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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锦然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丫头居然想靠这种方法让周荷得上瘟疫死去,她真的是傻了。且不说周荷所穿衣物看似普通,每件却都是出了名的绣坊所出。就算周荷爱极了这件蝴蝶锦衣,依她缜密的心思,定会将送锦衣之人的里里外外了解得十分透彻。这时候她若出了头,将会连带着自己也免不了有杀人之嫌。若是换作以前,李锦然自然会将她的计谋联想到二夫人栽赃嫁祸的身上。可是现在她心里很清楚,兰芝只是绝望了,绝望到只要有一丝报仇的机会都想要去试。

兰芝像疯了般扒着兰巧身上的衣衫,李锦然巡视了屋里一圈,走到案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狠狠地向地上摔去。瓷器破碎的声音成功地引来了兰芝的目光。李锦然将她从兰巧的身上拽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是给周荷送衣衫,让她将你查的一清二楚,不待你看到她死,你就先下黄泉。第二是听我的话,我让你亲眼看见她是怎样一步步由众人仰望的位置摔下来。我答应你,这天很快就要到了。”

李锦然眼里闪耀着明亮的光芒,这时候她对兰芝说话的样子,并不是一个大小姐,像是朋友。

兰芝也缓过神来,细细地想了下刚才的举动,有可能还会把小姐的命搭进去。只看了眼死去多时的兰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李锦然见她回过神来,才松了口气,但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仍然很残酷:“兰巧虽然已死,我们却不能将她停在屋里,必须马上下葬。否则要是被发现,我们难逃蓄意散播瘟疫的恶名。”虽然李锦然非常想让兰芝守着尸身七日,可惜时间太紧迫,她们又很被动,还有很多话想跟兰芝说,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再也说不出口,叹了口气,走出了门。

李锦然正要回去,沈信高声道:“你想我主子了吗?”

李锦然微微一愣,完全没从兰巧的死亡里走出来。

悲喜从来不表现在脸上的沈信居然嘴角扬了扬,侧开了身体。苏照就站在他身后。李锦然惊讶地看着他,见他神色疲惫但仍然很高兴的样子。李锦然赶紧将他迎进来,把大门迅速关上。

沈信因为苏照来了,笑道:“你们且放心,有我把着门,谁也进不来。”

再次踏进李锦然的屋里,苏照眼里流露出温柔的颜色。他随意地打量着屋里的布局,一眼看见放在案桌上的红木盒,眼里璀璨的光芒顿时消失了不少,转过身漫不经心地问:“锦然,这盒子是谁送的?”

李锦然对他向来从不隐瞒,心思又在兰芝的身上,就没去看他的表情,只嗯了一声,眼神却一直看向窗外。

苏照见她无心回答,也不再多问,只走到她身边,满是关心的口吻:“肩还疼吗?”

嗯!她还是简单的这一句。

苏照又问:“想我了吗?”

嗯,还是这一句。

苏照轻轻一叹,她从来不会说想他,看来他问的是什么她都没往心里去。虽然知道李锦然这是在关心新来的那个丫鬟,因那丫鬟的妹妹刚刚去世。他也知道,李锦然向来都是这样善良,别人待她好一点,她总会一百倍好地去对待别人。可如今看见她一门心思都在兰芝那,他故意问:“锦然,你喜欢我吗?”

嗯,她如苏照料想的那般,还是这简单的一个字。苏照瞧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只当她是真的在回答他这个问题。

李锦然忽然从窗子边转过头来看向他:“你刚刚问我什么?”

苏照面色不改,只将方才第一次问的问题又说了一遍:“肩还疼吗?”

李锦然满是惊讶,漂亮的眼里有些不解:“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呢?”

苏照上前摸摸她的头:“有些日子没见,怎么变笨了。我虽不在,可还有沈信在呢。”

李锦然哦了一声,她以为沈信只是替苏照照顾她,没想到居然对苏照什么都说。她忽然想起赵灏对她的纠缠,不知道沈信有没有跟苏照说。一想到赵灏,她又有一些不耐烦,只听苏照在问:“可是因为二殿下?”

到底什么都知道,李锦然点了点头,说道:“好烦他!”

