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说不知道,就是在表明我的态度。”慕仪神色淡淡,“我不许他因这件事情去追究惠妃,情愿让这谣言找上我自己。”

“小姐…”

“放心,我不会有事。”有理有据、罪证确凿【…】的秦继都没扳倒她,一个捕风捉影的江楚城倒有这功力了?

笑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瑜珥凝视着自己小姐平静的面容,心头思绪百转。

只要一天没到和温氏撕破脸的时候,陛下都不会对小姐动手,毕竟她身为皇后,又是左相的爱女,是皇家与温氏最密切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惠妃娘娘却不一定。

这回的谣言看起来这么没有杀伤力,不像是要扳倒小姐,倒更像是为了转嫁目标。难不成…

慕仪的放腿上的右拳慢慢握紧:是你么?是你为了自保,所以把我推出去了么?

兄妹

八月初,长秋宫迎来了一位阔别半载的客人。温慕倢在回家之后的第八天,终于来见了他的嫡亲妹子。

椒房殿廊下,慕仪与温慕倢并肩走着,宫人隔了七八丈的距离遥遥相随,只能看见两人的身影,却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哥哥回来这么久却不来看看我,我还当你把我这个妹妹给忘记了呢!”慕仪几分抱怨道。

“怎会?为兄忘记谁也不会忘记我的小阿仪啊!”温慕倢温和道,“实在是离家半载,一回来便诸事缠身。我除了回家次日去拜见了陛下,今日还是第二次进宫。”

说这话的时候他虽然面带笑意,眉心却不自觉地微蹙,慕仪凭着多年的兄妹默契立刻便看出了他心中忧虑。

她看着他:“何事令你烦恼?”

温慕倢顿了顿,然后无奈地笑了:“真是瞒不过你。”语气淡淡,“什么事都好,我会去解决。你无需为此费心。”

慕仪闻言低头不语。

与父亲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这她身为温氏嫡长女的责任不同,哥哥却是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肩挑起,好让她能在他的庇佑之下做一个天真无忧的小女孩。当全族都将她成为皇后视作喜事之时,只有哥哥会担忧地对她说:“自古以来,后宫倾轧的惨烈程度半分不输于朝堂,你入了那虎狼之地,旁的都罢了,一定要好好保全自己。”

慕仪毫不怀疑,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挺身而出、代替自己嫁给姬骞,把后宫各种势力制衡的事情也一并负责了!

为人兄长,这简直是义不容辞啊!

只是…

“哥哥想要保护我,可如今的局势,阿仪早不能置身事外了。”慕仪平静而无奈地点明,“父亲难道没有告诉哥哥,我最近任性胡为,闯下了多大的乱子吗?现在在他的眼中,我不过是个只会给家族招祸的魔星,最该小心防范。”他甚至在三日前派了一名婢女入宫,说是精通医术、方便就近照顾她的身子,可实际上什么意思大家都再明白不过了。”

“父亲没有多提,但我大略清楚。此事实在怨不得你。父亲对你我一向苛责,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太放在心上。”素有“仁孝过人”之名的温慕倢平淡地说着慕仪想也不敢多想的话,“在他看来,我们应该将自身的一切都排在家族荣辱之后,一世都为了家族而活…”

顿了顿:“这对我来说本是应当。我身为男子,保护家族乃肩头不容推卸的责任,然而阿仪你不过是个女子。”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你做得已经很多、很好了,父亲那么斥责你对你是不公平的。”

“可我,为了一个外人险些暴露家族机密,还累得父亲和哥哥为我收拾残局,我…”

“为你收拾残局本就是我该做的。”温慕倢轻声打断她,“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尽我之力保你一世无忧,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那么至少,我这个哥哥能够让你少费一点心,过得稍微开心一些,那便不枉我们兄妹一场了。”

慕仪看着那张和自己七分相似的面孔,忽然涌起一种想要扑进他怀里的冲动。似乎那样就可以回到小时候,出了什么纰漏就躲到哥哥的怀中,闯了祸也好,写不出功课也好,总有人为她顶缸。

