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当翰海抽出刀,用手在刀刃上试了试,锋利的刀刃似乎可以轻易地划破皮肤。房当翰海挥刀比划了几下,道:“此刀若从锋利程度来说,在党项军中算得上宝刀了,可是,从刀鞘及佩饰来看,这仅仅是黑雕军一把普通的佩刀,黑雕军进城的每一位军士,身上都挂着相同制式的腰刀。”

房当明脸色极为凝重。道:“此次东征之战,有两个教训需要吸取,一是情况不明,我们对周朝各个节镇的军队地战斗力并没有他细研究,大周西北数个节镇,每个节镇的军队数量和战斗力是不同的,这方面我们准备不足,特别是黑雕军,只是闻其名,却没有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另一个原因是就是轻敌。这其实是第一个原因的延续。正是因为对敌情不明,所以盲目的认为党项军的野战能力远远高于周军,轻敌必败。古人所言确实不虚。”

房当翰海赞同地道:“从灵州城逃出来后,我也多次想到这个问题,这三四年来周军实力大增,和前几年大不一样,看来中原在慢慢恢复元气,我们房当人势单力薄,要憾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实在是力不从心。”

房当明听出了房当翰海有些气馁,轻轻地冷哼了一声,道:“翰海也不必灰心丧气。此次南路军虽然败了,可是以一支孤军,接连攻占了泾州城和吴留关,围团了渭州城,先后击破了泾州军和凤翔军,南路军虽败犹荣,我们党项军的主力其实还没有和周军主力正式交手,若两军主力相遇,鹿死谁手。谁都说不清楚。灵州城,对于房当人至关重要,这次没有成功,还有下一次。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多制造些临车、炮车、冲木等重型武器,时机一旦成熟,我们还是要进攻灵州,这是不变的大策。”

两人又随意了聊了一会,房当翰海也不习惯和房当明争辩,心神不定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心烦意乱,象这种局面,以前在攻打吐蕃人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甚至形势更为险恶,他都没有怕过,可是,这次给他的感觉实在不好,房当翰海在营帐中亲手点上一柱香,双手合什,默念了几句经文。

一名老人走进了房当翰海的房间,房当翰海没有回头就知道老人是细封法尘,这个老人是父亲身边仆人,看着房当翰海和房当烜赫两兄弟长大,为人最为忠诚,他站在房当翰海身旁,也点燃了一枝香。

房当翰海念完经文,回头看了一眼细封法尘,见这位老人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道:“有什么事吗?”

细封法尘欲言又止。细封法尘跟随着房当翰海的父亲转战南北,他们这个小部族越来越强盛,细封法尘功劳不小,若他不是打仗时被捉来的奴仆,定也是房当族的一个人物了。

房当翰海对这位老人相当地尊重,并不拿他当奴仆看待,他看到细封法尘的神情,知他有事要说,就对帐篷中地亲卫道:“你们出去,把门看好。”

待亲卫出了门,细封法尘靠近房当翰海的身边,低声道:“烜赫升天之前,是我给他擦洗的身体,有一件事情让我很是疑惑。”

房当翰海神情更加凝重,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细封法尘。

细封法尘声音很有些伤感,道:“烜赫性格急燥,为人却是极好,你们两人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亲人。我没有想到,要由我这个白发人来为恒赫最后擦洗身体。”细封法尘满脸都是皱纹,一滴眼泪滴入皱纹中,就如一滴雨水落在沙漠中一样,转眼间就消失得没有踪影,“烜赫是中箭而亡,他的伤口在脸上,不过,我仔细查看过他的伤口,箭头是由下向上斜斜地插在脸上。”

听到此,房当翰海瞪大了眼睛。

细封法尘接着道:“当时烜赫是在攻打塑方军营,我去看过塑方军营,军寨寨墙有五六米高,站在军寨上往下射箭,箭头应是由上往下,绝对不可能由下向上插在脸上。”

房当翰海声音有些发冷,道:“你的意思,烜赫是被寨外之人射杀。”房当翰海突然大声道:“那支箭在哪里,是什么箭。”

细封法尘从腰后取过一支箭,递给了房当翰海,这是一支周军中极为常见的箭支,箭杆上有一个小小的“灵”字,房当翰海仔细瞧了瞧这支箭,道:“此箭确系灵州军所用箭支。”

细封法尘又道:“攻打塑方军营是烜赫自己提出来的。他从鹰帅大营回来后,嘴里就在念叨要为你报仇,还说鹰帅是胆小鬼,有仇不敢报,不是党项好男儿。”

房当翰海想起了房当明给他看的黑雕军的腰刀,心中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当时两军正处在激战中,而灵州军被包围在军寨里。寨外不可能有灵州军的军士,那么,这一箭只能是党项人所射,而且射箭之人换上了灵州军的剪枝,这就不是误伤。而是处心积虑的谋杀,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细封法尘摇头不语。房当翰海是个谨慎之人,他对着细封法尘道:“此事只能我们两人知道,且不可与外人道。”细封法尘退出之后,房当翰海站在佛像前。双手合什,嘴里虔诚地念着经文,经文早就烂熟于胸,根本不需要思考,在经文的四处飞扬中,他头脑中想起的是房当族内部的一次次明争暗斗,内斗和外斗同样血腥,而且,内斗中的诡诈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经文随着和风,漫无目的在空中游荡,在大牛关上空,随着郁积了许多的积雨云,稀稀落落地掉在了草地上面。无数小草贪婪地吸取着上天的恩赐,就如有再生功能一般,很快就把马嘴、牛嘴、羊嘴留下的伤痕修复好,等待着新的畜群来到后,奉献自已鲜嫩的身体。

侯大勇不是小草,而是满身披挂的将军,他不喜欢这个小雨,仰头看着天空,骂道:“这个鬼天气,又下雨。”

一万骑军和二千步军。全部隐身在大牛关左侧的一个小山沟里,说是小山沟,其实是两座陡峻大山下的一条深沟,里面藏个数万人马,轻松得就跟玩似的。这个小山沟就如一个黑洞,凡是靠近这个山沟的党项牧民,都悄无声息的没有踪影,本来在大牛关这一带人口就不多,这是由草场所限制。若人口多了,草场早就承受不起。经过前锋营和大军的清洗,以后数年间,大牛关一带的人口都更为稀少。

党项牧民的亲朋好友再也没有找到失踪的亲人,没有合理的解释,传说就出现了:这一带出没着一头魔兽,每一年的八月间,它就会饥肠辘辘地出来寻找食物,遇见活物就会发出一阵白蒙蒙的雾气,任何活物都无法反抗,成为魔兽的一道小食。人们总是对未知的力量充满恐惧和崇敬,这是普遍规律,不管是有文化的人还是没有文化的人,概莫能外。也不知从多少年起,也不知是什么人,就在西北联军所藏身的小山沟挖了几个洞,把传说中的魔兽请进了洞中,接受大家的供奉,香火历经千年不断。

