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与父亲联手给打碎了。

那是她第一次被至亲至爱的人欺骗,也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人性的复杂与肮脏。

她付出的代价十分惨重。除了赔上自己小女孩的纯真以外,也永远地无法再次全身心地信任他。

他说她对他不公平,可这世道哪有那么多公平。如果真有公平可言,姒墨便不会死了,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变了就是变了。

覆水难收。

这一次,他们真的没有机会重来过了。

情香

慕仪当晚沐浴之后足足睡了九个时辰,直到第二天的黄昏才醒过来。

瑶环见她这个阵势本以为她会大病一场,连太医都请好安置在长秋宫待命。怎料她傍晚起身之后换了一身裳服,再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便开始着手处理宫中各种庶务,且判断敏锐、一如往常。

瑶环在旁边愣愣地看着,直到慕仪不耐地抬眼瞅着她,道:“你若真的很闲,便替我把那边的那些文书给抄录一遍。”

瑶环一怔,诺诺应声,自去抄书了。

瑜珥奉上一盏茶又站了回去,却听到慕仪一壁翻看手下的名册一壁漫不经心地问:“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瑜珥疑惑地看着她,素来沉静从容的面上露出了少有的茫然:“不知小姐说的是什么?”

慕仪眸光一闪:“昨夜我命你收拾了熏炉,没发现什么问题?”

瑜珥疑惑更甚:“那熏炉是奴婢选的,里面的香也是奴婢亲手做的,因为小姐有那个吩咐,奴婢方才还特意仔细检查过,确实没有半点问题。”

那香没有问题?

慕仪手不自觉地颤了颤,正凝神思索,却听瑜珥犹疑道:“内殿的熏香没有问题,然而那外殿的香却不大对劲…”

慕仪看向她。

“奴婢见近日小姐心情不太好,便在熏香中加了一点可使人心情愉悦的依兰,可现在回想起来,昨日的依兰香似乎奇怪了一点,纯度太高了。只是奴婢近日感染风寒,嗅觉不如从前灵敏,一时竟没发觉。”

加入了高纯度的依兰?怪道昨日她与姬骞心情都较平常要好些,他竟起了兴致来捉弄她,原来除开她主动劝他用膳之外,还有熏香的效用。

“你一贯谨慎,香室更是不轻易让人进入的。什么人可以在你的香中动手脚?”

瑶环沉默半晌,道:“奴婢觉得,如果有人能够办到,必然是椒房殿内的人。”

慕仪眼睫一颤:“你在怀疑晚酌?”晚酌便是父亲派来监视她的那名侍女。

“小姐心里不是已经认定她了吗?”

慕仪不语。

瑜珥想了想又道:“虽然奴婢没有从那香中看出问题,但想来昨夜之事,陛下和小姐都以为是那香的问题吧?陛下可是因此恼了小姐?

“陛下是否认为,是主公在熏香中下药,以此来成全小姐与陛下的…敦伦之好?”

说完这句话她心头立刻一个咯噔,直骂自己怎么也被瑶环给传染了,这么愣头愣脑地提起那件事情,不是给小姐添堵么!

慕仪闻言倒是神色如常,淡淡道:“不止是他,我当时也这么以为的。可你却告诉我,那熏香没有问题。”

“既然陛下和小姐都觉得室内有暖情香,那便绝对是有的。可奴婢当真没能从那熏香中寻出问题来。小姐您是知道的,奴婢的调香手段是由余傅母亲自教授,这天下除了她没人能在奴婢的香料里动了手脚却不被奴婢发觉。”

慕仪沉默。

瑜珥说得有理,傅母当年才华艳绝煜都,调香的手段更是无人能及,曾在十年前的花朝节上以一味“访予落止”夺得那一年的调香魁首,此后蝉联五年傲视群雄,引得煜都最大的三家制香坊差点豁出性命上温氏来抢人,对此两边都感到头痛不已,直到她五年前决定启程远游大家才算是得到了解脱…

然而人虽远,留下的传说却未散去,至今仍在煜都的制香界经久不衰。造成的最直接也是最恶劣的影响就是每年花朝节选出的新魁首都会被拿出来跟她对比一番,搞得每一任魁首都对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怨念莫名…

瑜珥是余傅母唯一的入室弟子,据说是因为她在这方面格外有天分且心思灵巧,“勉强可与我当年一比”。能让自恃才高的傅母讲出这样的话来,着实不易。

也正因为如此,要说谁配出了一味暖情香是能在瑜珥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的,除了余傅母外再无可能!

