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宝玲撒了手,嗤一声。“你自己跟着,别跟丢了。”

方袭人看了她们一眼,也不说话,只是上车后轻轻拿过十一娘的手腕。替她一点点揉着。

十一娘对她展颜一笑,却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娘说你是贱奴生的,是个贱人,瞧着也不像啊。”

她用最纯真的表情对她笑,用最甜美的声音说着最侮辱人的话,在旁人看来,还以为她们多么亲近。

方袭人心颤了一下。刚才那一刻她以为她想向她示好呢,原来只是告诉她,她是个贱人,不配揉她的手腕。

她强忍着怒气,还她一笑,淡淡地声音道:“妹妹说的是。”

十一娘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扭头对上方宝珠,立刻天真地撒娇。“珠姐姐,一会儿我也可以买胭脂吗?”

方宝珠一听失笑起来,“哟。瓶妹妹难道你这么小就想着用胭脂吗?”

十一娘一头窝进她怀里,灿笑道:“姐姐,我也想美美的嘛。”说着又对方袭人嘟起嘴,“袭人姐姐,你说是不是?”

“是,十一娘是最美的。”方袭人轻笑一声,看着她的脸在她的夸赞下变成一朵红色小花,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儿。她憎恨这小恶魔,却又有些同情,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开始戴着面具活了吗?

马车转过街角忽看到长街上有许多官兵,在盘查来往的行人,只查男的,不查女的。那个昨晚上问她是不是媾和的师爷也站在街口,一个劲儿跳着脚,也不知在着急什么。

前边站的都是人。马车一时也过不去,便停在一边。问了路人,才知道这是在抓采花贼,听说皇上一大早下的旨,限三日之内抓到采花贼,没收采花工具,否则就把京都郡守当成采花贼给办了。

这道旨意来得太过突然,京都郡守陈德司一听圣旨吓得魂儿都飞了。京城里根本没听说出现采花贼,也没个苦主报案,怎么查啊?实在没法,就带着一干兵丁出来找人,还特意向京畿营要了卫兵协助。

齐小刀似也对采花贼大感兴趣,痛快答应借兵,所以这一大早才会满街兵丁。郡守师爷负责监督,瞅见那看着面目淫荡的都抓起来。可检验一个人是否淫荡的标准这还真不好把握,偏有些外表正经,内里却风骚的,谁又不是透视眼,怎看得出来?总不能找个绝色美女往街口一站,有那耐不住的敢冲动一把的,就抓起来吧?

寻不找好法子,童一统自然急得跳脚,郡守若被没收工具,他也甭想好得了。还有他那可怜的妹子,以后就要守活寡了。

这些事方袭人是不了解的,她只看着这情景有些心急,暗想着这当皇上的也是,早不查晚不查,偏等着今天开张才查。

等了许久,好容易这一拨查完,才放她们过去。自也有那倒霉,天生长得委琐的被抓了去,让人不禁大为同情。长得丑不是错,出来吓人就不对了…

转过一条街,盘查就没那么严了,她们才刚走到街口就见东市一片热闹场景,敲锣打鼓,扎彩舞狮,好像过庙一般。

有看着稀罕的小声询问,“这是在干什么?”

“听说是一家胭脂铺开张。”

那询问之人不由“嗤”了一声,“一家胭脂铺,也至于整这么大阵势?”

在马车上掀起车帘往外看,方袭人也有点发怔,看位置应该是自己的铺子,可怎么会搞得这么大?

开张的事她是拜托给卞财神了,可他未免也太尽力了吧?

卞财神会尽力帮她,她也想过其中的缘由,刚开始觉得是看在付小公子的面子上,可后来想想似乎也不太可能,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无半职,怎么可能支使的动首富之家的卞财神?

那么到底是谁,在其中发挥了不可轻忽的作用呢?她一个初到京都的孤女,又凭的是什么,可以获得这样人的帮助?