苏照笑道:“他是殿下,你不可把他逼得太急。”

这些她当然知道,只是他最近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周荷又特意跟他走得极近。她反感的两个人总是在她面前晃荡,可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好了,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想吃你做的芙蓉糕了。”苏照不愿看到她为这些事不开心,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开。谁知李锦然真的起身去准备做芙蓉糕。他急忙将她拉住:“我只是随意说说。”

李锦然想起那次他要离开李府,她将芙蓉糕做好,吃饭一向斯文的他狼吞虎咽地吃芙蓉糕的场景,拍拍他的手,说道:“我做的芙蓉糕就只有你喜欢吃,上次食材还没有用完,放着也是浪费。”

苏照眼神亮了亮,没去计较她的谦虚之词。待李锦然去厨房之后,他才出了门。沈信立刻走上前,对他就要行礼。苏照急忙将他扶起来:“何必在乎那些繁文礼节!”

沈信也不做作,迎上他的目光,一丝不苟地说道:“主子,据内线打探到的可靠消息,太子赵漳与李铮来往密切,与左思丞相也颇有来往。截留书信一封,记录贪官污吏百余名,受贿银两高达三千万两!这还是台面上的,台面下的不可估计。”沈信将怀中书信递出来,恭恭敬敬地交给苏照。

苏照眼睛变得极为复杂,他没想到李铮也参与进来。想到李锦然对李铮的感情,他揉了揉眉心,将书信迅速地装进衣袖中,又问:“书信还有多少人知道?”

沈信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抹,眼露杀机。沈信做事一向如此,凡是活下来的人,都是不知情的。

苏照见李锦然快要出来,对沈信道:“原先计划暂停,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沈信浓眉皱着,语气有些急促:“主子,红颜虽美,却难逃祸水之嫌啊!”

苏照怎会不知他这番话里隐含的意思,负手而立,看着满院子的君子兰,说道:“这君子兰种的可真好。”

沈信见他明显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想要将他点醒,说道:“主子,难道您忘记你的哥哥是怎么死的吗?”

“永生不敢忘!”苏照答。

“当初我们愿意跟着您,是因为您答应我们……”沈信身强体壮,却也红了眼。

苏照上前拍拍他的肩:“所有死去的人,都将付出代价。计划暂停,不是不做,而是牵扯太多。官官相护,即使交到皇帝那里,也未必能扭转局面。打蛇只打七寸,否则再想抓住他就难了啊。”

沈信自知苏照做事一向有分寸,又见他这般自信,也不再多说什么。

李锦然将芙蓉糕已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时,正好看见苏照与沈信两人在说着什么。她将芙蓉糕端到屋里,又倒了杯茉莉花茶,等他进屋。

不多时苏照进来,见桌上摆放整齐的芙蓉糕,心中郁闷一扫而光。他捏了一块芙蓉糕,愉悦地看向她:“越做越好吃了呢。”

李锦然见他吃的正欢,将茶递过去:“慢点吃,这次我依旧是多做了一份,还可以带回去。”

苏照将茶一饮而尽,说道:“锦然,最近你过得好吗?”

李锦然原本要递给他芙蓉糕的手一顿,很快笑了起来:“还不错,如今二夫人也不再处处跟我作对,承欢又没什么心机,就是周荷难缠一些,可是我有法子对付她。”其实她想跟他说,她过的一点都不好,她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妹妹了。没了苏照,在府上她越发寸步难行。可是她知道苏照有自己的责任,更有自己的未来。她不能把这些烦恼都说给他听,他看见的应该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李锦然。

苏照见她不愿意与自己多说府上的事,而他最近又有太多事要去做,只觉得他这一走,她便离他越来越远了。他将怀中的药拿出来,递给她:“伤口上擦一些,不会留疤。”

李锦然将药接过来,小声嘀咕:“怎么都怕留疤,在里面又不会看到。”

苏照见她有些孩子气的模样,笑了笑,轻声道:“以后总要成婚,自然有人会看到的。”

“成婚?会有那天吗?”李锦然长叹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道,“苏照,李府以后别再来了,也别再让任何人看见你。”

苏照险些将芙蓉糕丢在地上,忍不住问:“你可知我来这一趟有多么不容易,你却说这些……”

李锦然急忙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别出声,起身将窗关上,说道:“我即使瞒任何人,也不会瞒你。我父亲与太子之间暗地来往密切,太子做事心狠手辣,无往不利,我父亲很可能蹚了浑水。你如今走正好,倘若再与李府有瓜葛,你也难逃罪名。倘若有一天,皇上得知太子的所作所为,届时太子自身难保,可能会舍卒保帅……”

