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叹息一声,他大手抵住她的额头,“傻丫头,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很乐意帮她收拾麻烦,这让他很有成就感。可惜她招惹麻烦的本领太差,大多数时候让他的满腔霸道护短之情无用武之地。

读懂了他的情绪,阿瑶心下叹息。

“我知道景哥哥很厉害,这天下少有你摆平不了的事。可树大招风,若非逼不得已,还是不要落人话柄。”

居安思危,定北侯府如今权势滔天、稳如泰山。可日后呢?待皇帝舅舅作古,新帝能容下这么个权势滔天的王侯?有空海大师和墨大儒两位师傅教导,她看得比一般人还要长远。他们如今已经足够舒坦,做人人夸赞的和善人就行。

顿了顿,她环住他的腰:“我们还要长长久久,荣华富贵。”

陆景渊将她抱在怀里,手不经意间搭在她的脉搏上,面上闪过一抹古怪,到嘴边的豪迈之言也拐个弯。

“你想得没错,不过旁支的确是罪有应得。”

抓住她的手,仔细试探她的脉搏,附在她耳边,他轻声耳语。

阿瑶神色大变:“他们…怎么能这样!”

越想越觉得后怕,这会她是多一刻也呆不住了:“不行,我得告诉阿爹。”

抽出手,拎起层叠的襦裙下摆,迈过厨房门槛就往前院跑。

望着她风一般的背影,陆景渊搓搓手,回忆着刚才碰触脉搏时指尖的感觉。虽然不怎么真切,但的确像滑脉。再联想一路行来这丫头的嗜睡,当时他只当她舟车劳顿,也没多在意。现在想想,在京城时她应该已经怀上了。

他要有孩子了!

陆景渊俊逸的眉梢染上喜色,握刀的手止不住颤抖。

可心思转到胡家旁支时,他眸中寒光闪过。以前总想留着他们慢慢逗弄,让他们千百倍偿还前世亏欠。这几年报复下来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做个了断。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改下今日食谱。

那丫头有了身孕,吃食也得相对调整。药膳、日常忌讳他大体清楚,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得跟师傅那边确认下。

把鸡炖上,陆景渊顺手写了封信,交给一直藏在房梁上的暗卫。在暗卫以及胡府下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没事人般搁下笔,再卷卷袖子,继续投入到烹饪大业中。堂堂侯爷、天潢贵胄,做起厨子来却是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无丝毫违和、更无丝毫不甘。

小厨房发生的事很快传到胡九龄耳朵里,饶是拿女婿当半个仇人,这会他仍是难掩唏嘘。他也为妻女下过厨,不过那更多是象征意义的。下人准备好一切,他只需将食材往锅里一扔,就拥有了冠名权。如小侯爷这般亲力亲为,他没那功夫、更没那天分。

婚前跟着跑来青城,婚后亲自下庖厨,他对阿瑶的这份情,不仅始终如一,反而有些历久弥新的味道。

他可以放心了。

老怀甚慰下他伸个懒腰,还没等伸到一半,就见女儿红着眼眶从后面跑出来。看到他,就如窦娥遇到包青天似得,拖长音哭着跑到他跟前。

“受委屈了?”不应该啊,这里可是胡府。这个家她自称老二,没人敢称老大,谁敢给她排头吃。

在阿瑶的哭诉中,胡九龄很快弄明白事情原委。

“巫蛊?”

“对,”阿瑶情绪已经平稳下来:“阿爹,前世我们落到那步田地,是不是被他们咒的?”

不可能!胡九龄第一时间就否认这层猜测。前些年他不知道,但在阿瑶透露前世之事后,他便对旁支多加提防。若是他们行巫蛊之事,早被他查出来一勺烩了,又怎会留到今日。

不过这事,还真是个好机会,胡九龄只觉眼前一亮。

小侯爷准备的晚膳很丰盛,盘盘菜色香味俱全。在开宴前他就宣布了阿瑶有身孕之事,这则喜讯完全冲散了旁支所带来的那点困扰。人逢喜事精神爽,这顿家宴吃得很是圆满。

家宴过后,将空间留给有过生育经验的宋氏,由她科普初次怀胎的阿瑶,翁婿俩则是进了书房。

小侯爷查出来的消息更为全面,很快胡九龄便弄清事情始末。跟他想得一样,巫蛊是旁支最近才弄得。

说起来这事还跟阿瑶有关。早些年胡九龄宣布家业由独女继承,无论招赘还是立女户,都彻底断了旁支念想。可去年阿瑶出嫁后,胡九龄膝下空虚,他们再次看到了希望。

那可是富可敌国的家产,只要胡九龄一直没孩子,最后不还得落他们手里。

可万一胡九龄再生出孩子呢?七旬老汉还有能生子的呢!当年他们信誓旦旦,断定嫡支无后,可谁曾想胡九龄年近四旬弄出个女儿。已经创造过一次奇迹,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

