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赃并获,有人目睹,越传越广,便是最得凤御煊信任的福来也亲见此事,此外还有皇后的人,马德胜在场,也免了我不少需要周密设计的功夫。

第二日,神志不清的元妃便被赶进落英苑,凤御煊虽然大怒,却还顾及是皇长子生母,留了她一条性命。

我也是心知凤御煊心思,言谈之间,也为她求情:“罢了,过继子女,总是心如刀割,当日长生被抱走之时,我又何曾没要死要活的,只为着最后大局,生生忍下了,况且元妃心智不清,也不必那般刻薄了吧。”

凤御煊微叹,静了静,淡淡道:“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那,小皇子的姓名,皇上可曾想好了?”

“蓅姜可曾想过?”他不答反问。

“怀森可好?”我巧笑。

“凤怀森?”

“可好?”

“好的,既然有你抚养,便有你为他取名吧。”

我笑笑,转过头去逗弄孩子,身后缓缓传来凤御煊的轻语:“蓅姜,我知道补偿无济于事,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从未忘记过过往,也不会再忘记的。”

我背对他,笑容凝滞在嘴角,看向襁褓中孩子的脸,愈发冰冷。顿了顿,转过身时,仍旧笑靥如常,倚向他怀中,喃喃道:“幽怨之中,无不是束手无策的孤助,所以蓅姜才要你记得蓅姜的痛苦,说来,也无外乎是让你把我牢牢记住,放在心头之上,带着疼,永不忘记。”

他环紧我身体,愈发抱得紧,就似要将我揉碎,藏进身体,方能罢休,我觉得疼痛,却似乎突然感受得到,少有的安全感,那一刻,心才是稳稳放在胸膛之中的。

凤怀森养在兰宸宫,有专人侍候,因着体质康健,几日喂养下来,也算见得白胖。我白日里不怎么抱他,只要一看见他,便会想到长生,每想到一次,心就痛过一次。

可毕竟怀森是皇长子,就算皇后姚氏将来生出嫡子,也未必说怀森就无一点机会。计划需长远,未雨先绸缪,不管未来如何,既然手中握着这步棋子,便不能随便浪费了,还需一步步踏实而行。

“娘娘,您还当真喜欢小皇子吗?”邀月不解,见我抱他次数越发多起来。

我喜欢用长生喜欢的东西逗弄他,可他不爱,偶尔望过去,稍稍一下便转过眼神。

“从他生起,直至我死日,我们是母子,这身份,永世不会改变,什么感情都需培养,或许慢慢来,总会习惯。”

正说着,刘东进门,走到我身前,轻声道:“娘娘,奴才通知过胡安大人了,他晚些时候便到。”

我点头,见怀森有些目光迟滞,把他抱在怀中,轻轻拍他入睡:“刘东,上次你去马德胜那里,打听得到消息了吗?”

刘东恭顺:“奴才仔细问过了,未见凤宫传来任何传闻,皇后娘娘,应该还没有怀上皇嗣。”

我点点头,撩眼看他:“那日你手脚利落,时间分寸,拿捏的极好,回头,我有赏。”

刘东抿嘴笑笑:“谢娘娘赏赐。”

“那马德胜,当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精,也恰好碰的福来,还真是有手段。”

“可不,福公公是奉皇上之命,让马德胜带人去迁元妃入落英苑的,马德胜几句话,说得福公公不得不跟,这才亲睹了元妃伤人那一幕。”

我细细思索,看来诞下皇子之后,对于凤御煊来说,元妃真的是半分用处也没有了,江家若是为求自保,只能不断舍命,出生入死,立些战功,算作资本。

却无论如何,也抹不掉身后元妃家族的身份,能被留存朝堂之上,不至于牵连,已是造化,还哪有心思管元妃死活?倒是那元妃,疯疯傻傻,究竟几分真假?

傍晚时候,刚刚掌灯,邀月进门:“娘娘,胡安大人来了。”

我点头,倚在软榻,见胡安翩然入内,俯身拜礼:“微臣叩见娘娘。”

我笑笑:“表兄最近在宫中任职,可还适应?”

胡安带笑,俊秀清雅:“托娘娘眷顾,还适应。”

“若是表兄还有闲余方便之时,不妨帮我寻一样东西。”

“娘娘要寻的是?”

“我需要蒸石。”

胡安一怔,有些莫名,轻声问我:“娘娘说的是?”

