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因为那天晚上我是值夜班,从零点开始,我的习惯是提前十分钟去接岗。我去了大约五分钟,他就推着自行车走过来了。”

“他当时是怎么一副样子,跟平常是不是有不同的地方?”

“好像没什么不同。哦,对了,他的头发打了摩丝,这能不能叫不同平常?”

“当然,他平时不打摩丝吗?”

“不,反正我没见过他打。”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只是说有事,要把自行车放在我那保管一下,三点之前若是不来取,就第二天来。”

“他有没有说要去干什么?”

“他没说,可我猜他是去约会,又觉得骑着自行车丢脸,他也没否认。”

“他几点来取自行车的?”

“两点半,我还看了看表。”

“当时他是一副什么样子?”

“非常狼狈,浑身泥水,脸色惨白,脚也崴了,一拐一拐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向后面看,很害怕的样子。我还跟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跟女鬼约会了。”

“他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有说,取了自行车就走了。”

“什么也没有说吗?”

“好像说了一句有鬼什么的。”

“仔细想想,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小区保安杨晨好奇地问,“警察同志,钟墙真的杀人了吗?那小伙子,不像呀,不过,人不可貌相。”

刑警卢大器合上笔录,说:“别瞎猜,如果有什么漏了的地方,请你随时跟我们联系。这是电话号码。谢谢你配合我们调查。”卢大器递给杨晨一张纸。

“我一定会配合,好歹我也是个保安,知道破案需要证据。”杨晨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

“陈队长,是不是立即拘捕钟墙?”卢大器问坐在桌子后面皱着眉头的刑侦队长陈剑飞。

“我觉得证据不够充分。”刑警小米在一边插嘴道。

“怎么样才够?现场到处是他的脚印,每个房间都有他到过的痕迹,那把带血的匕首上只有他的指纹,死者正是被这把刀割下生殖器,失血过多而死。”卢大器说到这里,不由地倒抽一口气冷气,“妈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仇怨,要用这么残忍恶心的手段!”

小米不服气地说:“法医对死者的死因的鉴定书还没送来呢,怎么能断定是失血过多而死?”

“吊在树上流上一宿的血,换谁都会死。”卢大器说。

“会死不等于就死在这个原因。”小米反驳。

“好了,别吵了。”陈剑飞摆摆手,问卢大器,“你说是钟墙杀死了苏医生,那动机呢?他们根本不认识。”

卢大器愣了一下,说:“不认识只是假像,如果不认识,当天晚上苏医生的手机上怎么会有两条短信是发给钟墙的?你来了,进来吧,别让我等太久了,这分明就是他们事先约好要见面的。钟墙特地喷了摩丝,说不定他们是同性恋。”卢大器兴奋起来,“对,一定是,要不然怎么会割下生殖器!一定是因为争风吃醋,打起来了。钟墙年轻力壮,把苏医生打晕了,然后割下他的生殖器,吊在树上就离去了。”

“想像力够丰富!”小米拍掌,揶揄道。

“那你说说。”卢大器看着小米,“你说因为什么动机。”

“我根本就没说苏医生是钟墙杀的,就算是,为什么他们要在复国路419号约会?那房子已经二十年没人住了,谁会跑到一个黑洞洞的荒宅里约会。”小米说,“哼,根本不成立嘛。”

“同性恋都是变态的人,谁知道他们想什么呢,说不定他们就喜欢这样的刺激。”卢大器知道自己有点胡搅蛮缠了。不过,小米总是打击他,他们一见面就一定会抬杠子。有时候就因为他们抬杠子,海阔天空,不受成见的束缚,反而找到了破案的关键所在,所以陈剑飞并不阻止他们相互抬杠子。

“如果他们有约会,怎么在苏医生的手机里找不到他们约会前的通话或者短信呢?”小米问卢大器。

“因为见不得人,他删掉了。”

“那好,如果是这样,苏医生一定是个小心的人,应该每次通话或发短信后马上删掉记录,可为什么又留下两条呢?”小米步步逼紧。

“这…可能是比较激动,忘了。”卢大器勉强说。

小米冲他笑笑,什么也不说了。

一个女法医走进来,手里拿着鉴定单,递给陈剑飞,“这是苏医生的死亡验证报告。”

“哦,”陈剑飞并不看手中的单子,而是问法医,“他是怎么死的。”