隐藏在大牛关的西北联军是西北各节镇军队的精华,主力自然是有四千黑雕军骑军,黑雕军骑军又分为两个部分,两千人是纯粹的骑兵,而另外两千人则是骑马步军,侯大勇经过三年多冷兵器战争后,对冷兵器作战的认识有了进一步提高,他以前不太注重对步军的使用,可是在攻坚、设伏等实战中,步军常能执行骑兵不能完成的任务,发挥巨大的作用,所以,他就在黑雕军中建了一支骑马步军,保持了步军的特点,又基本解决了步军机动性不强的主要弱点。西北联军独立军经过在泾州的换装,这支骑军在装备上接近黑雕军的水平,各都的指挥官大部分都是由黑雕军的骨干来担任,这支骑兵可算作黑雕军的外围部队。

骑兵还有光紫驼率领的一千颁州骑兵、王腾骧率领的三千灵州骑兵,因为骑军都是各节镇的心肝宝贝,所以,率领骑军跟随侯大勇作战的,都是各节镇最历害的将领。而永兴军骑兵本来就不多,而且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率领西北联军步军要威胁同心城,所以,侯大勇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抽调永兴军一兵一卒,让西北联军步军以永兴军为主,这样,有利于王彦超指挥。

除了骑兵外,这支部队有两千步军,步军其实是一支辎重部队,数十辆马车。装着粮食、大量火箭和一包包用防水油纸包紧的火药,这些火药是侯大勇在灵州城内军械库里意外发现的,原是由枢密院配置给灵州军的,冯继业不擅长也不喜欢用火药,就把这些火药放在军械库里,从来没有动用过,对冯继业来说,这些火药除了被用来做做爆竹外没有其它用处。而且保管麻烦,纯粹是个包袱,但是在侯大勇眼中,这些火药却实在是天大的宝贝,是杀敌之利器,也正是有了这些火药,侯大勇才更有信心伏击党项军的主力。

小雨不停,侯大勇最担心黑火药被雨水打湿,便带着陈猛和几个亲卫来到步军所在地,步军都指挥使是黑雕军最早的五校尉之一的匡操。他正在用鞭子抽打一名军士。嘴里还在不停地骂娘。

看到侯大勇过来,匡操迎上来,有些气愤地道:“这个军士真是不想活了。我千叮咛万嘱咐,还是打湿了一包火药。”

侯大勇听说打湿了一包火药,连忙走到火药前,看到防水油纸有一些破损,雨水通过这个破损处浸了进去,心痛得脸都变了形,他凶狠地对着匡操道:“匡都指挥使,你再详细检查一遍,传下命令,若再出现这种情况。是谁的责任,立斩不饶。”匡操心中一凛,黑雕军虽说军纪极严,可从不轻易处斩军士,最常见的是关禁闭和打鞭子,他连忙拱手道:“下官已检查过了,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灵州牙将王腾骧是一名很自负的将军,一路上,他一直在观察这支在义州城外全歼房当白歌大军的黑雕军。黑雕军装备水平比其其他各军要强得多,这是大家都公认的,更让王腾骧惊叹的是黑雕军的训练水平和精神面貌,军士们昂扬的士气、杀气腾腾的眼神和举止,是其它骑兵所不具备的。独立军的装备除了战马以外,几乎和黑雕军一样,可是,部队的那个精神气要比黑雕军差上不止一筹。

侯大勇在行军路途中,也在观察着各军的情况,一千颁州骑军很具有挑衅性,这和颁州军骑军将领光紫驼的性格极为相似,而三千灵州骑军纪律严明,行军、扎营都极有规距,主将王腾骧虽说是条粗壮汉子,可是办事极为细致,把三千骑兵带着井井有条,侯大勇对这两名将军印象都还不错,特别是对王腾骧的印象可以说是极佳。军情营老早就搞来了他的简历,侯大勇也看过数次,“和党项人打过七仗,和契丹人打过十九仗,无一败绩。”这是王腾骧简历中的一句话,侯大勇看过后印象深刻,所以,这次行军就特别注意王腾骧。

侯大勇离开步军之后,来到了王腾骧的营地。刚进入营地门口,一名灵州卫兵挡住了去路,道:“请将军留步。”

陈猛已是黑雕军狮营校尉了,狮营是个综合性的部队,既要负责侦察,又要担任警戒,还有一个很重要地职责就是担任侯大勇的亲卫,陈猛在这条深沟里,安排好部队后,就跟随侯大勇四处寻查,他看着卫兵挡住了侯大勇,就道:“这是招使使,让开。”陈猛当上狮营校尉后,管着一大摊子事情,人也就迅速变得成熟了,他没有对军士生气,只是心平气和地说道。

灵州卫兵态度十分恭敬,可没有让开的意思,一名卫兵行过军礼,道:“王将军有令,未经通报,擅入者斩,请诏讨使见谅。”

陈猛眼睛一眯,眼神开始凌厉,手中地马鞭也向上举了一下,可是看了一眼心平气和的侯大勇,又慢慢地把马鞭放了下来。

很快,王腾骧率领着几位副将快步走了出来,他行过礼后,道:“不知招讨使架到,有失远迎。”却并没有责骂挡住侯大勇去路的卫兵。

双方在营帐内坐定之后,侯大勇环视左右道:“今天我和王将军单独一晤,你们暂时退下吧。”陈猛等人迅速退出去,而几名灵州副将却迟疑地看着王腾骧,等待着王腾骧发话,王腾骧微微颌首,灵州众将才退出帐外。

这些细节,侯大勇全部看到眼里,王腾骧是牙将,统领的是牙兵,这是各节度使私人性质的军队,也是各节镇最精税的部队,这些部队的特点是只听节度使和牙将的指挥,其他将军,那怕官职再大,也指挥不了这些牙兵,节度使冯继业知道西北联军这一仗对灵州极为重要,若打胜了,党项房当人至少在十年之内没有力量侵袭灵州,所以,全力支持侯大勇,把自己最精税的部队也交给了侯大勇。

“王将军,你觉得此战有几成胜算。

从灵州出发,王腾骧考虑得最多就是这围点打援之计,他略一欠身,道:“未将和党项军交手多次,他们的战斗力不容小视,我们这一万二千人,虽然是各军精税,可是要打掉近三万党项军队,未将想过多种方案,想来想去,都没有必胜之道。”

第一百零七章 清水河畔(四)

深沟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西北联军在屁股大的一块深沟里呆了三天,军士们每日只能在限定的地方活动,而且不准高声喧哗,这把喜欢在平原纵横驰骋的骑兵们憋得够呛。

人有许多矛盾的地方,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美好的东西,而这些美好的东西一旦自己拥有,马上就身价大跌。

比如肥肉,当饿得不行的时候,想着一块白花花的肥肉就会直流口水,而多吃几顿肥大块后,想到肥肉就会发腻。

再比如,黑雕军军士们平时训练非常紧张,每天累得骨架都要散了,巴不得有时间能好好睡一个懒觉,可是这个梦想总还不能如愿,现在将校们拿出大块时间鼓励大家睡懒觉,大多数黑雕军军士却习惯了早睡早起,天不亮就醒了,在帐篷里翻了几转后,还是忍不住爬了起来,出了帐篷,才发现军营里到都是早早醒来的四处闲逛的黑雕军军士。

