首。

“你出这么多汗做什么?”苏如绘眉一挑,似笑非笑的问道,“莫不是你今儿跑过来,是专程出汗给我看的?这可是个希奇的景儿了。”

“奴、奴婢…”小李子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话,苏如绘等了半晌,见他还是一副迟疑不定的模样,便不耐烦道:“你不是说有话要说?若是没话,还是回去看守宫门就是!”

小李子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求苏小姐救奴婢一命!”

“这话可奇了,我有什么能耐救你?早先在除华宫时,我可还求李公公你关照过呢。”苏如绘垂下眼帘淡笑着道,“行啦,我一会还要去寻柔淑郡主说话,你若不说,我可不会一直耗下去!”

“这都是奴婢鬼迷心窍发了疯才敢为难苏小姐!”小李子毫不迟疑,左右开弓就给了自己三四个耳光,打得脆亮,倒让苏如绘吃了一惊。

小李子恳求的看着她:“这些都是奴婢早先糊涂,从苏小姐那里讹诈来的,如今连着积蓄一起还给苏小姐,还求苏小姐大人有大量,救一救奴婢!”

“我缺这点东西么?”苏如绘低头看着他从怀里摸出的大把银票,嗤笑着摇了摇头,“你年纪虽然不比我大几岁,却是自幼进宫,也算半个老人了,可我恰好也在宫里待了不是一天两天,这些把戏全没必要用,你若真想继续待下去,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把话说清楚,或者我能办到的帮一帮你也不是不可以。”

小李子大喜:“奴婢早先就说苏小姐是个有福气的!看着小姐的面相就是仁善之人,奴婢若能饶得一条小命,将来苏小姐有什么差遣奴婢一定…”

“打住!”苏如绘不耐烦的道,“你到底说不说?”

“奴婢这就说!”小李子很可怜的看着她,嗫喏半晌才道,“…苏小姐也知道,奴婢从前是在除华宫当差的,去年年末才被调到了太后这边来。”

苏如绘嗯了一声:“我不就是在那里看到你的么?”

“回苏小姐的话,奴婢在去除华宫前,曾在…在微月宫伺候!”小李子狠了狠心,一口气把话说出来,“不瞒苏小姐,奴婢刚进宫时,手脚也算利落,在一干年纪差不多的小内监里口齿也算伶俐,所以得了几位公公的赏识,有上了年纪的公公心情好,就给奴婢告诫了几句,那位公公说,在这宫里伶俐了固然有贵人看中提拔,可若贵人失了势,那下场可也凄惨得紧,若想安安稳稳的过上一辈子,还是莫要出头好。”

“所以你就装着惫懒结果被丢到了除华宫?”苏如绘好奇的问道。

小李子苦笑道:“奴婢当时若就有这份乖巧,今儿也不会这么心惊胆战来求小姐了!”他叹了口气,“说来惭愧,那时候奴婢年纪小,做底层内监的日子…在宫里行走时有时候看到贵人们身边伺候的宫人,个个光鲜亮丽,等闲的帝妃都有所不及,奴婢眼皮子浅,当时被富贵迷昏了头,苦苦攒了例钱,又想方设法的讨好,从原本掖庭那边好容易调到了微月宫,苏小姐可能不知道,这微月宫虽然没出什么宠冠六宫的妃子,到如今位份最高的也不过是华修媛,但当时还有位霓美人,是这几年才渐渐不起眼的。”

苏如绘点了点头:“你也算不得什么眼皮子浅,人在卑贱时,慕富贵之好,乃是人之常情。”

“多谢苏小姐体谅。”小李子苦笑,“可奴婢也想明白了,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人啊,若是强行逆天,总归是没有好下场的!”

“你在微月宫做了什么?”苏如绘对微月宫还真没什么印象,她进宫时,华修媛还是华婕妤,但静默得很,不像当时的芳婕妤一样,怎么说,芳婕妤与沈淑妃也是同族,自己位份也不低,在宫里算不上多得宠,可也不能算失宠。

华婕妤家世平平,容貌虽然能算个好字,但宫里放着璎华夫人、霍贵妃、林德妃这三位,等闲的美人还真是一抓一把。当然,对于小李子这样背后无人的内监而言,别说位列九嫔之一的华修媛了,就是如今还是正四品的美人的那位,想要他的命,也不过是随口一句话的事。

苏如绘思忖着微月宫上下似乎都守本分的很,却是谁让小李子这么不管不顾的跑过来纠缠,还生怕晚了没命的模样,只听小李子诉道:“回苏小姐的话,奴婢使人活动进了微月宫,一则是当时银钱少,陛下上心的贵人里面也只够进那里,二则是其他贵人身边人才环绕,奴婢那会年纪又小又不大懂规矩,去了也凑不到跟前。进了微月宫,奴婢自然是削尖了脑袋想得贵人们赏识…那时候微月宫的主位还是婕妤,就是如今的修媛娘娘,华修媛性.子静,对身边人都是淡淡的,何况正三品婕妤身边也不是奴婢的资历能够肖想的,剩下整个微月宫最得陛下喜欢的就是霓美人,说实话霓美人其实比主位得宠,而且微月宫的主位不喜多事,也从来不仗着主位的身份与霓美人争夺,更别说因此打压霓美人了。”

