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扔给了他,道:“此事还轮不到沈大人承担。”

把这些人都送走,立刻叫李人给她写折子,至于内容只有一句,那就是“修河的银子丢了,想怎么着,皇上看着办吧。”

李人挠了挠头,很为她的放肆忧心,“浅主儿,这样皇上不会恼了吗?”

李浅恨声道:“不要叫我浅主儿。”

“诺。”

她咬了咬牙,“他若恼便恼,他这么厉害,不如自己过来查查看。”

说好会保护花倾国,现在人没了,她还想找人算账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女人私刑

李人自然不敢把原话上报,只婉转地说了事实经过,并请旨皇上责罚。

没几日齐曦炎的旨意就来了,也不是文绉绉的一大段话,只有简单的一句:朕不追究你私出京都,办不好差事你就进宫吧。

李浅咬了咬牙,这话可比杀头管用多了。她不相信他会砍了她的头,却绝对相信他会让自己进宫。

真丫丫的呸的,这臭男人莫不是算计好的?

原本对于找银子的事她只有七八分的动力,这会儿也转成了十二分,她打起精神四处寻找线索。就连人员混杂的青楼赌场、茶肆酒馆也去过几回。还让紫衣卫悄悄把燕州郡守郝通扣起来,无论想什么法子,都要从他嘴里问出点东西。

郝通自己家产颇丰,他父亲乃是陇西有名的大商家,就算不是他做的,也可能问出点蛛丝马迹,到底谁对运河的事感兴趣,他总该知道吧。

叫厨房准备了涮锅子,她一边吃着涮肉,一边看紫衣卫拷问,耳边还有惨叫声以助“饭”兴。只是血刺啦的看着影响食欲,便叫他们下手别太狠。

这帮紫衣卫向来喜欢严刑逼供,饶是手下留了情,没一会儿功夫也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他口口声声咒骂李浅,还说要皇上禀报,告她残害朝廷官员。

李浅听得冷笑,她以前残害的朝廷官员多得是,绝不怕多他这一个。伸手抓了桌上的辣椒酱倒在他被殴打的伤口上,看他疼得眼泪横流,浑身乱抖。他的嘴被堵上了。叫都叫不出来。

李人忍不住叹息,“大人,你用辣椒酱这招太毒了吧。”

李浅瞪他,他忙低下头。小声嘟囔,“随便抓把盐撒伤口上就算了。”

郝通到底骨头没多硬,还没等再撒把盐上去。就把能说都说了,他们郝家如何想做陇西霸主,如何想独自包揽河段,还有所知道的与他一样有野心的究竟几个,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只是问出来的这些东西,与花倾国被绑和官银丢失也没半分关系。

李浅很不满意,用筷子点了点他的脑门道:“郝大人这么聪明。该知道今天的事对外人怎么说吧?”

郝通慌忙点头,“大人放心,下官绝不会说出去。”

“那有人问起你这身伤怎么来的,你要如何答?”

“下官就说是摔的。”

她顺手把那根碰过他的筷子扔了,能摔的这么惨的人。也算极品了。

正要让人把他抬出去,一个紫衣卫进来禀报,“大人,有个自称梦娘的女子求见,大人可要见吗?”

梦娘会亲自来见她按说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她来得真不是时候。一个胆小的女娘,若看见这里的血腥,昏过去就不好了。

叫李人把房间收拾一下,她掸掸衣袖走出房门。见梦娘站在门口不远处,表情很有些严肃。

李浅这会儿真不知该装认识还是不认识,只能淡淡问:“沈夫人有何事要见本官?”

梦娘迟疑了一下,“你…就是花倾国?”

李浅点头,饶是她脸皮厚,也没不好意思问出“你是谁?”

“表弟。果然是你,本来我还不确信,看见你和倾娘长得一模一样就确信了。你真的是姑母的儿子。”

李浅轻叹,她这是逼着她装不认识了。她说了自己的身世,她只好假装恍然大悟,“原来是表姐。”

看她没有把她往屋里让的意思,梦娘只能站在原地,道:“有一事想问求表弟,今日郡守夫人来,说起郡守失踪了,想叫表弟帮着找找。”

在人家府上,郝通被抓的事不可能一点消息也不漏。想必那位夫人打听到郝通在她这儿,又听梦娘说起和她有亲,就让她上这儿求情来了吧。

自己这位表姐素来心软的,听人几句求恳的话又岂有不来的道理。正好她要把人送回去,所幸让她做个人情也好。

想到此便道:“表姐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找。”

“如此多谢了。”梦娘道了谢,却并不肯走,只看着她眼神颇为认真。

“表弟,你若哪天见到倾娘妹妹可否告诉她,梦娘很想她,让她有空来看看我,还有…以前的事我不在意,相公的心思我也清楚,他不会计较从前。若是倾娘希望,一切可以从头开始。”

李浅苦笑,原来是她小瞧她了,她根本就已看出自己是谁,只是碍于她现在身份没拆穿而已。

但一切从头开始,这可能吗?

