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论美貌,李浅比梦娘更胜一筹。不过人家是府里正经主子,自然要夸得卖力一些了。她一笑置之,跟着说尽梦娘好话。

几人欢笑着上了马车,方夫人忽然道:“梦娘,这回郡守大人也在邀请之列,你要把持住。可别让人笑话。”

“诺。”梦娘垂首,神情为之黯然。

“其实你还是死了这门心思吧,张大人虽然很不错,可他眼光也高,母亲已经替你求了两次亲了,奈何人家不同意,这就是无意了。”

梦娘眼圈一红,头垂的更低了。

李浅深知充耳不闻的道理,只掀起车帘装作看外面风景。心里却道,原来是妹有情,郎无意,看来也如她一般,情路注定要坎坷了。

鲁家是凉州大户,祖上也曾做过官,现在做的是丝绸和珠宝生意,是卢家蚕丝生意最大的客户。大奶奶备了厚礼,这次除了要帮梦娘相一门夫婿外,还想要和鲁家拉拢关系。

她们下了车,受到鲁家的热情款待,鲁家大夫人带着几个下人在厅门前迎客,男客在前厅,女客则被迎入内堂。

她们刚入院,便有个小丫头快步上前对她们福了福身,“方夫人可来了,老夫人都问了两回了,您快请进。”

李浅见她长得一双桃花眼,分外明媚,模样又水灵,人也机灵,便不由多看了两眼。暗自赞叹这鲁家倒也有些京都世家的模样,处处富含底蕴,下人也进度有度。

“还是莺歌会说话。”方夫人笑着示意丫鬟春儿打赏。

瞧她能叫出小丫头名字,这府里应该来过不止一次。李浅和梦娘不敢稍有迟缓,紧跟在她身后,绕过前厅。

正走着,突然听到前厅有人爽朗一笑,“老夫人过寿,我焉敢不来。”

是张明长的声音,从梦娘紧握她的手就可以她的激动。李浅安抚的轻拍了她一下,笑道:“这里人我都不认识,一会儿还要仰仗姐姐多照拂呢。”

梦娘心绪稍安,也对她一笑。

进了后堂,方夫人自去给老夫人请安,梦娘则带着李浅坐到娘子们席上。

这一桌坐着七八个少女,一见梦娘却并不招呼,反倒扭过脸看向别处,一个个表情冷淡。倒是一个圆脸小娘对她们笑着招呼,“梦娘好久不见了,你身边这个姐姐是谁啊?”

梦娘道:“这是方妹妹,我的表妹,刚到凉州来没几日。”说着又向李浅道:“这是珍妹妹。”

那珍妹妹倒也乖觉,立刻笑道:“啊,原来是方姐姐啊,长得真是漂亮呢。”

有人夸自己美,李浅自然要表示一下,她伺候后宫嫔妃惯了,嘴里跟抹了蜜似地,把个小姑娘一阵夸赞,直赞得她鼻子冒泡,美得在那儿傻笑。小姑娘心里高兴,自然也对梦娘更加和善。随着一阵笑闹,梦娘的心情也逐渐转好,

这边说的热烈,另几个小娘也被吸引了看过来,一个穿红的小娘瞧一眼那珍妹妹的相貌,又看看李浅,撇着嘴冷笑道:“什么人找什么货色,和一个扫把星好的又是什么好人?”

李浅猜想多半是梦娘未婚夫病逝,凉州城都传她克夫,这些少女嫌她命不好,怕过给自己晦气,才不愿结交。不过不结交也就算了,这么损人就太过了,尤其是还把她稍进去。

她一向奉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对那小娘一笑,“娘子,咱们确实不是好人,你别坐得太近了,小心再染上你一身毛病。”

那红衣小娘脸色一变,当真挪了挪座位,仿佛当她们是瘟神。

梦娘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那是华阳县令之女,华瑥娘,为人最是刻薄。”

李浅却想,论嘴皮刻薄,这世上还没人刻薄过她呢,一会儿管叫她气得骨头疼。

一帮女孩子在一处,吵闹难免,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忘一边了,开始八卦起前厅的宾客。

女孩子一议论起男人,总会有莫大的兴奋,一个道:“听说了吗?郡守大人今天也来了,就在前边待茶呢。”

有人惊喜,“真的吗?”

