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薇也不反驳,把啃了一半的苹果递给高洋:“你怎么有空来了,最近不是要去拍电视剧?我在报纸上看到你,还以为看花了眼呢。”

高洋胡乱咬了口苹果,觉得挺甜,就美滋滋的说:“今天先拍海报呢,赶明儿正式开拍了就没时间找你了。”

岳小薇当然知道演员这个行业忙就忙死,闲就闲死,当初她也是学表演的,毕业后却考了个公务员,因为父母一致反对她去当演员,“以后你忙起来,米粒儿怎么办?”岳小薇也时时刻刻惦记着米粒儿。

高洋说:“我找了小时工。”

岳小薇这才放心了,说:“我有时间的时候,也会去帮忙照顾她。”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后来岳小薇好像想起什么重大问题似地,问高洋:“你跟那个韩承业导演挺熟的吗?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我记得上次米粒儿受伤,他还跟你一起去医院的……”

岳小薇这个爆炸性的猜测让高洋嚼苹果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清了清嗓子,才说:“不熟,他就是导演而已。”

岳小薇松了口气,小声说:“你猜韩承业是什么人?韩云起的小儿子,韩云起你不会不知道吧?……还是后来何平跟我说的,何平说让我劝你,如果对他没意思,最好离他远点儿,韩家不是普通人家,我怕你……”

高洋隔着办公桌把苹果核抛到垃圾桶,拍了拍手说:“你怕我被人家始乱终弃?还是怕我会再遇见陈楚?”

岳小薇咬着下唇,鼓着腮帮子犯愁,“这两样我都挺担心。”

高洋扬扬手说:“没事儿,该来的,总也躲不过。”

躲不过的还有罗隐。本来约好了六点半在停云小筑见面,但高洋一直在路上磨磨蹭蹭,不敢往前走,她居然害怕见到他。

高洋无数次分析过自己的内心,她为什么要恨罗隐,又为什么害怕见到他?

恨是因为曾经爱过,爱的深,也伤的深。那份爱,寄托了她所有的渴望,她曾是那么一厢情愿的想跟他在一起,从青春年少一起走到白发斑斑,哪怕中间隔了陈楚,隔了罗海因,她也从没想过要放弃。她曾那么士气高昂的为两个人的幸福做斗争,她甚至战胜了一切困难,可是,她却输在罗隐的一个眼神上,她可以不计较别人给予的任何侮辱、伤害,却无法容忍最心爱的人一丝一毫的怀疑,所以,在为两个人幸福而战的征途上,她不战而退。

她一个人背着行囊流落在街头的时候,她被人唾弃悲伤无助的时候,她唯一还能不忘记他的方式,就只剩下了恨。或许,恨,也是逼不得已。

她怕见到他,是因为他的出现,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过去的一切,不是梦,那么真实的发生过,那些她不想面对的、不愿的面对的,在见到他的时候,都会在眼前重演。这世界上,有哪个人愿意不断揭开自己的伤疤让它一遍遍疼痛呢?

不是高洋不够坚强,而是世人都不够坚强。

爱过,恨过,仍无法忘记,午夜梦回的时候,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只有高洋自己知道,那份无法言说的期待所带来的慌乱让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她怕放任自己的后果是再一次万劫不复。她真的怕了,所以,她要逃避。

华灯初上的三环路,笼罩着七彩霓虹,人潮汹涌的城市,极尽喧嚣。高洋一个人行走在街头,觉得那么孤单。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孤单的,除了岳小薇没有一个知心朋友,除了米粒儿,没有一个家人。她一直一个人来来去去,为生活奔波,历尽坎坷。

曾经,她什么都有,父母的呵护,朋友的理解,可是,一夜间,她又什么都没了。这种突然的失去,让她无所适从,所以她从此戴上坚强的面具一个人在这世上独自行走。

她走的很慢,一步一步丈量宽阔的三环路,晚风带着沙尘扑面而来,似乎有了暖暖的气息,她想,无论如何冬天已经过去了。

手机在皮包里嘀嘀嗒嗒鸣叫,高洋打开看了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发来的短信,“高洋,你会来的,是吧?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短短几个字,高洋似乎看到罗隐苍白的脸上挂着小心翼翼的询问与祈求。

