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头,眼光撩他:“做的不错,我还有事情让你去做。”

“娘娘请吩咐。”

“我要你去做一个桃木厌胜来,就照身怀六甲的女子去做,做好了尽快给我。”

刘东一顿,慌张的抬头看了我肚子一眼,小声道:“娘娘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记得,木像背后刻上我的生辰八字,要快。”

刘东还欲言语,却被我的目光生生压了回来,只好低了头,闷声道:“奴才知晓了。”

等他出去了,我最后一次转身看了那尊依旧慈眉善目,平和温润的观音像,转身离开。我不信神佛,因为我已经在母亲身上看到过太多太多,从那以后,我坚信,信谁不如信自己。

天色渐暗,太阳小了,因为已近初秋,所以傍晚的风格外的清凉,我坐在廊子边望向一池莲,花败,莲蓬露了出来,有些被邀月摘去做了粥,还有一些立在池中,看起来孤寂十分。

“娘娘,皇上来了。”

我站起身就见原处的凤御煊翩翩而来,这世上只见过一个比我那俊美玉立的哥哥还要出色的男子,凤御煊如是,芝兰玉树,俊极无匹。我喜欢他那一身暗绿近墨色的袍子,衬得那样一个阴柔精致的人深沉而精明,秘密一般无法窥视半分。而这,会引起我对他最大的征服欲,一个棋逢敌手的对手,值得我爱,值得我争取。

“怎不进去休息?晚风凉,小心身子。”他轻言轻语,一只手扶上我的腰。

不知为何,在凤御煊身边,我才能感到一种被理解的安全,果真的物以类聚?我对他的欲 望,就似两级相吸的磁石,一边是强烈的排斥,而另一边则是绝对的吸引。越是看不到,便越是想不惜代价的去看,越是抓不住,就越想死死牢牢的握住。

我嘴角上扬,抬头看他:“蓅姜贪心,皇上可不要轻易给,给的多,蓅姜要的就会更多。”

凤御煊淡淡一笑:“但凡你能要得到的,我都会给。”

我亦是笑的格外灿烂,一双眼望进面前的另一双眼,眼色深深,幽幽如静海,不见底,不见浪,可我懂得,他需要一个并肩的人,与他一起看着落寞人间,渡这一世沧桑,看繁华落尽荒芜,看时光尽头颓然。

都是如此心明如镜,都是这般隐忍刻薄,这世间哪还有人比我更懂这个男人?不管凤御煊对我的情几分真假,亦不管我与他的爱几许深浅,这一生,注定我与他要在纠葛缠绕中渡过此生,相互陪伴,相互利用,或许深深的爱,也会狠狠伤害,吞忍下所有不甘不愿,也要成就我头顶那一片光亮无垠的天,我发誓,凤天之外,便只能容凰天而已。

媚毒

晚风送凉,我们临池而坐,品茶闲聊。天色渐暗,天际边的绚烂流彩铺满了半边天,洒在桌脚,栏边的光,就似摊落的一片碎金。

“皇上,西疆的事还在烦心吗?”我轻语。

他浅浅啜一口茶,缓缓放下青瓷浅杯,不急不缓的道:“这次乔将军与华安庭事办的不错,初战告捷,被占领的城池已收复,怕是那西疆的汗就要来求和了。”

“若是西疆的汗王求和,皇上是要让公主去和亲吗?”

凤御煊看我,面色淡淡:“若是西疆如此,焉有不和之理,现下虽胜,却不可乘胜追击,原因就在朝中一切还不是那么安定,战事一起,只有弊端,没有好处。”

我点头:“那皇上选中了哪位公主?后宫的公主只有五名而已。”

我私下暗忖,五名公主之中,有两名是卿文妃的女儿,凤御煊夺权,两名公主已入冷宫,这辈子怕是没有出头之日了,和亲这等事也轮不到她们头上。而我之前早已经看中其余人选中的一人,满盘棋路,缺她怎可?