双方身份地位悬殊太大,他们压根摸不着胡九龄边。想来想去,只有通过神明的力量——巫蛊,祈祷嫡支断子绝孙。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当探秘方还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暗卫时,想从普通老百姓嘴里套点话不要太简单。在调查青城“高薪养廉”一事时,小侯爷手下暗卫恰巧查到此事,事关侯爷岳家,下面顺带报上来。

“怪不得胡某多年无子,原来是他们从中作怪!”胡九龄义愤填膺。

“阿瑶有了身孕,他们再行这等事,便是谋害朝廷钦封的郡主。”陆景渊怒发冲冠。

翁婿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给旁支定了罪。

在定北侯夫妇回青城探亲没多久,有邻村人周大无意中发现胡家旁支巫蛊。周大有个兄弟在通判府做事,而通判恰好是被胡九龄挡了财路的一位官员。

通判知道胡家旁支与嫡支关系不好,可同宗同族、打断骨头连着筋。世人都认你是一家,他们巫蛊你能得了好?

机会来了!

喜形于色的通判直接越级上报,京中看不惯定北侯的人总有,层层运作之下,折子被递到了圣上案头。

龙颜大怒,钦命齐国公为钦差,前来调查此事。

在齐国公来的路上,胡家旁支巫蛊之事也在青城传开了。胡家嫡支和旁支那点事,青城谁不知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百姓们也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谁理亏大家心里明白。

“胡老爷也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些亲戚,平白遭殃。”

“对啊,多好个人啊,胡家旁支那些个杀千刀的。”

齐国公还没来,舆论就已经一边倒偏向胡家。等齐国公来了,那更好办了。齐国公府跟长公主府挨着,老熟人。两处接头,小侯爷一句话把事说清楚后。弄明白事情原委的齐国公带着人手亲自往旁支所居村落走了一通,找出那几个巫蛊娃娃往那一摆,真相大白。

小侯爷和胡九龄长舒一口气,这段日子为了掩藏事实真相,他们容易么?!

他们知道真相,其余人可全都被蒙在鼓里。

巫蛊,连朝廷命官都出动了,还以为是什么事,弄半天只是胡家内讧。

不过旁支也真够恶毒的,为了家产诅咒嫡支断子绝孙!

胡九龄老泪纵横,“老夫这么多年只得一女,原以为是子女缘薄,没想到竟是拜诸位叔伯兄弟所赐。你们害我没事,可阿瑶如今有了身孕。她已然出嫁,你们又何必如此!”

胡九龄早年无子遍访名医之事,稍微上点岁数的人都知道。被他这段话勾起来,所有人顿觉真相了。而后面的消息,更是让他们目瞪口呆。诅咒胡老爷不够,连出嫁女、外姓人都要一块咒上。

小侯爷直接冲上去,拎着族长衣领将他提起来,目眦尽裂:“老贼,本候今日便取你狗命!”

“侯爷息怒!”

齐国公赶忙上前劝阻,可他本就不是诚心想劝,做做样子很快败下阵来。

一把将族长甩出去,而后他走到胡家旁支族人中间。最前面的是族长之子,前世岳父头七,便是他带着旁支族人上门闹事,对准心窝他一脚踹过去。再然后是七叔公,是他见利忘义,将极品生丝卖给沈家,给予胡家生意沉重的一击。

穿梭在旁支族人中间,他准确地寻找一个个目标,然后运气内力或踢或踹。看起来轻飘飘的,实则被他动过的人,伤得都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算完一遍账后,面露哀戚的胡九龄终于回过神来。

“侯爷手下留情。”

第156章

胡九龄的伤心失望不是假的,但绝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胡家旁支。

他是为了前世的家破人亡,为了这辈子有身孕后还被诅咒的阿瑶。至于眼前的旁支族人,本就淡薄的血缘亲情,早在他们一年又一年的不知所谓中被消磨殆尽。

虽老泪纵横,可他清醒的神智依旧将小侯爷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看他一脚脚踢飞一个个败类,族长等人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痛苦□□,他心里也不禁跟着一声声叫好。

他恨不得这些人立时就被押下去,进大牢享受些皮肉之苦。可他更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胡,在世人眼中他们始终是一家人。所以等小侯爷几乎挨个踹一边后,他开口了。

“侯爷手下留情。”

四周传来唏嘘声,都这样了胡老爷还打算求情?也太软和了吧!