她又想到岳小薇说过的那句话:“现在罗隐能给你和米粒儿幸福……”

他给的幸福,曾经她是那么珍惜,尽管全心全意去呵护,但还是弄丢了。现在,经历过风风雨雨以后,他们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青葱少年,对于他给的幸福,她已经不敢奢望。

罗隐已经第一百零一次看表,约好的六点半已经过了办个小时,高洋还没露面,时间每过去一秒钟,他的心就更焦急一分。

他点了一桌子高洋爱吃的菜,服务员已经催了好几次,问要不要上,再不上,菜都凉了,每次,他都抱歉的说再等等。

看着时间慢慢指向七点半,罗隐的心里已经开始打鼓,高洋还会不会来?会不会那天她答应他,只是权宜?也许,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

他不敢给她打电话,怕听到她拒绝的声音,所以,只发了条短信,他拿不准她到底会不会来,但他会一直等,一直等……

当初,他就是那么锲而不舍的将她追到手的。

尽管过了很多年,罗隐还是能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高洋时的情景,茂盛的法国梧桐下,有条长长的小路,那是校园里靠近蓝湖边最长的一条路,两旁长满了四季丁香,花正开的奢靡,所以,整条路上弥漫着花香。

陈楚拉着他,甜蜜的说:“罗隐,我想跟你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那时候的他,对陈楚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就被认定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尽管他觉得两个人更像兄妹,但因为从没对陈楚以外的女孩儿有过好感,所以,根本分辨不清这到底算不算爱情。他混混沌沌的以为,爱情或许就是像他跟陈楚那样吧?她迷恋他,他照顾她。他曾经一度以为,在偌大的校园里,有个人天天惦记着你,跟在你身后喊你的名字,或许就是爱情了。那时候,他把大部分课余时间花在钢琴上,的确迂腐的很彻底。尽管学校里也有其他女生追他,但他都以陈楚为借口,将她们拒之门外。陈楚是因为他才考到电影学院的,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她,爱护她,所以,陈楚在学校对外宣布他是她男朋友的时候,他默认了。

蓝湖边的路很悠长,陈楚说要跟他一直走下去的时候,他突然有些警醒,但陈楚因为陶醉在自己的憧憬里,一直没有发觉他的异样。

那天,高洋和柳婷婷去排练舞蹈,碰巧路过,陈楚拉着罗隐兴奋的介绍:“这就是我之前总跟你说起的柳婷婷和高洋,我们正在一起排练《天鹅湖》,打算在文化节公演……”

罗隐的目光第一次被高洋吸引,因为她有一双闪亮的眼睛,笑起来熠熠生辉。

柳婷婷她们私下早听说过罗隐的大名,因为陈楚是她们的死党。陈楚虽然娇气,有些公主病,但这并没影响她们之间成为好朋友,她们一起在学校艺术团跳舞,一起逃课,一起外出吃宵夜,一起晚归翻墙回宿舍……在她们面前,陈楚从不掩饰自己对罗隐的钦慕,经常说罗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罗隐是最帅的,罗隐是最会弹钢琴的……罗隐是她的王子,尽人皆知。

柳婷婷和高洋也是第一次见到罗隐,柳婷婷对这个陈楚口中的完美男生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兴趣,她用柔美的,甚至滴着蜜的声音介绍自己:“嗨,罗隐,我是柳婷婷。”花痴本性果然天生难改。

高洋笑得很尴尬,拉着柳婷婷,十分抱歉的说:“不好意思,两位,我们只是打酱油的,纯属路过,你们继续。”

她拉着柳婷婷走的飞快,后来,柳婷婷抱怨:“干嘛不让我跟罗隐多聊两句?”

高洋说:“你到底有没有看到陈楚喷火的眼睛?”

