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敬茶

第十章

阮今朝匆匆安顿好了云家父子,急忙赶回府中,此时已近晌午,她米粒未进,比起饿肚子,更是担心青君耍脾气,不想阮府安静得很,她直直走向自己住的偏院,稍微心安了些。

抚着心口,她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屋内隔间的门紧紧关着,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小童自里面打了开来,见是她先瞪了一眼,冲床上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努嘴道:“我们殿下还没吃东西呢!”

她不是也没吃东西?今朝在心中暗道着,却不想费这口舌,走到床边坐下,她这狂跳的心,才算安稳了些,也不知苏青君是睡是醒,她拍着他小声喊道:“青君?”

苏青君哪里能睡着,他又气又恼,歪在床上便是还未动过,听着她回来的脚步声,强忍住没跳起来,她拍了他一下,声音小得像受惊的小白兔一般,他不语,却是烦躁的动了一下,甩开了她按在他身上的手。

“青君?呵、呵呵…”阮今朝心里咯噔一下,这些年被他欺压,已然成了习惯,她干笑两声又是凑上前来跪在他身后探身拽他:“你怎么不吃东西啊?”

“你说我好好的怎么不吃东西!”苏青君腾的坐起身子,吓得她一屁股坐在了床边:“软今朝!”他眼圈微红,狠狠瞪着她喝道:“你还记着你什么身份么!你成亲了你知道么!”

“我记着我记着!”今朝暗暗叫苦:“是我错是我错!”

她认错倒是痛快,可苦了苏青君,有苦难言,他张口想说,却是又说不出口,新婚第一日,妻子陪伴夫君给爹爹敬茶,这是习俗也是爹爹对女婿的认可,到了他这可好,一早起来新娘不知所踪,偏他还起得晚了,爹爹也不知是没当回事还是怎么竟也没等他,堂口饭也没叫他吃一口…

想着自己拒绝了父后的好意,没招阮今朝上门,就有点后悔了,青君心中委屈,嫁了人还有那莫名的伤心,眼睛一红,竟是落下泪来,他伸袖抹了去,倔强的扭过头去,再不看她,看她能怎么样,她一个女子怎懂得他的心事他的委屈?

“怎么了?嗯?”阮今朝本是躲了老远,青君向来都有暴力倾向,她警惕看着,见他面壁去了,心生不安:“青君?我让人送饭来咱们一起吃?”

“我不吃!”苏青君恨恨道:“饿死得了!”

“别呀,”今朝喃喃道:“你要饿死了我们全家不得给你陪葬啊!”

“你!”他转过来瞪着她,眼泪却是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诶,别哭啊!”她慌忙上前拽过床头的帕子给他轻轻擦拭:“我的小祖宗啊,真是怕了你…你哭什么啊…别哭了啊,是我对不住你,别哭了…”

她若不说还好些,他也就多使了两个小心眼,其实说来也不过是刚满十八的少年郎,离了自己的地儿,嫁入阮府,说不出的恐慌,未知的迷茫,全化成了泪水,一串一串的竟是难以克制。

“你看,怎么越哭越来劲啊!”今朝咂舌道:“到底是怎么个事啊,不就是我出去了一趟么?还有啊,我到底什么身份了还真有点懵…”

“滚!”苏青君抢过帕子伸脚踹她:“我的驸马你当得委屈是么!不想当容易得很,明个我就与你去父后那请罪!”

哪跟哪这是…阮今朝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哪能啊!这驸马可是我千辛万苦才抢来的,青君说的什么话,我早说了要对你负责,也不是说着玩的!”

“那我问你,”他厉声道:“今天一大早你跑哪去了?”

她老实答道:“早先约的教工,才想起来去安顿了一下。”

“我再问你,”青君瞪她:“新婚的夫妻二人,都要做什么事你给忘记了?”

新婚的夫妻二人…今朝冲口而出:“洞房啊,那个…”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那个你也知道我受伤了嘛,你…你就为这个生气了?”

“洞/房洞/房你就知道洞/房!”一片红云飘上他的两颊,他就着她的胳膊想狠狠将她踹下床去,又怕碰到她的伤口不敢乱动:“是敬茶!敬茶!你不管我,爹爹也没等我,这算个什么事啊!”