“你继续说。”

“是!”小李子咽了咽唾沫,小心的道,“奴婢进了微月宫,打探出这两条消息后,便就想着要引起霓美人的注意…”

第三百九十七章 涵远楼

柔淑郡主远远的招了招手,她今日装扮得甚是艳丽,上面是一件银泥紫罗对襟春衫,下面系着石榴红六幅湘水裙,裙裾上绣了星星点点的月白碎花,犹如小憩树下不经意撒上的花瓣,头上梳着双螺髻,发髻上面,缠了一对赤金镶宝环,金环边缘,缀着细细的珍珠流苏,三春时候处处草木发生,而大部分花卉都还在抽叶含苞之时,那条石榴红裙实在是艳丽,苏如绘满腹狐疑,走到近前才问道:“你寻我做什么?还叫我不要带上丹朱?”

“丹朱的生辰快到了,我闲来无事想替她准备件礼物,听说她最喜欢花花草草,所以想找你帮忙去挑一挑,自然要瞒着她,否则还算什么寿礼。”这时节气候尚微凉,柔淑手里却已经拿上了团扇,她说话时漫不经心的转着扇子,乌檀木柄下坠着的两寸来长的绛色流苏就拂到苏如绘手上。

苏如绘诧异道:“你还穿着夹衣就拿扇子?也不怕招人笑话?”

“一年到头用不了几天就要被嫌弃的东西,还不许早点出头来露露面吗?”柔淑嗤笑。

苏如绘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只道:“那么还是去上林苑挑选吧,御花园这边都不如那里好。”

“依你说的就是,我对这些东西都不在意,丹朱那停芳园里到底有了些什么我也不清楚。”柔淑道。

两人商议停当,便着人抬了软轿来一起往上林苑去。

这一日的天气并不太好,天色阴阴,不过两人正当韶华,在仁寿宫里闷着,都格外不怕事,不过叮嘱随身宫女把绢伞带上。

到了上林苑,苏如绘看了眼四周,哎呀了一声:“咱们不怕雨,可若下了雨怕不大好移盆。”

“这没什么,丹朱也不是明儿生辰,等天晴了再移好了。”柔淑道,“来都来了,难道就这样回去?”

“也是。”因要挑选送给丹朱的卉木,所以两人都下了轿,沿着花径认真打量着。

三月里面迎春已经开得鲜丽,翠生生的枝条上面点缀着指甲大小的金黄色花蕾,衬托着四周欣欣然的草尖,格外精神。除了迎春,桃杏之类的树木也都吐露新芽,有的地方甚至结起了一个个小小的花苞。

只是丹朱好歹也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时不时的磨着太后要过许多名贵花木,这样寻常的物事到底不能当成寿礼去送。何况如桃李杏树,一大片自是云蒸霞蔚,可少了却没了那样的韵致。

加上难得看到一些新奇的花卉,柔淑欲要叫人去把附近的花匠叫来,却被苏如绘提醒停芳园里已经有了。如此两人走走停停,天色愈加阴霾,雨虽然未下,风却渐渐大了起来。

两人出来的时候都没另外加衣,如今这风一阵冷似一阵,到底还有些冬日的残寒,都微微哆嗦起来。白鹭看到,便建议道:“郡主,小姐,不如找一找附近可有避风的地方,歇息歇息再为丹朱郡主挑选?”

“如此也好。”柔淑和苏如绘对望一眼,都点了头。

上林苑苏如绘是来过数次的,当下由她带路,向距离此处最近的涵远楼走去。进了楼中,风一止,几人都松了口气。

“没想到现在还这么冷。”柔淑因为被冷风吹得嘴唇微微发白,却不忘记捏紧了手里团扇。

苏如绘此刻无心嘲笑她,摸着身上半臂懊恼道:“早知道该搭一件厚些的披帛。”

“一会让软轿直接到楼边来好了。”柔淑庆幸道,“幸亏他们还没把软轿四周的布幔拆去!”

“这里现在没人?”苏如绘看了眼四周,“我们坐一会罢。”

柔淑不比怀真自小在宫廷里长住,这上林苑她还是头一回过来,坐了片刻,又在窗边看了看,问:“这楼上能上去么?”

“自然是能的。”苏如绘道,“如今还没到最后一关的时候,到那时候,这里咱们可就不好来了。”

柔淑奇怪道:“为什么?”

“去年就听宫里传言,这回采选不仅仅是皇家选媳,陛下还要为一些人赐婚,里面就包括了我二哥。”苏如绘道,“听说陛下打算把最后一关设在这里,着入选的秀女在楼下折花,让那些外男在楼上观看,也是让双方都先见一面,免得赐婚反成怨偶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