也有人附和,“是啊,张大人英俊潇洒,又得皇上宠信,他日前途无量呢。”

看几个少女春心大动的样子,李浅心里暗乐,张明长这块木头,拿到北边都成了宝了。

“我倒看郡守不怎么样,要说最有前途的就是华阴县那个新任县令了。”说话的正是那个找她们茬,叫华瑥娘的红衣小娘。

她话一出口立刻遭到围攻。

有人怒哼一声,说她没见识。还有人吐槽,“一个县令怎么比得过郡守?”

华瑥娘得意一笑,“那也得看这个县令的家世如何,江南巨商沈白鹤的儿子,你们说比得上比不上?”

沈白鹤之富全国有名,传说他有一百个老婆,传说他荒淫无度最终断了根本,传说他的钱多得能堆成金山银山…。

李浅却心里一动,沈白鹤的儿子,莫不是沈致?她也顾不得刚跟人家打过嘴架,忙问道:“不知这位县令叫什么?”

华瑥娘撇了撇嘴,满是不屑,“凉州城谁不知华阴县令叫沈致,真是个乡下人。”

李浅也没空管她骂什么,心里像烧了壶开水一样翻滚不断。知道沈致的下落那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他居然近在眼前。只是,怎么就没听他跟自己提过认祖归宗的事?还有那个沈白鹤是她给废了的,这以后漏了消息,做下仇可就遭了…

其实倒不是沈致不想说,只是谁叫她那会儿正忙着帮齐曦炎平乱,哪有心思见他,自然对于他的变化一点不知。

过了一会儿酒宴上来,几个娘子也不再说话,都细嚼慢咽地吃起东西。李浅随便吃了几口,她心里惦记着沈致,便对梦娘说想去外面转转。

梦娘拼命摇头,主人家没邀请,怎么能随便走动。李浅只好忍住,只等着饮宴完毕,鲁老夫人怕闷坏了她们这些娘子,叫各自去玩。

鲁家娘子自要招呼相熟的一起玩耍游戏,趁这个机会李浅一拽梦娘,两人悄悄溜了出去。

梦娘本来不想跑出去,奈何就算留在这儿也没人搭理她,也便随着李浅胡闹去了。

此刻前厅的宴会也已进行到末时,有些男宾也走出来透透气。她们毕竟是女子,不敢明目张胆的到前面去,只在后堂和前厅的过道上偷偷瞟着,暗自希望能碰上想找的人恰巧从这儿经过。

等了一会儿果见几个男子向这边走来,打头一个一身藏青色儒士服,正是张明长,后面几个似是他的亲朋故友,又像是衙门里的下属。

第一百六十九章 张明长遇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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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聊官场上的事,也不知谁先开的口,突然说起京里趣事。一个道:“哎呀,张大人,听说京里出事了,皇上最宠幸的太监死了。”

张明长“哼”一声,很给李浅面子道:“那个人,死不足惜。”

李浅远远听到,不由气得直磨牙。这会儿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她真想往他头上套个麻袋,然后揍肿了他。这丫的就这么巴不得她死吗?

她也是乌鸦只看见猪黑,也不想想当初怎么整的人家,无论是谁从御书房被一路拖出宫,都不会有什么好脾气吧?

几人哈哈一笑,都道,“张大人真风趣。”

笑罢,那人又道:“听说皇上为此伤心不已,大病了一场,到现在身体也是时好时坏,竟也不怎么上朝了。”

提起皇上的深情,众人都唏嘘不已。也就因为他这个爱好,惹得京都城男风大盛,好些贵族为了效仿皇上,还让男宠穿上土黄衣衫,一个个打扮的好似太监。你要在小倌馆转转,若是看到里面全是太监,那也请不要太吃惊,因为那并不是进了宫,而是刚巧很多人好上了这一口而已。甚至有那些实在不好男色的,就让家中小妾披上监服,挑着兰花指,扮成小监娱乐身心。弄到后来,造成京都一时布贵,尤其土黄色布料都要花高价,还不见得买到。