“临平年届已近,只可惜…”凤御煊目光瞥向我,话只吐一半:“宁王未必舍得。况且,永州侯郑铨也有意愿谋临平做儿媳,两相比较下,还颇为难抉择。”

我看他的眼色,顿觉心领神会,巧笑如璨花:“宁王的胞妹,尊贵难得,就连蓅姜也有心思的,何况是他人呢。”

凤御煊目光微微一亮,不必多言,已然与我所想一处,笑由心生,泠然淡淡:“下次永州侯再入京,这事情可就需要好好斟酌斟酌了。”

他精明异常,我亦不傻,凤御煊心里早是对临平的去处有了打算,他不想薄了永州侯郑铨的面子,心里也算准了我的私心,知道我定是打了临平公主的主意,这样一来,刚好两全其美。

一番衡量之下,他利用临平公主安稳将才,不亏;我亦为自己的将来博得多一分保证,不输。

临平的确是我为哥哥谋得最好的对象,从前就一直私下里打算着,贵上加贵实为最贵,亦好借人套牢那个宁王,抬高哥哥的身份地位。

据我后来所知,凤宜玶的母亲死在了冷宫之中,成为卿文妃儿子的储君之争的无畏牺牲,敦厚仁慈的煦妃哪里是那妖孽的对手,只许几个简单招式,先帝连煦妃是皇后的亲妹这一层身份都不顾,草草下狱,没出半年煦妃就死在了里面。

于是,凤宜玶和临平公主凤云深交由皇后待养,未曾想,三年之后,风云再起,连皇后也难保自身,死的十分蹊跷。宫里宫外封锁所有消息,外面只知道国母崩世,却不知其中详细。而那卿文妃只手遮天,如愿以偿,却未曾被立为新后。

凤御煊与凤宜玶不仅是臣主,内在里比起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更为亲厚,彼此母亲是亲姐妹,又都被卿文妃陷害而死,同样不受父亲喜爱,年少之时就饱受苦难,相依为命。如今,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比任何人来的都要复杂,似乎隔阂,亲密,那些模糊的情感界限无法拆分清楚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说的清晰。

难怪上次凤御煊看见那钗的反应如此之大,却并无下文,想必心里也是衡量许多了吧。而投入听风阁水池中的那一只翠钗并非当日凤宜玶赠予我的那只,那不过是一个替代品,只为掩过凤御煊的眼目罢了。至于为何我终究留下那只钗,很难说是如何的情绪,只是隐约觉得其中事情并不简单,那钗或许还有用处,暂时还不能弃。

我收回思绪,连连点头:“皇上说的是,就看臣妾与那永州侯到底谁能争得这门合了皇上心思的亲了。”

凤御煊依旧是笑,如馨风从遥远的冰渊雪山上刮过,我心里已经有数,更是坚定几分:“大获全胜,皇上准备了盛宴封功的吧?刚好这一次就让他们见见,他日夫妻,最好相濡以沫。”

他端杯,敛了目色,微微点头:“就按蓅姜说的办。”

不觉间,夜色又暗了一些,天际边如泼彩洇氲,艳美至极。我顿觉心都跟着沉醉其中,便放下杯子,起身,站到廊子上的鹅颈椅边望着半面天空的绝美,不由得惊艳:“这世间,还有什么人事能比得过这夕阳来的极致?不论是何,此般姿态才最尽兴。”

“蓅姜性子不如女子般柔顺,怎么看都是一朵娇花却又在暗处生有一颗最坚韧的蕊心,让人爱不释手,可不经意间却刺伤了手。”凤御煊站在我侧一同看着那天边的绝色缓缓道。

风撩起我的发,徐徐浮动,也带着身边男人身上的熏香味道,掠过我的鼻,让我心静如水。“这世上不管多么极致的东西都有自己所求,皇上猜猜,若是这夕阳有知有觉,它会想要些什么?”