可傅母五年前离京远游至今未归,这个时候,她多半是在哪处山水间逍遥自在,怎会出现替人配这样一味香,还是用在她一贯疼爱的慕仪身上?

“有没有可能,”忙着抄书耳朵也没闲着的瑶环及时理清了头绪并提出自己的观点,“是余夫人在之前为谁配过这样一味香,只是昨日才派上了用场?”

慕仪与瑜珥对视一眼。

余傅母的倨傲她们再清楚不过了。由她所配的香之所以会在市面珍稀到这个地步最大的原因便是她从不轻易为人调香。寻常的熏香尚且难得,更何况是暖情香?

如果有一个人可以驱策她的话,也只能是…

“看来,真的是父亲的意思了。”慕仪自嘲一笑,“以傅母的孤傲,世上少有她真心臣服敬重的人,父亲算是头一个。如果是父亲的要求,她自然不会拒绝。”

瑶环看到她的神色,忙道:“其实,也不一定啊!余夫人性子最是古怪,做事时有随行任性之举。兴许她就是哪天心情好,这才给人配了这么一味香…”

她的声音在慕仪的眼神中逐渐低了下来。

“你自己说这话都不相信吧。”慕仪道,“那熏香连瑜珥都看不出问题来,自然不会是一时随性之作,而是多日精心调制。能让她心甘情愿做这种事情,不会再有别人。”

搁下手中的名册,她的声音无力而低沉:“况且除了父亲,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做出这种事来。万黛?可她根本不知道我和陛下之间一直并未…也就没有做这件事的必要。就算是她知道了,也没理由给我们下这暖情香。我与陛下成就好事,对她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而父亲,他自然是希望看到她与陛下有这么一天的。他那日才对她说了,希望她快些怀上陛下的子嗣,然后这么快,她的殿内就有了那种腌臜东西,还恰好是在他的人进来之后,哪会这么巧!

只是可惜,他恐怕没料到吧,自己操纵人心、算计了大半辈子,这回居然弄巧成拙了…

他万万不会想到,他的一番作为纵然让她和姬骞有了夫妻之实,可是也逼得她说出心头埋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那样一番切金断玉的狠情之语,正好戳中了姬骞心中的大忌,逼得他忍不住对她用了强。而经过这件事情,她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复杂到旁人看不明白。

“这么猜测也不是办法。小姐要不要传晚酌进来,盘问一番也许事情便清楚了。”

“算了,我现在不想见到她,不想见到任何一个父亲的人。况且如今追究这些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到底是谁下的药已经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那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不会忘记当时她说了些什么,正如她不会忘记昨天晚上他对她做了些什么一样。

一切都结束了。

那晚之后的第五天,慕仪在灼蕖池畔的含霜水阁处理关于中秋夜宴的一应事务。

她本不想出来,却耐不住瑶环瑜珥的一味相劝。两个人轮番跟她说这么整日闷在房里不好,还说今年灼蕖池的芙蕖十分不同寻常,眼看就要到中秋了居然还没凋谢,大片大片的开得十分喜人。她扛不住她们的唠叨,于是便带着卷宗一起到了含霜水阁,在那里翻阅。奈何她人虽出来了,却命人在四面垂下了帘子,闷在里面一丝风都不透,简直和在椒房殿没什么区别。

瑶环虽然不满,却也只能和瑜珥相对摇头,无可奈何。

慕仪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姬骞。

他是带着戚淑容一并过来的,大约也是来赏今年这不同寻常的芙蕖,远远的却见到前面几十号人守着含霜水阁,瞧着竟是长秋宫的宫人。

戚淑容愣了一下便朝姬骞笑道:“竟是皇后娘娘在前方。近几日娘娘都道身子不适,日常的拜见都免了,今日能够在这里碰见,臣妾需得前去参拜才好。”

姬骞漫不经心道:“她既不让你去拜,便是她的事情。你无须因这事儿怪责自己。”

戚淑容恭顺道:“诺。”顿了顿,又道,“那此刻臣妾可否前去?”