逝去的已经逝去,断没有再来一次的道理。若是从前她知道,有一天也会对楚天歌动心的话,恐怕早八百年就和他私奔了。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要怨只能怨老天作弄,而爱来的又太迟。

“我会转达的。”她轻叹一声,转身回到房里。

这会儿郝通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他身上只是皮肉之伤,修养个十天半月也差不多好了。她叫紫衣卫背着秘密送回他的寝房,毕竟是朝廷命官,有些事还是避讳点的好。

李人按照郝通交代的话去查郝家,又去了几户对河段有想法的人家,果然如他所说。这些人最多只比别人多了点野心,与绑架和官银之事却是无关的。

郝通受了私刑自然要上折子告一状,奏折言辞恳切,字字含泪。像这种告小状的李浅才不在乎,大不了丢官免职,反正这官也不是他的。

她所担心的是,这条路走不通,又该上哪儿查呢?

次日一整天都在琢磨,连饭点都忘了。还好李人尽责,端上厨房一些小菜,她漫不经心的夹进嘴里,吃了几口忽觉胃里不舒服,当着李人的面狂吐起来。吐到后来连酸水都吐干净,如一条死鱼般卧在地上。

李人把她扶起来,“大人,你怎么了?”

李浅在床上趴了一会儿,才觉舒服了点。

“没事。”她擦擦嘴坐起来,问他,“咱们刚才说哪儿?”

李人莫名,她刚才有跟他说话吗?

李浅摸摸头,很有些郁郁,最近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吃什么都觉得反胃,精神也不济,似乎记性也不太好了。

她叹口气,算了,管他那么多,顶多这些日子精神紧张导致肠胃不适。

挥手叫李人退下去,她继续绞尽脑汁想所有和顾家相关的事,突然想起在顾家看的账簿还有那数不尽的店铺账目。

对店铺!顾家的铺子多如牛毛,总会找到一家与绑架有关的。还有那日的土是从哪儿运来的,又是谁运的,若是李人再查不出来,干脆紫衣卫他也别干了。

想到此,饭也不吃了,出门叫紫衣卫赶紧布置。

燕州乃是陇西四郡交汇之处,最是繁华。这里商家铺户很多,真要一家家查下去好比大海捞针。不过顾家的店铺虽然没有标记,可他们的账簿却与众不同,每一本账簿的扉页下脚都会画着一只古怪的面具,像鬼又象神。只是像这种东西,每家店铺都藏着掖着,不可能拿出来叫人看见。而且保不齐每家都有两本账,一本给官家查账看,另一本送去顾家祖宅。就怕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左右是要等消息,李浅也跟着一起上街查访。她扮成一个浪荡公子哥,穿着一身白狐斗篷,戴一顶白狐帽子,一撩开斗篷,便露出肩头一簇白毛,那模样要多风骚有多风骚。这一走在街上,立时吸引了许多目光。

李人跟在后面忍不住一掩脸,心道,这要让皇上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冒酸水呢。

她扮成这样就是为了引人注目,就不信那些人打了花倾国和官银的主意,就不打她的主意。

带着两个紫衣卫上了一家叫飘香楼的酒馆,就坐在敞亮的大厅,要了几碟小菜。

紫衣卫那一身紫衣官服,比她那一身白毛还招眼,刚一坐下,周围三米以内的人全走了个干净。

天下谁不知道紫衣卫都是杀神。

李人坐在她身边,小声问:“大人真以为绑匪会出现在咱们面前吗?”