陈楚在意罗隐,谁都看得出来,她像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小鸡仔一样护着罗隐,连旁人多看一眼,都要张开翅膀咯咯叫。陈楚可以把自己最好的礼服借给柳婷婷,也可以把大把的进口巧克力送给岳小薇,更可以把自己新买的笔记本拿给高洋玩儿游戏,但罗隐,她绝对、绝对要独享,这是她自己说的。

高洋就那么突兀的进入了罗隐的视线,因为陈楚的关系,他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多,但高洋对罗隐一直都比较冷淡,即使他有心接近,她都唯恐避之不及。有好几次,他主动跟她说话,她都敷衍应付,她越是这样,罗隐心里越是不肯放下,他甚至做梦的时候会梦到她对他笑,那笑容里有槐花的芬芳,他喜欢槐花的味道,香甜中带些青涩,他在梦里使劲儿闻她的味道,可醒来后,发现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暗恋。

他变得烦躁不安起来,偶尔也会定定的望着某一个方向发呆,他觉得心里仿佛有一只松鼠,不停的上蹿下跳,又不停举着小爪子胡乱抓挠。他心里痒痒的,像长了一株草,被春风一吹,开始蠢蠢欲动的要萌发。

那都是因为高洋,而她对他却仅限于朋友的朋友。

她们集体排练《天鹅湖》里四小天鹅一段,罗隐去探班,他站在练功房外面,隔着玻璃看到高洋旋转、跳跃,彷佛看到自己正与她一起在凄美的音乐中翩翩起舞一样。

高洋也看到了罗隐,因为他的目光太炽烈,一直盯着她,她仿佛觉得周身有火在烧一般,她凝神,吸气, 180°旋转……她还是不能全神贯注,一下滑倒在地上,脚扭了一下,似乎伤到了韧带,撕裂般的疼,让她直想哭。

罗隐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冲动,他直接闯进练功房,蹲在高洋身边查看她的伤情,脚踝部已经红肿起来,估计伤的不轻。眼泪在高洋眼角打旋,罗隐在她眼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神色,那么忧郁,又那么生动,脸上居然洋溢着陌生的神采,陈楚、柳婷婷和岳小薇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抱起高洋往校医院走了。

从练功房到校医院的距离超过了一公里,但罗隐觉得还是太短。一路上,高洋说了好几次:“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他不说话,也不理会她的挣扎,只是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高洋要求:“那停下来等等陈楚她们。”她是不想跟他单独相处吧?罗隐的脚步慢下来,他说:“我喜欢的人是你。”

高洋用双手捧住脸,摇头:“罗隐,你别瞎说。”

果然是韧带撕裂,医生建议休养三个月。

离文化节的演出只有一个月了,高洋急得团团转,陈楚安慰她说:“跳不成就别跳了,以后还有机会。”岳小薇也说:“是啊,春节还有文艺汇演,到时候,咱们还可以一起跳的。”

为文化节这次公演,高洋倾注了百分之百心血。

高洋热爱芭蕾舞,是因为她妈妈,她还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开始训练她的站姿了,她知道妈妈一直有个舞蹈梦,就是有一天能站在舞台上跳一次白天鹅。可妈妈年纪大了,没机会跳了,所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从小高洋就不怕苦不怕累,特别认真的参加舞蹈训练,因为她一直期待有一天能替学理工的妈妈登上舞台。后来虽然阴错阳差,她没能考进舞蹈学院,但跳舞的热情却一直没减。到电影学院后,她加入了学校舞蹈队,认识了陈楚和岳小薇,又认识了跟她来自同一个地区的柳婷婷,才算真正找到组织。

学校组织公演,给她们登台的机会,高洋要让妈妈觉得安慰,于是早早就跟父母说了自己的演出时间,让他们提前预定机票和酒店,专程来看她的演出。

可是训练了这么久,现在一切却泡汤了。

高洋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沮丧,她把那次意外算到了罗隐头上,恶声恶气的跟他说:“以后,你离我远点儿。”他是陈楚的男朋友,却说喜欢她,让她原本平静的心湖像被人投了一块大石头,溅起层层水花。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青春往事

