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周容浚已经若无其事地走了。

周寻晏脸已黑得额上青筋直爆,随后狠狠地瞪了温文乐雅站立在殿中的太子一眼,连礼都不愿意施,挥袖急怒离去。

等到周鸿渐与周寻晏知道周容浚主审屈平案,且大理寺卿于向田也要听他差谴,两人各自都沉默了下来,这才知道,周容浚那一砸,挨得不冤。

**

周容浚是顶着一脸混着血的墨迹去的大理寺,连伤口也没处理。

等到大理寺叫了一帮人都候在他面前了,他才让跟过来的太医给他处理伤口,同时对着一群人冷着眼道,“有关屈平案的册案,线报,哪怕是句递话的纸头,也给本王搬到这屋子来,以后要是被本王发现你们谁敢少本王一张纸,哪怕是一个字,你们那一家子,在本王活着的年头里,谁也甭想在朝廷任职了。”

一屋子大理寺的大小官员皆低头称是。

“还不赶紧去?”周容浚见他们只会道是,动都不愿意动,暴躁地挥开太医的手,顺手拿起太医的医箱就往那一群人身上砸,骂道,“白养你们这群白吃饭的,每个月只管知道伸手管我父皇要钱,小心拿钱不办事,本王要你们的命。”

大理寺就是管审天下大案的,就是个小官也见过几个凶神恶煞之人,但像狮王几个来回就让他们惊心动魄的,每个人生平就第一次见识过,见狮王发火,他们也等不到于大人回来了,抱着头就往外跑,纷纷去拿屈平案的案册,生怕拿得晚了,那狮王一随手,就把他们脑袋摘了。

一群人抱着头鸟散,周容浚冷着脸看着他们一个人都走得不剩了,才躺回了椅子,对着抹汗的太医懒懒道,“你继续。”

着就闭上了眼,“飞舟,带着人把东西记清了,谁第一个来,抬了什么来,给本王记得清清楚楚。”

“是。”俞飞舟早有准备,一挥手,侍卫队的人就已经拿起纸笔,抽起桌子椅子摆到门前,就此办事了。

等太医给周容浚处理好伤口回到宫里,又到了周文帝面前把大理寺的情况一说,周文帝听后摇了摇头。

等太医走后,他叹着气与恒常说,“早晚有那么一天,朕怕他的那个兄弟容不下他这个性子啊,你说他做事能力这么强,怎么这性情就一点也不像个…”

像个?像个什么?

恒常没问,只是顺着话接下去道,“不管如何,这屈平案到了他手里,陛下也就可以知道当年刺杀及善法师的人是谁了。”

及善乃当世道德高僧,当年高龄已有一百二十有余,被皇上请到卞京要重建国庙,本要被赐为镇国法师,哪料途经屈平被人刺杀,及善法师座下十二弟子乃全国各地大庙主持,今年陛下四十寿辰,他们即将从全国各地赶来为皇帝祈福,而陛下也不能不在之前,把屈平案查个彻底,给这些大师一个交待。

“也就他了。”想了半会,周文帝一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可能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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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周容浚没回来,但宫里的广清液却送到了柳贞吉手里。

是二管家接了宫里送来的东西,交到内府管家婆子手里,再经管家婆子的手,到了柳贞吉手里。

柳贞吉听到狮王脸上被皇上砸出了伤,半晌都没说话。

她呆呆地站了好一会,才继续练着她的书法。

那跟着她的两个尚宫在旁如雕塑一样站在,在她回首继续提笔练字后,两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皆难掩眼里的奇异。

过得一会,陆续有人搬了一些东西进了南阁,杏雨问过回来道,“是王爷以前送给您的东西,大管家按着您的金薄把东西清点了一番,先带了过来。”

柳贞吉听了点了点头。

吉雨见她兴致不高,也就不多说了,去了归置东西的厢房处,与王府的人接手这些首饰。

狮王给她们小姐的东西,皆多都是从皇上那赏下来的,这些东西经过内务府,内务府又经过王府,每样皆记录在册,少一样都是不得了的事。

近黄昏时,孔氏回了王府,柳贞吉见她那眼睛红肿的样子,就知她在柳家经过了大仗,走向母亲的时候脚步不由快了些,差点跌倒。

看她急切关心的样子,在柳府与柳艏大吵了一架,差点又动手了的孔氏心中好受了些,但脸上还是故意朝她皱眉,“怎么还不知稳重?”

柳贞吉歉意地笑笑,也不多说,扶了母亲回她的住处,途中嘱了厨房送热腹的过来,等到了母亲的住处,又推开了丫环挤了热帕子亲手给母亲拭了脸,擦了手。

厨房送了煲好的血燕过来,柳贞吉看着孔氏用下,就道,“您去歇一会,等过小半个时辰,再起来用晚膳。”

孔氏不以为然地道,“没那么累,我与你再说说话。”

“好呢,你先去床上躲着,躺着与我说是一样。”柳贞吉笑着扶起母亲,让她去内头的床上。

孔氏到了床上还在道,“没那么累。”

“嗯,我知道,我想绣只凤凰出来给皇后娘娘镶屏风,王府有模子,抬了一架来给我用,我上午开了针,凤鸟头那已经出了个小样子来了,改明日早上,您给我看看…”柳贞吉给母亲盖好被,笑着道。

“那这轻忽不得,我明早与你看看。”孔氏忙拉了她的手。

“午膳我一个人用的,没您陪着,胃口怪不好的。”

“你吃了什么?”