“惊吓过度引起的心脏破裂,死者本来就有心脏病。”法医说。

“做为一个医生,有什么能把他当场吓死呢?”卢大器自言自语。

“还有什么能引发心脏破裂呢?”陈剑飞问法医。

“不排除由于极度的心理压力引发的可能。”法医回答,冲陈剑飞笑笑,轻盈地走出去了。

“我认为苏医生可能是一个意外。”小米若有所思地说。

“天方夜谭!”卢大器嘲笑。

“你想想,苏医生是一个外科主任医师,三十多年来,动的手术数都数不过来,从来没有出过任何意外。这次却因为手术意外直接导致了病人的死亡,而且这病人非同小可,她是市委副书记的夫人!苏医生的心理压力之大是可以想像的。”小米认真地说。

“那他跑去复国路419号干什么?”卢大器问。

“可能是因为别的事。”小米说。

“现在我们再到苏医生家去看看。”陈剑飞忽然说。

荒宅噩梦·婴怨 第十一章、梦游中被吓死?

苏医生的妻子丁芸打开房门,陈剑飞、卢大器和小米走了进去。

丁芸默默地倒上茶,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说。她的眼睛红肿,脸色十分憔悴。苏医生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三十年的恩爱夫妻,苏医生说死就死,连一句话也没留下,她直在现在还不能接受苏医生已经死亡的事实。

“丁护士长,很抱歉又来打扰你。”陈剑飞说。

丁芸抬起眼睛,并没有说话。昨天,陈剑飞一行人来到她家,告诉她苏医生的噩耗。尸体是旁边小区里窗户对着复国路419号的住户发现的,那家女主人早上起来,无意中向外眺望,看到了悬挂在树上的苏医生。她没听完就昏厥过去,醒来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悲痛把她打倒了。他们是丁克家庭,没有要孩子,所以,所有的悲痛都由她自己一个人承担。

“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小米同情地看着她。

丁芸点点头。

“6月29号晚上,苏医生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陈剑飞问。

“比如说,他有没有上网聊天?”小米问。她忽然想起钟墙说是因为网上的恶作剧才去复国路419号,那么,苏医生是不是也因为上网跟网友的约会呢?

丁芸想了想,用沙哑生涩的声音回答,“因为手术的事,他睡不着,我让他吃了两片安眠药。他吃了以后建议我也吃两片,我就吃了。醒来他已经不在身边。他没有上网聊天,但是前一天,我值夜班,就不知道他有没有上网聊天了。”丁芸说到这里,眼睛又红了。

“小米,你到书房里查一下苏医生的网上聊天记录。”陈剑飞说。

小米站起来,丁芸带她进去,打开电脑,然后回到客厅。

“我明白了,他一定没吃药,等你睡着了就起身出去。”卢大器说。

丁芸低头不语,心里的懊悔快把她杀死了。如果那天晚上她多留一个心眼,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苏医生为什么要换上白大褂呢?”卢大器问。

丁芸抬起头,“他心里的压力大太了,我怀疑他是梦游,他以前也梦游过。”

“梦游!”陈剑飞眉毛一扬,“丁护士长,你还发现了什么,对吧。”

“他有一把手术刀放在书房的书柜上面,可是现在不见了!”丁芸哽咽着,“他的心里压力太大了,以至在梦中还忘不了穿上白大褂,带上手术刀。”

“手术刀!”陈剑飞和卢大器一齐惊叫起来。

丁芸点点头。

从苏医生家走出来,三个人都沉默了,对于新出现的情况,每个人都在心里做各种假想。

“苏医生6月23日的晚上是上网聊天了,可是在聊天记录里没有复国路419号的约会,前几天的也没有。我已经把他的记录拷下来了。”小米首先打破沉默,“他带了一把手术刀去复国路419号,是不是意味他要自杀呢?也许是他自己割下的生殖器。”

“也许是像丁护士长说的,他在梦游。而钟墙也像他自己所说的一样,因为一个恶作剧跑到复国路419号,然后撞见正在梦游的苏医生,梦游的人受不了任何刺激,所以苏医生心脏破裂而死。”卢大器说。

“那为什么会被割下生殖器?”陈剑飞饶有兴趣地问他。

“我想,可能是因为苏医生的手术刀是藏插在皮带里,受到惊吓后摔倒,刚好被手术刀割掉了生殖器。我们可以从裤子上被刀割破的洞看出来。”卢大器解释。

“听起来有一点道理,可是为什么苏医生死后被吊在树上?”小米问。

“也许钟墙没说实话,他也是梦游,所以在一种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情况下把苏医生吊上树。”卢大器说。

小米哈哈大笑起来:“杰出的推理!以后什么离奇古怪的案子我们都能破了,反正破不了就是梦游的人干的!”