罗隐并没依照高洋的说法离她远点,相反,他一有时间了就去宿舍跟她耗着。那时候,陈楚她们除了上课就是去训练,没时间陪高洋。高洋能不去的课都不去,余下的时间一个人呆在宿舍里看电影。罗隐严重怀疑那时候自己的脸皮够厚,不管高洋如何往外推他,他就是不走,要么坐下来陪她看电影,要么就在旁边看着她。那时候,他像中了魔一样,眼里心里就只有她,时时刻刻想着她,每天非要见到她不可。

后来,高洋实在无奈了,就天天去自习室看书,她想,他总不至于跟她到自习室吧?可罗隐还真就跟去了,他坐在她旁边,做素描作业,画着画着,就画成了她的头像。

高洋终于急了,问罗隐:“你到底想怎么样?”

罗隐说:“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高洋跟他说:“你女朋友是陈楚。”

他说:“陈楚那儿我会去说清楚的。”

高洋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说:“我不喜欢你。”

高洋的那句“我不喜欢你”让罗隐消沉了好久,他突然就觉得五彩祥云飘走了,原本清朗的天空变得乌云密布。

陈楚叫他去看她们跳舞,他提不起兴致;文昭叫他去踢球,他觉得浑身无力。他每天只窝在宿舍里弹吉他、画画,偶尔回家,就开始跟钢琴过不去,弹柴可夫斯基的曲子,四小天鹅那部分,弹了一遍又一遍,弹得他那个钢琴家母亲疑窦丛生,问:“罗隐,你是不是跟楚楚吵架了?不然怎么一副失恋的样子?”

罗隐才猛然警醒,原来,只有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这样可以患得患失,才会寝食难安,才会揪心不止……原来,他之前跟陈楚在一起,并不是爱情。

那么,他现在……居然还没开始恋爱,已经失恋了。他又想起高洋,想起她低着头,讷讷的说“我不喜欢你”,他的心突然窒息的喘不过气来。

罗隐远远的看着高洋,看着她单脚着地一下一下的蹦着去自习室,看她扶着课桌一步一步往外走,也看着她难过的咬着手指头一个人发呆……

其实,她只要对他笑一下,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陪在她身边,他不想看到她一个人那么孤单。

艺术节公演那天,陈楚、岳小薇和柳婷婷她们三个扶着高洋去的剧场,陈楚拉着高洋的手,笑得那么开心,她说:“高洋,你不在的时候,我们的四小天鹅都跳成鸭子了。”

高洋无不遗憾的指着自己的脚说:“可惜受了伤不能跳,要不,我一定跟你们一起飞翔,让大家都成为名副其实的白天鹅。”

陈楚说:“不能跳就看着我们,你在台下,就跟在台上陪我们一起跳是一样的,我们是四小天鹅,缺了谁都不行。”她把手放在高洋手心里,传递过来一片温热,高洋的心里温温的。

那天罗隐也在,就坐在高洋身边,穿一件乳白色套头卫衣,显得人干净的离谱,彷佛被人看一眼都会玷污了那片白色。陈楚交给他的“任务”是给她们拍剧照,可罗隐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根本忘了按快门。

坐在罗隐旁边,高洋觉得很不自在,她老觉得沉默的罗隐对她来说似乎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他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节目中间的时候,罗隐觉得口渴,去买饮料,顺便给高洋买了一瓶冰红茶,默默的放到她座位的瓶托上,而高洋却一直没喝。

后来,罗隐终于忍不住了,问高洋:“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高洋愕然,结结巴巴的说:“不……不为什么。” 其实,谁能不喜欢罗隐呢?他那么俊秀男孩子,多才多艺,钢琴弹的好,歌唱得好,连笑起来都比别人好看,他是全校公认的校草。

他继续追问:“你有喜欢的人了吗?”高洋终于无言以对。

罗隐的耐性很好,他一脸认真的拉住她的手,恳求说:“如果没有,那就喜欢我吧,我一定会让你觉得快乐和幸福!”