我嫣然一笑:“隔日招你父亲入宫,他也许会懂。”

小人

入夏之后,天长了许多,今日是华瑞莹生辰,凤御煊留宿蕊心宫,我白日里送过贺礼,回兰宸宫之后,沐浴香汤过后,用了些燕窝粥,清淡小菜,便让刘东将紫檀软榻搬出,露天放在晾台之上供我休憩,还备了小几。

池塘里,郁郁葱葱,凤御煊带来新植莲花,皆为名贵品种,茎直叶大,又是初夏之时,绿的十分讨喜,栽种之后,并未见枯萎,长势良好。

“娘娘,您的花茶来了。”邀月俯身,将七彩琉璃壶用暖炉温着,放在小几之上,顿时,一股淡淡花香,扑鼻而来。

我折书在手,淡淡撩过眼,见多多牡丹花瓣,飘浮壶中,因着暖炉微火不断,从壶底渐渐泛起细小水泡,愈发浅浅沸腾,越是香气怡人。

远景优美,下午时光,阳光过了炙热那一段光景,照在身上,十分舒服。

邀月小心翼翼从壶中倒出少许茶水,用微弱透明的骨瓷杯盛了,递于我面前:“娘娘,还有阳光,要不要奴婢让清荷拿折伞过来?”

我摇摇头,将书摊在腹上,手中握着杯,阖了眼,感知阳光一寸一分,划过我皮肤,微微的烫,有股干燥而清爽的味道。

风轻吹,掠过水面,带了丝丝凉,撩在面上,惬意十足:“这宫中的人,似乎从踏入第一步开始,总是想方设法的挽留他的脚步,有时候我思量,若是人生里只剩下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意思呢?”

邀月伸手,细细柔柔的帮我捏腿,带着笑意道:“那可怎么办,皇宫里可只有这么一个皇帝,却又那么多嫔妃,不争,那岂不是注定要下场难看?”

我嘴角上扬,缓缓睁眼:“有些事情可争得,也必须争得,可有些事,的确是争不来的。年华似水,如穿指流沙,若是真的没有那个福分,活到七老八十,那这一生,究竟留下了什么?一场梦,一场空。”

邀月嬉笑:“我们娘娘可不用跟她们一般争宠讨活,皇上对娘娘的喜爱,大家有目共睹。”

我轻叹,端起杯子,轻啜,展目远望,那一池翠绿,年年枯萎,又年年新生,人悦之,却从未曾想到,年年新绿,可再不是某一年驻足所见的那翠色,枯萎了就是枯萎了,死了,就不会再有原来那一个了。

牡丹花香,溢满唇舌之间,沁我心脾,笑意含在嘴角,我缓缓自语:“邀月错了,自凭清高的人,便只有败路而言。我的确也是需要争的,拥有在手中那些珍贵,从来不是轻而易举得到。

这世间,没有什么感情,不需要把握拿捏,纯粹的东西从来就不曾存在。只不过,我并非同他人一般,将这种无休止的祈望,衍化成一生当中,唯一可以念念不忘的事罢了。”

兰宸宫内外,十分富丽堂皇,极尽奢华,转眼所望之处,皆是巧夺天工建造,金碧辉煌华光。最喜的还是兰宸宫中的藏书阁,那是凤御煊当初建新宫址时候,特意为我建造的。我犹爱读书,他是知道的,于是装满整个单座三层阁楼,屹于后院之中,也是我常去之地。

“娘娘,胡大人到了,您要现在见吗?”刘东由外而入,在我耳边轻语,生怕扰我读书。

我点头:“让胡大人到这来见我,你们在外面候着好了。”

“奴才遵旨。”说完,躬身退了出去。不多久,大舅父进了来,恭顺,跪拜:“微臣叩见宸妃娘娘。”

我侧过头,含笑:“舅父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你坐吧。”

胡文司再拜了拜,才敢坐上位置,见左右没有人,微微探身,轻声与我道:“娘娘,臣听说,您要寻蒸石?”

我撩眼,看他笑笑:“大舅父应该也有耳闻吧?”

胡文司迟疑点了点头:“臣的确有听闻过,却是只有耳闻,不曾所见,不知是否如古书中说的那般玄乎。得了犬子回去传话,还真的让臣找到一条线索,可惜离京城甚远,知晓的人更是微乎其微,无法确认到底是否真有这般奇事。”

“哦,舅父说说看,到底怎么个奇法?”