性急的光紫驼在这屁股大的深沟呆了两天后,心中早已不耐烦,他数次在何五郎面前发牢骚。俗语说得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用在光紫驼和何五郎身上,再也恰当不过,他们两人都是军中猛将,性格表现形式不一样,但是内在气质却非常相似,两人在深沟里一见如故,只叹相见恨晚,每有空余时间,两人就在一起神吹胡侃,间或还偷偷地较量一会拳脚,所以,何五郎虽说是黑雕军嫡系将领,光紫驼还是在他面前发了数次牢骚。

王腾骧气度沉稳,两天来,安排完军务后,他就拿起一本《三国志》在帐中细细研读,像极了武圣人关公,他的好学不倦和粗壮的身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侯大勇颇为欣赏王腾骧,每每看着王腾骧。就如看到了一颗玲珑的美玉,让他禁不住两眼放光,恨不得马上收入自己的百宝箱。

侯大勇知道王腾骧就是一匹汗血宝马,本性高贵,绝不会轻易改换门庭,只有威、德、恩数管齐下,才能让其真心降服。不过,侯大勇心里牵挂着同心城外的战斗。暂时还没有心思和时间去收服这匹汗血宝马。

按照战前部署,王彦超率领的西北联军步军比侯大勇率领的马军早两天出发,马军速度比步军要快得多,因此,马军到达大牛关时,步军差不多也展开了围城之战。也就是说,西北联军地主力部队在深沟里呆了两天后,应该能够收到王彦超所部的消息了,可是,现在王彦超部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潜伏在小牛关的前锋营倒是按照要求。天天都派人到深沟来报告消息。可是每一次带来的消息都让侯大勇失望——前锋营仍然没有发现从同心城方向到西会州方向的党项骑兵。

侯大勇反复琢磨着同心城的战事,同心城外的战事不外乎以下三种情况:“一是西北联军攻城部队攻得过猛,一不小心就攻进了同心城。城里的党项军根本来不及派出求援军士;二是党项守城部队自认为能够应付联军地攻击,用不着增援;三是西北联军受到了党项军的致命打击或包围,形势危险或者已全军覆没。”但是,无论何种情况,联军都应该派出报信军士到深沟来。

为了弄清楚同心城战况,侯大勇派出一个五十人的侦察小队南下察看究竟,从深沟到同心城,骑兵快马加鞭不到一天时间就可以走一个来回,侯大勇焦急地守在深沟里,等待着侦察小队的归来。

侦察小队有五十人。在陈楚狂的率领下,也穿着党项人的服装,沿着清水河畔,没有掩藏行迹,用最快的速度,向同心城奔去。从小牛关到同心城,沿途有不少党项牧民,他们惊异地看着这支小队伍向南狂奔,不到半天时间。陈楚狂一行就来到了同心城外,城门紧闭,城外一片宁静,没有任何大战的痕迹,陈楚狂带着侦骑大摇大摆地在城下转了一圈,然后向东面而去。

很快,侦骑们就看到了血肉横飞的杀戮战场。陈楚狂和周青、武家强一样,是狮营侦骑的老兵,侦察经验十分老到。到了战场后,陈楚狂带着二名军士,远远地下了马,借着略略起伏的地势靠近战场,近距离观察着交战情况。

很快,陈楚狂摸清楚了基本情况,他命令十名军士赶回深沟报信,其他的军士继续留在这里监视战场情况。十名军士得令后,沿着原路飞一般向大牛关奔去,党项牧民极为纯朴,看到自己的人马经过。纷纷拿出马奶、肉块等物,准备招待这些军士,侦骑却在在党项牧民不理解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就在侯大勇派出南下侦察小队的时候,同心城外的战斗仍在残酷地进行着,党项人以七千人步骑军包围王彦超的八千步军,双方较量了整整两天,拉锯了二十多次之后,伤亡都极为惨重。联军把能够作战的轻伤员算在一起,不超过四千人,而党项军稍好一些,但是也有三千多人的伤亡。

党项军是骑步军混合部队,战斗力明显强于匆匆组合在一起的联军步军,若联军步军离开阵地,在平坝上和党项军决战,早就被全歼了,王彦超眼光十分独到,十分明白这个道理,他坚持采用刺猬政策——绝不放弃阵地,固守等待援军。这个策略让实力强劲的党项军吃尽了苦头,党项军数次攻入了西北联军步军的阵地,又被没有退路的联军军士拼死赶了出来,联军在阵地里面不时抛出一些火蒺藜,毒烟、烈火和铁钉,造成了党项军士大量伤亡。

房当度杀红了眼,他本来想迅速全歼这支被包围的周军,为哥哥房当白歌报仇,却没有料到这些周军如此难以对付,伤亡惨重得让人难以接受,手下最忠勇地指挥官看到惊人的损失都难过得流泪。房当度不愿意就此罢手,仗打到这个地步,战术已经不重要了,两支军队较量的是斗志和勇气,谁更狠谁更猛,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战斗持续到第二天傍晚之时。党项军的锐气也全部被磨掉了,暂时无力发动新一轮进攻,两支军队就如打累了的狗熊一样,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要等到恢复了精力之后,才重新战斗。

党项军暂时退下后,联军阵地里的军士们赶紧收集党项军射进来的箭支,经过两天激战。军士们箭囊里所剩箭支已经所剩不多了,就疯狂地寻找党项人射进来的箭支。永兴军的火蒺藜、床弩的巨箭都消耗殆尽,由于远程攻击手段的减弱,党项军的每一次进攻都演变成血腥的肉搏战。

王彦超所在的指挥台受到了党项骑兵的盛情款待,身边拿着盾牌的亲卫们被射杀了十数名,王彦超肩膀上也中了一箭。王彦超已超过了四十岁,四十而不惑,王彦超过了呈一时之快的年龄,他一直没有冲杀到第一线,那怕党项人已经冲破了防线。他十分明白自己的位置。两天来,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指挥台上,通过号令、令旗指挥着阵地里的联军。阵地内的部队很杂,虽说以永兴军为主体,却夹杂着灵州军、颁州军的步军,指挥稍有不慎,就会造成部队的混乱,正是由于王彦超在指挥台上眼观八路,及时调配部队,这才把党项军骑兵快速移动的优势稍稍抵消。

王彦超坐在了指挥台上,仰望着夕阳,阳光最后的辉煌。把天空照得如血一样红。王彦超嘴角烧起了一个一个黄豆大小的水泡,这是神经高度紧张造成地生理反应,肩膀上地箭伤又痛又痒,严重影响到了背部及脸部,让他觉得全身如火烧般难受。