幸福和快乐,高洋差点就信以为真,可是,舞台上的陈楚正冲着他们笑得灿烂,那应该是陈楚的幸福和快乐才对。

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彷佛上面沾了细菌般使劲儿在衣服上蹭,她低着头,不看他,也不敢看舞台。

陈楚她们下台后,一个劲儿埋怨罗隐:“一张都没拍到,你到底在干嘛?”

罗隐也不说话,只是浅浅的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温润中带着忧郁。

演出结束后,大家去庆祝,好些人,有罗隐同宿舍的文昭,有岳小薇的男朋友何平,还有美女柳婷婷的追随者,叫什么罗隐已经不记得了。大家都提议吃火锅,还要了些啤酒。

那天,罗隐只喝了一杯啤酒,已经满脸通红,陈楚怀疑他哪里不舒服,还把手贴在他额头上试温度,被他给躲开了。陈楚觉得罗隐不对劲儿。

果然,从餐厅出来,罗隐就叫住了陈楚,他说他有话对她说。

文昭他们哄着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后面只有柳婷婷扶着高洋,然后就是罗隐和陈楚。

罗隐很艰难的开口,他歉疚的跟陈楚说:“我们分手吧,我爱上了高洋。”

顿时,陈楚的脸苍白的没了颜色,但她还能笑出来,她说:“罗隐,你开什么玩笑?”

罗隐沉默的站在那里,坚决的表明自己的心意,他说:“陈楚,我一直当你是妹妹。”

他说的那些话,高洋也听到了,他之所以当着高洋说,是想让她知道,他喜欢的是她,一直是她。

高洋的伤还没好,走路趔趔斜斜,她挣开柳婷婷的手,费力的冲到罗隐和陈楚跟前,她已经来不及阻止什么,只能狠狠的打了罗隐一个耳光,“罗隐,你混蛋!什么妹妹?你会跟自己的妹妹约会吗?你会跟自己的妹妹搂搂抱抱吗?你会跟自己妹妹亲吻吗……”

罗隐捂着被她打的半边脸不说话。

陈楚笑得歇斯底里,然后,开始掉眼泪,她边哭边说:“你们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柳婷婷鄙夷的看着高洋,难以置信的说:“你不是告诫我离罗隐远点?你说他是陈楚的,可为什么你自己不离他远点儿?高洋,原来你是别有居心啊。”

高洋心里好像被一万只箭穿过,她想,所谓万箭穿心之痛,也不过如此吧?

自从那天跟陈楚说了那些话,罗隐反而觉得自己心里轻松了,但高洋一直不肯理他,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天天堵在她们宿舍楼门口。

见到陈楚是避免不了的,她绝望的看着他,觉得既愤怒,又心疼。

陈楚不是没自尊心的人,可她的自尊在罗隐那里早用光了,她说:“罗隐,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不好?”

罗隐来回就是一句话:“我喜欢高洋。”他不打算给她任何机会,也不打算给自己任何退缩的机会。

陈楚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他真的喜欢上了高洋。其实,陈楚早有预感,他跟高洋之间会发生些什么,因为她的脚受伤的时候,她在罗隐脸上看到了平时看不到的关切和焦急,只有特别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那种表情吧?

高洋也是喜欢罗隐的吧?要不,她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慌乱情绪,隐藏到自己觉得苦闷无处发泄的时候拿《生化危机》里的怪兽出气,都把它打烂了,她还不肯收起武器,还是岳小薇问“你跟那BOSS有仇?打死就算了,干嘛还鞭尸?”高洋脸上浮现出挣扎和迷惘。

那些日子,高洋也在跟自己做斗争吧?她在她面前提起罗隐的时候,她总是表现的敏感和烦躁,她说:“陈楚你说点别的,行不?”