凤御煊收回眼,撩眼看向我,玉颜凤眼,黑眸薄唇,如一潭深水,深邃至极,纳天地万物于其中,不由得让人目不转睛,暗赞大气磅礴:“它定是想要长久。”

我顿时笑染眉梢眼角,一手扶着柱子,撩起裙摆,伸出腿,稳稳站在廊子边的鹅颈椅上,俯头看他:“皇上也来看这人世间最短暂的极致吧,站得高风光更好,美好的东西定要抓住它最灿烂的那一瞬,才叫惊艳。”

我朝他伸手,凤御煊并未接过,而是抬手探向我的腰间,一步迈了上来,微微侧头看我:“有一种女人,让人刻骨铭心,放不下,却又不得不多存一分心思,看她如娇花,其实,她是媚毒。”

我咯咯的笑出了声音,池上起的风大了一些,撩起乌丝红纱,像是整个人从踏香破风而来一般,我欲觉得,似乎将要乘风而去一般轻盈自在:“皇上说的可是蓅姜吗?媚毒?这个我喜欢。”

我笑如灿华,松开扶着柱子的手,朝他倾身过去,两只手盘上他的腰,彼此之间离得极近,我半眯眼,细细碎碎的轻念:“不为别的,只为我蓅姜能倾你一人便心满意足。刻骨铭心吗?我如此贪念,要的岂止是刻骨之深,我恨不得能融入你血肉,掺进你骨髓,让你生生世世,醒时梦里都念着我。”

话音越说越小,耳边减慢只剩风声阵阵,我侧过头,吻上凤御煊的薄唇。冰冷的唇,淡淡的香味,我以柔唇以对,辗转反复,深浅自如,一如曾经他吻我的那样。

每一次缠绵,总似抵死相对,似没有明天,似末日已到,似摸不到底的急迫。凤御煊,我们真的如此相似,相似到极致,于是变成隔绝世界里唯一可以面对面的彼此,何等新喜,又是何等焦虑?

我短暂离开他的唇,他睁眼,黑色漩涡般的目光,从头至尾的将我笼罩其中,满眼都是我嫣然巧笑的样子,那黑亮的瞳,亮到我心里的最深角落。“我最喜你眼中我的样子,你若吻我,便只管张眼看着我,把我刻进你的眼,你的心,我要做这世上最靠近你的那个人。”

凤御煊笑了,昙花般绝美的笑容,我亦然,并无窘迫:“若是惧怕被嘲笑羞辱,惧怕挫折与伤害,我便不是华蓅姜。”

我伸手扶他的脸,眉目含笑,扬起自己的袖子,风过,红纱似火,蔓延天地之中,流彩中最扎眼的一抹:“我,华蓅姜,用生命起誓,今生今世,不管凤御煊走到何种境地,必是至死不渝,同进同退,助他成事,无论多难,不计代价,赴汤蹈火。”

轻柔的声音融在风里,明明出自我的嘴,却似乎从天外而来,听的真切,又似幻觉。我脸上只剩笑,爱笑的眼睛,眉梢和嘴角。

凤御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像是来不及收回的笑,像是刚刚显露出的惊,眼里的幽深,唇角的浅笑,复杂纵横其中,混乱中透漏着情绪莫名。

我微笑以对,我知道,此刻,眼前这个心坚如冰的男人内心中的某个角落已然松动,毕竟人心肉生,脱下那一身防备的外壳,谁都是一颗鲜红柔软的心,一触即准,岂能不动?