万事都不用她来烦忧。

余光瞥到远方的宫人,她及时克制了这种冲动。会见兄长不隔着珠帘已经是不合规矩了,也就她仗着背景敢这么来。但不隔珠帘、并肩散会儿步已是极限,如果皇后再跟兄长抱了,就真的太不给陛下面子了。

“我看你面色不太好,最近夜里还是难眠么?”见她许久不语,温慕倢道。

“还好。”慕仪强笑道,“只是最近宫里事多,有些劳累。”

想了想又道:“对了,哥哥最近可有听到什么谣言?”

“谣言?你指的是?”

看他这个反应,慕仪心中顿时了然。

果然,关于她与江楚城的风月谣言并未如她之前所预料的那样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她本人都只是在小范围内听到一点风声。而之所以这种情况,估计除了因为姬骞暗中下了不少功夫之外,便只能是对方根本没铁了心要把这事儿给闹大。

一得出这个结论,慕仪就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前各种迹象都直指向惠妃,她想为她开脱都不知道如何下手。更何况,自打那天她们谈崩了之后,她便称病不出,已连续四天没来向她问安。

这种行径,简直就是在直接告诉她:“对啊没错,是我陷害的你!是我拿你当挡箭牌,真是不好意思啊!”

慕仪十分惆怅。

身为堂堂皇后,她也是有几分傲骨的。这几日惠妃对她避而不见,她也没有主动去找她,两人就这么拖着,颇有几分赌气的味道。

赌气赌得十分痛快,付出的代价却是惨重的。

中秋将至,宫中照例是要有团圆宴的,从一个月前各种筹备就已经开始。今年云婕妤新丧,紧接着又出了江楚城拒婚这档子事儿,庆典却不仅没有因此受到半点影响,反而变得更加隆重了。

会出现这种情况自然来源于皇室一贯的处事哲学,发生一件不好的事情立刻要用另一件好的事情来遮掩,似乎把这样大家就不记得之前的晦气了。

这种事情自然是皇后负责操持,别的高位嫔妃从旁协助。然而万黛身为贵妃,挂了个协理六宫的头衔,却基本上只专注于协理六宫的女人,旁的琐事是不爱管的。往常这种时候惠妃都会来帮忙,这回她称病不出,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落到慕仪头上,直忙得她焦头烂额。而更痛苦的是,白日虽累得不行,夜里却仍旧睡不着觉,几天折腾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岂止是有些劳累,是快劳累死了才对!

温慕倢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也不追问,只是道:“无论如何,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父亲那边我来想办法,总有法子让他消气的。”

慕仪沉默。

温慕倢忽然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都快过中秋了,这么愁眉苦脸怎么是好?打起精神来!”

慕仪摸一摸额头,瞪着哥哥半晌,终是笑了出来。

那晚姬骞毫无征兆地来了长秋宫。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姬骞便一直没来过慕仪这里,也没召幸别的妃子,整日待在骊霄殿处理政务,晚上直接宿在那里,算起来竟是数日不曾踏足后宫半步。

慕仪立在宫门口接了驾,两人并肩入了椒房殿之后姬骞从袖中取出一个素色锦盒递给她。

“这是什么?”慕仪疑惑地接过,正想打开却被他制止了。

“礼物。”他轻声道。

冷战多日,一见面就送礼物,慕仪也没有半分惊讶,只是道:“礼物为什么不许我打开?”想了想又道,“不过中秋未至,怎么这会儿便送我礼物?”

每年中秋的例行赏赐都会在前一日送到,如果他有多余的准备,则会在节日当晚亲手交给她。反正按宫规中秋节他就该宿在长秋宫,长夜漫漫,送份礼物就当找点事做了。

怎的今年竟提前了?

“谁跟你说这是中秋礼物?”

“不是中秋礼物?”那还有什么送礼物的由头么?