清水河畔有一种特殊的毒草,中箭后全身会慢慢麻痹,治好伤口后,都会留下后遗症,王彦超所中毒箭就是这种慢性的毒汁。

王彦超的儿子王蓝田是永兴军的步军指挥使。他一直守在弓形阵地的弓弦上,这里防御阵地的弱点,承受了党项骑军数十次的冲击,双方军士的尸体、砍倒在地的战马,重重叠叠地堆积在一起,阻碍了党项骑军冲击,成了弓弦上重要的防守工事。血腥及渐起的尸臭是对人的嗅觉和视觉最大地污染,以至于大战过后,从地狱中侥幸偷生的联国军士们数月都不愿意看到肉食,闻到肉味就会呕吐。

王蓝田本是翩翩美男子,此时,鲜血把他的头发凝结成块,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这是被箭支划伤的,幸好箭支只是擦着脸颊而过,否则他已成为了弓弦阵地上的阻碍物。王蓝田走到指挥台前,看着父亲坐在地上喘气,关心地问道:“节度使,没有事吧。”他一说话,牵动着伤口,面部表情就变得十分面狰狞,王彦超对儿子要求极严,在军中,一律不准以父子相称,必须要以军职互称。

王彦超在儿子面前轻轻叹道:“不服老不行,要是年轻十岁,绝不会坐在这里喘气。”王蓝田有些着急地问道:“援军多久到,再不来,我们撑不住了。”王彦超双眼一瞪,斥责道:“给你说了多少遍,每临大事要有静气,如你这样如何成得了大事。”王彦超见到儿子脸上的伤口,放缓口气道:“伤得重不重,你娘见了又要大惊小怪。现在这个局面,党项人已经没有吃掉我们的力量了,谁的援兵先到,谁就会取得战斗地胜利。”

王蓝田本想再问问援军的事情,又怕父亲喝斥,便忍住没说,此时,弓弦处警戒的军士高声喊道:“党项骑兵又冲过来了。”王蓝田二话不说,提刀向阵地冲去。

在同心城外和党项军交手之前,王彦超及时派出了三路报信军士。向北的两路报信军士十分地不走运,他们遇到了正在转移牧场的一个党项小部落,这种情报根本无法提前侦察,可以称为天灾人祸。

迁移中的小部落有五百多人,除掉一百多老人和小孩,男女都是好骑手,他们原先紧靠着大周环县的地盘,环县驻军常常过境来抢夺牛羊等财物,小部落不堪忍受周军的欺侮,打又打不过,便举族向清水河畔迁移,他们见到这支周军小队伍,起了报仇之心。

第一队军士有二十多人,被这群报仇心切的党项人团团围住,一个都没有逃出去。第二队军士运气好一些。及时发现了埋伏在山背后的党项人,于是夺路而逃,双方展开了长距离的追逐,党项人即有地利之便,在骑术上又稍高一筹,追了一天多,第二队报信军士全部被射杀在清水河东岸。

向南的那一路报信军士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快马跑了大半天。到达了环县,随后沿马岭水南下,半天就来到了庆州。

庆州团练使韩伦称病告假后,驻守庆州的是团练副使吴松枥,他和马军都指挥使杨天畔一样,都是获罪致死的大将军孟汉卿的部下。

吴松枥和杨天畔都是冲锋陷阵的勇将,而团练使韩伦却是小文官出身,仗着儿子的势力当上了庆州团练使,吴、杨两人瞧不起韩伦,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两人受够了韩伦的鸟气。韩伦被侯大勇逼得称病离开之后,两人拍手称快,杨天畔率领的两千骑兵变成了西北联军独立军。而吴松枥就独自率领五千人马驻守庆州。

自从大将军孟汉卿获罪之后,吴松枥的日子就过得相当郁闷,特别是不懂军事的韩伦来到庆州当当团练使以来,吴松枥更是看不到任何希望,一天天变得心灰意冷。吴松枥听到同心城大战的消息,询问了双方大致的力量对比后,当听说党项人只有不超过一万人的时候,顿时两眼放光,他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庆州三千步军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起来。于开战第二天傍晚到达了环县,环县驻守一千人隶属于庆州,吴松枥就命环县军五百人跟随庆州军一起行动。

在环县稍稍休整之后,吴松枥于戌时全军直奔同心城,经过一夜强行军,在早上天色微高的时候,庆州军距离同心城外的战场不过二十多里,吴松枥虽说立功心切,可是看到累得东倒西歪的军士们。也明白用这些疲惫不堪的军士去解围,无异于肉包子打狗。而且,救援也是一门需要讲究技巧的艺术,援军来早了,被围人马还没有到山究水尽的时候,他的感激之情是要打折扣地,若援军到的太迟了,被围人马被敌人消灭了,不仅达不到救援的目的,而且敌人还可以集中力量对付援军,救援就会出现难以收场的局面。所以,这个度相当重要,这和万事万物的道理是一样的,掌握度的能力,就是一个人的综合能力表现。

当中午太阳最刺眼的时候,庆州军经过一上午的休息,体力基本恢复,吃过带来的大块的肉食,吴松枥一声令下,庆州军朝同心城外地战场奔去。

当庆州军出现在战场时,西北联军步军虽然伤亡过半,却在王彦超的正确指挥下,依靠着薄弱的阵地,和党项军打了二天半。王彦超坚持在指挥台上站了两天,两腿略略浮肿,当他在指挥台上看到远处挥动的“庆”字军旗,知道胜利已成定局,他再也站不住了,软软地瘫了下来,被亲卫们背着下了指挥台。

房当度狂燥万分,只要周军离开阵地,他就有把握在野战中全歼这些周军,可是,周军将领大大地狡猾,他绞尽脑汁也没有能够把周军逼出阵地,当周军的欢呼声大作的时候,斗志早就消耗殆尽的党项军军士尽皆变色,房当度看着周军数千生力军冲了过来,知道胜算全失,脸色苍白地下令全军撤退。

党项军剩下的人马不到四千,交替掩护着向城内退兵。

王彦超坐在指挥台上,接受了庆州团练副使吴松枥的敬礼,王彦超眼中闪烁着泪花,就如见到亲人一般,王蓝田认识吴松枥,他代替父亲给了吴松枥一个最热烈地拥抱。王彦超的使命是逼迫同心城的党项军到西会州去求援,他看着党项军慢慢地撤退,咧着嘴笑了起来,他笑得如此开心,完全没有了节度使的风度,就如一个捡到了宝贝的小顽童。

西北联军的步军在阵地里守了二天半,终于走出了阵地,但是,他们除了在庆州军到来时露出过笑脸,其他时间脸上都是面无表情,连续的血战榨干了他们的精力,残酷的杀戮让军士的心灵受到重创,他们行尸走肉般跟在庆州军后面,向同心城方向逼去。

二十七名黑雕军狮营侦骑躲藏在一个小山坡后面,陈楚狂带着二名军士下马潜伏在草丛中,近距离目睹了血战的后半程,他们观察到党项军中有十数匹战马离开大队伍,全速向西会州方向而去,陈楚狂和两名军士从隐匿处慢慢退出,回到了小山坡后面,三十匹战马直奔深沟而去。

剑指秦川

第一百零八章 清水河畔(五)