实在想不透,又不能拒绝这种帮助。而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她只能暗自祈祷那个人想求的不是太多才好。

方宝珠和方宝玲也很惊叹东市的热闹,忙叫车夫停了车,她们小步跑着赶过去。

只见一个两间门脸的小铺前披红挂彩,烫金的招牌庞大的压在店铺的不算大的门上,看着也有几分喜气。随着一阵鞭炮声响,一个妖娆绝丽的女子正从里面出来,她一出现整条街的女人都黯然失色。

“各位,小店新开张,男女不拘,都可以去里面逛逛。”她的嗓音带着无比惑人的味道,随着她的出现,一些原本不感兴趣的男子顿时围了上来,一个个疾驰火燎的往铺子里挤,比周围的女人都踊跃。

方袭人看清楚那正是花姨,不由暗叹一声,果然她对男人的号召力比对女人要多些。

因为人手不够,铺子里备的货并不多,各种养颜的膏体和水质润颜液只准备了少量,大多是从植物中提取的。还有香水和香油用简单的蒸馏法提取香油,在里面添加麝香、龙涎香、没药等香料,也用茉莉花、番红花等花瓣经过蒸馏提取的香精。

这些秘法都是《玉房秘诀》中记载的,许多人连见都没见过,都很是惊异。尤其是花姨亲手制的紫粉、迎蝶粉、玉女桃花粉、珍珠粉、玉簪粉,无论色泽和细腻程度,都比一般粉店卖的好得多,还有胭脂,一种棉燕支,一种金花燕支,也都比别处好,完全可以达到“朱唇一点桃花殷”的效果。

这些粉和胭脂只有一两盒样品,许多女人试了试,都爱不释手,又因为没有现货,对这些更多了几分期待,纷纷向铺子订货。而男子们则大多围着花姨,让她讲解胭脂的擦法,说要回家给自己媳妇和妹子擦。

花姨也不拘束,当真在众人面前演示起来,她那一张脸本就美极,这一擦上胭脂更多了几分女儿娇态,看得这些男子们眼珠子都变色了。

方袭人一进店门就看到这热火朝天的一幕,不由惊叹自己的好运,看这架势,自己的铺子用不了多久就能红遍京都。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个送自己《玉房秘诀》的人,他简直是个天才。

方宝珠和方宝玲也很兴奋,挑挑拣拣的订了好多货,尤其是那些抹身的香水和香油,每个人都买了十瓶,只想着靠这个迷倒京中贵公子。十一娘年纪还小倒没买什么,不过也是挨个看着,对每一样都很好奇。

正这时卞财神从外面走进来,一见方袭人便哈哈笑道:“我倒也没想到你这儿生意能这么好,看来本钱是很快就能赚出来了。”

方袭人笑着道谢,她不想让方家人知道自己跟他有什么牵扯,随便聊了几句便走开,装作好奇的去看一个粉盒。

卞财神知道她的意思,也不着恼,直接把准备的祝贺礼物交给店伙计便走了,临出门小声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回头你一定要拆开看,这东西可不是我送的。”

方袭人“啊”了一声,再看他已扬长而去。她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没问他,忙追了出去。

“卞爷。”她轻叫一声。

卞财神回头对她咧了咧嘴,“你能不能不叫卞爷。”这会让人听起来像“便”爷,大便的便。

方袭人微微一笑,道:“有件事想问财神爷。”

卞财神这才满意,“什么事?”

她躬身一礼,“是谁托您照顾小女的,能否相告?”

卞财神立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这个不能说,说了他能杀了我,你且等着,该出现的时候他自会出现。”

第二百零七章 哎呀,美人

卞财神说完一溜烟的跑了,仿佛生怕她会抓他拷问一样。

方袭人有些好笑,返身回了铺子,见这会儿花姨还在给男人们讲解妆容,只是这些人看着不过瘾,一直叫着让她再画一遍。

刚巧这会儿方袭人进门,花姨眼珠一转,忽然过来拽住她的手,把她拉进人群中。然后对一干男子柔媚一笑,“只看小女也看不出这胭脂的好处,不如就让这位娘子试验一下吧。”

方袭人被她紧紧拉着,也挣脱不开。她知道这是看她这老板在旁边太闲了,觉得碍眼,要给她找点事做。可她的身份毕竟是方家娘子,抛头露面总归不好。

正要推却,却听花姨低低地声音道:“娘子要不肯,这生意也没法做了,不如我辞工吧…”

方袭人被威胁的哪敢不依,她好容易请了这么个镇店之宝,怎可能叫她走了?万般无奈,只好装作很感兴趣地提条件:“若要试验有何好处?”