苏照惊讶地问道:“这些事你如何得知?”如若不是他相信沈信的为人,他会认为是沈信将截留的书信给她看过。又见李锦然神色浑然哀伤,有些捉摸不透。

李锦然道:“太子虽征战西凉,每月却与父亲有书信往来。这本不是稀罕事,但奇在送信的人一月一换,有意要遮掩写信人的痕迹。我虽没有看过府上的账目,却见父亲开始收集古玩字画,价值不菲。大批量收购这些只有一个目的……变相聚财,这钱怕也是替太子守的。”

苏照知她心思细腻,当她顺着蛛丝马迹摸索到真相时,他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李锦然真的是太聪明了。他道:“如果你父亲果真如你所说,你会怎么办,是帮他还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笑得像个孩子,声音也欢快无比:“倘若真是这样,父亲戎马一生,立下战功无数,就算皇上龙颜大怒,也不会伤他性命,只会削去他官职,收回宅地。到那时二夫人就未必肯与他一起生活,那时我养着他,母亲高兴,锦绣也高兴。”她笑得眯起了眼睛,也拿起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急忙吐了出来,眉毛拧在了一起,说道:“怎么那么咸?

眼见一盘芙蓉糕就要吃完,她有些不自然地看着苏照:“你居然吃得下?”

苏照很少见她这般模样,跟着也笑了起来:“咸的也很好吃啊。”

李锦然端起食盘就要将芙蓉糕倒掉,苏照拦住了她。她正想说要重做,就听门外沈信高声道:“张妈妈,小姐还未醒。”

李锦然面色立马变了,看了眼苏照,将后窗打开,示意他从那里跳出去。苏照还有好多话来不及跟她说,见她有些心慌,终是把所有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走到窗边一跃而下。李锦然见他身形轻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泛着鱼肚白的夜色里。

第十一章 是敌是友

兰巧刚死,张妈妈就来,这么巧,莫非一直在附近盯着吗?她将头上的发钗取下,稍稍揉乱了些,踏出屋门,走到兰巧的屋里时刻意停顿了下,对着门外的人懒洋洋地喊了声:“阿信,谁啊,大清早的!”

沈信极为配合,高声回道:“小姐,是张妈妈来了。”

兰芝一直跪在兰巧的窗前,将门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紧紧地握住了手掌心,深深地看了眼兰巧,再磕了一个头,两眼依旧空洞无神。

李锦然走到梅苑门口,见张妈妈还喘着气,像是刚从哪个地方往这边赶来。她倚在门上,歪着头笑看着她:“张妈妈,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事?”

张妈妈想绕过沈信往梅苑里进,奈何沈信身材健壮,挡在门口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张妈妈尝试了几次,怒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挡在这里做什么?”

沈信也不生气,说道:“我的命是小姐救的,自然是保护她的安全。”

李锦然心里笑道:这个借口真是好,一语双关,既说明了他在梅苑的理由,又给张妈妈一个下马威。倘若她敢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儿,沈信就够用了。原先觉得张妈妈实在是一个难缠的人,可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张妈妈碰到沈信,就蔫了。

张妈妈脸色很不好看,可她身后并没有跟着男仆,倘若硬来也怕吃亏。她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扯着笑不自在地对李锦然道:“二夫人听周小姐说你受伤了,让我来看看。他挡在这里我怎么进得去。”

李锦然抿着嘴温温柔柔地对着她笑,转过身看了眼沈信:“阿信,还不让开?”

沈信侧了侧身,满眼厌恶地看着张妈妈。张妈妈很早就跟着二夫人,那些下人就算有讨厌她的,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可如今竟然叫一个刚来的小跟班这样羞辱,她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挤着一抹笑,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李锦然趁着张妈妈进去的时候,悄悄对沈信竖起了大拇指,又快步跟上张妈妈。见她在兰巧的门前停了下来,原先只是猜测梅苑被人监视,现在她能肯定了。难道父亲那边已经不再让孙止保护自己了吗,她有些拿不准现在的情况。

张妈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装模作样地说道:“这个房间我从前没来过,能进去瞧瞧吗?”