敬茶…阮今朝恍然大悟,她一拍脑门道:“可不是得敬茶么,我给忘记了,这事其实也好办,你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说完对他眨眨眼睛,便是一股风似地冲了出去。

“诶!”苏青君急着拉她,不想她走得极快竟是没有拽住,他身上的衣服已是皱皱巴巴了,回眼瞧见小童捂嘴偷笑,恼道:“还不过来帮我换衣服!”

小童连忙去柜子里拿衣衫,好笑道:“殿下你看阮驸马这么急也是心疼你啊!”

阮今朝这是狗腿惯了,她与苏青君一起长大,心中总是想着,这人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那她就要倒霉了,她能不急么!

这会她也不觉得饿了,在后院堵住了刚要出门的亲爹罗琼。

“爹,爹,爹!”她急道:“您这是要去哪啊!”

罗琼临时有事要去南湖一趟,见小女儿一脸急色,疑惑道:“怎么了?有事?”他带着小厮已是走到了院中。

“女儿才想起来今早起来还没给您敬茶呢!”今朝嘿嘿笑道:“要不爹爹去一趟前堂,我和青君给您敬茶呀!”

“这都什么时候了?”罗琼敷衍道:“不用了爹还有事呢,你夫君身份高贵,你爹可怕吃不下茶再咽个好歹的!”

“爹——”今朝泄气道:“人成亲都敬茶,也没听说谁不敬茶的啊…堂口饭也没叫吃,青君心里能好受么?

“是都敬茶,”罗琼瞥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才道:“可都是一大早起来敬茶,爹可没见谁家小两口睡到晌午来敬茶的,你还想让你爹在前堂等到现在?堂口饭我们阮家日日都那个时辰吃,为了等你们今日还晚了半个时辰,怎么这样他心里还难受了?你可真是长大了,知道疼夫郎了呀!”

“爹——”她偷瞧着他的脸色,小声道:“是我睡过头了,你也知道这几天我受伤了么,还要和女儿计较这个啊!”

自己的小女儿什么样他心里有数,敬茶不敬茶又能怎么样?她自来粗心又怎么会在意这个,定然是苏青君闹腾她了,看这可怜兮兮的摸样,为着娶他,先是打擂台与柔儿姐妹相争,后是受伤差点被人招进郡王府,好好的一个千金贵女,原想着,喜欢那小冤家就帮着女儿殿前求娶,没想到娶是娶了,这么一尊大佛摆在院里,可谓是深浅不得啊!

大女儿璃玉家的明显就比这小皇子要省心得多,其实就在早上罗琼在前堂可是等了好一会的,他也算出自名门,阮软家中无父在世,这样他进门以后那些个规矩也无从施展,随便得很,当然他也不甚在意,但从他家老大成亲开始,那阮璃玉的夫君可是给使了个十足十,这才养成了习惯,也是这样,一比较苏青君,显而易见的,不省心了。

可耐不住今朝苦苦哀求,也是心疼女儿,罗琼不得不顺着,狠狠瞪了撅嘴的小女儿一眼,他伸手戳了她的额角:“罢了罢了,去叫你那宝贝夫君来吧,爹这就去前堂等着!”

“诶!”阮今朝闻言大喜过望,她脆快道:“好嘞!”

所谓婚后

第十一章

“爹爹喝茶!”苏青君双手捧茶,他笑吟吟地举到罗琼面前,偷眼打量着他的表情,见他满意地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嗯,”罗琼接过茶碗,瞥了一眼旁边的妻主阮软,见她也笑着接了茶,夫妻二人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他轻咳了一声对重新跪下的小两口说道:“起来吧,从今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青君进了我阮家的门,我阮家必然是当成儿子一般看待。有时间跟你姐夫多相处相处,也熟悉熟悉阮家,今朝要是什么错处呢,你只管来找爹爹,爹爹给你做主!”

说完回身看了一眼璃玉屋里的:“玉竹身子好点了没?”