花姨巧笑,“以后所用胭脂水粉一概由小店免费供应。”

方袭人总算知道什么叫慷他人之慨,不由苦笑一下。

花姨忽的对她一笑,高声道:“在座的女眷,谁肯在脸上擦上小店货品试试效果,便免费供应一年的胭脂水粉。”

她们铺子的定价本就偏贵,这么一说倒格外吸引人,立时有人跃跃欲试,只是碍于大庭广众之下有点抹不开面子。花姨让伙计登记愿意报名的女子,自己则把准备好的妆品涂在方袭人脸上。

方袭人自来不喜欢脸上涂很多东西,记得上一回入宫,回来一洗脸就是一盆红泥汤,总感觉自己像掉进红泥水里一样。

这回花姨画的是淡妆,先用妆粉为她淡淡打了一层。她本就长得很白,皮肤又细又嫩,不需用太多的粉来遮掩瑕疵。画完用黛粉调和了画眉,她画的是远山眉,眉毛长长弯弯的青青的,像远山一样秀丽。之后用檀色点唇,檀色就是浅绛色。涂在嘴唇上,可以增加口唇的鲜艳,给人健康、年轻、充满活力的印象。这种颜色在燕朝根本没有,彼时的女子都是用朱赤色的口脂,何曾见过这般色泽,都不由看得大为惊叹。

方袭人本就长得漂亮,这一装扮就好似飞落凡间的仙子。五官更比先前突出,面容更为秀丽,双目湛湛,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绝伦,比身边艳丽无双的花姨还多了几分光彩。

她浅浅一笑,铺子里一时鸦雀无声,也无人敢大声喘息,似生怕惊了仙子。恼怒之下再飞天远去。

这是第一次方袭人在众人面前展露风采。很多人都小声问着这是哪家娘子,眼神中大有爱慕之意。方宝玲看在眼里。嫉妒的指甲深掐入肉,她比不过方宝珠,却连这个身份低下的庶女也比不得吗?

正此时,突听一人吟道:“揉兰衫子杏黄裙,独立脂店,无语点檀唇。”

众人闻声而视,只见店门前大步走入一人。那是一个男子。一头丝绸般光滑的黑色长发披泻下来,如瀑布一样,松松的用着一根朱色丝带挽起,黑色的眼眸似天上的星辰令人移不开视线。他一身朱红色锦缎衣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腰间一根玄色腰带,腿上一双朱红色的金丝镶边靴子,从远处看整个人散发出唯吾独尊的气势,近看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妖孽美人,此刻浑身散发着散发着恶魔的气息。

看到那身风骚的红衣,方袭人忍不住皱皱眉,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店里很多女子都瞧见了楚天歌,立时扔下手中东西向他拥了过来,一时间形成了男子都围着方袭人,女子都拥着楚天歌的古怪局面。

楚天歌摇着他那把万年不换的扇子,对方袭人柔柔一笑,“敢问这位娘子姓何名谁,家住何方啊?”

这是典型的登徒子的问话,方袭人想起时常在闺房里看到他的情形,不由很是头疼,这丫的把她的闺房当厕所跑,会不知道她住哪儿吗?