这梅苑哪一间屋子你又看过,怕瞧房间是假,瞧房间里的人才是真吧。李锦然面露难色,说道:“这间是兰芝的房间,那丫头昨夜做错事,被我罚跪才去休息,不知道喊她开门她能不能听见。”

张妈妈哼了声:“都这个点了还敢睡,过的比主子还舒服。”她走上前,用力地拍门,弄出极大的声响。许久不见动静,张妈妈似有所指,说道:“这么久不开门,是不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李锦然也不恼,说道:“张妈妈如何得知?”

张妈妈被问得一时语塞,也不理她,只继续拍门。

门忽地被打开,兰芝一脸困意,只穿着亵衣亵裤,似是极为疲惫道:“小姐,我已跪了六个时辰,阿信一直监督着,不信您可以问他。”她抬头看向张妈妈。这一抬头,众人才发现她脸上的巴掌印还十分明显,微微有些红肿。她疑惑地说道:“你也是来打我的?”

一个也字,让张妈妈傻了眼,莫非是李锦然动的手?她去看李锦然,没有发现一丝说谎的痕迹。

李锦然道:“打了你,还敢有意见?”

兰芝又低下了头,语气谦卑:“不敢。”

张妈妈在这两个人之间左看右看,半晌看不出个所以然,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要紧事要做,将两人甩在身后,一脚踏进屋里。直直向着床榻走去,她一把掀开被子,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李锦然咦了一声,说道:“张妈妈这是在做什么?”

张妈妈也不回她,在屋里走了一个遍,又将柜子拉开看了半天,一层层地翻找着什么,就连案桌底下都不曾放过,却仍然没有找到想要的。

这时李锦然走到张妈妈身边,脸上也不再装客气了,声音也比先前冷了几分:“我看张妈妈不是来看我的,倒是来找什么的吧。你在找什么?”

张妈妈狠狠地看着兰芝,想看出她脸上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可兰芝却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她盯着看。她明明闻到了淡淡的药草味,说明这里一定是有病人的,可她将屋里翻了一个遍,却没见到人。张妈妈毕竟是张妈妈,理由也顺口拈来:“二夫人的阿生跑丢了,我来这里找一找,它喜欢跟我玩捉迷藏。”

阿生是二夫人养的一条狗,二夫人除了疼承欢和张蔚然之外,就是对阿生最好了。可它若没有二夫人牵着,连琉璃阁都出不去,又怎么会跑到梅苑来?李锦然也不拆穿她,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很快张妈妈便受不了她这种眼光,随便找个理由出去了。

待张妈妈走出梅苑,兰芝早已发软的双腿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李锦然上前将她扶住,问道:“你怎么样?”

兰芝轻轻地摇了摇头,双手紧紧地握住李锦然的肩,声音颤抖地说道:“我差点就害了小姐你啊,若是今天兰巧的尸体被人瞧见,那这场瘟疫定然是要扣在你的头上。”

李锦然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兰芝将李锦然带到房里,走到床下,将床下箱子拖出来,李锦然才看到兰巧的尸体。李锦然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窗外有声音。她转过头,问道:“谁?”

那人被发现,急忙跳下墙,只眨眼便不见了。

兰芝也发现了,拔高了嗓门焦急地说道:“怕是来监视的。”

李锦然两眼一暗,难道这次真要背黑锅上身了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心里已开始暗暗地想着对策。倘若二夫人与周荷二人联合起来,将李府发生的瘟疫扣在自己的头上,她会怎样做。

忽然门外传来打斗声,李锦然看了眼惊吓不已的兰芝,吩咐道:“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她见兰芝点了头,才迅速跑到院外,看见沈信拿着剑与方才墙上那人正在搏斗。那个人李锦然不认识,却见他招招都要置沈信于死地。沈信武功不俗,都挡了回去。李锦然站在远处,见沈信能将其拿下,便也放了心。

沈信出手又快又狠,那人身上不多时已伤痕累累。沈信也不恋战,正欲拿剑刺入他心脏时,那人突然从嘴里吐出一枚银针,直逼李锦然的方向。李锦然没有防备,沈信想出手相救已来不及,只能大喝一声:“小姐闪开!”