李浅扬眉,“有何不可?”出现了就算赚到,出现不了那就回去睡觉呗。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急不得,绝不能失去理智。瞎忙了这些天她也想明白了,就是因为事出在倾国身上,她的心乱了,才会把各种事情处理的一团糟。看来也是时候静静,把心清空了。

小二端上了几碟本地的特色菜,李浅慢悠悠吃着,时不时的还倒一杯小酒自斟自饮。

李人却不敢吃,双眼密切注视着周围,生怕有什么突然情况出现。因为他知道花大人丢了,官银丢了这都好说,若是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主子有什么危险,皇上绝对会摘了他脑袋。

时已至午时,酒馆里也开始上客了,有那些知道事的都坐到远远的地方,或者转头就走。但也有明显不知道事的,就比如这个二世祖。

那是一个浪荡公子,他以标准的流氓姿势走进酒馆,手里还拖着一只鸟笼子,里面有一只画眉耷拉着脑袋缩在一角,大冬天的也不怕那只鸟冻死。

这人长得不错,标准的圆脸,一双圆眼睛如两颗花生米一样镶在脸上。他一见李浅就露出一脸色相,立刻如苍蝇般粘了上来。口中笑道:“这位小哥,你一个人吗?”

第二百四十五章骚包逛窑子

这人的眼睛多半脱窗,竟似没看见她身边的两个紫衣卫。而李浅居然好脾气地点点头,道:“我是一个人,怎么,公子要请我喝杯酒吗?”

“那也未尝不可。”他笑着,一屁股戳在她身边,动作那叫一个流气。

李浅疑惑地看他,这家伙是如何把流氓无赖的举止,学得这么具有冲击力的?简直是太太标准了吧。

那人眨眨眼,“你知道我是谁?”

李浅“噗嗤”笑了出来。本来她还认不出他,可他这张脸太让人印象深刻了,明明是张女人脸,却偏偏长在一个男人身上,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就妙了,你这么了解我,那我可真是喜欢死你了。”他笑,扭了扭身子,让一向孰知他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李浅抚了抚胳膊,她可以理解成,这是喜欢叫她死的意思吗?

“你怎么舍得露面了?”

他扭,抛了个媚眼过来,“想你了。”

李浅还没说话,李人已经跳了起来,怒道:“哪来的登徒子,居然敢调戏咱们主儿。”

那人咧嘴一笑,明明在笑,可脸上却无半分笑意。

“我自然知道她是谁,不过你们主子能一天到晚把她拴裤腰上吗?被人调戏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人狂怒,抽出宝剑就要往他身上砍去。

李浅忙制止,“住手——。”

李人“哼”了一声,“士可杀不可辱。”

她有些好笑。辱的又不是他,他急个什么劲儿。

“你退下,我有话要跟他说。”

李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抽回宝剑,心里反复回想。皇上说要保护好她,可没说让他看着她,别戴绿帽子吧?那这事要不要管呢?

李浅正百寻他着呢。有太多的事想要问他,可还没开口,搅局的又来了。

酒馆里忽然进来两个人,一个着蓝一个穿青,却是沈致和张明长。

两人一眼瞧见她,便走过来笑着寒暄。张明长行了礼,看着她那一身风骚装扮。嘴里还嘀嘀咕咕,“穿成这样引贼呢?”

那个站在一边的男人摸了摸鼻子,大约觉得他说的那个贼是自己吧。他也很配合地对李浅笑得一脸淫荡,“小哥,我在春香楼等你。你可要来哦~~~。”说完就像来时一样,晃着膀子,十分流气地走了。

李人实在看不惯这样的,磨了磨牙,问:“这到底是谁?”

李浅笑了笑,若是他知道自己曾经恨崇拜的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流氓无赖模样,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会儿人太多,有些话说起来不方便。看来她真要走一趟成美楼了。

成美楼?这地方一听就涉嫌风流,难道冷清的他也好起了这口?

实在很难想象,顾相宜一脸清冷的抱着两个女子寻欢是什么模样,就算不为眼下大事,她也要去瞧瞧热闹。

沈致一直担忧地看着她,那眼神真挚的让人很觉不适。她偏了偏头对向张明长。问,“你们怎么也上这儿来了?”

张明长撇着嘴,“这得问他啊,知道你出来了,他就非得也要出来看看,你说这因为什么?”

他一脸的惋惜,大好男儿,怎么却偏偏对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感兴趣?原来那个是,现在这个也是,或者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个人,一样的让人不顺眼。

沈致没说什么,脸上表情却有些不自然。

李浅看在眼里,不由轻叹,她所认识的沈致又回来了,只可惜她却已经不是以前的花倾城,这辈子也都不可能再叫那个名字。

被他们看着也吃不下饭去,只能假作热情的邀请他们坐下共饮。

张明长没给她这面子,嗤笑道:“这可不敢当,沈夫人早备好了饭菜等咱们回去吃,花大人难道不知他们夫妻俩伉俪情深吗?”