同心城外的战势由于庆州军的到来而发生了转折,房当度被迫退回了同心城,据城防守,而王彦超在义州城外,围而不攻,双方形成对峙之势。

隐在小牛关的 周青、武家强看到飞奔而过的十数名党项骑兵,连忙派人到深沟去报信。

西会州军帐里,党项房当军鹰帅房当明得到同心城大战的消息后,一个人在营帐里对着佛像枯坐了半天。在不断升起的袅袅轻烟中,房当明脸色平静,内心极为痛苦。和周军持续近月的大战,虽说让周军损兵折将,可是,周军人数众多,兵员甚广,补充极易,因此没有伤气。而党项人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仅损失了近万勇猛的战士,连房当五虎中的房当白鸽和房当焕赫也先后死亡,人口对于党项族来说,是实力的体现,他现在终于意识到周军不复是以前的晋、汉军队,而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军队,他从心里有些害怕和周军进行你来我往的缠斗。可是,同心城被围,让他欲罢不能,房当明终于下定了决心最后在清水河畔和周军打一个大仗,给周军一个教训,然后,党项军停止向东方的进攻。

房当明下定决心后,亲卫们立刻快速的通知各军主要将领在大帐议事,很快,房当瀚海等四名将领来到了房当明大帐中。

另一虎房当度被周军围于同心城。因此,房当明帐中多了三名平时没有资格来议事的中级将领,虽说仍然保持着五人议事的格局,可是已经物是人非。当他们听说同心城被周军围困之后。尽皆失色。

新来的将领是米擒勒、细封贺兰和房当石,他们都是房当明的嫡系,房当明让他们来议事,也是对他们的培养。房当明慢慢扫视着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格会议的三人,问道:“各位将军有何良策?”

年轻性急的将领米擒勒掩饰不住焦急,抢先道:“同心城是房当人的根本,供奉着祖先的灵位,座中诸将的家眷全部都在同心城内,请大帅赶紧派兵出去救援军,若被周军攻破同心城。房当族就完了。”

将领细封贺兰道:“我们房当族沿清水河而居,同心城恰恰处在清水河中段。若同心城被周军攻占,清水河则被一份儿二,对我们极为不利,我也是赞成立刻发兵。”

另一位年轻将领房当石,是房当族的后起之秀,他谨慎的道:“中原人狡猾如狐狸,不知这是不是一个陷阱。我有个建议,周军主力攻打同心城,则灵州城必然空虚,不若我军全力进攻灵州城,趁机打下灵州城。”

房当瀚海一副入定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自从发现了兄弟房当焕赫死亡的疑点之后,房当瀚海知道与房当明的决裂就是迟早的事,他的嫡系人马有近六千人。房当瀚海不动声色的开始调换将领,把最忠心的心腹安排在各个部队,牢牢掌控着自己的六千人马。

鹰帅房当明听了三人的建议,并不表态,他看着房当瀚海。问道:“瀚海,你的意见如何?”

房当瀚海缓缓道:“房当石的计策很难实现,我们党项军缺少重型攻城武器,攻城是我们的弱项,而灵州城城防坚固,只要周军闭门不出,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要攻破灵州城,唯有围城一法,可是,没有数月的围困,灵州城内根本不会出现混乱。与此相反,同心城数十年没有受到外敌侵袭,城防并不坚固,周军不长于野战,但周军攻城兵器犀利,若我们不去救援同心城,只怕同心城撑不了多久。”

房当石等将都参加过围攻灵州城之战,知道房当瀚海所言不虚,不住的点头。

房当瀚海继续道:“周军攻打同心城的人数不到万人,他的主力肯定潜伏在清水河岸边某一个险要处,准备伏击我们的援军,周军此计甚是毒辣,攻敌所必救,我们即使知道周军有诈,同心城却也不得不救。”

房当明其实心中已有主意,召集众将来,不过是统一大家的意见,做好战前动员工作,同时,他也要寻找能够代替房当白鸽、房当焕赫的将领。听了房当瀚海的一席话,他的心中微微叹息:“米擒勒、细封贺兰、房当石等将,和房当焕赫和房当瀚海相比,确实还有不少差距,还要经过磨砺,才能顶得上两人。”

房当明赞许的道:“瀚海的分析极有道理。”然后坐骑上站起身,沉声道:“瀚海说的很对,现在不宜攻打灵州城,即使只有数千人马,强攻也不能奏效。而同心城是房当人的祖地,决不能让周军占去。”

“从西会州到同心城,宜于大军设伏的地方只有两个,就是黄树岭和小牛关,只要冲出了这两个关口,在平地和周军作战,周军人数再多,我们也不怕他。周军西北各节镇总兵力不过七八万,被房当白鸽消灭了一万多人,延州等地的兵力要防备拓拔人,而且灵州、泾州等地皆要留兵守城,所以,周军的机动兵力不过在三到四万人,现在包围同心城用了近万人,设伏周军的兵力不会超过二万人我们在西会州的军队有两万六千人,难道在野地作战,会怕这些周军吗?这是一个歼灭周军主力的大好时机,既然周军要送上门来,我们决不能客气。”

房当明再次用锋利的鹰眼扫视了众将一眼,半响没有说话,突然抬起手用力一挥,下令道:“房当石率领五百骑兵作为大军斥候队,为大军开路,米擒勒率领两千骑兵,渡过清水河,从清水河西岸出发,绕到小牛关背后去。其余各军作为大军主力。两个时辰后全军向同心城方向出发。”

小牛关南侧是一个喇叭形,出口极窄,冲出了关口,就是一大块清水河水冲刷出来的开阔地,开阔地宽约两里,边缘则是一座大山。

在开阔地上,有上百名军士在挖坑,这些小坑距离小牛关窄窄的出口约一千米,每个小坑刚好可以放一只中型的水缸,每一只水缸里全部装的是火药。挖好坑后,就把满是火药的水缸放进坑去。每一个水缸上面留下数支引线,引线伸出地面,隐藏在重新填回的草地里。

侯大勇、石虎、王腾骧、郭炯等将领站在小坑旁,看着军士们埋水缸。因为在攻打秦州城时用过火药,石虎、郭炯两人对于埋药并不十分惊异,而王腾骧则一脸不解。侯大勇对有些迷惑的王腾骧道:“这个阵叫做地雷阵,党项军在经过小牛关时。定然会万分小心,而当党项军出了小牛关,来到了无法设伏的开阔地后,心情自然会放松,警惕性也就会下降,不会注意在脚底的异样,到时候,轰的一声,党项人就在劫难逃了。”

侯大勇在灵州拿到火药后。对火药的性能并没有把握,他做过数次试验,发现灵州城里这一批火药燃烧效果很好,可爆炸效果却不行,估计是硝石含量偏低。主要用来制作蒺藜火毬。侯大勇是特种兵出身,对于火药自然不是外行,他命令军士在灵州城四处收集硝石,军械库里的硝石、药房里的硝石以及私人手中的硝石,全部被收集在一起,侯大勇试着把硝石加入到火药中,加入了硝石的火药,爆炸性能有了很大的提高,经过数次试验,摸索出了一个大致比例,就让军士按照这个比例把硝石加入到火药中,再用油纸包好。虽说这些硝石纯度不够,可是这样一来火药的爆炸力也有了明显提高了。