因为身子不便,凤御煊并没有碰我,只是知道当我说完那些话之后,他恍然半晌。我没有错过他默默将我抱下椅子时候那回味无措的表情,心中自然窃喜。我要走进这男人的心,成为一根刺,一道障,扎在柔软的血肉之中,横在与外界距离隔阂之内,那便前路必定平坦,风光更好。

人心之大,海天能容,可人心亦小,某个最深的角落,之藏得下一人而已。女人如此,男人亦如此,即便男人不及女人那般执着,一如我对他的所有了解,断不会错。

我安静的坐在黄铜镜前卸下饰物,他坐在床边凝目看我,俨然是琢磨不清楚,又不甘心的孩子。

“皇上,明日,臣妾去汀苒宫去看看临平公主,听说您跟她一起长大,公主的喜好想来您都清楚的吧,不如透漏几分,也好让臣妾讨好公主一下。”

“临平小女儿姿态,温柔娴淑,很安静,极好相处。”

我朝镜中凝视我的人笑笑:“皇上今日在兰宸殿安寝?”

他点头,我起身走过去帮他更衣。

我入寝之后从来喜欢一身轻纱散发,那些束缚而复杂的东西只会觉得让自己格外疲惫,若是凤御煊面对了其他六人都是如出一辙,甚是睡觉时候连妆都不肯卸去,一板一眼的,迟早会让他心生厌倦。我日日保养有佳,恣意而放松,最爱坐在窗口梳头,一缕缕,一撮撮,最能清晰的体会芳华正好,心也跟着愉悦。

“梳子给我,我来帮你梳。”

我递过梳子,乖巧的坐在窗前,感觉身后人轻缓的抚摸我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梳着。

“从前有个女子,有一头跟你一样漂亮的乌发,她也喜欢坐在窗前轻梳那一头青丝,可你们不同,她太温顺,而你像极了另外一个人。”他手未停,顿了顿,继续道:“妖孽一般的女子。”

临平

一夜好眠,醒来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再。床上连余温都不曾留下,只剩浮层丑陋的褶皱。

“邀月,端水进来。”

话音刚落,邀月端着银盆掀帘而入,脸上喜色异常:“娘娘,皇上吩咐了,早朝过后还会再来,让您先歇着,等着他过来一起用早膳。”

我一怔,入宫一年以来,这种待遇还是第一次:“罢了,醒都醒了,越躺越乏,侍候我起来,到外面走走。”

我院子里的花草不多,几棵玉兰冬梅,还有一些桂树,可堪注目的地方也只有那池莲花而已。

“闲着也是闲着,取来笔墨,我要画莲。”

清晨的阳光很淡,风也轻,空气格外新鲜。我喜欢一心一意的做一件全神贯注的事情,平日里画莲,我是极为认真的,不投入便画不出神韵,太过投入则成了痴,失之享受。世间世事,过犹不及,其中分寸,只能细细摸索,寻得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安抚自己,也讨好自己。

“娘娘画的一直都很好,为什么没有一张能让娘娘满意的?”

我侧眼,看着刘东一脸的疑惑,觉得十分好笑:“这世间只有越来越好,哪里会有最好的一个?若是无穷无尽的画下去,不到最后,怎知哪一张才是最好?”

刘东嘿嘿一笑,点头哈腰的附和:“娘娘是大智慧的人,不比奴才这种粗俗之人,本就是个榆木脑袋,装不下太多东西。娘娘实在是厉害,就算眼前没有莲花,也能画的这么栩栩如生,真是才华横溢。”

我收回眼光,只见宣纸上一棵池中迎风独立的青莲跃然入目,嘴角轻扬。几年以来,我笔下的莲生图足有千张万张,我最爱赏莲,怕是闭眼画莲也不成问题。

“交待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我不看他,淡语而问。

“小的已经办好了,只是,只是…”刘东结巴。

回转,曲腕,提笔,线条勾勒生动。

“甲子 壬申 癸巳 丙辰,这是我的八字,今日傍晚之前,我要见到东西。”

言毕,我撩起未干的莲图,端详了一番,挪眼去看他:“之前给你那些莲图,你处理了吧?”