“古书之中,总有一些玄术可改其命调,或是存有奇物,法力无边,于是,臣便循着这一方向查了下去,百余部史书,只有一两本有所提及,便是有所指点,也是字句有限,让人模棱两可。

史上曾有蒸石蛊术一事,据说东西只有蛋大,便足以让久处起周遭的人,时久病痛,却无一分症状,便是遍寻天下名医,也丝毫查不出个所以然。”

我点点头,宛然一笑:“传闻一代名帝腾炆帝的宠妃,便是用世间罕有的蒸石做成石枕,方才让那贤德张后先后生下六个子女,却无一能活过十岁,最终也是因为不得病因之病症,芳华早逝的。

当初,本宫也以为,这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的野史,却无意间,在藏书阁翻出一本手札,一篇传记上竟有记载。此外,另一本通灵易传之中也有同样记载,虽然成书时间相差数十年,可事件发生之时,却是极为相近的,尤其那个年代,玄术大行,有这种奇物,也不足为怪。于是,本宫也认为,世间应是确有此物。那之前舅父又听到什么传闻了?说来听听。”

胡文司点点头,细细道予我听:“说的就是那个偏远之地的奂州,周遭都是深山老林,行路之难,难于登天。奂州一家,家主姓刘,最近十五年间,家中七人皆得不同病症,唯一相同一点,便是时常鼻中流血,一旦出血,极难制止,最多时候可流出半碗之多。前年开始,已死了四人了。”

我淡笑,转眼看他:“舅父如何得知这消息的?”

“那六旬老汉,卖宝求医药钱,竟也托人到处寻买主,本就是盗墓营生,说是从皇家墓群之中与他人合伙盗出,当时那东西十分笨重,却有一股子香气,趁黑之中,当成宝物,就给搬了回去。

老汉回家一看,方知是一条长石,上面雕刻花鸟鱼虫,作工十分精致,他又不懂,放在床下面几年,后来还被拿去压制泡菜。

因为这次全家人生出怪病,无人能医,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进京寻药。臣也正托人到处打听,奇珍异宝,寻找线索,便有行家从中引线,这才认识了他。想来想去,觉得似乎有些雷同,又生怕露出破绽,唯恐将来落人口实,于是把他手中所有东西一并买下。

老汉也不多犹豫,于京城买了许多药材,已经回去奂州了。臣就在想,这东西,会不会就是传说中,那个害人于无形的蒸石石枕?”

我眼光一亮,心中十分满意:“舅父从来就做珠宝古董生意,年代鉴别,相信无需假他人之手。”

胡文司蹙眉,点点头:“娘娘说的正是,于是日日担忧着东西邪性十足,不敢久放,于是连夜研究,的确发现了腾炆帝时期,特有的制作工序,切边打磨,还有上面的环纹,这般鉴别,确是那朝之物。而且当年都城,藤京也就在奂州焦山一带,这一点也十分巧合。”

我巧笑:“舅父这一手,做的极好,本宫委托您了,将这长石交给工匠,重新打磨,雕成一块精巧的摆设屏风,上面缀一些稀有宝石,看起来越华丽愈好。

且先留出空余部分,本宫喜欢上面有题言的,这个等他日让胡安给你捎过去,就按上面字体临摹,一分不差才是。”

胡文司也是精明人物,心知有些话并不该问,既不好奇,也不胆怯,倒是十分坦然的起身,躬身而拜:“娘娘放心,臣这就去办,便只等着娘娘题言了。敢问娘娘几时需要?”

“八月前,一定要到手。”

“臣明白了。”

胡文司离去后,我仍旧保持相同姿势,微微眯眼,浅笑不漏痕迹,呢喃之声,微弱清浅,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可闻:“当年,是宠妃毒害皇后的戏码吗?啧啧,看来,要再一次上演了,着实有趣。”

人做事,便可见精明几分,有些人耳提面命,仍旧漏洞百出,可有些人,不需多言,也能办的滴水不漏,马德胜属于后者,看来舅父胡文司也是一路人。

蒸石一事,八九不离十,这种奇物玄虚,传说诡异,现行骇人,我用它来作何,胡文司怎能不知晓?不过我也不怕他知晓,他能奉上这奇物,立场十分明显,想得我信任扶植,本身也就与我同乘一船,没了我,也好不了他。

七月最后一日,乃皇后生辰,晚我生辰一点时间,我既然想出这种极难察觉的东西设计她,自然也要用一个保准她定能接受礼物,且能久用于身侧的借口。与我来说,这借口,再好找不过。