因为党项军主力实力强劲,除了埋在地面的火药以外,侯大勇还在小牛关东岸小山的侧岸上,埋了数只装满火药的大缸,用来炸踏陡峭的山岸,用炸下来的泥石切断党项军,达到分割党项军的目的。

细致的准备工作进行完毕后,西北联军全军就守在小牛关的南侧出口,等待着党项大军。

等了不过半天,党项军的斥候小队就出现在小牛关,他们探头探脑的看着严阵以待的周军,显然对周军的行动迷惑不解。

联军中出来的一千步军,手持黄桦弩,上前逼住党项军,不准他们靠近安放火药的地点。

鹰帅房当明得到斥候的报告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常理,设伏的军队应是极为隐蔽的,为何人数不过万人的周军却大模大样的守在小牛关南侧,党项军斥候队经过搜索,确实在小牛关没有找到其他伏兵。

鹰帅房当明阴沉着脸,对身旁众将道:“前面的军队是黑雕军,首领叫侯大勇,房当白歌就是死在他们手中,你们怕不怕?”

细封贺兰抽出长刀,大喊道:“全歼黑雕军,为白歌报仇。”他近来受到了房当明的提携,因此表现的很是积极。

房当明冷静的抽出长刀,这把刀缴获自回鹘将军,刀身上隐隐有血痕,房当明举起长刀,厉声道:“冲过小牛关,杀死侯大勇。”

党项军前军最先冲过小牛关,随后中军也跟着冲到了小牛关南侧,然后在开阔的列队。

周军队伍中又出来一队手持弓箭的步军,逼向党项军,但是主力骑兵一点都没有动静。

党项军前军和中军已有近万人通过了小牛关,侯大勇命令吹起一长一短一长三声长长的号角。小牛关山顶上隐藏着数名周军,他们一直专心听着号角声,号角声响起后,军士们推开遮挡物,从藏身的小洞里钻了出来,小洞仅能藏一人,上面放着一个盖子,盖子上有土也有草,只留着一个出气小孔,极为隐蔽,党项的斥候队很难发现这些军士。军士们爬出小洞后,迅速用火折点燃了留在山顶上的引线,很快,小牛关东岸小山的侧壁上发出数声响彻大地的响声。落下了无数的泥土石块。把清水河东岸的窄窄的通路堵住,也把党项前军、中军和后军分隔开。

此时党项军已有一万二千多人通过了小牛关,中军二千人和党项后军有六千人被拦在了小牛关里。担任大军后卫是房当瀚海主动争取的,房当明没有和黑雕军交过手,摸不透黑雕军的打法,想到正面之敌不过万人,为了稳妥起见,便同意了房当瀚海担任预备队,以备不测之需。房当明暗算了房当焕赫之后,就依照党项人的传统。把房当焕赫火葬了,射杀房当焕赫的军士。也被他借故杀掉了,房当明自认为此事做的天衣无缝,因此,并不怀疑房当瀚海已起了贰心,房当五虎是房当军中最杰出的五位将领,有房当瀚海压阵后路,他也觉得放心。

房当明听到巨响后。回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炸得太晚了,大军主力已经过来了,黑雕军不过如此。”

党项中军战鼓大作,两支党项骑兵队各有二千人,他们一左一右向联军包抄过来,而中军主力八千人则直扑联军主阵地。

姜晖、胡立各率一千陌刀队,迎击左右两翼党项骑兵。联军骑兵队和两千弓箭手等候着党项中军的进攻。

等到党项中军快要接近侯大勇布下的地雷阵时,联军中军响起长长的一声号角。一千步军举起手中油箭,朝地雷阵射去,油箭射在地上,绑在前面的小筒带着许多火油,全部就撒在地面上。党项骑军很快就进入了地雷阵。随着又一声长长的角号响起,上千支火箭向着地雷阵射去。党项中军主力部队全是骑兵,当脚下腾起一片火焰之后,党项骑兵队继续狠劲的鞭打着战马,训练有素的战马继续向着周军冲过,只有少数战马惊惧的停下来,随即被后面的战马裹着向前冲去。

步军们射出火箭后,就开始往回跑,联军骑军的战马兴奋起来,开始扬头、抬腿、打响鼻,联军军士也严阵以待,只等进攻的号令。

侯大勇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地雷阵,火焰受到战马的踩踏,又没有足够的可燃物,渐渐小了,预料中的巨响却没有出现。眼看着党项军有一半通过了地雷阵,仍然没有任何响动,侯大勇咬着牙,抽出了破浪长刀。

突然,地雷阵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炸,而且,爆炸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每一声巨响,都伴随着大量的断肢残体飞上半空。

联军骑兵只觉得地面的微微颤抖,他们被大爆炸的巨大威力震呆了。身在地雷阵中的党项军更是乱了阵脚,中军将领恰恰都在地雷阵中间,党项房当人的一代豪杰——鹰帅房当明当即被炸得失去了踪影,紧跟在身边的细封贺兰也被炸得粉身碎骨。

见到敌人被炸得伤亡惨重,侯大勇才长长的送了一口气,他不等爆炸的硝烟散去,就下令道:“步军压阵,骑兵冲锋。”

联军七千骑兵全力向党项军冲过去。二千黑雕军骑兵和二千独立军骑兵均手持上好弩箭的黄桦手弩,靠近党项军之后,中军响起一阵紧急的鼓点,随后六千支弩箭密密麻麻的向党项军冲去。黑雕军军士极为熟练这一套动作,弩箭发出后,就顺手把黄桦弩挂在马侧,同时取出挂在马侧的长枪,军士们呢平举着长枪向前冲去。独立军的军士们是第一次在战场上运用这种战术,弩箭发出后,军士们开始手忙脚乱,许多军士不能准确的把黄桦手弩放回去,有的性急军士就把手弩向党项军砸去,然后急急忙忙的取过兵器,向党项军冲去。

王腾骧的三千骑兵没有使用弩箭攻击,他们排成一个锥形阵,王腾骧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朝党项骑兵冲去。

惊魂未定的党项骑兵被突进阵地的联军骑兵冲的七零八落,纷纷向后跑,却因为退路被炸落的泥石断掉,许多党项骑兵被挤到了清水河中。房当明率军冲在前面,反而逃过一难,他带着一千多党项骑兵,聚在一起,反击着联军的冲击,而乱成一团的党项军也渐渐清醒了过来他们尽量靠在一起。虽说勉强站住了阵脚。可在联军的压迫下,失去了先机,形势极为危险。