“就半碗饭,后来栖婆见我不喜,又与我托了一碗粥上来,又用了两块肉,吃了几口…”柳贞吉说到这,孔氏握着她的手慢慢松了,眼睛也渐渐闭了下去,柳贞吉的话便轻了,“吃了几口兔子肉,怪膻得很,就也没用,末了,还是夹了几块甜糕吃了。”

没听女儿再说几句,心中累极了的孔氏已沉沉地睡了过去。

柳贞吉摸着母亲红肿的眼,心道她心里苦,以后能好好怜惜她的,也就她们姐妹了,如若她们姐妹都不把她放在心上,那这个女人怕是比现在还要伤心。

**

杏雨进来轻声说王爷回来了之时,柳贞吉正拭去睡梦中的母亲眼边的泪,她回头朝杏雨点点头,起身把纱帐放下。

“好生守着,醒了与我来报。”柳贞吉与母亲的大丫环桃红道。

“知道了,您放心。”

“嗯。”

柳贞吉朝丫环一颔首,出了母亲住的厢院。

等到出来,未等她问,杏雨就说王爷回了北阁。

“长殳呢?”柳贞吉问。

“大管家也去了。”

“那你去问问,就说我想去北阁找狮王哥哥,等会回南阁报我。”

“是。”杏雨见皇后的两个尚宫跟着她,也没犹豫,朝两位宫中的女官一福身,就快步去问消息去了。

柳贞吉先回了南阁,拿了一瓶广清液到手中,静坐了一小会,桃红就急喘着气回了,说王爷让她过去用晚膳。

柳贞吉让镜花她们拿过披风,裹在身上就带着一群婢女去了北阁。

北阁是狮王的住处,婢女们也只得在大园门外候着,由长殳带柳贞吉进去。

柳贞吉进去之前,转身对着一直一声不响的两位尚宫看了一眼,见她们没发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她也管不得了那么多了。

她顾忌虽多,但她现在仗狮王的势,用他的力,住他的地方,吃他的饭,她最为要紧的应该是狮王这个人,而不是在意眼前那些看不到也摸不着的压力。

狮王算是她的老板,她现在受着他给的好处不说,日后免不了还要从他那得利,这时候她要是顾东顾西就是不顾他,柳贞吉都觉得她的生存技能得回炉重造了。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只管从他身上只得好处,坏事却不见人影的人的。

柳贞吉随了长殳进去,长殳在走之前,朝那两个女官点了点头,那两个女官皆朝他福了一福,长殳也就知道,她们的嘴巴会闭得很牢。

“火气大不大?”进去的路上,柳贞吉轻声问。

“大得很。”长殳点头,嘴里轻声地回禀,“听说在大理寺削了好几个人一顿,于大人都被他气得要递官帽子了。”

柳贞吉听得好一会都没说话。

随后,很快就到了周容浚处理事务的庭园——狻猊庭。

现在四月底,春寒虽过,但晚上还是有些冷气的,狻猊庭却是大门前八道朱红色的大门都敞开了,里头高高挂起的灯火明亮,但却随着夜风四处飘曳,那舞动的姿态虽好看至极,但说不定下一刻就灭了,让人一仔细打量,就会看得提心吊胆,生怕它们歇了光彩。

狻猊庭地上铺的是黑金色的地铺,地面上折射出来的浅浅金光稍微冲淡了黑毯的压抑,但也因此给狻猊庭增添了几分看不明白的高深莫测。

柳贞吉进门前,不安地看了长殳一样,长殳朝她点点头,温声道,“小小姐进去罢,王爷等着您呢。”

柳贞吉还是有点不敢迈脚,她是真怕狮王,打心眼里怕。

“去吧,老奴就在外面,有事您叫我一声。”长殳见她犹豫着,反倒没有刚才进来时的果决了,不由有点好笑,对她也有点怜意。

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儿啊,哪怕内里再聪慧,事情想得再明白,该害怕的还是会害怕。

柳贞吉轻步进去,不得几步,就看到他半躺在长案前的矮榻上,她还刚只看了他一眼,就见半卧着,手中拿着一个杯子的他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然后含了口酒,朝她扬眉道,“有胆来了?”

柳贞吉看着他左脸上一条还带着血迹的深色口子,再看看他手中的酒杯,也顾不上什么了,急步走上前去,跪坐到了他面前就去拿杯子。

老天爷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祖宗还喝酒。

周容浚一看她一过来就是抢他手中的杯子,不由笑了,他脸上那狰狞的伤口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可怖,但这份笑意让他整个人显得英俊至极,整个狻猊庭的光芒也不及他现在身上的一二。

柳贞吉抖着手拿过杯子,见他脱手轻而易举让她得手,差点感激涕零,但一到手,她却没闻到酒味,再放鼻间一闻,发现杯中的只是水。

她不由有些傻了。

“你觉着是酒?”周容浚淡问,“我需借酒消愁?”