不知为何,他在提到沈夫人时,脸上很有几分得意,就好像看她出糗是件多么开心的事。

李浅不禁咬了咬牙,心道这小子的眼还真尖,居然什么事都让他猜出来了。

其实,这也怨不得张明长会知道,沈致一看到她就失魂落魄的样子,瞎子才看不出两人有什么呢。

“那就不打扰两位的美女相邀了。”做了个“请”的动作,埋首继续享用她的美食。

她的心永远不可能做到表面这么平静,跟着齐曦炎十几年,做的最好的就是绝不让人看出她在想什么。即便痛到极处,外人看来也是毫不在意。

沈致神情黯然,几乎是被张明长推着出去。远远地还听到状元爷在那儿劝,“天下女人何其多,沈兄你何必独恋一男儿?”

她可以想象,这会儿沈致一定和她现在一样,脸上露出的是苦极的笑。

心情忽的极差,对一边傻站着的李人吼了句,“坐下,吃饭。”

李人乖乖坐下,心里却暗自抹汗,看来自己这次护卫的工作,还真得为皇上防一防色狼了。

当晚李浅就穿着这身骚包的衣服去逛窑子,手里还拿着大把的金元宝。

美男配黄金,可想而知,那些女人们见到她会是多么疯狂。

这一家叫做成美楼,是燕州城生意最好的一家。

她来妓院的次数也不算少,可都是以女人的身份,像这样过一把大爷的瘾还从来没有过。万分享受的被一群女人拥到房间里,然后就看到顾相宜那张别扭到极致的脸。

说实话,顾相宜的脾气实在不适合逛妓院,一堆热脸贴一只冷屁股,无论怎么看怎么觉得难受。

她走过去,好心的把一群围着的女人赶开,取笑道:“我若不来,你会怎样?”

顾相宜冷嗤,反问她,“你觉得在这里见了血腥,会不会煞点风景?”

李浅哈哈一笑,她可一点都不怀疑他会做这种事,让他怜香惜玉,下辈子吧。

抛出几锭金子把人都赶出去,然后开始聊起两人都万分关心的事。

“说吧,我弟弟在哪儿?”她单刀直入。

顾相宜更干脆,“不知道。”

“官银在哪儿?”

“不知道。”

李浅睨他,“那你叫我来为了什么?为了看你被女人欺负?”

顾相宜也不恼,淡笑道:“不知道并不代表找不到,我帮你找到你要的,然后你帮我做一件事。”

李浅颇为欣慰,这个顾相宜某些时候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拿上一次给她解药的事要挟她。或者他太了解她的本质,知道她说话不算的时候也很多。

“一言为定。”抓起他的手在他掌心拍了三下,算是约定誓言了。

顾相宜难得露出一抹笑,“你都不听听我要你做什么吗?”

她不在乎,“你要了我的命都行。”如果能救回花倾国的话。

“那如果我要齐曦炎的命呢?”

李浅反射性的“啊”了一声,叫道:“你不会来真的吧?”

“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最好想清楚了,拿齐曦炎的命换花倾国。”

她还真的挣扎了一下,反复衡量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若是这个条件,还是算了。”

不是在她心里谁更重要,而是对于这个国家,皇帝远远比一个百姓更有活着的价值。

顾相宜也不以为她真会把齐曦炎豁出去,只救她弟弟,微微一笑道:“既如此便别说这样的大话。”

李浅点头,“好,你说要我做什么?”

“把陇西四地的河段修建使用权给我。”

“给你就是给顾家。”

他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摇了摇,颇有些不齿,“错,大错,给我和给顾家不是一个概念,要知道我已经叛出顾家了。给我,还是给顾家,你二者择其一吧。想必不久之后顾家就会找上门,然后用花倾国要挟你也不一定。”

李浅心道,看来他也不知道倾国是不是在顾家手中。她真的很用心的想了想,顾家的野心毋庸置疑,而顾相宜本身似乎并没有把天下据为己有的意思,现在她已没退路,只能在两害之间取其轻,选择信任他。

“好,我同意,什么时候找到通知我一声。”

“成交。”

两人斟了两杯酒,各自干杯算是达成了协议。

有他帮忙,李浅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有了着落。顾家人永远最了解顾家人,她做不到的事他却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