李锦然没有理解沈信让她闪开是什么意思,还在出神的状态,只看到一把扇子从自己面前飞过。扇子在她面前落了地,她低头看了眼扇子,有一根银针刺到扇柄上。

“好大的胆子!”赵澈身前的侍卫走上前将地上的扇子捡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赵澈。赵澈噗的一声打开扇子,微微摇了摇,眯着眼睛笑着走上前,将沈信与那人隔开,说道:“明明只是李府的下人,却身怀绝技,又欲杀害大小姐,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那人不说话,只是紧闭着嘴巴。

赵澈也不在意,对身后的人说道:“郑辰,去将将军请来,就说我来梅苑做客,碰巧遇到李府的仆人行刺大小姐,看他有什么法子叫这人开口。”

郑辰正欲踏出步子,那人身体忽然开始颤抖,紧接着七窍流血。赵澈脸色大变,却见沈信提着剑对他心脏狠狠地刺了一下,那人立刻断了气。

沈信从未被人这般暗算,气不过又在他身上补了一剑。

赵澈回头去看李锦然,只见她面无表情,只是呆呆地看着刺客的尸体出神。他走上前,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回神了,人已经死了。”

李锦然木讷地说道:“为什么都想要我死呢?”

赵澈疑惑,忍不住问道:“都有谁想要你死?”

李锦然忽然回过神,怎么能将这话在赵澈面前说出来。她也不再说话,走到刺客的身边,蹲下细细地查看他的尸体,发现他脖颈里挂着一条黑色绳子。她将绳子捞出来,见绳子上挂着一个口哨,将它取下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阿信,尸体绑上三块大石头,沉入后湖中。”她起身,只觉眼前发黑,有些站不稳,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她抬头看着眉间皆是担心之色的赵澈,语气颇有些无力地说道:“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好吗?”

“或许我可以帮你!”赵澈看着她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道。

李锦然迎上他的目光:“三爷,您救过我两次命,只要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万死不辞。”

“咳咳咳!”赵澈用手捂住口,轻轻地咳了几声。

郑辰在后面小心地提醒:“三爷,吃药的时辰到了,咱们该回去了。”

赵澈点点头,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李锦然,微微思考了片刻,说道:“江曲之事……”

李锦然想也不想地答道:“如果可以,还请三爷再缓几天禀报皇上。”

赵澈又道:“也好,这些计策是你提出的,你也该得到封赏,我想……”

“不要!”李锦然斩钉截铁地拒绝,“那些我都不要,我只想安稳地过日子。你是皇子,江曲之事你比任何人都上心,那些封赏你比谁都有资格去拿。我是为了报恩才跟你提的!”

这些赵澈当然知道,张蔚然跟赵灏关系极为要好,江曲之事也是他们最先提出要解决的。张蔚然待李锦然如同胞妹,她都未曾去帮过他们。可他不过与她相识几天罢了,如果没有救她的命,她必然也不会对自己说那些的。这个女人……实在让他弄不明白。

“三爷,您该回去吃药了。”郑辰见他仍没有要走的意思,又提了一遍。

赵澈又捂住口咳了几声,才准备走,却从怀中拿出一支金蝴蝶簪子,递给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妹前些天总缠着让我买首饰,一件也是买,两件也是买,顺手给你带了一支,喜欢就收下,不喜欢就赏给丫鬟。”

李锦然见他这么说,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加上他方才又救过自己的命,只好将金蝴蝶簪子接下,道了谢。

赵澈才满意地笑了笑,又将身上的玉佩解下来,说道:“若是遇到麻烦,不要意气用事,拿着它到我的府上来找我。门卫见此玉佩如见我本人,没有人会拦着你。”

“我……”

“别再说你不需要,总有一天你能用得着它。”赵澈不等她再说什么,转身向前走去。李锦然拿着赵澈给的玉佩,叹了一声,现在还他肯定也不会收的,只有改天了。

郑辰一路跟在赵澈身后,见他嘴角一直挂着笑,琢磨不透自家主子这性格,好奇地问:“三爷,您来梅苑,就为了给李小姐送簪子?”

赵澈扬了扬眉,说道:“有何不可?”