姬骞瞅了她半晌,无奈地摇摇头:“偏你最固执。”笑叹口气,“也罢,朕便带你去看看她。”

陛下与淑容娘娘的仪驾靠近,水阁外的众人远远地便瞧见了,立刻有人进去请皇后娘娘出来接驾。等到慕仪扶着瑶环的手从里面出来时,外面已经跪了一地了。

她低着头跪地行礼,轻声道:“臣妾参加陛下,陛下大安。”

戚淑容也忙朝她跪下:“臣妾参加皇后娘娘,娘娘大安。”

慕仪的目光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地面,姬骞没有叫起她便也一动不动。只是她不起来,戚淑容和周遭几十个宫人也随之不能起来,放眼望去便见人群中只姬骞一人负手而立,神情十分悠闲。

淑容

“皇后有礼了。起吧。你们也都起来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慕仪闻言谢了恩,扶着瑶环的手慢慢站起来,然后对戚淑容笑道:“淑容请起。”

戚淑容站起来,笑道:“臣妾与陛下来游这灼蕖池,居然正好遇上皇后娘娘也在此地,真是令臣妾欣喜。不知娘娘在此作甚?”

“也没什么,只是来此处理中秋夜宴的筹备事宜。”

“倒是娘娘辛苦了。臣妾听说最近娘娘日日忙于此事,难得休息,今日一见果然人都消瘦了不少,倒让臣妾觉得自己是白食俸禄了…”

这几分抱怨的语气引得姬骞侧目,凝视着她温柔道:“你喜欢管这些事情?”

“臣妾不喜欢,却也不讨厌。只是如果能为陛下与娘娘分忧,臣妾却是甘愿的。”想了想又颔首道,“臣妾此言,怕是僭越了吧?”

“没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你若喜欢,朕自然可以允你,让你跟着学习六宫事物也没什么打紧的。”

此言一出,周遭的宫人都是一惊。

如今宫中是皇后娘娘主事,万贵妃和温惠妃协理。这两位都是正一品的夫人,陛下让她们协理六宫还有说头,可戚淑容只不过是九嫔中的下三嫔,前面还有次序比她靠前的叶昭仪和静昭容,怎么能不顾规矩地让她越了过去?

戚淑容似乎也是这个想法,推辞道:“臣妾位分资历都还不够,怕是不能…”

“位分不够朕就给你抬抬。”姬骞淡淡道,似乎在讲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你这淑容也当了有一年了,不能晋位为四夫人,至少也能在九嫔里择一个靠前一些的位置。”

戚淑容闻言忙道:“陛下误会了,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朕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姬骞截断她的话头,“只是朕愿意抬举你。”

伸手摸摸她的脸颊,他的声音低而带几分柔情:“阿皎你值得,比许多人都要值得…”

慕仪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唇边带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她一直没有抬头,眼睛盯着自己脚上的丝履,似乎想要数清楚上面绣着几条纹络。

那厢姬骞与戚淑容三言两语定下了择一吉日给她在九嫔里换个次序靠前的位置,然后转头看着慕仪:“皇后以为如何?”

“陛下乾纲独断便好,臣妾并无异议。”

这么贤惠大度的答复,姬骞却不满地皱起了眉:“朕乾纲独断?这后宫之事本该是皇后你来负责,如何叫朕乾纲独断?朕都管了,你这个皇后还需要做些什么呢?”

慕仪闻言默了一瞬,然后道:“臣妾愚昧,请陛下恕罪。”

她说这些话依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姬骞看着她这个不争不辩的小鹌鹑模样,心头嫌恶到了极点,冷声道:“皇后既然说你在此处理关于中秋夜宴的事物,便拿给朕瞧瞧吧。”

慕仪应了,命宫人去取来,姬骞顺手从里面抽出一份关于当夜所备酒水瓜果的册子,只瞧了几眼便皱起了眉头。

“许川荔酒为何只有六十坛?”姬骞道,“朕明明吩咐了当夜宴罢要给宫人们皆赐荔酒,只有六十坛如何能够?”