眼珠子转了转,她笑道,“难不成,是补上中元节的礼物?”

姬骞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道:“朕不知道梓童原来还有这个要求。明年一定记住。”

“是陛下你自己说的嘛!不是中秋礼物。那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中元节离得比较近了。”

她笑得十分好看,姬骞本来因着惠妃之事还对她暗藏几分怒气,这会儿看着她的笑颜却忽然心头一阵柔软,说不出的感觉。

他的右手握紧了又松开:罢了,今日先不想那个了。

正在此时宫人端了沏好的茶上来,姬骞顺手接过,看也没看奉茶的人一眼。倒是慕仪瞟到那女子没有丝毫表情的一张脸,忽然打了一个机灵。

差点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时刻监视着她的人啊!

这么想着,她露出一个笑容,道:“臣妾听说陛下是从骊霄殿直接过来的?那应该还未用过晚膳吧。可要用点吃食?”

姬骞无所谓:“天热得很,朕没胃口。”

“瑶环最近新做了一道玫瑰薏米粥,倒很是爽口。”

姬骞嫌恶地蹙眉:“玫瑰薏米粥?一听名字就腻得慌。”

慕仪看他的神色,心头有些好笑。今日他一来她就有点奇怪,总觉得他似乎心头藏着什么事情,不知如何处置才好。这是很反常的情况,姬骞这人一贯心思深沉,有什么也不会表现出来,能被她这么轻易探知了情绪,实在是难得。

此刻他又这般三推四阻不愿吃东西,倒好似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无赖得紧。

小孩子?慕仪忽然浑身一凛。见鬼了,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怎么可能像一个小孩子!自己真是魔怔了!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受控制地轻声劝道:“那粥是以薏米配上玫瑰、百合、银耳以及冰糖熬制而成,虽然加了不少甜物,但还好分量控制得合适,吃着一点都不腻,反而十分爽口怡心。瑶环的厨艺再好不过了,陛下也是知道的。臣妾最近每日都会用上半碗,夜里吃了总觉得睡得都会好一些。”

姬骞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突然开始关心自己饮食的女人,嘴上还没说什么,唇角却控制不住地扬起来了。

慕仪看到他的神色,心头几分窘意,默默道:如果不是有人在这里盯着,我才不管你吃不吃东西呐!

姬骞咳了一声:“既然梓童夸得这么厉害,便呈上来瞧瞧吧…”

这个口气…慕仪气闷,转过头不说话,还好殿内的人已经听到了吩咐,被狠狠夸奖了一番的瑶环深深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告了个礼便去了厨下。

欲念

粥是早就做好温在那里的,只是陛下亲口说了要吃,自己这个司膳少不得要去盯着,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粥很快端了上来,薏米和着玫瑰熬煮成了淡淡的粉红色,盛在碧色的荷叶碗中,恰如粉色的芙蕖盛开在碧荷之中,十分赏心悦目。

姬骞端详了片刻,笑了笑:“看样子倒是不错。”

这是对瑶环的夸奖了。她闻言笑着福了福身子:“谢陛下夸奖。”然后便吩咐宫女们将十二道佐饭的小菜依次摆上了案几。

姬骞看看放在桌上的粥碗,再看看慕仪。慕仪看看粥碗,再看看姬骞。大眼瞪小眼许久,慕仪才慢吞吞地端起荷叶碗,舀了一匙粥,慢吞吞地喂到姬骞的唇边。

他却没有吃。

“太烫了。”

烫你妹!

慕仪深吸口气,皮笑肉不笑道:“这粥是宫人们特意凉过的,吃起来应该正好才对,怎么会烫呢?”

“是么?可朕就是觉得烫。”

这人…慕仪瞪他。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故意戏耍她嘛!