就连负责办案的齐国公也下意识皱眉,这样的族人不严惩,留着过端午么?稍稍沉吟后,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他决定静观其变。

踢正痛快的陆景渊如被摁下暂停键,僵硬地回头,他强忍怒气:“爹,若是平日我也就忍了,可如今阿瑶怀有身孕!”

郡主娘娘(侯夫人)有了身孕?

胡家旁支也太狠毒了吧?为了家产诅咒嫡支命中无子不说,连出嫁女都要一块带上,简直是骇人听闻。

一时间,附近村落聚拢过来百姓看胡家旁支的目光,有如看向生吃孩子的恶人,满是惊讶、厌恶与鄙夷,还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对着胡九龄,他们则是恨铁不成钢了。

“这哪是亲戚,分明是仇人呐!”

“这得多大仇?”

“胡老爷可别糊涂,再惯着他们,指不定日后真刀实枪杀到你门上。”

有心直口快的百姓直接劝起来,联想到阿瑶前世遭遇,不得不说他们真相了。

胡九龄抹一把老泪,双手抬起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而后转身看向眼眶赤红的女婿。早已商量好的事,此刻他情绪依旧如此激动。单论对阿瑶的这份心,他不亚于自己这个当爹的。

“景渊,我疼阿瑶的那份心,跟你是一样的。卖极品生丝给沈家,婚丧嫁娶想方设法从府里打秋风,软硬皆施劝我从族里过继个男孩,不成后又暗中撺掇阿瑶开口要弟弟…”

当着十里八乡如此多人的面,胡九龄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用感慨的语气细数旁支这些年做出的混账事。一桩桩一件件,直听得人目瞪口呆。连猜测被印证的齐国公,这会也放下对邻居亲家的担忧,专心听着,边听边刷新下限。

受冲击最直接的当属胡家族人,尤其是那些年轻的,脸皮还没练到家的族人,这会头低的要多低有多低。胡九龄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巴掌一样扇在他们脸上,他们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胡家旁支过得并不比寻常百姓好到哪儿去。

关于这一点,站最前面的族长最清楚,他脸皮早已练得厚如城墙,这会依旧能保持清醒。没错,这些年来旁支一直在不懈努力,想要谋得嫡支家产。可胡九龄就是只狡猾的老狐狸,从十几岁起就耍得他们团团转。高兴了手指头缝里漏点,不高兴了一个子都不给,反倒弄得他们有苦说不出。

好憋屈!

他不禁悲从中来,抹把泪委屈道:“可我们一次都没成功过!”

噗!不知道有谁带头笑出声,然后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此起彼伏。

更憋屈了!族长感觉一阵胸闷气短,老迈的身体直哆嗦,一副随时都有可能闭气的模样。

可小侯爷并没有放过他:“你也承认自己做过,没成功就可以在这叫屈?若是按这逻辑,我也可以找几个乞丐,日日上你家门口坐着,不施舍银子便对着街坊四邻骂你不仁。开门放进屋赏口饭吃,那乞丐便对着你家中垂髫幼女,说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如何不是,如何如何比男儿低贱。酒足饭饱拿着你家银子出门,找地方花天酒地一通,花完了再上门继续要。弄得你终日家宅不宁,这样可好?”

“你…岂有此理…”

“只不过说说就受不了了,可你们几十年来却一直在这么做!不仅这样,眼见谋财不成,你们甚至要巫蛊害命!”

“我…”族长“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辩白。

而此时,细数旁支这些年作恶的胡九龄终于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一次两次尚可以原谅,这么多年这么多次,要我拿什么原谅?!”

族长瞳孔猛缩。以前他还能扯道义大旗,可如今所有人都站在胡九龄那边,他再无顾忌。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心下升起惊恐,他扑通一声跪下来。

“是我鬼迷心窍,这些年我都做了什么啊。”

他想检讨,胡九龄却比他更快。他抹把几乎不存在的泪,满脸唏嘘:“我是真不想原谅你,可毕竟你们也姓胡,打断骨头连着筋呐!”

胡老爷也太可怜了!

“爹,难道你就要一直忍下去?!”

小侯爷的嘶吼道出了在场所有百姓心声。

“不然我们还能怎样?”胡九龄声音中的无奈几乎要化为实质。拍苍蝇也浪费功夫,拍了这些年他早已烦不胜烦。

“爹忍他们,我…”

没等小侯爷说完,从查明案情后一直保持沉默的齐国公打断他。

“难道宗法还能大于国法?”