“荔枝生在岭南,本不易得,酿成美酒更是难求,往年许川上贡的荔酒也只有一百坛之数。今年因气候原因,荔枝产量不足,上贡的荔酒数量比往年足足少了一半。这六十坛已是臣妾命人从民间采买了部分才凑齐的。陛下若觉得不够,可否换成别的美酒替代?”

姬骞冷笑:“朕看不是荔酒难求,而是皇后根本没将朕吩咐的事情放在心上!朕原本还觉得你纵有别的不好,至少处理宫中庶务还是有能耐的,如今却连这唯一的优点都没了,连场晚宴都办不好,真真令朕失望!”

慕仪闻言跪下告罪:“是臣妾无能,还请陛下责罚。”

戚淑容见状忙跪在慕仪身旁求情道:“皇后娘娘已是尽心尽力了,荔酒不足实在是天灾所致,非人力能改啊!”

“阿皎你起来。”姬骞伸手欲扶她,戚淑容却避开了,只是道:“陛下若不宽宥皇后娘娘,臣妾便不起来。”

姬骞顿在那里,似乎十分无奈的样子。许久方道:“好吧,看在阿皎你的面子上。”

戚淑容面色一喜,姬骞见了也随之一笑。转头看向慕仪时,神色却立刻变得冷淡:“也罢,你起来吧。朕懒得责罚你,由得你去吧。”

然后朝戚淑容轻声道:“朕不想待在这里了。阿皎,陪朕去那边走走。”

戚淑容朝慕仪行了个礼便追上了姬骞,待到大驾走远了之后慕仪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旁边的宫人都在打量她的神色,十分担忧的样子。毕竟当着这么多人被陛下这般落脸还是头一遭,更要命的是这里的事情怕是转眼便要传开,娘娘现在心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呐!

就连瑶环都几分忧虑,建议道:“不然,奴婢去找大公子想点法子,也许能再弄到一些荔酒?”

“不用了。”慕仪神色平静,理了理裳服之后淡淡道,“知会下去,那些还在搜罗荔酒的人也不用再找了。中秋宴罢之后赐酒改换梨花酒。”

“可陛下…”

“他不是都由得我去了吗?那我便由着性子胡来一回。”

没有说出去的一句话是,反正无论如何,他总是能找出她的错处来的。

夜沉沉,漫天星子点点。

御花园一处僻静的水阁,万黛闲闲地立在栏杆旁,打量着满塘粉白碧艳的芙蕖,神色轻松。

身后有人挑帘而入,她应声回头,却见戚淑容身披黑色披风,眉头微蹙。

“你这副装扮…”万黛失笑,“你怎么不干脆穿上夜行衣好了?”

又道:“这附近我都派人暗中把守了,不会有人靠近的。你没必要这么谨慎。“

戚淑容不理会她的调侃,淡淡道:“如今正是风头上,当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风头上?什么风头上?”万黛笑道,“阿皎你不是最清楚吗?昨日灼蕖池畔的事情可都传开了,如今阖宫上下无人不知,陛下当众斥责皇后办事不力,连场晚宴都办不好,让她好生没脸。”

语气里添了幸灾乐祸:“温慕仪当了三年皇后,这般当众被陛下斥责的情况,这还是头一遭。她那般在乎颜面的人,这回恐怕要好好气上几天了…”

话锋一转:“不过阿皎你现今可真是占尽春}色啊!大家都说本来陛下要责罚皇后,却因为你的一句话而作罢,还要抬举你的位分,说不得便要将你从下三嫔提到上三嫔了,再过一些时日晋为四夫人也不是不可能。淑妃和贤妃的位置可还一直空着呐!”

“娘娘说笑了。”戚淑容不卑不亢,“娘娘当知,嫔妾对位分之类的并不在意。”

万黛闻言一笑,不再言语。

“正因皇后娘娘如今势弱,嫔妾又风头太盛,才更要当心。不然若被她知晓嫔妾与贵妃娘娘私下相会,岂不一下就猜出近日之事乃我们所为?”

“她不会猜出来的。”万黛神情笃定,“这回的局费了我好大的心血,断不会如上次那般轻易便被她识破!”