郑辰啊了一声,满是不相信。

赵澈拿着折扇敲了一下他的头,说道:“她帮了你家三爷,你家三爷从她这得到的,可远远不止一根簪子的价钱。”

这一天的梅苑到底是不安生的,兰巧才死去不久,紧接着刺客又来了。李锦然心里明白,如果不赶快将兰巧下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二夫人新派来的人盯上。

方才沈信已将刺客的尸体装入麻布袋中,趁着四下无人背着投入清荷池中。现在只剩下兰巧了,她看了眼兰芝,实在说不出让她把兰巧下葬的话。犹豫不决间,兰芝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

李锦然将门打开,就见兰芝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厚厚的一封信。她将信接过拆开来看,越看越觉得事情不简单。如果说周荷只是设计让李府的人染上瘟疫,那二夫人就是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这算盘打得真是好,二夫人之前在承欢身上花了大价钱,想让她赢得赵灏的欢心。可惜妾有情,郞无意。而这时周荷来了,她聪明、善良,又给赵灏帮了大忙,赵灏怎能逃得过这样一位绝世美人。二夫人眼看周荷有望成为皇妃,于是默许了周荷的肆意妄为。她知道周荷将红木盒送到浣衣房,引得人心惶惶;再让周荷高调发放药物,就是要让她赢得府上每一个人的心。这里面自然还将张蔚然算在内,大哥的心若向着她,赵灏还会远吗?

她不由得想起张蔚然有些日子没来院里了,心里沉了沉,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兰芝急忙问道:“小姐,这信可作为供词,老爷见了一定……”

“兰巧已死,死人怎么能作证呢。笔迹是可以模仿的,除了你知道兰巧会写字,府上还有谁知?就是有,也不会出来作证的!”李锦然无奈地笑了笑。

“如此说来,他们要逍遥一辈子了。”兰芝紧紧攥住衣角,咬住下唇。

“那倒未必,走一步看一步。”李锦然安慰道。

兰芝又道:“小姐,今晚我想将兰巧下葬,她在这里会让我们越来越危险。”兰芝心里不舍兰巧,却也分得清形势。小姐能让她与兰巧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么多日子,她已感激不已。现在她也明白兰巧留在这里多一日,小姐的危险就多一分。

李锦然重重地呼了几口气,点了点头。兰芝见她神色疲惫不已也就退了出去。这些天她从没睡过一个好觉,刚又差点死掉,如今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反倒是困了。她和衣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母亲带着她一起赏花,赏着赏着母亲突然开始不说话,脸色也变得苍白无力。她去摸母亲的脸,母亲忽然开始流泪说道:锦然,我好孤独,我总是一个人,怎么办?

等她醒来,明明知道那是梦,却还是哭了出来。有多久没有去看过母亲了呢,她感觉已经太久太久了。母亲一定是怪她了,可是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分神。母亲不知道锦绣的处境,更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她只想活着,好好地活下去,有朝一日能带着母亲跟妹妹逃出这个地方。可是怎么就那么难?她将脸上的泪擦去,用了一点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才向兰巧的房间走去。

等进去时,才发现尸身早已不见。不待她问,兰芝便解释道:“见你睡了,就没叫醒你。有阿信帮忙,兰巧已经下葬,没有时间买棺木,我们也只能草草地埋葬。”兰芝没有温度地解释,却让李锦然更加伤感。联想到那个梦,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沈信从外面进来,见李锦然面色有些苍白,以为她又生病了,便道:“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大夫,生病?她忽然心生一计,说道:“对,我现在就是生病了。沈信,你去找个你信得过的大夫来。兰芝,你立刻去跟二夫人说,就说我吐了好多血,昏迷不醒。”

沈信和兰芝不明白李锦然此刻在想什么,却都按照李锦然的吩咐出门办事。李锦然回到屋里,想了又想,拿出在禅房时吃过的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二夫人得知李锦然吐血时,正拿着戒尺看着锦绣学走步。紫鹃在一旁给二夫人扇扇子。兰芝将李锦然早上的情况慌慌张张地说了一下,紫鹃手一抖,扇子差点掉在地上。二夫人瞟了一眼紫鹃,没说什么。

张妈妈呵呵地笑了一声:“早上我去梅苑时,倒没瞧见大小姐哪里不舒服呀,什么病来的这样怪异?”

兰芝什么也不说,手却攥住衣摆。二夫人见她这小动作,倒是颇有些意味地笑了笑,对身旁的紫鹃说道:“你跟着大小姐的时间最长,突然生病,是什么病?”

紫鹃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我……这些日子都跟着您!”