宁王日日上朝,途径之路,必过御清殿,多数时候,凤御煊有事与他谈,想在宫中“巧遇”凤宜玶,实在不是难事。

又逢刘东得报,凤宜玶留在御清殿,我便特意走这一遭。

推门而入,两人正在相商,凤御煊扭头看了是我,轻声问:“原来是蓅姜来了。”

凤宜玶闻言,清浅目色从桌案上抬起,转过脸,看了看我,嘴角微微扬起:“臣见过宸妃娘娘。”

我笑笑,拎着东西进了房间:“福公公说,皇上还没用午膳,这不,蓅姜带了来,稍微吃一点吧,别饿坏了身子。”

我将东西放在桌案之上,抬头看凤宜玶,一身宝蓝缎衣,掩不住的,云淡风轻般一身薄凉气息,这样清淡如菊之人,看过一眼,也有宁静在心。

“不知道宁王原来也在,这边去让福公公多加一双碗筷,反正粥还很多,吃不完 。”

“宜玶一起用吧。”凤御煊开口,面色无波无澜。

“谢皇上。”

“对了,早有听闻,宁王写得一手好字,见过之人,无人不是赞不绝口,若是宁王有空余,可否为蓅姜写几个字瞧瞧?”

凤御煊见我这般说,面上微微一笑,凤眸却是一动不动,直直看着我的脸,笑不由心:“宜玶的字,的确十分不错,蓅姜识货。那宜玶就写写,朕也好久未曾见你提墨文书了。”

凤宜玶脸色不变,俯身微微一拜:“娘娘若不嫌弃,臣就献丑了。”说罢,左手撩起右手袖子,信手捏笔,蘸饱墨汁,垂目凝神,泼墨挥洒,游刃有余,牙白宣纸之上,赫然几个大字,写的着实不凡,刚劲有力,龙飞凤舞,的确大家风范。

凤御煊撩起纸张,细细注目,嘴角弯起,并不看任何人,只是轻轻问我:“蓅姜以为这字如何?”

我上前,站在他身边,瞩目仔细,点了点头,缓缓道:“蓅姜虽不是写得一手好字,却对书法有些看法的,宁王这字,写得极好,细细品来,更是回味,笔下如走龙蛇,墨饱笔酣,书写十分遒劲有力,力透纸背,勾回提间,无不是透露着大家风范。”

凤御煊未响,看着我笑了笑,倒是旁边的凤宜玶开了口:“娘娘过奖了。”

“哪有过奖之说,的确写的极好,功夫很深。”

凤宜玶脸色微微一滞,看看我,顿了顿,转向沉默的凤御煊,恭顺道:“皇上,这件事,微臣会尽早去办,请您放心,今晚之前,臣会再入宫一次,将这些东西理顺清楚,然后明确标识之后,再呈给您看,容微臣先告辞了。”

凤宜玶朝我们俯身一拜,转身出了门去。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我转过头看凤御煊,他脸上再无半分笑意,说不上生气,却是格外冰冷:“蓅姜觉得甚好,我就把这的东西赐予你,你拿了去吧。”

我软笑,侧身一倾,倚在桌边,挡在他面前,轻声细语:“予我作何?”

凤御煊面色如霜,不冷不热道:“你不是甚喜?”

我莞尔,盯着他眼色不转:“皇上何须别扭,蓅姜是想问宁王要真迹,做题言,送人贺礼而已。”

“贺礼?”

“下月月末,皇后生辰,蓅姜的礼物早已经备下了,就差一副题言,于是想到宁王好字,碰巧遇上了,便想讨来用呢。”

闻言,凤御煊脸上并没有多大变化:“的确好理由。”

我轻声笑,探身啄吻他脸颊,不等他反应,极快抽身,离开御案,转身往门外踱步。

“蓅姜,你去哪?”身后传来声响。

我扭头,笑灿如花:“皇上想知道因由究竟是什么?那晚上来兰宸宫问蓅姜讨吧。”说完,推了门出去了。

晚膳光景,凤御煊果然来了,我正在看书,见他来,也不意外,吩咐邀月准备晚膳。

“皇上喝茶?”

凤御煊走到我身边,撩摆坐下,脸色也不见放松,淡淡问我:“终日看书,也不觉得累?”

我放下手,看他:“白日里待怀森累了些,也就只得这么一会儿功夫空闲,他若醒了,我便没时间看了。”我笑笑:“皇上既然来了,想必也是想知道我要宁王真迹的因由所在吧,我若是说了,皇上肯信吗?”