姬骞看着那双大而明亮杏眼,微微上抬瞪视自己的时候,平添了几分娇媚。

他心头一动,放低了声音:“你给我吹吹。你吹了我就吃。”

慕仪捏着粥匙的手微微一颤,差点把粥倒在了地上。她银牙一咬,道:“陛下…”

“怎么了?梓童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帮朕做?”姬骞一脸无辜失落,“方才听梓童言辞,还当梓童十分关怀朕的身子,心中很是欣慰!却原来…”

喂喂喂!今天到底是你魔怔了还是我魔怔了!慕仪被他那控诉的目光弄得无所适从,待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轻轻地朝粥匙上吹了几下。

姬骞看着那红菱般的双唇凑到雪白的粥匙之上,檀口微启,呵气如兰,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似乎有万千只小蚂蚁爬过他的心上一样,再钻出皮肤,在他浑身上下游走,简直坐不住。

正胡思乱想,却见慕仪已将吹好了的粥匙重新送到自己的唇边,盯着自己的大眼睛里带着隐隐的威胁,似乎在说这回你要敢不吃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笑了笑,张开嘴,轻轻地含住了粥匙。果然如她所说,那粥本来的温度是刚刚好的,这么吹了几下,立刻便有些凉了,他却觉得很合适,正好可以压一压自己心头的火气。

就这样,姬骞在慕仪的伺候下用了大半碗的薏米粥,桌上的菜却一口没动。全过程他都定定地瞅着慕仪,那眼神让她几次差点忍不住砸了碗宣布不干了…

好容易待他吃得差不多了,旁边立刻奉上巾帕,慕仪接了过来,这回她十分上道地没有递给他,而是亲自用巾帕为他擦拭唇角。

姬骞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慕仪抽了一下发觉抽不动,也就随他握着了。

“粥很好喝。是朕今年喝过的最好喝的粥。”他这么说着,慕仪却总觉得他不是在夸粥,而是在…

“陛下喜欢就好。”她道。

“你怎么不用一点?”

“臣妾先前已经用过了。”

“噢…你觉得滋味如何?”

“就…就是那个滋味…”

“刚才你不是夸得很厉害吗?怎么现在不多夸几句?”

“你…”慕仪猛地抽出手,躲开他三步远,正色道,“陛下既然这么喜欢,还请重赏瑶环。”

姬骞神色不变,笑道:“这个自然。”转头冲杨宏德道,“就把去岁南方的林邑国进献的象牙手钏赏给瑶环吧。”

殿内的人闻言心头都颤了一下。那象牙手钏乃是去岁林邑国入京献象时一并献上的贡品,以十八颗半镂空的象牙珠子制成,难得的是每一粒小小的珠子上面居然还雕刻着一座惟妙惟肖的观音坐像,精致非常,加之是属国进贡、意义更是不同,一时令六宫嫔御都眼红不已。然而手钏一共只有十只,皇后与万贵妃各得了两只,云婕妤有孕时得了一只,余下的赏给了几位命妇,如今陛下这里就只剩下一只了。

他竟要把这仅剩的一只手钏赐给瑶环?

就为了一碗粥!

为什么我不会煮粥啊!

众人还在震惊加羡慕嫉妒恨,杨宏德已经得了命令吩咐人去取了,平白收获一份意外之财的瑶环再次深深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欢快地跪下磕头谢恩。

帮侍女请了一份大赏之后,慕仪含蓄地一扭头,深藏功与名,扔下一句“把这里收拾一下”便朝内殿走去。

姬骞跟在她身后,正要进去时忽然转身,对欲跟上来的宫人及傅女史道:“你们留在这里。”

内殿已然燃起了安神的熏香,那气味一如以往的有些浓郁,让姬骞眉头微蹙:“你这夜里难免的毛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了?日日都焚这么浓的香,对身子没有益处。”

慕仪正端坐案前准备服安神丸药,闻言头也不回:“若不如此,臣妾便难得一夜好眠,于身体一样没有益处。所谓两害相较取其轻,臣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倒连累陛下了。”

“你也知道朕被你连累了?”