房当瀚海听到南侧爆炸声不断,他急忙命令部分军士清理炸下来的泥巴和石块,又命令十数名军士爬上小山城,查看小牛关南侧的战斗情况。

正在党项骑兵危在旦夕之时,米擒勒率领的两千骑兵远远的出现在从联军的背后冲了过来。

侯大勇率领着两百名亲卫坐镇中军,他眼见党项骑兵从后路抄了山来,下令道:“步军去挡住这些骑兵。”随着号令,两千步军迅速挡在了骑兵前面。这些步军射完油箭和火箭之后,没有加入战团。在一边作为预备队,他们得令后,迅速把许多六边形大盾牌竖起来,形成一个盾阵,挡住骑兵的路线。盾牌后面的弓箭手们早就备好弓箭,等到骑兵靠近,开始整齐的放箭。

泥土和石块堆积有五六米高。军士们用手清理着泥土和石块,进展十分缓慢,而爬山的军士正奋力向上爬。房当瀚海心中着急,大声问道:“水性好的军士,游几个到对岸去。”几名水性好的军士,脱下衣服,跳进清水河,朝对岸游去。

到达小牛关南侧的党项骑兵原有一万二千人,分出左右两翼包抄的骑兵。中军有近八千人,中军全都聚集在一起,连续的猛烈爆炸,使队形密集的党项骑兵损失严重,三千骑兵在爆炸中失去了战斗力。连主帅房当明都被炸得不见踪影。队形密集的党项骑兵还没有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又被数千支弩箭袭击,接近二千名骑兵中弩箭落马,这样一来,实力最强的八千中军只剩下不到一半,反而是左右包抄的两翼四千骑兵还保持着良好的队形。

胡立和姜晖率领的一千陌刀队,排成密集的队形,迎击着两翼冲过来的骑兵。清水河畔这块战场并不十分开阔,三万多人马混在一起,骑兵根本不能纵横驰骋,就发挥不了快速机动的优势,双方纠缠在一起,弓箭也难以发挥作用,党项骑兵和黑雕军陌刀手打的难解难分,一时之间,谁也占不到便宜。

党项军的中军仍在拼死抵抗,侯大勇并不知道有小牛关北侧还有多少党项军,泥土和石块只有挡住一时,若北侧党项军清理了阻碍物,加入战局,则形势就更为复杂,侯大勇高喊道:“冲进中军。”两百亲卫如离弦之箭,直扑敌军中军。这两百亲卫全是狮营军士,战斗力极强,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却一下就插入了党项中军。

此时,西北联军兵力已经全部用尽,侯大勇要趁着北侧敌军被阻碍的短暂时间,消灭党项中军,只要中军被歼灭,党项军也就完了。侯大勇当上节度使后就没有亲自冲锋陷阵了,他高举着长刀冲入敌阵,一名党项军军士迎头一刀砍向侯大勇,侯大勇没有闪避,长刀猛地直刺,锋利的刀尖轻易刺穿了党项军军士的皮甲。

陈猛是狮营校尉,他猛然间看见侯大勇杀进战团,他一刀劈翻一名党项军,大喊道:“护住节度使,赶紧过去,护住节度使。”刘黑狗跟在侯大勇身后,他右手扣住三支箭,不少党项军军士还没有靠近侯大勇,就被他射落马下。刘黑狗不知道自己射了多少箭,一名党项军士见刘黑狗弓箭厉害,手持狼牙棒冲向他,刘黑狗冷笑一声,右手伸向箭囊,箭囊里却空空荡荡,刘黑狗的箭已经全部射了出去,他来不及抽刀,就用长弓去挡狼牙棒,狼牙棒是极厉害的重武器,长弓被砸的粉碎,刘黑狗头伏在战马身上,勉强躲过了致命一击。刘黑狗身旁恰好是一名长枪手,他狠命的刺了一枪,刺在使狼牙棒的党项军腹部,党项军士不顾受伤,随手一棒,击在长枪手的头上,长枪手头颅立刻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血洞,长枪手在毙命之时,用力一搅,长枪的枪尖把党项军士的肠胃全部破坏掉,党项军士再次猛击长枪手的头部,第一击时,长枪手已战死了,这一棒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仍然直直的坐在马上,双手紧握着长枪。刘黑狗此时抽出了长刀,他用力一刀,砍下了这名身受重伤的党项军士的头颅。

党项军的中军在联军骑兵的打击下,渐渐支持不住了,上千的党项骑兵纵身跳下了清水河畔,清水河水面上一群一群的党项骑兵,向清水河下游飘去,党项房当人在清水河边长大,大部分会水,因此被淹死的不多,但是,后面追来的箭支却让不少党项军士命丧清水河,清水河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侥幸逃得性命的党项军士则陆续在小牛关北侧上岸。

房当瀚海眼看着就要清理出一条通道,水面上突然出现了大批极为狼狈的党项骑兵,顺着清水河向下游漂浮,他不用猜也知道战局已经极为恶劣,此时,爬山的军士们已到了山顶,他们带着旗帜,用力的挥动了数次,房当瀚海明白旗语的意思:党项军主力被溃败。

自从房当瀚海知道房当焕赫死的奇怪以后,就一直在谋划自立门户,被阻隔在小牛关北侧的党项军全是他的嫡系,他见到党项军主力被击败,心一横,下令道:“全军后撤,退回西会州。”八千党项军全速向西会州退去。

党项军中军被击毙消灭后,士气正旺的联军骑军掉转马头,向着正在和联军陌刀队、步军纠缠的党项骑兵冲来,米擒勒、房当石等人见势不对,掉转马头就向南跑。此时党项军骑兵人数仍有六千多人,中军覆灭后,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他们再无斗志,就如惊弓之鸟,拼命的向同心城方向逃跑。

石虎率着联军骑军紧迫不舍,追了数里后,又有一千多党项骑手被射落马下,党项军不断的逃入两边的大山,最后,仅剩的两千多骑兵也钻进了一处深山,石虎见深山山势险要,道路曲折,生怕有失,不敢再深入追击,于是慢慢收兵回小牛关,一路上,联军骑兵收缴了不少无主的战马,捉获了受轻伤的两百多名党项军士,还有不少受重伤的党项军士被联军砍死。

小牛关之战,党项军鹰帅房当明战死,房当军主力受到重创,事后清点,在小牛关南侧被炸死、杀死和淹死的党项军共计九千人,另有数百名俘虏,西北联军战死三千人,战伤无数。

第一百零九章 清水河畔(六)

小牛关前,清水河仍然欢快地向下游流去,河水中的鲜血经过几个漩涡,就再也看不到痕迹了,而岸上的鲜血,随着数次小雨金部渗入了地面,也算是小草被人马踩踏后意外得到的一些补偿。

同心城位于清水河畔,在唐朝强盛时,镇守同心城的唐军为了应付吐蕃人的进攻,重建了同心城。经过重修的同心城,西墙临水,墙高七八米,另外三面城墙都超过十三四米高,这样,同心城的防守能力得到大大加强。党项人并不注重也不擅长修城,这一百年来,同心城慢慢破旧了,在城防上纯粹是吃老本,可是有了唐军打下的良好基础,同心城仍旧易守难攻。