楚天歌却浑似没觉自己有多无聊,依旧展露着最美的笑容,试图迷死她,以及一干女子。

女子们大都痴迷的望他,完全是对圣人般的崇拜。看她们的眼神,就知道这丫男在女人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

忽的灵机一动,有这样一个活招牌,不用都可惜了。对楚天歌柔媚一笑,也假装不识,“这位爷可是来买脂粉的吗?不如亲自试一下如何?”说着对花姨挤挤眼。

花姨立刻会意,摇摆着杨柳细腰走上前,一把抓住楚天歌的袖子,那含水的双眸一勾,连阅美无数的风流公子都有些失神。她半是强迫的把他带进店里,对众笑道:“诸位大爷公子,其实膏粉不是只有往女人脸上涂抹才好看的,男人亦是如此。”

在魏晋朝的时候,男人涂粉的很多,几乎各大世家子弟都会糊个白脸上街,到了燕朝各方改革颇见成效,这种靡靡之事逐渐消失,不过近年因皇上宠爱男子,各地男风隐有抬头的趋势。男人敷粉也很似乎正常了。

花姨掏出一盒半透明的膏体抹在他脸上,随后又拿出一盒粉,比女人用的颜色略深,更接近肉色,用粉扑一点点扑匀。

难得楚天歌今日配合,任她涂来抹去,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道:“你们今日借用我的脸,可是要收些报酬的。”

花姨凑趣问他,“侯爷要什么报酬?”

“那自然要在美人脸上香一口。”他对着花姨说话,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方袭人,大有轻薄之意。

方袭人装听不见,又不是她涂的,干她何事?他要不嫌花姨的岁数可以给他当妈,就算滚上床也与她无关。

花姨今年四十有二,真可谓配得上这个姨字,刚得知这个岁数时,她惊得下巴差点落地。从没见哪个年近半百的女人能像她一样年轻貌美,不过这也更坚定了她的信任,能有把自己保养的这么好的女人做后盾,她的铺子想不火都难。

楚天歌本就长得绝色,这一上了妆只觉风韵无限,平白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媚,美得让人哈喇子直往下滴。这样的人不做女人,真是太可惜了。

男子们瞧见楚侯装扮,都大为心动,自此之后这种香粉竟一时引为风尚,京都突然出现许多脸涂白粉的男子招摇过市,只是却没一个能涂出楚天歌那样天香国色的效果。

众人正着迷时,店外忽听一阵惊呼,却是京都第一公子到了。

他的出现立时把吸引了众多女子目光,本来聚在楚天歌身边的人也开始往他身边移。

楚天歌咬咬牙,他这辈子最恨的男人有两个,一个是齐曦炎,另一个就是付言明,前一个是抢了他喜欢的女人,而后一个则是每次一出现都要抢他一半的风头。

他心中讨厌,面上却带着灿笑,“付公子怎么也有空到这种市井之地来了?”

一个小小脂粉铺,头一天开张却来了两个京都名人,这果然是稀罕景。不用宣传,店门口已聚了越来越多的人,若不是里面挤不下了,估计都会蜂拥进来。

付言明看见他也有些诧异,“楚侯爷您又怎么来了?”

楚天歌含笑不语,暧昧地眼神向后一瞟,其间的含义不言而喻。可一转脸身后只站着花姨,而方袭人早不知躲到哪个犄角旮旯了。他不禁好笑,这丫头倒跑得快。

付言明瞥了一眼花姨,嗤笑道:“我本来还奇怪谁把你那笔烂字挂在门口当招牌,看到你倒一点都不奇了,想必这里的老板又是你哪个红粉知己吧。”

“然也。”楚天歌摇了摇扇子,倒是痛快认了。

付言明哼了一声,转头对后面满脸颓丧的付小公子,“你可清她的真面目了?这个女人接近你只是为了从你这儿骗到钱。”

付小公子猛摇头,“不,她不是这种人。”

他看的是花姨,而付言喜则透过众人看的是方袭人。两人鸡同鸭讲的说了半天,谁也没说动谁。

付言明有些气恼,怎么这个弟弟也和楚天歌犯一个毛病,都那么死心眼呢?