刘东一怔,而后猛的拼命点头:“奴才办事,娘娘放心。”

我把画递予他:“拿去,处理了吧。”

怀孕之后的身子,不比之前那般轻盈,十分容易累,累了便会头昏眼花,才站了没多久,便觉得累的很,我只好进屋去休息。

还没躺多久,凤御煊就来了,一身澄黄亮眼的龙袍未脱,英仪俊颜,万万人之上的风姿。

“等得久吗?方才稍稍延误了一会儿。”

“若是皇上日日流连臣妾的兰宸殿,臣妾等多久都开心。”我半是撒娇的挽起他的手:“不过,为了国事,臣妾不吃这个醋,国为万事之前,自然是最重要的。”

话音刚落,外面的福公公拖着臃肿的身子进了来,俯身,恭敬道:“皇上万福,宸嫔娘娘千福,外面来了蕊心宫的小太监通报,说是容妃娘娘染了风症,已有几日光景,特来请皇上过去瞧瞧的,皇上您看…”

闻言,我便明白其中原委,眼色一转,望向凤御煊:“皇上过去看看姐姐吧,生病时候格外念着想见的人,情有可原。”

我伸手给他整理衣领,嫣然一笑:“不怕皇上走,只怕皇上去而不归。”我撩眼笑看他,他会意,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去去就回,你先用早膳,别饿着肚子。”

我俯身一拜:“蓅姜等着皇上一起用早膳,既然去去就归,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凤御煊走了之后,邀月上前扶我:“若是皇上一时回不来,娘娘真的要饿着肚子?娘娘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不可任性的。”

我转过眼看着她笑:“谁说我要饿着肚子,去拿些点心过来,我怎能为着这点小事委屈自己和孩子。男人嘛,见了任性的女人都会心软半分,不过,做女人的也不要太妄大,得摸准了男人心思再下手,免得自寻难堪。”

邀月应是,扶我坐下后,出去拿点心去了。

女人之间的争夺,谁先稳不住神,谁就先输一城,华瑞莹想引起凤御煊的注意已经急迫到登门来寻的地步,可见她还真是沉不住气,比起那皇后姚氏真是天差地别。我倒是放心的很,让她闹去吧,这等没有脑子的女人,迟早要栽在自己的手里,现下收拾她还不用我亲自动手。

吃了点心之后,我小睡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凤御煊果然去而复归。他伸手抚摸我的脸,我懒懒睁眼。

“我陪你吃点东西,然后再去御清殿。”

“姐姐身子可还好?”

凤御煊垂目轻语:“风症而已,已经没有大碍了。”

陪着我少许吃了点东西之后,凤御煊便回了御清殿处理政事,我左思右想,决定去一次汀苒宫会会那临平公主。

当今之下,所有公主之中也就只有这临平公主算作深受宠爱,凤御煊和宁王都是她头顶的天,朝中打她主意的人不在少数。凤御煊是精明人,给了态度,却并非白给,摆明了不想得罪永州侯郑铨,只想找个台阶下了去。

就连我的心思他猜得出,这等好机会也不是让我白得,也要我自己去争。他倒是对我好,还是只是单纯的利用我解围?

晴天朗日,阳光正好,我漫步御花园,闲散而悠然,朝着西侧的汀苒宫方向去,心中不禁安然愉悦。很好,既然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注定了要所有人都必须冷酷无情,铢两悉称,那么能争取到所要的东西,我便光明正大。

即便是算计,也无妨,他日站到最高点,还有谁去理会当初如何过程惨烈呢?不知道我那聪明的父亲是不是也暗自打了公主的主意呢?为谁争呢?如何争得精彩呢?啧啧,我直面父亲,各自算计,看谁手段更高竿,这还真是有趣的紧。

“娘娘,您让奴才准备的那套雪丝纱衣已经预备好了,还有那对朱钗,都已经备的齐了。”刘东贴过我耳边细语,手中捧着锦盒。

我点点头:“喜欢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必是温顺娴淑,就跟我那哥哥一般,多情善感,心思细腻,刚好绝配。”

“娘娘说的极是,临平公主对下人从来软言细语,私下里口碑很好。”

“哦?”我含笑侧目看他:“那我私下的口碑如何?”