阮璃玉的正夫是君后的侄子,说起苏萧呢,他本无兄弟,只顾及当年在宫中时光,对小鱼儿分外照顾,如今的小鱼儿仍旧跟着当年的三公主扶苏,却是一直未嫁,只收养了一个儿子,取名玉竹,这段婚事也是苏萧一手促成,只是那阮璃玉屋里原来有个相好的,为此也是几经周折,娶了玉竹,那相好的却是惜君楼里的公子炎月,也接回了府中,只当个侧夫来养。

现下他就站在一边,听见爹爹问起,连忙回道:“大哥这两日好多了,今早起来还非要给爹爹请安,让我拦下了。”

“嗯,好,”罗琼点头:“让他只管养好身子要紧,璃玉怎么说?”

炎月咬唇:“妻主、妻主已是好多日都在书房…”

“混账!”罗琼恼道:“让她来见我!”

阮今朝对此习以为常,她将青君拉起来,夫妻二人站在一起,炎月低了头不敢再言语,罗琼才想起苏青君还在下面,自知失态,索性叹息道:“罢了,青君早晚也知道,你姐姐就是个不省心的主!你们去吧,爹爹有事要出去一趟。”

一一告退,几个人鱼贯而出,青君好奇的打量着炎月,只见他一身青衫,头发只简单冠着,全身上下竟是一点饰物皆无,那眉眼之间微挑流转,全带媚态,心想若是珠光宝气的,不知得有多光彩照人,想来也是惜君楼的角!

他听说过表哥的事,那时父后为此大怒,差点迁怒今朝呢!

“往哪走?”阮今朝忽然拉了他一把:“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苏青君回过神来,他差点就跟着炎月去后院了:“我想我表哥呢,一会咱们去看看他啊!”

“那也得先吃了饭吧,”她拉起他的手,柔软的指节轻轻握着他的:“快走啊,我饿了,一会再去姐夫那!”

他咬着唇,这才止住倾泻而出的笑意,两个人手拉手一路小跑,只看得小童目瞪口呆,仪态仪态!他真想冲上去提醒皇子殿下,可一见身边的如歌仍旧垂目慢走,就像没瞧见似地,想想还是算了,难得殿下开心,睁一眼闭一眼吧!

如歌去灶房拿了些热在大锅里的饭菜,今朝和青君两个人都饿坏了,哪里还顾得上说话,他俩挨在一起,一并大吃,也幸好屋内没有别人,不然这形象可毁了…

阮府的后院,住着阮软夫妇以及璃玉夫妇,前面的偏院里只住了今朝和青君小两口,偌大的院子,本也没几个人,除了今朝还有如歌、如岚,和两个洒扫的小厮,青君嫁进来以后知道她的怪癖,也没带几个人,除了小童还有个小叶,剩下几人是郡王府的侍卫,他们这些人占了半个院子,一下子这冷清的地方开始热闹起来。

苏青君初来乍到,对院中多处地方都不满意,那几个侍卫听着他的喝令来回搬着东西,今朝吃了点东西又去守陶了,他百般无聊开始改变院中布局,一时间,阮府中到处都听得见偏院里的声响,还有小厮叽叽喳喳的笑声…真个热闹无比。

后院早有人去报了罗琼,他本来是要出门,被长女气得头疼,便罢了,听着是小女儿的夫君在折腾偏院,他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下去吧,只那小厮下去之后,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

同样关注着偏院的还有一个人,就在后院的西北角落,一个大屋里,一男子披着外衫歪在啊榻上看书,他面色苍白,长发散落在肩,那摸样勉强算得上清秀,尽管是随意歪着,可淡淡的书卷气却是显露满身。

榻前一个小厮正说着偏院的事,他直笑不语,正是苏玉竹,阮璃玉的正夫,苏青君的表哥,他懒得动,只等青君上门。正是不多一会儿,后院又嘈闹起来,玉竹放下手边的书,靠在墙壁上坐直了身子。

果然是苏青君,他身穿圆领窄袖锦衣长衫,下着紧装套裤,腰系珍珠流玉带,脚下紧蹬轻靴,头上紫玉小冠一丝不苟,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进门便露无限喜意。

“表哥!”苏青君笑道:“你怎么还窝在屋子里面啊,也不说去看我!”