他瞪一眼楚天歌,“管好你的女人。”

楚天歌送他一抹悠然笑意,心里却想,看来真得好好管管那丫头了,走到哪儿都勾人。

付言明不理他,强拉硬拽下小公子离开了铺子,付言喜眼中隐隐含泪,临走还哀怨地对身后望了一眼。

看他们走远,方袭人忍不住抹了一把汗。她能说她刚才在害怕吗?害怕他们要她还钱,那可是一千两,对她这种穷鬼来说可不是个小数啊。

不过,付公子刚才说的牌匾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的牌匾竟是楚天歌写的吗?

瞪了一眼楚天歌,发现他也在看她,不由送了他个白眼。暗自后悔,她怎么没想到这丫的一直在她身边晃悠呢?

想必卞财神大发善心的帮助也少不了他在背后的“好心”,只是不知卞财神所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他。

第二百零八章逃跑的新娘

在方袭人的认知里受人点滴之恩,是要涌泉相报的,可对于楚天歌,她实在生不出感激之意,因为这家伙把自己的企图表现的太明显,做这么多只为了得到她而已。

你说,他到底看上她哪儿了,她改还不行吗?

方宝珠和方宝玲挑了几件东西就说要回去,方袭人只能跟着一起。

心里却好想等着到关店再走,算一下今天的进账,也好钻到被窝里偷着乐乐。

临出门时,huā姨悄悄把伙计收着的礼盒给她,说是卞财神的贺礼,让她赶紧舀回去,省得放在店里生虫。方袭人无奈地抱着,有些担心那三个姐妹会不会起疑。

所幸她们并没对她的东西有疑问,只是一直到上了车,方宝珠和方宝玲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跟她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她也不知哪儿惹了她们,只能在旁边陪笑着。

过了好一会儿,冷冽气氛升级。方宝玲突然一巴掌向她打来,她侧脸躲过,这一掌正打在车厢上,疼得方宝玲一个劲儿哀嚎。

方袭人也不去袄,只笑道:“姐姐这是何苦,好端端的怎么打起车厢来了?”

方宝珠瞪她“九娘,你少说风凉话,老实说今天我也看不惯你,居然当着那么多人面勾引楚侯爷,你当咱们都是死人啊。”

方宝玲也道:“我数过,楚侯爷一共看了你十九次。”

她的眼神还真好…

方袭人暗叹一声,也懒得跟她们解释自己和楚天歌怎么回事。楚天歌总这么缠着她,早晚有一天会被别人知道,被他的爱慕者炮走也是迟早的事。所以她干脆也不说话,任她们在一边吠个没完。

十一娘听得烦闷,突然一皱眉“姐姐们不觉得这里太挤了些吗?呼吸都憋闷了。”

这一句无异于提髅了两人,方宝珠冷冷一笑道:“九娘,这里确实挤些,不如你先下去吧。“说着吩咐车夫停车,还让丫鬟打起帘子。

方袭人知道这是在赶她了,或者对于别的娘子来说,这是一种侮辱,但对于她这种脸皮厚的实在没什么。她含笑着跳下车,还对着她们挥挥手,表示再见。可以想象方宝珠和方宝玲的脸一定是漆黑的。

此地离方家还有段距离,她本想再返回店铺,可料定这两人回去一定会搬弄是非,只得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回去。若能赶在她们之前到家,没准能少点是非。

可一个大姑娘在街上狂奔,原本就招眼,何况还是个美貌之极的大姑娘,一时间满大街的人都在看,不时还碰上一两个无聊的打起“娘子,你们家里人都死了,这般着急?”

“对,都死了。”方袭人恨恨地咬牙。她倒巴不得这家人都死了,一个个都是什么玩意。

正跑着突然前面一楠马车冲了出来,那马车奔的太急,看见前面有人时已根本来不及拽缰绳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马车对着方袭人撞去。

就在马头撞到她身上的一刹那,她突然动了,一个纵身越过马头。

她跳的很高很高,直到看见下面两边店铺的招牌都与她比肩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高度有点奇怪。原来她的轻功是这么好的心中一阵欣喜,这一下好容易涌出的真气便“噗”的一声泄了出来。紧接着她的身子极速下落,而下落地点正是那楠马车的车厢顶端。