刘东脸色一滞,眉毛紧蹙,似话不好说:“这个…娘娘的口碑,自然…也是好的。”

我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不怒自威,也不是坏事,你说是不是啊,刘公公。”

刘东不敢大意,腰弯的更深:“人人都知宸嫔娘娘艳冠六宫,受极圣宠,心思细密,体恤下人,只是…只是…”

“只是不够平易近人,觉得笑里藏刀。”

“娘娘息怒。”刘东扑通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这是干嘛,外人看了还以为我媚上欺下,不好侍候的很呢。起来吧,人都长了嘴,想说自是管不住的,只要我问,你据实以告,就算你尽忠,我心里有数呢。”

我垂目瞥他:“做好事,自然有赏。”

“奴才晓的。”

我缓步从他身边走过,廊桥对面便是汀苒宫,展目望去,不算华丽,但却十分精致秀丽。

“随我进去吧。”

小太监进去通报,我被宫女引着一路转向后苑,还没到寝宫,凤云深已经出来迎我了。

一身委地荷色长裙,云鬓高簪,步摇垂碎珠,覆捻金雪柳,果然也是美人胚子。倒底是与宁王同出一母,凤云深此人看起来也是极其淡薄娴静,她不爱笑,垂目淡色,很是谦恭。

“临平拜过宸嫔娘娘。”

“公主快请起,自家人无需这般客套。快随本宫过来看,带了些东西,看你喜不喜。”

终究还是女儿家心态,凤云深不过也同我一般大小,只有十七岁而已。往年的艰苦忍耐在她的身上依旧留有浓重的影子,那一身轻纱细软,芳蕊鹅黄,完全可以抓住她的视线。

我微微带笑,牵过她的手,温言软语:“这浅色可是你喜欢的?本宫依着自己想法就擅自带过来了,这一看,还真的适合云深这般芳华正好的女儿家穿,恬静秀美,配上这对朱钗,真是画龙点睛之笔,岂有人能及?”

云深低头,浅浅一笑,有些羞涩:“娘娘言过了。”

“快告诉本宫,喜不喜欢这鹅黄暖色?”

她点点头,伸手摩挲轻柔衣料,一看便知,正中她心思。

“鹅黄是暖色,都说,喜欢这暖色的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暖感,就似冬日的阳光那般,虽然浅淡,却深入人心。”

凤云深微微抬头,一双杏眼柔润,看着我问:“娘娘真会说笑。”

我亦目光深深的看向她:“才不是说笑,本宫自然清楚,因为本宫身边就有这样一个人,如是喜欢鹅黄色的袍子,温润如玉,柔情似水的一个人。淡薄,隐忍,让人心里疼惜。现下看来,真是跟公主夫的性子像得很,本宫都很讶异呢,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两人啊,真是巧的紧。”

意料中,凤云深目色一亮,轻轻的开了口:“娘娘说的这人是…?”

我巧笑明眸:“本宫说的就是本宫的哥哥,华安庭啊。怎么看,你们都是真是像。”

“可是那杯酒临风铁马骑的华安庭?”凤云深嘴角轻启,一字字吐出那句话,似乎在思索,在猜想。

“呵呵,原来本宫的哥哥已经如此出名了吗?”我笑问。

凤云深脸色浅红,微微低头:“娘娘的哥哥却是有名,我身居后宫都有所耳闻,虽说只是传闻,但只看娘娘这般,想必娘娘的兄长也定是玉树临风,出类拔萃之人。”

“那人玉树临风出类拔萃与否,公主到时候自己瞧瞧就知了。”

凤云深深深低下头,声如细蚊:“云深多谢娘娘还惦念着,送这么多东西予我。”

我含笑,伸手扶上她的脸,细细摩挲:“多好的年华啊,娇花就该被摆放在暖房细心呵护,边地穷远,怎得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