“其实,只有陛下少来长秋宫,自然能少受一点影响…”

姬骞闻言淡淡地看着她,却见她跪坐案几前,自己送给她的那个锦盒被她带了进来,就搁置在案几上,她水葱似的指甲在锦盒的缎面上滑来滑去,越发显得手指柔白纤细。他不敢再看,目光上移,只见她神色如常,唇角却微微扬起。

这是在报复他方才当着宫人戏弄她了。

他懒得跟她计较,走到榻旁,不出意外地在枕边看到一卷书。拿起来一看,是一本《左传》。

他抬头:“你最近怎么都在看旧书?”

因为你不来后宫,彤史没的更新,而关于江楚城的故事也已经连载完了…

心里默默这么答道,说出口的却是一本正经的言辞:“读史明智。史书本就是看多少遍都不算多的。”

姬骞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道:“那你有什么心得体会?”

“体会嘛…”慕仪思索片刻,然后笑着眨眨眼睛,促狭道,“还是传奇要好看一点!”

姬骞来之前心中本来是存着事情的,不知怎的一进来看到她心情竟奇异地好转,这顿晚膳更是他最近一年来用得最愉悦的一餐饭。可此刻看到那张素净的小脸,听着她的娇声软语,他只觉得心火再起。

那火,却不是怒火。

他四下打量:“你这殿内怎的这么热,都不知道拿些冰来吗?”

慕仪愣了愣:“陛下也不看看时辰,都已经入夜了。这个时候哪宫还会放冰块啊?”顿了顿,“再说了,椒房殿素来通风上佳,夏日的凉爽程度只比清凉殿差一点,哪里会热了?”这么说完她就忽然发觉殿内似乎真的有些炎热,让人心头烦躁。然而此刻话已出口,她本着决不在姬骞面前丢人的原则,一脸笃定地看着他,只怕他不相信自己真的很凉快。

姬骞被她说得顿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得坐下不语。

慕仪凑了过去:“臣妾看,是陛下日日思虑太甚,心中难得宁静,这才觉得燥热难忍…”

姬骞瞅着她:“这么说来,梓童心中十分宁静了?”

“尚可。”慕仪大言不惭,“比起陛下来,恐怕是要好很多了。”

“也是,白日刚见了兄长,此刻定然心中欣悦,看什么都要舒心一些。”

慕仪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姬骞打量着她,因天气炎热,她已然换上了清凉的夏装,着靛蓝色对襟齐胸襦裙,露出细白的脖颈和胸口上方大块雪腻的肌肤。从姬骞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她露出来的那一点点,起伏的曲线。

他觉得自己喉咙发干,视线落在那一处怎么也移不开。

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心头咆哮嘶鸣,此刻终于挣开了桎梏,一跃而出。

是他心中的兽。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行动。修长的手指揽住她的肩膀,猛地将她拉近自己,低头便吻上了那块令他注目许久的雪腻。

慕仪猝不及防,下意识想要伸手推拒,可双手刚按上他的胸口便一阵发软。似乎是被他的吻给勾的,她只觉得一股燥热从小腹升起,瞬间让她的脸颊发热。

“你…你干什么…”她张口问,因为紧张,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姬骞没有回答她,吻落得更低。慕仪觉得自己的裙子似乎被他往下面扯了扯,奈何胸口的系带十分结实,于是他又腾出一只手去解她的衣带。

慕仪心慌意乱,脑中乱哄哄地也没个主意,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能让他这么下去了,于是不由分说地握住他放在自己胸口的右手。

那只手原本正要解她的衣带,忽然被两只纤手给同时按住,立刻动弹不得。然而只顿了一下,它便反了过来,强行从桎梏中挣脱开,再握住其中一只,拉到自己唇边,轻轻地吻了上去。

从指尖开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细细吻过。他呼吸温热,嘴唇柔软,吻完指尖之后顺着手指往上,最后落到手背。慕仪被这种缠绵的吻法给弄得呼吸紊乱,感觉比方才被他亲吻胸口还要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