“呵呵,”玉竹招手示意他坐到跟前,也是淡淡笑道:“你表哥我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正好你进了阮府,咱们也好说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他不解道:“以前你虽然不舞弄刀枪,可也是健朗的,如今如愿进了阮府怎个变成这样了?是不是那阮璃玉…”

一根食指压在了他的唇上,示意他噤声。苏玉竹瞥着门口的小厮三许,后者忙带着小童下去了,院内跟来的侍卫也是消散个干净,屋内就只剩下了兄弟二人,玉竹才道:“表弟年纪还小呢,不知这情爱本就不是勉强得来的,不过既然是进了阮府,也要注意些身份言语,莫要被旁个听去,惹得爹爹不快。”

“我知道,”苏青君急道:“我一时口快就忘记了,那大姐是不是对你不好?”

“傻瓜,”玉竹轻笑出声:“不怨她,都是我自个想不开,不是她不好。”

“怎么你还为她说话!”苏青君恼道:“表哥都病在榻上了,也不见她怎么着,这是什么妻主啊!”

“这不是我自找的么?这不是我自己愿意的么?”苏玉竹叹息道:“一切因果,是苦是甜,都是我的造化。”

“表哥…”青君咬唇,真为表哥不值,却不知如何安慰,他从小就以为,想要的什么东西,伸手就行…

“我没事,放心吧,真的好着呢!”苏玉竹好笑道:“你还小呢,别整日苦着脸,是不是也应该恭喜一下我们小青君如愿以偿啊!”

“表哥!”他扑哧笑出声来:“你说什么呢!”

“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你那点心思,”玉竹道:“可青君你记仔细了,”他忽然一脸正色:“有我这个赐婚的前因,阮府对赐婚可谓是抵触至极,今朝那傻姑娘也不怎么待见我,你那点小伎俩可要藏着掖着,莫要过于得意,不想她知道了恼你。”

青君微怔之余,忽然就忐忑了,他的妻他的今朝,他一直以为是他手心的蚂蚱,想着总有一日要钻进她的心里去霸占了,经表哥这么一提点,他莫名的恐慌,今朝去哪了?若是瞧不见总是难以心安…

那么阮今朝去了哪了呢?她当然是真的在守陶,初始,是怕云箬父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后来和小海玩了会泥巴,便有客人上门了。

不是别个,正是几日不见的容姒,他仍旧是要制陶,刚好云箬带了他在一边重新来过,她手中的泥巴顿时掉了下去,小海趁机伸指向她脸上弹了一个泥点,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引来云容二人的注视。

今朝窘然,她眼尖地瞧见容姒的眼中滑过一丝笑意,只觉得公子如玉,真真的好看!

云箬瞪了儿子一眼,小海得意地跑远了,阮今朝手上全是泥,也不急着去擦脸,讪讪地凑近了些,笑得极其不自然:“容公子今个想制个什么呢?”

容姒盯着手中的成泥,余光中她的摸样略显呆傻,顿时觉得心情大好:“想做个碗,简单些的。”

云箬随手帮他去掉些泥,指导道:“这些做碗可太多了些。”

容姒点头,淡淡笑意蔓延在唇边:“我笨,想着多学几次总能行的。”

说完再不理会阮今朝,只当她不存在似地,专心和云箬学着转碗。今朝手中的泥捏了又捏,最终是什么也没捏成,倒是在跟前磨了好些时候、

他今日穿着简单的白衫玉带,更显得俊秀飘逸,那双白鞋上面溅上些泥点,阮今朝看着他的脚,就出了神,在她的脑中,是容姒淡雅的摸样,越想越觉得熟悉,越想越觉得奇怪…

正是发怔,忽然外室传来一个清脆的童声:“驸马在这么?”

外间的小厮回答得极其恭敬:“小姐在里面。”

她听得清楚,忙站起身来,泥室的房门被人推了开来,一眼瞧去,只见小童在前扶门,苏青君双手负在身后,远远地站在门外,奇怪的是他的目光似乎不在她的身上…

“青君…”阮今朝莫名其妙地看向旁边的容姒以及云箬,回头道:“你怎么出府了?”

苏青君满腔的妒火一下子变成了懊恼,他忘记了,回门前男子是不应出门沾地的…

妻唱夫随

第十二章

本来有这样的习俗,新郎入门之后,到回门之前,是不出妻家府邸的,这会子苏青君一门心思找今朝居然给忘记了,先还为了容姒气得够呛,现下全剩慌乱不安了。

“那我怎么办?”