戚淑容闻言沉默。

“我知道你心中疑惑,如今事情既已成了一半,我与你说说也不打紧。”万黛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我不过是遣人在温慕仪的殿内动了点手脚,在六日前的晚上陛下驾幸时给他们下了一味暖情香。”

戚淑容愕然:“皇后娘娘的香一贯是由她那名素来谨慎的女官调配的,娘娘您是怎么…”

“要在瑜珥的香里动手脚自然是没可能的。可我几时说了我是在她的香里动的手脚?”

“可…”

“我是加在灯烛之中的。买通一名椒房殿的宫女虽然艰难,但多费一些周折也不是办不到。我让她在当夜要用到的蜡烛里加进香精,点燃的时候气味便散出来了…玫瑰、依兰再加上广藿香,自有催发男女情|欲的效用。”

“纵然如此,瑜珥岂会闻不出来?”

万黛一笑:“自然是因为,那些香并不是一起燃的。温慕仪外殿所用的熏香里本来就加有依兰,我只是在灯烛里放入纯度更高的而已。再用一点手段,让瑜珥得个风寒之类的疾病,让她的鼻子不是那么好使了,她自然发觉不了。

“外殿是依兰,内殿则是广藿香,至于玫瑰,温慕仪最近很喜欢用的一种玫瑰薏米粥,我命人在里面混入了一点玫瑰香精…”

万黛说完,看着戚淑容沉默不语。

她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依兰可使人心情愉悦,姬骞与温慕仪闻了这香,心情自然都会好许多,温慕仪表面上装得一副无欲则刚的模样,实则对姬骞十分上心。见他没有用晚膳,自然会劝他用一点东西,也多半会端出自己近日最青睐的这道粥。

依兰和广藿香是用闻的,玫瑰则是用吃的,都是混在本来就有的东西里面,自然不易被人察觉。

似乎天衣无缝的安排,戚淑容却不愧于万黛对她“伶俐聪慧”的评价,冷静地提出质疑:“嫔妾并不懂香,却也觉得这样单独的三味香,不曾经过细心调配,也不是同时闻到,应当不能达到真正的暖情香的效用吧?”

“若是寻常的香精自然不行,但我用的是不一样的。”万黛似乎被人问到了得意之事,神情十分愉悦,“西市上有许多来自蛮夷之地的商人,人虽粗鄙,东西却时有好而新奇的。我这香精便是族人从一名来自西边一个叫…凯姆特①的国家的商人那里得来的,纯度十分高。高到什么程度呢?你若将它滴到皮肤上立刻便会被皮肤吸收,连一点油迹都不会留下。”

冷哼一声:“温慕仪自负整个煜都最好的调香师便是她从前的余傅母和瑜珥,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戚淑容由着万黛嘲讽完她的死敌,才道:“您料准了陛下不会让人进去内殿,所以才将最后一味广藿香放在内殿?”

“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向来不喜人随侍,就连执彤管的傅女史也被陛下不顾规矩地撵走过几次。况且就算有人进去也不打紧,那放了玫瑰香精的薏米粥只有他们用了,总不会一殿的人都中招的。”

话已至此,其余的部分便简单了。那名被买通的宫女既然可以趁人不备在灯烛里动手脚,自然也可以趁人不备将一切证据销毁。况且只要控制好香精的分量,算着时辰放进去正好的量,到时候恰好燃尽,根本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连销毁证据这个环节都可以省了。

那么便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您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成全陛下与皇后的一夜恩爱吧!

算计

“我前阵子听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万黛不答反道,“这事儿说出来你定然不信。”

“您且先说来听听。”戚淑容平静道。

“你信不信,这个世上居然会有一对夫妻,成婚五载却未有夫妻之实?尤其是,这个夫君还是这世上身份最尊贵的男人…”

戚淑容瞳孔猛地缩小:“你说…陛下与娘娘…他们不曾?”深吸口气,“这太荒唐了!”

“可不是!”万黛道,“我刚得知的时候也是不信,若非消息来源绝对可靠,我都要拿这件事当个笑话了。”

水阁内沉默了一会儿,戚淑容逐渐从震惊的情绪中平静下来。她很懂分寸地没有去问她的消息来源是什么,只是道:“所以,您是从这件事情看出了他们二人的症结所在?”

“自然。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他十分上心的女人,却能忍着五年不碰她,内里可以剖析的东西那便多了去了。”万黛道,“我思来想去,足足想了两日,总算是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