陈楚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的爱情世界从此轰然崩塌。

或许爱情的世界里没有对错,谁爱谁,不爱谁,都是自由选择,但陈楚却一直固执的认为,是高洋的出现,导致了她跟罗隐的分手。

陈楚和柳婷婷不肯原谅高洋,高洋不肯原谅罗隐,岳小薇根本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四小天鹅,从此各自单飞。

罗隐的世界里依旧只有高洋,他每天给她发短信,打电话,他一直重复那句“我喜欢你”,高洋不是木头,被一个如此浪漫多情的人喜欢,她不可能没任何感觉,只是,她的理智不允许她去回应。

罗隐也是固执的人,他认准了高洋,就非她不可,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胶着着。

后来,罗隐想,若没有那场雨,几个人的命运或许会不同吧?

罗隐之所以去找高洋,是因为听文昭说他录音系一个老乡正在追表演系的高洋,文昭说:“罗隐,高洋是陈楚的朋友,你们熟,你给帮帮忙呗?”那时候,文昭还不知道罗隐和陈楚之间的变故。

那天,罗隐着了魔一样,非追着去打开水的高洋说:“跟我在一起,好吗?”

高洋拎着暖水瓶几乎小跑着避开他,但高洋终究没他跑的快,他拦住她,强硬的将她拥在胸前,任凭高洋拳打脚踢,就是不松手。

高洋打累了,趴在他肩上嘤嘤的哭起来,她说:“罗隐,你怎么那么傻?你明知道我跟陈楚是好朋友,我跟你不可能在一起……”

罗隐不说话,只是抚着她的背。

后来,高洋哭累了,在罗隐的白衬衣上抹了把泪,拎起自己的暖瓶就走。

罗隐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说:“高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高洋不能回答,尽管心中已有所趋向,但那句话,她打死都不会说出来,她最后看了一眼罗隐,就赶紧躲到宿舍里去了。

罗隐就站在她们楼下,仰着头,望着她宿舍的位置。他已经用尽了小孩子死缠烂打那套,但在高洋这里,一样都行不通,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那天,天阴的厉害,后来开始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一瞬间就来了。

高洋隔着玻璃看到罗隐还站在楼下,不免担心。

后来,岳小薇噼里啪啦的来敲门,喊:“高洋,罗隐在楼下等你。”

高洋平静的关上窗户,说:“雨下大了他就该回去了。”

岳小薇只好叫上柳婷婷一起去给罗隐送伞,罗隐却不要,他说他只要高洋一句话。

罗隐在雨中站了一个多小时,高洋就在楼上看了他一个多小时,那些雨打在他身上,如淋在她心里,她愣愣的站在窗前,不能移动脚步。

后来,雨停了,罗隐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她们楼下。

文昭他们把他抬回去的,给她打电话说:“罗隐病了。”

高洋咬紧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交代:“病了就去医院吧,我又不是医生。”

陈楚亲自去找的高洋,自从上次那件事儿后,她好几个月没理她了。她眼睛有些红肿,人看起来也憔悴,她说:“他一直高烧不止,躺在宿舍里烧的说胡话,又不肯去医院。你去看看吧……”

高洋摇头。

陈楚怒了,说:“高洋,你这算什么?当初,是你一心勾引他,现在害得他得了失心疯,又想坐视不理了?”

高洋想说,她其实什么都没做过,但因为底气不足,还是没说出来。她不敢说第一次见到罗隐的时候,她的心跳没有加快;她不敢说罗隐说喜欢她的时候,她心里没有那么一点点兴奋;她也不敢说,她不喜欢罗隐……

陈楚愤怒的看着她,眼里像在喷火,她说:“高洋,我不会祝福你们的。”她把宿舍门摔得震耳欲聋,但仍留下那句话“去看看他,我求你。”那时候,陈楚的世界里恐怕只有罗隐了,她自己的感情早已经卑微到愿意为他去做一切。

看来,爱情总是使人盲目和疯狂。

文昭又打了一次电话,他说:“高洋,罗隐他烧到四十度了,嘴里一直喊你的名字……柳婷婷和岳小薇也来看过,劝不动他。”

当然劝不动,要不岳小薇不会在她耳边说无数遍,“你们有什么恩怨,以后再说,现在人命关天啊!非得你去。”