“没事儿!”阮今朝忙撇下容姒大步走到青君面前:“反正都出来了,先在这待会吧!”

苏青君白着张脸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那爹娘那呢?会不会怪我啊?”

他担忧的样子使他整个人都暗了下来,今朝更愿意看见活蹦乱跳的青君,她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有我呢!”

这句话给了他莫大的安慰,他心中微安,一抬眼又瞧见那边的容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忙着忙着就忙着见他么!

才刚刚新婚,这个阴魂不散的,便出现在这,不是故意的么?之所以这么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早在上学堂的时候,他几次命令今朝,让她接他下学,那容姒看着是世事无争的样子,可偏偏几次都遇见他擦肩而过,也太巧了些。

作为男子,难免比女子早熟,敏感的他心中警铃大作,也想直截了当的问了,可就连自己都是敲不开那呆猪的脑壳,便也是观望而已,好在容姒一直也没什么大动作,他甚至还一度怀疑是自己多心了,可就在今朝生辰那日,他看得清清楚楚,容姒是不安好心,一心勾引她来着。

前几年清越殿下成人礼,刹那风华惊艳满座,从此东晋第一公子的名头,便落在了他的头上,彼时青君和今朝还未满十五,他二人也就在那日彻底吵翻,阮今朝那头呆猪也是呆呆地盯着表哥扶曜,从此喜爱白衣。

容姒一改往日的锦衣华服,便是学着表哥的样子,对人也逐渐冷淡了下来,他也曾暗暗嘲笑,表哥风姿天成,岂是他学得来的?

不想今朝十八,容姒一袭白衣终于入了她的眼,平日里她不是在外地捣鼓那些陶制品就是随商队四处游走,就连他也是难得见上一面,也是因三年前在表哥的成人礼上二人吵架,有了嫌隙,总觉得不自在。

他以为那时他和她也算决裂了,不想说给父后听的时候,父后却笑着说他俩那不过是小孩子吵嘴,哪有那么严重,原本他还不相信,可那日今朝对他说,和好吧,他真的想说来着,早就不生她的气了…

心思转了一圈,他瞥着转身去喝水的今朝,走到她跟前轻咳了声,呐呐道:“反正也到了这了,不如你教我做个杯子啊,实在是无聊…”

“好啊!”今朝放下茶碗笑道:“你不嫌脏就行。”

她走过他身边示意他跟上他,走了两步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又回过来拉他:“快走,叫你看看我的手艺!”

他踉踉跄跄的跟在她身后,任她拉到里面的泥室内,容姒的杯子已初具雏形,见她二人进来仿若未闻,倒是青君见他一脸认真的摸样,起了好奇之心,多看了两眼,当然他也没觉得那泥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阮今朝将苏青君拽了过去,两个人并肩坐在矮凳上面,她故意按着他的两手下去抓泥,见他果然微微皱眉,心情大好,硬是握着他两手抓了两把,唇边笑意泄露了她有故意,青君不动声色将两团泥巴放在脚下,趁她也伸手取泥,猛地捧住了她的脸,这一下子,阮今朝满脸泥巴,刚好手中也是有泥,可她一回身,青君已跳了起来。

“你站住!”今朝举起两只泥手:“看我不抓住你!”说着人已是冲了上去…

她二人你追我躲,在泥室中绕来绕去,也曾在容姒面前掠身飞过,他婉拒了云师傅的帮助,死死的按着手下的泥杯,不由得收紧了手,难道,就算一直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想不起自己了是么?她忘记了那些关于他的记忆么?

他盼着自己长大,结果长大了她就忘了他…

阮今朝和苏青君嬉闹了好一阵,才安静地坐在一处和泥巴,她显摆自己的手艺,也是青君对制陶一窍不通,他在旁边插不上手,偶尔想伸手帮忙还是倒忙,到最后是一个完好的物件都没制成,只有几个歪歪咧咧的杯子,二人看了也是心喜,巴巴的拿了去一边,回头一看,容姒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他的杯子就放在角落里,普遍至极。

今朝也没在意,她探头见天色尚早,叫青君在旁边看着,自己重新拿了泥,飞快的搓起了泥条,长长的泥条排成一派,之后将陶土放在转盘中心,一边慢慢的旋转起来,一边以掌拍之,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多一会泥片便已完成。

她抬头看了青君一眼,笑道:“看你妻主我给你变个戏法!”