为此有人作诗纪念,诗曰:“尝闻倾国与倾城,翻使黄布受重名。”

所以断袖断到皇上这地步,也算奇葩了。

说起李浅。有人忽想起一事,道:“好像听说各地的官员中有心的,都在搜罗相貌与李总管相似的美女或儿郎进献,都把这当成是个升官发财的好机会。”

话音一落。赞成者有之,也有的嗤之以鼻。

张明长冷冷一笑,“长得像个太监有什么好。就算她重活一次站到我面前,我也不害怕,阉人就是阉人。”

他这话怀着无限怨愤,想他多么大好的一个青年,就因为遇上她,弄得名声尽毁,今生不得进京都不说。还染上了一见雌性动物就发憷的坏毛病。尤其见到那不雄不雌的二椅子货,更是双脚发软。那些自攻自受的(某些蚯蚓和蜗牛)、互为攻受的(蚯蚓)、谁被攻了谁就成了受的(海涡虫)、环攻环受的(陆生涡虫),无论哪一样都要不得,要不得啊。

李浅——乃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不过幸好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见到她,甚至是和她相似的人…

正庆幸着。一转头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从眼前走过,绿衣绿裙,走路轻飘飘的,一张美如芙蓉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那笑正是对着他…

张明长哆嗦了一下,瞬间喊出自出生以来最高的嗓门,“鬼啊~~。”叫完,原地蹦了三蹦脚都没停下来。

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鬼?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哪见半个人影?都不由安慰道:“大人,您眼花看错了吧。”

张明长揉揉眼。看了半天都没找到刚才那个绿裙女子。心想难道他真是看错了?

李浅自然不会出现的,更不可能穿着女人衣服出现。由此看来某些人的闲话真的不能说,哪怕是在心里骂人,也会遭鬼惦记的。

莫名的打了个冷颤,忽觉今天这鲁府真他妈来错了,看来得跟鲁老爷建议请个道士来辟辟邪。

梦娘疑惑的看着张郡守吓得脸色发白。那魂不守舍的样子真是仪态尽失。

她问,“妹妹,你刚才做了什么?”

“没有啊。”李浅笑得满脸无辜。她最多只是露了个脸而已。

梦娘皱了皱眉,忽然觉得心目中的人也不过尔尔,倾城妹妹只不过从他眼前走过,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张明长腿都吓软了,几乎是被人架出去的。前厅的宾客没多久就知道出了事,都过来抚慰询问,毕竟郡守可是凉州城最大的官儿,慢待了总是不好。

后堂的女眷也出来了不少,一时间莺声燕语围着郡守大人喳喳叫个不休。

而拜这次事件所赐,李浅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沈致。他看起来清减了不少,一身白色衣袍穿着略显咣当,脸色也不如往常红润,有一种大病初愈的苍白感。

李浅看得心里发堵,想必自己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吧。都怪自己那时只想着齐曦炎,临走连个招呼也没和他打,他应该会很怪自己吧…

盼着能和沈致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可等到张明长被架出去,宾客们逐渐散去,也没等到沈致挂单。她心里着急,便觉下腹也有胀胀,不由对梦娘小声道:“我想去更衣。”

梦娘也道:“我也想去。”

两人问过府里的丫鬟,在如厕里发泄一通,等通体舒畅了才走了出来。

茅厕在府里的后花园,正好可以在这儿走走疏散心情,两人正走着,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女子道:“沈大人听说令尊是江南有名的巨商,此事可真吗?”

一个男子道:“这倒是真的,不过娘子又是听谁说的呢?”