齐国公声音并不高,但音调中的沉稳却震住了现场乱局。拍下小侯爷肩膀以示安抚,他缓缓解释:

“青城巫蛊之事传到御前,圣上震惊,特命本官前来查案。如今案情已明,胡氏旁支居心叵测,几次三番欲对嫡支不利,但因嫡支广结善缘、屡屡逢凶化吉,才使小人算计未成。倘若按旁支所言,算计未成便可做事情未发生,那三年前靖王谋逆未成,皇上是否不该处置靖王?”

靖王谋逆可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大事,当时朝堂上曾对如何处置靖王进行过激烈争论。一派认为皇上应该展示仁君气度,不要伤及手足性命,圈禁了事。另一派却言:若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那日后庶子岂不都敢铤而走险谋得嫡子家产,功高震主的权臣谋反时更是少了后顾之忧。因此该严惩,以正宗法、肃清朝堂。

今上本人被庶出兄弟挤兑多年,太后亦在当年受宠的珍贵妃手下吃过不少苦,宁安大长公主以及陆景渊也被宠妾灭妻的广平候坑惨了。最亲的人被轮流坑个遍,他会如何选择简直不言而喻。

靖王全家伏诛,反臣诛九族,牵连的反王该杀杀,后代被贬为庶民。

严惩过后朝堂风气为之一清,连被前朝外族皇室模糊的嫡庶界限也清晰起来。官员再也不敢宠妾灭妻,正妻在后院直起腰杆,宠妾越来越少。没了利益,愿意送姑娘做妾的人家也少了起来。

谁不称赞皇上是圣明天子?

齐国公这番话,简直把胡家旁支吓得魂儿都丢了,有胆子小的直接尿出来,还不止一个,现场一股尿骚味。

“不…不…敢,大…人,草民…不…不敢!”族长趴伏在地上,吓得屁滚尿流。

“不是你敢不敢,”齐国公倒没有拿官威压人,而是语重心长地慢慢解释:“此事已上达天听,全天下都眼睁睁看着,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宗族家事。若是处理不当,到时百姓争相效仿,寻常百姓家懒惰之人不事劳动,终日盘算着富裕亲戚家产;高门大户内庶子千方百计坑害嫡子,谋得家财;整个大夏又会乱成什么样?当日皇上忍痛自断手足,诛杀反王以警世人的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啊!”

说到最后,齐国公已是痛心疾首。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周围百姓亦是同仇敌忾。

辛勤劳动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只能被随意欺辱,好吃懒做心思不正之辈却能尽情享受。若真如此,那世间公义何在!

“是胡某鼠目寸光,还请国公大人秉公处置。”胡九龄长揖,神色复杂地看向面露哀求的族人,对角落里几人微微点头。他们之中也不全是坏人,有一部分还是很善良的。当年阿瑶出生时弱得跟个小猫似得,七婶子跑遍临近村落,为她求来了百家衣。还有好多事,他记仇更记恩,那些他都记得,不会亏待他们。

宗法再大也大不过国法,巫蛊之事敏感,齐国公当即便命人将旁支全族押往大牢。

亲眼目睹青城最大的宗族——胡家旁支沦为阶下囚,十里八乡的百姓心觉痛快之余,又倍感唏嘘。胡家嫡支家大业大,如今出了个郡主娘娘不说,还出了个大官。旁支若是好好跟他们处着,不要搞那些小动作,还愁不能飞黄腾达?

家和万事兴啊,一家人可别搞那些小算计了。指不定哪天自家也飞出个金凤凰,一家子也跟着沾光。

利益捆绑永远是最牢固的关系,经此一役,青城各宗族内部空前和睦。

至于被当场押走的旁支族人,进了大牢就被分成两拨。如七婶子那般善良踏实的那些被关押在外面干净宽敞的牢房内,稻草上一人一个铺位,牢饭不见得多好,但起码是新鲜干净的;而以族长为首的那些人,则被公事公办,十几号人挤在一间狭小的牢房内,将将够坐下,别说新鲜饭菜,连口热水都没。

族长等人,是胡家旁支最养尊处优的一群人。嫡支年节给的礼,还有平常打秋风来的银钱,大多进了他们口袋。不仅如此,他们还肆无忌惮欺压不肯同流合污的族人。族长家的桑田,这些年来一直摊到族人头上,他自己从没干过活。