二夫人笑道:“今儿太热了,擦擦汗吧。”

紫鹃急忙拿着帕子擦汗,学走步的锦绣却走到二夫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噘着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二娘,姐姐病了,我要去看姐姐。”

二夫人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伸手抹去她的泪,温柔地说道:“好孩子,二娘没说不去啊,咱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张妈妈在二夫人身后说道:“夫人,要不要去请周大夫。”

二夫人揽着锦绣,点了点头。张妈妈讽刺地看了眼兰芝,出去请周大夫了。

等二夫人带着锦绣来到梅苑时,李锦然躺在床上微微地喘着气。沈信只站在屋里门口,锦绣红着眼睛跑到李锦然的床边。她还从未见过姐姐这样,伸手想去擦李锦然嘴角的血,刚碰到她的脸,就被她伸手捉住。

“是妹妹吗?”李锦然虚弱地问,说话间深深地呼吸了下。

李锦绣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此时二夫人走了进来,看了眼李锦然,说道:“前些日子才好,怎么这会又病了呢?”这话倒像真在关心她。李锦然去看她的眼睛,那里面却没有任何温度。

“谁说不是呢,大概我的日子也快到头了吧。”她忽然拿着帕子咳了两声,然后打开,又急忙捂住。

二夫人却瞧见了,上面有血,莫非是肺痨。她一惊,急忙向后退了几步,装作不在意地问道:“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李锦然将帕子藏在被子里,虚弱道:“未曾出过梅苑,只有次兰芝不在,我去过浣衣房拿衣物……”

二夫人听到此话,又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上身后的人。她回头去看,竟然是长阳城赫赫有名的大夫卫相。卫相她本不认识,还是因为兄长周良有一次得了怪病,她前去探望,才与卫相有一面之缘。她见兄长对卫相礼数有加,之前还从未见过兄长对人这般客气过。待卫相走后,她特意问过兄长,才知卫相医术高超,可看不看病,给什么人看病,完全属于个人喜好。

可眼前这个人,分明是卫相无疑,竟然能给李锦然看病,凭什么?

二夫人正疑惑间,卫相已写了药方,走到李锦然的身边,用袖口捂住口鼻,说道:“日服三次,切忌出门。”

李锦然抿着嘴笑了笑:“大夫,我这日子是不是要到头了。”

卫相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当她说话时,微微后退了一步,这些动作都落在了二夫人的眼底。卫相道:“这病,得看人。有的人活不过三日,有的人却能活一月,还有的人熬过去就好了。”

若原先二夫人只是猜测李锦然得的是肺痨,现在她就确定了。好你个李锦然,明知道肺痨会传染,还特意派兰芝去叫她过来看,是想让她也被传染吗?她笑容里带了些冷意,可话里却还是很温柔:“大夫,我们锦然得的是什么病?”

卫相叹了口气,说道:“吃了我这药,要是十日后还未见好转,就准备后事吧。”

锦绣听了此话,哪里还受得住,紧紧握住李锦然的手,哭得一塌糊涂。二夫人眯了眯眼睛,什么也没说。

张妈妈领着周大夫也到了,正要进门,被二夫人不动声色地拦住。张妈妈正想开口,只听二夫人道:“锦然已叫大夫瞧过了,就不用再看了。”

周大夫看到卫相,也有些惊讶,对卫相抱抱拳。卫相只看了一眼,眼神又回到李锦然的身上,说道:“你还想做什么,趁着这几天就都做了吧,只要不出梅苑。”

李锦然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看了眼李锦绣,半晌才道:“你走!”

李锦绣哪里肯,抱着李锦然不撒手。二夫人咬咬牙,向前走去,安慰道:“你这孩子,锦绣喜欢跟着你,还能跟几日?”

李锦然翻过身,不愿意再看她们。二夫人这会儿心情变得很好,也不计较了,说道:“锦绣礼仪不学也罢,跟着你姐姐好好过吧。”

周大夫是个细心的人,又见是卫相开的药,不免想看看开的是何药。不待问出口,卫相已将药方递了上来。周大夫细细看去,见着都是补身体的药,并未有能治病的药。莫非是病入膏肓,已是不治之症?他只能暗自揣摩,不敢问出口。毕竟卫相的医术也属上乘,他煞有其事地拿着药方,如卫相那般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