李浅一拉梦娘,两人躲在假山后,看着远远的两人走近。那个女子一身紫色衣裙,也就十六七岁年纪,每迈一步身子就会贴近男子一点,几乎把他挤到对面墙上去。

而男子正是沈致,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就连躲避也很体贴的不着痕迹。

这就是沈致,最绅士不过的沈致,他从来不给女人难堪,就算不乐意也不会明明白白的表达出来。

李浅忽觉眼睛一热,能再见到他,真好。

梦娘怕她不识,为她解释,“这个男子是华阴县令沈致,娘子是凉州陈家的女儿,名叫善娘,凉州最大的饭馆洞蜜源就是她家的。”

善娘?看她这样子有哪点善的意思,或者要说,她也就勉强不是个“善茬”而已。尤其这种状似表白的行为实在令人无语,无论是谁都能听出,她其实更在乎的是人家的财产吧。

“哎呀,陈妹妹也在这儿,刚才你说胸口闷,这会儿可好点了吗?”突然一个红衣女子走出来,就好像早埋伏在那儿等着似地,他们一走到,她刚好出现。

李浅认得这一身红,正是讥讽梦娘扫把星的华瑥娘,她虽对着善娘说话,带钩媚眼却时而瞟向沈致。那似嗔似怪,似情似爱的眼神当真惑人。

善娘猜到她的心思,顺势往沈致身前一挡,浅笑道:“多谢华姐姐关心,这里风大,您还是先回屋吧。”

华瑥娘哪肯就走,侧头对沈致一笑,“这位大人是谁,妹妹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善娘不语,倒是沈致很懂礼节,对她一拱到地,“下官沈致见过娘子。”

华瑥娘惊叫道:“原来您就是沈大人,家父总是提起您,说您是难得一见的才俊。”

沈致微微一笑,口中说着“不敢”,却并没从善如流的询问她父亲是谁。

李浅暗自感慨北地女子性子豪放,这样追着男人的行为,若放在京都多半被当成不守妇道的荡妇。

她心里瞧着别扭,突然生出一计,对梦娘道:“想不想凑个热闹?”

梦娘摇头,“那两个女人都不好惹,还是躲着点好。”

李浅冷笑,她倒要叫人知道最不好惹的是谁,敢打她的人的主意,也得看看有没有长两个脑袋?

她自顾牵着梦娘走出来,如华瑥娘一样突然叫一声,“哎呀,原来善娘、瑥娘在这儿,咱们都找你们许久了。”

说完也不待她们回答,便眼望向沈致,羞答答地声音道:“这位大人是谁?两位娘子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华瑥娘闻听不由嗤笑一声,要不是有沈致在这儿,她多半已经对这李浅脸上挥过去了。从这女人一出现,她就有一种很强的危机感,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能跟她抢男人吗?

李浅本以为沈致看见她定会反应巨大,张明长只看见她一个人影就被吓成那样,更何况对她用情至深的沈致。可她料错了,沈致只是微笑,就像看着的是一个陌生女人,与他无半分干系。

“大人,这位大人…。”她叫一声,故意在他眼前走来走去。可他的表情依旧淡然,眼神也没任何起伏。

这是怎么回事?正满心疑惑,华瑥娘已在她身上猛的一推。要是往常她绝不会被推动,可这会儿心神一乱,竟被她推的一踉跄。

华瑥娘一个抢步已站在沈致身边,轻笑道:“沈大人,小女也是这府里常客,不如带大人游游这园子。”

沈致微笑颔首,竟从李浅眼前走了过去。

李浅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懵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不理过她,即使小时候她偷了他最好的裤子做成粪球炮弹去扔对面刘黑子家的门,他也只是气了她一会儿。何曾像现在,仿若根本没看见她一样。

心里不敢相信他变了心,就算变心,打个招呼也总行吧?那么是假装不识,还是根本不认得她了?心里微微有些发苦,她实在不能想象,若有一天他不愿意见她了,会怎样?

“妹妹,还是走吧。”梦娘催了一声。

她木然的跟着她回后堂,不时的回头一望,只瞧见百花丛中他笑得阳光抚身般温暖。只是那笑却不是对她。心里一团乱麻,又疑惑,又难受,还有一丝淡淡的悲凉,她好怕,隐隐有了一种预感,他们已越离越远了。

第一百七十章 逝去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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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后堂,在外闲逛的女人们已陆续回来。宴会到此也结束了,有的已经在和鲁老夫人道别。

方夫人也准备要走,一见她们便问道:“你们上哪儿去了?”