卢大器的脸挣红了:“那你有本事,你来推理推理呀。”

“卢大器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桩案子确实很奇怪,”陈剑飞沉思着说,“起码现在我们可以说,如果卢大器说的不符合实际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案子还有一个人,也就是第三者。”

“陈队,现场除了苏医生和钟墙的痕迹,什么也没留下。”卢大器说。

“这个神秘的第三者一定不简单,”陈剑飞说,“也许我们要面对一个不寻常的对手。”

“那么,那把手术刀呢?怎么在现场找不到?难道它被那个第三者带走了?”卢大器自言自语。

“肯定是!”小米说。

“凶器应该是手术刀,而不是藏刀。”陈剑飞说。

“为什么?”卢大器问。

“从死者的伤口看,应该是被比藏刀更薄的刀割的。当时因为现场只有藏刀,就把我们引向了歧路。藏刀上的血只是血滴上去的。”陈剑飞分析。

“现在我们要上哪里。”小米说。

“找钟墙。”陈剑飞说。

荒宅噩梦·婴怨 第十二章、他是个臆想狂

钟墙因为脚扭伤了请假在家。他斜坐在床上,脸色有点发青。今天是7月2号,复国路419的约会已经过去三天了。那天晚上的情景依然在清晰得好像他正在坐在一个大屏幕前,看着屏幕里面的自己在复国路419里的一举一动,客厅、蝙蝠、卫生间、书房、婴儿室、主人房、厨房,多出来的台阶,一幕一幕地无比清晰,他甚至闻到了那股恶臭和肉香,听到了婴儿地啼哭和女人的叹息,最后定格在暴风雨中吊在树上的死人,穿着白大褂,空空荡荡地飘着,鼻子嘴巴眼睛都往外冒着血,白大褂底下血不停地滴下来,就算是在急风暴雨中,也看得见血珠的滴落,好像特定镜头一样。

午夜准时在线一直没有再出现,他已经等了两夜了。从午夜零点开始,等到凌晨六点天亮,可是她却从他的好友里就像加入一样突然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聊天记录,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倒霉透了,无缘无故地成为一桩谋杀案的头号嫌疑犯,三天中刑警光顾了好几次。刚才在窗前站了一会,发现窗外有形迹可疑的人。钟墙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便衣监视了。

妈的!都是这个午夜准时在线害的!一定要找到她。

她的号码是多少呢?钟墙使劲回想。突然他想起来了,她根本就没有号码!他以前居然没有留意到这些,也难怪,他的QQ里,好友有两百多呢。

那么,他是在哪里看到她的个人资料呢?钟墙怎么也想不起来,难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看过她的资料,所谓的看到,只不过是一种幻觉罢了?

不知道何时加了他,性别填的是鬼,不需要开视频就能进入视频界面,门一碰就能开,能使他产生幻觉,看见白影子和婴儿图片,也使他产生幻听,听见叹息和婴儿的啼哭…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有灵魂的存在?要不,怎么解释这一切呢?假设这个午夜准时在线真的是一个冤魂,为什么要缠上他?她和他这间,有什么神秘的联系吗?为什么要杀死那个姓苏的外科医生,还割下他的生殖器,她跟他有什么刻骨的冤仇?为什么杀死苏医生以后要嫁祸到他身上,她跟自己也有冤仇吗?

钟墙越想越乱。不过,他越来越确信这不是一起寻常的谋杀,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未知的邪恶力量。

杀了苏医生,杀了苏医生,慢,苏医生,对,他是个外科主任医生,一定动了成千上万的手术,这个午夜准时在线是不是死在他的手术刀下的一个冤魂呢?

钟墙眼前一亮,不禁有些兴奋起来,这很有可能。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去查一下苏医生的手术记录,看看有没有死在他手下的女患者,就能找到破案的关键。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午夜准时在线是一个电脑高手和心理学高手,懂得催眠术,能让人陷入幻觉。而她的亲人或者是朋友曾经死在苏医生的刀下,她在充当一个复仇女神的角色,偶然在网上找到自己作为替死鬼。

无论如何,关键应该是苏医生动过的手术,不,是动过的失败的手术,患者不一定就是女人。

正在顺着这条线索想下去,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钟墙一拐一拐地走到客厅,又是那三个刑警,真是没完没了了!钟墙恹恹地开了门,一言不发地把刑警们让进门来,也不招呼他们坐下,自己就先拐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抬起眼睛看着三个刑警,等着他们开口。