所幸有车厢挡着,才没摔的太狠,她疼得“嘶”地一声,被撞到的后腰依然隐隐作痛,几乎站不起来。

这时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扶住她,把她一点点从车厢顶扶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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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你可还好?”那人温和地声音问着,在看到她的脸时,忽的一怔,叫道:“倾娘,原来你在这儿。”

什么倾娘?方袭人有些疑惑,去看那人发现真的有点印象,却是她在凉州城时遇到的那个娶亲的郎君。

“沈县令…”她似乎听城门前有人这么叫过他。

沈致脸色微沉,状似怒声道:“倾娘,成亲之日你为何逃跑了,若不想嫁我便直接说,这般逃婚算怎么回事?”

方袭人听得微怔,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眼角几乎渗出血丝,就好像跟她有什么世仇。而看到这样的他,她没来由的心中一痛,却也不知为的什么。

“县令大人你可能认错人了。“她猛一抽手,劲道用过,差点把他摔个跟头。

沈致稳住身形,低呼一声“你你居然这般”抬起手来想要打她,却停在半空,半天挥不下去。

到娶亲之日,新娘子忽然不见,他怎不心急如焚,可后来却听到华阴凤城侯庄子传过消息来,说倾娘不想嫁给他,已经离开几日,是和一个男子一起走的。

他一听此言,好似五雷轰顶,既气愤又伤心。甚至开始怀疑她之所以说要嫁给自己,其实只是推脱之词,就为了让自己娶梦娘。现在他娶了梦娘,她称了心,如了意,便在这里装作不认识吗?

心痛如绞,又不知该舀她如何,甚至连动她一根手指也不愿。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她,问她是否真的不在意自己,在她眼里自己究竟是什么?

这些日子他逐渐回忆起以前的一些事,虽不甚清晰,可点滴情意早渗入心底。但越是如此,他的心越痛,她怎么能,怎么能那般无情地弃他而去?

“相公,出什么事了?、,车帘被掀起,从马车钻出一个梳着发鬃的夫人,看到方袭人也是一惊“妹妹,你不是和人私奔了吗?”

方袭人开始吐气,这都是哪跟哪儿啊,她私奔,她丫的跟哪个王八蛋私奔?

正想着,那个王八蛋来了…

楚天歌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身后,轻笑一声道:“这位大人,还请离本侯的娘子远一点。”

瞧见他,沈致脸色更青,伸手点指方袭人“好,好,好”他连道了三声好,一甩袍袖钻进车里,顺手把那夫人也拽了进去。

马车瞬时走动,把站在车旁的方袭人差点带的摔倒,还是楚天歌在后面扶了她一把,否则一定跌的很难看。

“你也是,也不小心点。”他轻责一句,伸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

方袭人吓得向后跳了半步,有些惊吓这丫的动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如此无礼,她还有什么名节可言吗?

果然,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不时有人指指点点,还有人叫出了楚天歌的名字,1小声嘀咕着楚侯爷可能又在寻芳,还如何,如何急着赶回府,也没空跟他闲扯下去,正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我送你一程吧。”他笑看,也不待她拒绝,就直接拖上了车。

而在他手里还抱着那个卞财神送的礼盒,大约是不知甩在哪儿被他捡到了。

方袭人忍不住抚了抚额,就这个样子,恐怕用不多多久,京都到处都会传遍她的闲话,真是跳动河里也洗不清了。可这会儿若不让他送,还真的来不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车。

马车一路狂奔,像飞一样穿街跑去,沿途踢倒无数小贩摊位,吓得行人四处奔逃,车上的她早已像筛在箩筐里的蜀子,被颠的差点稀烂了。

在这种激烈波动下,楚天歌居然指着礼盒问:“这里是什么,怎么也不见你拆开看?”

这个时候她哪顾得上拆礼盒啊,可又不想这东西由他的手拆开,只能劈手夺过。她打开一看,不由被里面的东西惊呆,霎时连马车的颠簸也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