柳贞吉哑口无言。

“不装了?”他又问。

柳贞吉眨眨眼,清了清喉咙才轻声叫了他一声,“狮王哥哥…”

周容唆听着她乖巧的叫声冷哼着笑了一声,也没继续逼问下去,只是伸出手,轻碰了一下她的脸。

夜凉如水,她的脸也是冷的,没他以为的那么暖。

“长殳…”他朝外叫了一声,“关门。”

柳贞吉不由咬了咬嘴,把嘴里的话忍了下去。

不过长殳关门的时候,她还是不由回过了头,看着大门一扇扇地关上——她已无处可逃。

她看着大门,周容浚看着她。

直到大门全部关上,她回过了头,对上他的眼。

没有夜风的侵袭,烛火不再跳动,安份的烛光越发燃烧得猛烈起来,整个大厅也就越发的明亮了起来,光线清楚得柳贞吉能看清他有着伤痕的脸上,那坏死的毛细血管让他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他为人太霸道,性情也太霸气,整个人蛮横霸气得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伤,哪怕他这个人近在眼前,也只会让人记住他的凶残,而看不清他清楚的样子。

从她自己来说,也是如此,他对她做了那么多任凭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怦然心动的事情,但她却只记住了他的凶恶。

他是那种为人做一百件好事不会有人觉得好,但他只做一件恶事,满天下的人都会把他的坏记得刻骨铭心的人。

从小到大,他都如此,柳贞吉这时甚至有些悲哀地想,怕是他一辈子都会如此了。

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脱下他这层皮,像她这样伪装找到一条与世人合拍的路。

他的路太男人了,让柳贞吉一直望而生畏,也一直觉得他会过得很辛苦,而她胆小怕事又怕苦,怎么能与他站在一起?

说得更不好听些,像她这样怯懦的人,怎么配?

“又想哭了?”见她眼睛里泪光闪闪,周容浚不由皱了眉。

“我给你擦点药。”柳贞吉摇摇头,拿出了瓶子。

“已经擦过一道了。”周容浚躺了回去,懒懒道。

“太医说隔两个时辰擦一道更好。”

“你擦?”

柳贞吉没说话,只是靠近了他,跪坐到了矮榻上,拔开塞子,从里面沾了浓稠的清液,往他脸上轻轻拭开,把药液轻揉进去。

周容浚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甚过广清液的好闻,他眼睛垂下,看了她的脸一眼。

等她连他脸边未伤着的那些地方也涂去时,他轻笑了一下,淡道,“不疼,别浪费了,这东西整个皇宫也不到十瓶,我那还有一瓶,送进来的你自己拿着用。”

柳贞吉没吭声,还是探近他拭药。

周容浚没她有这么有耐心,不过一会,就捉住了她的手,有些不耐烦地道,“这又没伤,算了。”

这脾气又来了,柳贞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轻偏过头,在捉住她手腕的大手上轻轻印了一下,淡道,“我看不得,就让我擦吧。”

只一下,周容浚的眼就变得深沉如黑渊,一动不动地看着柳贞吉,捉着她的眼睛。

柳贞吉这次没有逃避,而是坦然地看着他。

久久,周容浚点了头,却在点头之时,那放在一旁的长手一揽,就把人抱上了他的榻…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多谢大家,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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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瓶…”

惊呼手中,他夺去了她手中的瓶,随手一掷,瓶子稳稳当当地立在了长案上,而他整个人已经压上了她的身。

这一刻,他的体温,他深浓重的个人气息,甚至他鼻重呼吸的轻微气体,皆充斥弥漫在了她的全身。

她禁不住地打了个颤。

而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了…

只不过眨眼之间,他在她的脸边浓重地喘着粗气,那因*而深沉的眼睛越发的凶恶。

柳贞吉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吞了口口水。

这是什么情况?

“使不得。”在浓烈气息的包围下,柳贞吉竭力挤出了句话来,手都怕得发起了抖来。

周容浚没说话,他只是用他那半边未伤的脸磨蹭着她洁白细嫩的脸,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柳贞吉不敢再看他近在眼前的脸,可闭上眼睛,他的味道又完全充斥在她的鼻间,占领着她全部的心神,甚至,她感觉到她的灵魂都因此为之发抖。

这个人的个人气息太重了,重得甚至会侵占别人的私密空间。

这也是柳贞吉一直不喜欢他和他的王府的原因。

没有一个猎人,会喜欢另一个让她时刻感觉到威胁,心身都会被他侵占住的猎人。

她也知道身为女子的她,因先天弱势,太容易屈服于这种强大的男人了。

“怕?”他的嘴停留在了她的嘴边,嘎哑着喉咙说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