苏青君冷不丁听她自称妻主,先是怔了一下,那种甜甜的感觉在胸口处荡了开来,他用力点点头,专心的看着她拿起泥条盘在那泥片上面,一边挤压使其粘固,一边转转盘,一层层盘起,又在泥条上面用指尖划了纹理,到最后竟像是发辫,因这还有两条垂了下来,只两边摸样又不同。

“这是什么?”他好奇道:“是头发么?”

阮今朝扑哧笑出声来:“你就瞧好吧!”她手下转得飞快,泥条全部盘上之后,双手在那没有纹理的一面轻轻挤压,又是捏了又捏,拿起一边刻刀在前面飞快的挑了几刀,青君凑到跟前,她却抱着背对了他。

“你等下再看!”她嘻嘻笑道:“马上就好了哦!”

“什么东西啊?”苏青君伸脖张望:“还神秘嘻嘻的!”

“好啦!”阮今朝撇了刻刀,抱着那个神秘的东西悠地转了回来,示意他随便看,苏青君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是人头么?

这东西分明是一个人的脸,哦不,是头,而且还是个男子的头,她用泥给这人制了繁复的发辫,还有一张愤怒的脸…

“这什么?”他疑惑道:“谁?”

“你就看着好啦!”今朝塞到他手中,下手捞泥,就是简单的做了个泥块,拿了一小条尖竹将两块连了起来,然后仔细看了两眼,很是别扭,忙叫了小厮来,取了条白布,在其身上一裹,小心掖好了,这才大功告成,回头献宝似地挑眉道:“猜猜他是谁?”

苏青君一见那块白布脸色就不好了:“谁啊?难不成是刚走的容公子?”

“喂!”阮今朝急道:“你看人家容公子什么时候发过脾气啊!”

“那是谁?这么丑?”不是他的话就好了,苏青君好奇地再仔细打量,结果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能是谁?他认识的人当中除了容姒谁还穿白衣服啊!

“哎哟!你可真是笨那,”今朝捧着泥人的脸,努嘴道:“不是你吗,这还看不出来!”

“我?”青君先是欣喜,之后恼道:“我哪有这么丑!这眼睛都像牛眼睛了!再说我什么时候穿白衣服了!”

“哈哈哈哈!”今朝跑到一边开怀大笑:“你生气的样子啊!丑不丑!”

“阮今朝!”苏青君咬牙道:“不要叫我逮到你!逮到你你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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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爹娘责怪,二人不敢明目张胆的从前门回家,直等到外面漆黑一片了,随便在守陶吃了点东西,这才偷偷地叫了马车,小童早就先回来照应了,他在后门等着两个人。

二人蹑手蹑脚的回了房,半晌见没人来叫,这才齐齐松了口气,明日就要回门了,这当口若是惹了爹娘不快,总是不妥。

因是在外面吃了东西,也是闹腾了一天,都觉得疲惫,如歌和小童提了些热水来,夫妻二人都想洗洗,可浴桶只有一个,还好今朝记得自己是女人,让了青君先洗,她呈大字形瘫在了床上,这猜想想起自己还不能洗澡。

只见见纷乱的脚步声,小童勤快的抱着折叠的着屏风,将里外间隔了开来,青君挑眉瞪了他一眼,他吐了吐舌头,这才觉得不妥,人家新婚夫妇,这不是扰了人家情/趣么,可既然搬来了,若是搬了回去,更为不妥。

苏青君也顾不上埋怨了,小童侍候着他脱了衣服,便急忙下了水里,温热的感觉顿时席卷了全身,他舒服的轻/吟一声,忽然想起屋内还有个女人,这声音可要不得,顿时红了脸,好在那女人仿佛没听见一样,在床上是一动不动,这才撇了窘态。

小童凑近他的耳边,低语道:“君后让小童嘱咐殿下,说嗯…急不得,驸马的伤…不行呢!”

“就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