陈剑飞笑笑,很随和地坐下,也示意卢大器和小米也坐下。

“钟墙,别紧张,我们只是找你了解了解情况。”陈剑飞看着这个二十一二岁的小伙子,他长得有点像韩国的一个影星,叫什么名字给忘了。爱人也中了韩流的感染,喜欢看韩国片,有时候他也会被强行拉着看上一两集,看完后唯一的印象就是里面全是俊男美女,动不动就流泪。

“我没有紧张。”钟墙说,“我只是不喜欢不被信任的感觉。”

“我们没有不信任你。”小米说,“你是凶杀现场唯一的目击者。”

“我没有看见苏医生怎么死的,我看见的时候,他已经吊在树上了。”钟墙说。

“说不定那时他还没有死。”卢大器突然说。

“你是说,”钟墙转过头看卢大器,“我当时应该把他从树上解下来,然后做人工呼吸?”

“可以叫救护车的。”卢大器说。

“哦,是吗?真可惜,当时若是你在场就好了。”钟墙说完觉得有点奇怪,自己平常不会这样不友好的。经过了这次惊魂后,自己的性格好像都有点变了,变得暴躁多了。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带着一把藏刀。”陈剑飞朝还想反驳的卢大器摆摆手,问钟墙。

“因为我觉得可能会有危险。”钟墙说。

“为什么会有这感觉,这只是一个网上约会。”陈剑飞问。

钟墙犹豫了一下,前几次刑警问他的时候,他都只说是一个网上约会,并没有对刑警说一系列的诡异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一个一向以胆大自豪的人,说出这些夷非所思的事情是很丢脸的,刑警是不会相信的,他们只会认为自己是个胆小鬼。可是如果他不从这件事中摆脱出来,他的门外就会一直有便衣,这是很讨厌的感觉。

“因为那个网友是个很奇怪的人。”钟墙权衡再三,决定说出来,因为如果真的要调查苏医生的手术记录,只有刑警才能办到。

“她叫什么,怎么奇怪了?”陈剑飞不动声色。

“叫午夜准时在线,性别是鬼,而QQ上的性别只能选男或者女。加我是需要验证的,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加了我。”钟墙说。

“对电脑高手来说,这只是小菜一碟。”小米笑着说,“这不能说明这个人真的就是鬼。”

钟墙看了她一看,并不理会她的话,他继续说,“事情发生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6月23日的晚上,我一时心血来潮,要看看她,她说会吓着了,说看了别后悔,然后视频就自动跳出来。”

“是什么?”小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先是一个婴儿,很模糊,蜷成一团,有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是….好像是四肢被人拧成奇怪的形状。突然间,他朝我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让人看了背上发冷的眼睛。”钟墙说到这里,仍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后来婴儿不见了,出现了一张惨白的女人的脸,一点表情都没有,看了会让人产生身处墓地里的感觉,四周又黑又湿,伸手就能摸到墓顶。”

卢大器问小米:“电脑上能不能做到这些?”

小米回答,“婴儿睁开眼睛可能是图片经过处理。至于女人的脸让人产生幻觉,也可以处理图片。目前有一种说法,把某种催眠因素植入图片,发到网上也能使人产生幻觉。不过具体怎么样我没仔细查证过,回头我查查去。”

“就这些吗?”陈剑飞问钟墙。

钟墙索性把后来在电梯上的怪事,还有去复国路419号赴约时的那些奇异事说了一遍。

钟墙在说这些事的时候,屋里忽然刮过一阵阴风,每个人都觉得身上有些发凉起来。

“你是说,你手机的短信并没有显示号码?”小米奇怪地问,“可是苏医生的手机上却显示他给你发过两条短信。”

钟墙走进卧室,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拿起来。他无意中向手机一瞥,汗手顿时竖了起来,上面隐隐约约有婴儿的图片,他急忙几步走到客厅,把手机递给陈剑飞,“快看!”

“什么也没有啊。”陈剑飞疑惑地看着他。

钟墙再拿过手机一看,确实是什么也没有。他打开短信的收件箱,忽然愣住了。

陈剑飞接过手机,一看,两条短信清清楚楚地写着发信人的手机号码,那正是苏医生的手机!

卢大器和小米也看了手机,他们一齐用锐利的眼神盯着钟墙。

钟墙往沙发上一坐,淡淡地说:“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所说的。这个复国路419号,我对它早就有不详的预感了。”

陈剑飞感兴趣地问:“说说看,为什么早就有预感了。”

钟墙把复国路419号订报的事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