西北联军马军和骑军在同心城下会师之后,就开始了对同心城的进攻。

攻城方案很简单:围而不攻,困死同心城。这个方案是由侯大勇、王彦超、石虎、王腾骧、郭炯、吴松枥等将共同商议决定的。制定这个攻城方案有两条理由,一是西北联军接连打了两个硬仗,伤亡颇重,若现在强行攻城,恐怕士气不高;二是党项人和中原人不一样,中原人的主食是粮食,贮藏粮食是中原老百姓的本能,而党项人喜吃肉食,并不喜欢存粮,因此,同心城若没有外界支持,粮食肯定支撑不了多久,粮食一断,同心城则不攻自破。

侯大勇素来不喜欢攻打坚城,重创了党项军主力之后。侯大勇便当起了甩手掌拒,由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具体指挥攻城。

第一次攻城之战打响后,侯大勇、石虎、王腾骧、郭炯等主将都是一脸轻松地看着攻城之战。

攻城的周军是八千步军,七千多骑兵只是作为警戒力量,散布在同心城南、北、东三面,堵住了城内党项军突围的去路。

周军在东城外架起了四架炮车,从五里外的山上采来石块,不停地向轰击着城墙。这些石块并不能摧毁城墙。可是,每一块大石块呼啸着飞向半空,重重地砸在城墙上,都给守城的党项军士心理上造成极大的震憾。

另一些周军在不紧不慢地挖土堆山。用来安放联军十多架床弩。床弩的弩箭粗大结实,不过由于床弩射出的力量很大,箭支触地后就会被折断。无法再用,所以联军的弩箭在同心城外的战斗中消耗殆尽。庆州团练哥使吴松枥见到联军中备有十多架床弩,就派人到庆州城是调运库存地弩箭,等到土山高过城墙之时,这些床弩就可以居高临下轰击同心城。

黑雕军将领是第二次见识火药的威力,第一次是在攻打泰升城时,黑雕军把火药埋在了秦州城的城门下,炸开了泰州城门,最终攻破了蜀军严密防守的秦州城;第二次就是在小牛关前,埋在地下的火药让党项军主力损失惊人。将领们尝到了甜头后。对床弩已不是很在意,一到同心城外,未等侯大勇安排,就纷纷提议再调运一些火药来。庆州城库存火药极少,泾州军的火药金部被党项人纵火全部引爆了。所以,火药只能派人到颁州、凤翔府以及京兆府去调运,从同心城到最远的京兆府,来来回回一趟至少需要一个多月,不过,联军攻城的策略很明确。就是困死党项人,因此也就不在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

看着炮车轰击一阵后,侯大勇便觉得兴味索然,此战关键已经不是兵甲之利,而是后勤供应,如果没有稳定的后勤保障,联军根本不可能深入到清水河畔围攻同心城。侯大勇对身旁的石虎道:“梁使君在衙门干了近二十年,熟悉地方事务,有他在泾州调度,大军粮草和其他物质供应才能不用发愁,不过,还应选一位懂行的联络官,及时和梁使君联系。”

石虎挨个想了一遍军中的合适人选,道:“这个联络军不好选,黑雕军最好的军需官是还是要算孟殊,后面的几位军需官都要略逊一筹,现在这位李漫,也算不错了。”

侯大勇笑道:“李漫负责联军骑军的军需供应,担子很重,可是他意见不小,成天想着回作战部队当指挥使,找过我数次了。”

石虎想着宣布李漫当军需官时,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禁不住露出微笑,道:“李漫、铁川源、刘世绪、陈猛等人都是黑雕军的后起之秀,他们几人中,只有李漫中过秀才,当然最合适当军需官。”

侯大勇也笑道:“他这个秀才长得五大三粗,作战勇敢,还真是一名当先锋官的材料。罢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他愿意去冲锋陷阵也是一件好事,就让他先当联络官,到颁州、凤翔府以及京兆府去大军需要的火药及其它物质运过来,若差事办得好,此战过后,就放他回作战部队。”

王腾骧听到李漫竟中过秀才,笑道:“李军需官还中过秀才,难怪灵州骑军所需的马料、粮食及箭支,他弄得清清爽爽,一点差错都没有,比那些大老粗强得多,招讨使,就别换人了。”

郭炯笑着接口道:“王将军,你说这话别让李漫听到,否则,他肯定要和你干架。”

众将想到这位五大三粗的秀才,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这时,一块大石又“呼”地飞上了天空,击在厚厚的城墙上。八月的清水河,阳光普照,能见度甚好,众将虽说离城墙的距离足有七百米左右,侯大勇似乎看到了腾起来的灰尘和迸裂的碎石片。

战马“风”跟着侯大勇近三年,经过了无数战火考验,现在显出些疲态,石块落在城墙上发出低沉的撞击声。让它轻轻颤抖了一下。侯大勇感到了“风”的颤抖,他用手拍了拍“风”的脖颈,以示安慰,“风”很快恢复了常态,“风”似乎觉得无意中的颤抖有失体面,就昂着头,打起响鼻,看起来精神抖擞。

郭炯数次让侯大勇换马。侯大勇没有同意,“风”虽说有些老了,不过奔跑仍然迅捷,更为重要的是。和“风”相处了三年,人与马已经合二为一,侯大勇那怕是轻轻一个动作。“风”都能准确理解是什么意思,要想找一匹这样的战马并不容易,人材难寻,马材同样难寻。

石虎又道:“让李漫当联络军,那么谁来当骑军的军需官?”

侯大勇心中已有人选,道:“到泾州城催办大军辎重,必须要是内行,此去路途遥远,要时刻提防党项部落的偷袭,李漫熟悉军需事务。又是武官出身,由他任联络军最为合适,至于联军骑军的军需官,就由西北联军独立军的哥都指挥使白霜华来担任,她也是一位优秀的军需官。”

白霜华官职虽是独立军哥都指挥使。实际干的活是军需官的活,充当孟殊在黑雕军中里地角色,独立军两千骑兵,吃、喝、拉以及武器的调配、伤员的养护等等,这一大摊子事,头绪繁多。细碎复杂,白霜华只带着五六名军士,就把诸事理得一清二楚。郭炯虽然觉得白霜华为人处事有些怪异,不和将士们来往,成天总是冷冰冰地,可是对她的工作能力还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郭炯在侯大勇面前屡次夸奖了白霜华。

侯大勇把白霜华派到独立军中,最初的目的是撮合郭炯和白霜华,谁知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人才,侯大勇就准备派李漫到泾州去催办粮草、火药和其他军需,让白霜华接替李漫出任联军骑军的军需官。

郭炯现在的身份是西北独立军的主官,听着众将议论军需官,他在心中暗自庆幸独立军有一个好的军需官,忽然听到住天勇要让白霜华出任西北联军骑军的军需官,急忙道:“招讨使不能挖独立军的培角,独立军诸事刚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军需官。”

侯大勇笑眯眯地看着郭炯,心道:“这小子真是个笨蛋,虽说白霜华粘了一嘴胡子,可是她的声音、皮肤、体态和喉结,哪一样都透露着女子的信息,郭炯怎么就硬是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