梦娘道:“去了后园。”

“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

梦娘不语,去看李浅,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很是惊疑。

幸好方夫人也没多问,跟主人告辞后,三人一起走出来。路过前厅恰好碰见同样告辞出来的沈致,他身后跟着几个官员,大约是同僚,一边走一边聊着。

一人问:“沈大人何时离开凉州去华阴县任上?”

“明日就走。”

“那好,今年端午咱们再约在洞蜜源共饮吧。”

“甚好,甚好。”众人都附和。

李浅听得清楚,心中跟着一动,暗道若要见沈致一回,也只有明天这个机会了。她一定要跟他问清楚,问他为何不认她了。

回到方家便四处她打听关于华阴县令的事,也问清楚要去华阴县必然从方家门口经过,所以她次日一早就等在门房小屋里,只等听到街上有官员路过的回避声,就出去查看。

等了许久,真的听到衙役高呼:“华阴县令在此,闲人闪避。”

李浅也不管几个门房的侧目,拎着裙子跑出去。

出了大门,便见远远的一顶二人小轿向这边走来,前面几个衙役开道,呼喝着驱散百姓。可百姓们大约对这位大人有几分爱戴,却都在轿边徘徊着不肯迅速散去,一时间轿子走得极其缓慢。

李浅也不知要怎么靠近轿子,直接冲上去必会被衙役拦住。这该如何是好呢?

她也是急了,眼看着轿子越来越近,突然坐在地上,装成病痛不支地样子叫起来,“哎哟,哎哟,好疼。救人啊…。”

或许她叫的太过凄惨,小轿停了下来,然后听到沈致的声音在问:“出了何事?”

衙役回禀:“一个小娘子摔倒了,似乎崴了脚。”

沈致掀起轿帘看,只是一眼,便道:“崴了脚就送医堂,在街上做什么?来人。架到一旁。”

李浅气得直咬牙,也不等衙役搀扶,自己挪着走到道边。暗想着他到底看出了她的假装伎俩,还是变得对她这种弱智女流漠不关心起来?要是以前直接捋走他算了,可现在武功又不敢露,而人家明显好像不认识她,这可如何是好?

小轿缓缓走过去,她眼尖忽然瞧见后面跟着一个青衣小童,正是沈致身边那个书童。她几个抢步过去,一把揪住小童的领子硬是把他从街上揪进胡同。

小童要叫。被她堵住嘴。低呼一声:“认得我吗?”

小童看她一眼,眼神中闪满疑惑。

李浅不由摸了摸脸。心道,难道换了女装,自己竟像换了个人吗?

“你不许叫,我只问你一句话,就放了你。”

见小童缓缓点头,她才松了手,问:“你们家公子可是失忆了?”

小童满脸惊讶地看她。仿佛在问她是如何知道的。李浅心中了然,沈致一定是失忆了,否则也不会站在她面前都装作不识。

又问;“如何失忆的?”

小童比了两根手指,那意思在说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这个难缠的小鬼,总是跟她作对。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怒道:“快说。”

小童摸了摸头,恨恨地瞪她一眼方道:“这都要怪一个坏人,很坏很坏的人,公子为了她伤心过度,后来又被另一个坏人扔到乱石堆摔坏头,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说完还一指她的脸,“那个坏人倒跟你长得很像。”

李浅气结,又在他脑门敲了一下,吼道:“赶紧滚吧,小心那坏人从坟里钻出来,把你抓了去。”

到底是小孩子,吓得小脸都白了,慌忙跑走,大叫着追他家公子去了。

李浅心里难过,却又忍不住庆幸,他不是负了她,只是忘了她而已。可即便如此,心依然痛得难以忍受,曾经那么爱着的人,难道真要以后形同陌路吗?

回到方家好几天都打不起精神来,梦娘问她怎么了,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说,只道觉得烦闷,想出去散散心。

梦娘笑道:“这有何难,方家在华阴、华阳两县都有庄子,咱们禀过母亲后就可以到庄子里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