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安逸日子,族长根本不能吃苦。中午进了大牢,不到晚上他就受不了了。看着大牢内的各种刑具,他胆子都被吓破了,再也不敢狡辩,哭爹喊娘要给胡九龄认错。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胡府内,一家四口正在用着晚膳。因为阿瑶有孕,本就丰盛的膳食更加丰盛。得知旁支进了大牢,多年来的一颗毒瘤终于拔除,心情好之下她胃口很好。当然她也没忘记七婶子等人,没开膳前拨出去几个菜,命人打着小侯爷的名义给送进去。

吃差不多,送菜的人也回来,跟他们汇报族长等人反应。一家人痛快之余,也有些感慨。

“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巫蛊之事虽敏感,但关键看人,诅咒帝王是诛九族的大罪,诅咒下张三李四之流,顶多算宗族内部矛盾。阿瑶跟墨大儒学过律法,知晓此事不可能直接由刑部或者大理寺之类的衙门判,这事还得他们拿主意。

“不能留!”小侯爷语气笃定。

“也不能杀,脏手。”胡九龄补充,不是找不到杀他们的理由,只是让他们这么一了百了、还搭上个不仁义的名声,太亏。

“沈家多少还有个原籍,可以打发到天边儿眼不见为净。”阿瑶满脸可惜,胡家世代居于青城。

一直忙着给三人添菜的宋氏顿住,面露迟疑:“胡家原籍好像不是青城。”

胡九龄疑惑地看过去,他怎么不知道?

“宋家以前也是大家族,不过近百年逐渐没落,但家中还是藏了不少书。幼时我曾读过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前朝各姓聚居地。青城本无胡姓,倒是西北那边,有鲜卑等族规汉后改姓胡。”

“对,”胡九龄眼前一亮:“我在书房偶尔看到过,好像是有这么点渊源。”

胡九龄连夜去查书房,果然让他在一本落满灰的家史上找到了这段记载。虽然他从未听家中先辈提起过,但书摆在那,铁一般的证据,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

旁支族人压根不用审问,就把巫蛊之事竹筒倒头说出来,为他们行巫蛊的神婆当夜被抓。正当族长等人逐渐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性命无虞,胡九龄拿他们没办法,指不定关一阵出去后还可以重操旧业打秋风时,判决下来了。

回原籍!

族长欢欣鼓舞,他暗暗发誓,绝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被轻易打发了。胡九龄不给钱,就让他做官都做不安宁。

可下一秒他愣住了,西北原籍?

身为族长他还是知道一些事的,可自幼在青城长大,他几乎都快忘了百年前自家是从西北过来的。

且不说西北比之江南贫瘠,单是离开胡九龄这颗摇钱树,他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任凭他再怎么闹,被小侯爷单独嘱咐过的衙役一巴掌拍下来,他就老实了。

没有了带头的族长,剩余人也闹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塞上车。

与他们的如丧考妣不同,青城百姓则是盛赞胡老爷仁义。在百姓眼里,连钦差都出动了,那肯定是了不起的大事。最终一个人都没死,那只能是郡主娘娘和胡老爷在钦差面前求了情。

好事做多了就会这样,即便他什么都没做,甚至暗地里坑人,人们也会以最大的善意去揣度他。

旁支都做到那份上了,嫡支还原谅他们,这不是大度是什么?当然也有人骂胡九龄,骂他太软活,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杀了干净。这也是恨铁不成钢,并没有什么恶意。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不过没有人会去解释。胡家旁支用他们的离开,再次刷新了嫡支的仁义名声。

西北是陆景渊的地盘,胡家在那也有生意。途径胡家生意时,七婶子等无辜的族人被悄悄放下来,自有胡九龄叮嘱过的下人接应。他们很快安顿下来,在胡家铺子里做事,生活富足安乐。至于族长等人,则是公事公办。好在西北地广人稀,在渡过了最初的咒骂后,饥饿的他们也开始开荒屯田,每天都很辛苦,但也只能混个温饱。

善良的七婶子等人安定下来后还想过帮他们,可在族长前倨后恭,固态萌发,好吃懒做压榨他人后,城里那部分很快切断关系,自此再无联系。

自此,他们扎根西北,深藏功与名。

第157章

胡家旁支消息传回来时,江南已经度过了梅雨季节。

来时还是草长莺飞的三月,这会已经是六月炎炎夏日。算起来,阿瑶已经在娘家呆了三个月,也到了回京的时候。

事实上,清明刚过京中便催他们回去。皇上催的其实是陆景渊,作为一个外姓人,他注定无缘皇位。而在血缘上,他又与皇上十分亲近。两相结合,皇上十分乐意重用他,用起来也万分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