他看看我,沉声道:“你若说,我便信。”

“蓅姜心小,皇上的字迹,若是得了,只愿自己留着,哪里舍得送人?这些小把戏,虽上不得台面,不是淑德之美,却是蓅姜真心真言,您这么一问,还哪里容得蓅姜再说些体面话了。”

凤御煊眼中掠过一丝暖意,伸手覆在我手掌之上:“在我面前,就做最真实的你便是,无需体面话。”

“那可要皇上信蓅姜,有些事情便是有些小心思在,却也是都围着皇上左右的,跑不掉这些。

皇后的礼物,不容小视,那屏风可是费尽蓅姜心力方才得到的上好香石所制,专请京城里最好的雕刻师傅打造,就是配上去点缀的宝石,也用的差不多了,若是随便找谁来题言,未免轻率。

就算刻意不让皇上不提,也好让宁王来提,也可弥补了这一当口,尊贵且郑重,再好不过,您说,是不是呢?”

第二日我便将八字题言交给刘东,让他送去给凤宜玶,才过了一日,凤宜玶的真迹便到了我手。我倚在榻上,看着眼前,铁画银钩,鸾翔凤翥的“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八字题言,我笑由心生。

字写得极好,可写字的人才是极妙的,若是凤宜玶亲笔,不愁姚氏不将屏风摆设,日日于眼前端看,正合我意。

没有人没有弱点,情爱这一物,便是绝对软肋,尤其在这后宫之中,若是嫔妃钟情之人,不是那宫中之主,可就危险多了。

我不喜用俗套招式,想方设法寻一些宫闱禁忌,拿与她对峙,便是理直气壮,也是一副妒妇姿态,怎么看,都像是别有居心。

于我,更愿意帮她隐着,瞒着,巴不得无人知晓,就等最后一击,一局定论,看她怎么栽在我手中,心服口服。而在这宫中,再无一人,比我对她的仇恨,更刻骨铭心,便是与此,也一定要特殊对待她才是。

凤宜玶题言拿到手后,我让胡安带出宫外,交给胡文司,有他帮我在宫外完成蒸石新塑的所有事宜。

对于姚氏这种敌手,最忌讳冒险求胜,她此时此刻,定是长了一百二十双眼,紧紧盯着我举动,哪怕一个纰漏,也会对我十分不利,于此,不能被轻易逮到把柄。

如是,我便不去主动揪她,终日窝在兰宸宫老实做人,抚养怀森,侍候皇帝,看似贤母良妻,让她想抓却没有把柄可抓,更没有空隙好下手,她越是着急,我便越是容易看清她的漏洞在哪。

犹是现在元妃入冷宫,华瑞莹无子,可与她对立之人,也便只剩下我一人而已。

掌灯之后,刘东帮我解下盘发,拆卸首饰。他本是个男人,一双手却灵巧胜于女子,往日梳头做发,都有他亲自动手。

“娘娘,这一段时间,奴才都有暗中观察那元妃,也曾派人看着,并不见她蹊跷之举。倒是如常整日疯癫,似乎是真真傻透了。今日被奴才正看了个正着,当真恶心…”说着,刘东尖声细气,蹙眉撇嘴,面孔扭曲,嫌恶至极。

我从铜镜中往后看他:“她如何了?”

刘东微微探身,吐字哽噎,仿若说了那些话,可会脏了自己的嘴:“落英苑的宫女一个没看住,让那元妃碰翻了粪桶,屎尿泼了一地,臭不可闻,等那宫女进门一看,娘娘您猜怎么着了?”

见我未响,刘东自顾自继续下去:“就见元妃跪坐在屎尿之中,正用手舀着吃,那场面,不用亲见,便是听闻也着实呕意难抑。

元妃满身污秽,宫女不愿帮其打理,倒是让看门的侍卫,弄了口大后缸,盛满水之后,生生将元妃推入其中,泡了快一个时辰,方才准她爬出来。

娘娘,您说那元妃,是不是真的疯了?若是心智还正常,怎么能做到如此地步,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秀发如墨,青丝如云,刘东捏着玉梳,细细为我梳理头发,我挽一缕于素手之间,来回把玩。

“若说我怀疑元妃装疯卖傻,也非无中生有,元妃是何等心智之人,不是略作思量,便能明了她把戏的。”

刘东犹疑:“娘娘意思是…元妃疯傻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